雁回

第70章 疏遠

云居雁看到自己說“送官”二字時,老穆的身體一僵,而阿里耶的手緊張地握住了裙擺,抓得衣服都皺了起來,。YHZW網站。她隨即給玉瑤使了一個眼色。玉瑤收到暗示,脆生生地說:“時辰不早了,姑娘要歇了。來人。”她沖門外喚了一聲,吩咐婆子把二人送出去。

眼見著幾年的心血即將毀于一旦,阿里耶哀聲懇求:“姑娘,我們什么都聽您的……”她的話未落,被老穆扯住了手腕。阿里耶重重甩開了他的手,不過終究是沒有往下說。兩人幾乎是被婆子架著走出去的。

云居雁把兩人的小動作瞧在眼中,轉身入了內室。一盞茶之后,鞠萍帶了兩份名單回來,指著上面的某個名字說:“姑娘,按管事的記錄,此人應該有四十多歲了,但今日所見,恐怕只有三十出頭。”

云居雁點點頭,拿起名單細看。鞠萍所指那人雖然嫌疑最大,但另外八人也不能完全排除可疑。她想了想說:“你悄悄使人把這個名字告訴沈將軍吧。另外探一探他的口風,看他是否有其他線索。”

鞠萍點頭稱是,接著又說:“剛剛老爺派人送來了一封信。”她把信交給了云居雁,又補充道:“老爺說,他本來想親自過來一趟的,但恐反而會壞事,所以遣了兩名手下聽候姑娘的差遣。”

云居雁莫名,打開了信瞧,這才知道原來沈子寒偷偷去過他家,向他父母稟明了情況,又致上了十二分的歉意,說是他走投無路,其他書友正在看:。才請她幫忙。信末,云平昭不止叮囑她小心行事,不可逞強,同時要求她在事情結束后把葡萄園改作他用,驅走所有的吐蕃人。

云居雁此刻才知道,沈子寒去過她家。她猜想應該是他覺得這次的事瞞不了她的父母,因此主動去解釋。只是這樣一來,會不會預示著他們與沈子寒的關系會比前世密切?

她急切地想抓出奸細,就是不想自己的家人與他有過多的交集,畢竟按照前世的軌跡。YHZW網站。他是即將戰死的人。說她冷漠也好,自私也罷,既然她為力幫他,就只能盡量保持距離。

云居雁收起父親的書信,問鞠萍:“父親派來的人。已經到了嗎?”

“奴婢已經安置他們住下了,就在二門外。”

“恩。”云居雁點點頭,沉吟片刻言道:“你不用找人去沈將軍那了。替我傳話給父親派來的那兩人。讓他們偷偷去佃戶之間打聽一下那九個吐蕃人,看他們是什么時候來永州的,分別是什么脾氣秉性,家里還有些什么人。另外。一定要密切注意著老穆和他的家人。他們應該是藏著什么人。”

鞠萍看出云居雁的心急,建議道:“姑娘。不如直接去搜吧。如果您覺得不方便,可以借著老爺的名頭。”

“搜到了又如何?他可以說那人是自家親戚,也可以聲稱不認得那人。或許沈將軍依然會把人帶走,但永遠不知道誰是接應之人,而我們卻會落下個欺凌跋扈之名。”言罷,沒有給鞠萍說話的機會,示意她按她的吩咐去辦事。她知道此刻鞠萍一定在想,她如此對老穆一家,又信誓旦旦地聲稱要把良田改馬場,早已被人說成倨傲可笑之輩了。如果可以。沒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名聲,特別是她這種未出閣的女子,可如今事情緊迫。她只能兩害取其輕。甚至,偶爾的時候她忍不住想。沈君昊對她的印象早已跌至谷底,她又何必束手束腳的,。

她靠在床上胡亂想著,迷迷糊糊睡著了,朦朧間,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醫院,而他醒了。她高興地看著他,可他對她的眼神卻是陌生而疏離的,他無情地告訴她,他根本不認識她,也絕不會喜歡她這樣的女子……在絕望與心痛中醒來,天已經大亮了。“什么時辰了?”她問,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臉上帶著微涼的濕意。

“回姑娘,已經卯時了。”撫琴一邊回答一邊開了幔帳。

云居雁急忙低頭擦去淚痕,問道:“怎么是你,玉瑤呢?”撫琴的父親原本是衙門中的主簿,父親過世后,為了照顧寡母,撫養家中的弟妹,十多歲才賣身云家。因她自小熟讀經書,又通音律,平日里只是陪著云居雁看書彈琴。

撫琴雖見云居雁神情有異,但并沒多問,只是熟練地伺候她穿衣,答道:“半個時辰前,青杏的兄弟來了。玉瑤出去見他了。”

“不是說青杏的身體已經無礙了嗎?”

“身體是無礙了,不過——”撫琴垂下了眼眸,想起自己的境遇,低聲說:“她是家中長女,底下還有幾個弟妹。”

云居雁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沒有做聲。自重生那刻她就暗下決心,凡是上一世對她好的,這一世她絕不負他們。關于青杏的事,她本來已有打算,只是沒想到她的家人這么迫不及待。“鞠萍姐姐呢?”她問撫琴。

“她一大早就被管事叫走了,還未回來。”

難道事情有進展?云居雁心中一陣緊張。她說了句:“我自己來。”接過撫琴手中的腰帶,細細綁著,慢慢思量著。

撫琴退至一旁,默默看著云居雁的動作。她養傷不過兩個月時間,回來卻發現事情全變了。不止如此,她甚至覺得主子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變得她都快不認識了。“姑娘,您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其他書友正在看:。您若是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奴婢去做。如果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

“我很好。不過確實有一件事吩咐你去做。”

“姑娘請說。”撫琴一臉嚴肅。

云居雁輕笑,說道:“你幫我把玉瑤叫回來,再對青杏的兄弟說,我銀子也給了,大夫也請了,算是仁至義盡了。青杏已不是我的丫鬟,讓他們別再來找我了。”

撫琴聞言,一臉詫異,一時竟忘了反應。

“快去吧,我這是為了青杏,別讓玉瑤那丫鬟答應了他什么,否則這就是個無底洞。”云居雁催促,隨即命小丫鬟端水為她洗漱。

不多會兒,玉瑤與撫琴一起回來了。兩人想問什么,卻被剛剛進屋的鞠萍打斷了。

按照鞠萍所言,那九個吐蕃人,最多的已經在永州呆了四年,最少的也有半年多了,都是老穆雇來打理葡萄園及釀酒的,閑暇時也做一些小生意,大多與他沾親帶故的。其中三人是帶著家人一起來的,另外六人每兩年回吐蕃一次。平日里并沒什么可疑的行跡,與這邊的漢人也沒什么矛盾。其中還有人與老穆的鄰居拜了兄弟。

云居雁一時無法猜測誰是接應的人,或者說有沒有接應之人存在。更讓她疑惑的,永州雖大,但并非邊關要塞,更無軍隊駐扎,根本沒有軍師機密可以打探。若沈子寒追蹤的人真是吐蕃細作,何以會選在永州。

她想不出答案,又急于解決這事,以求盡量與沈子寒保持距離,遂吩咐鞠萍,讓管事在早飯后把老穆找去問話,然后再偷偷把他的老婆阿里耶帶來見她。

云居雁剛吩咐完,兩個教養嬤嬤便到了。與以往一樣,她只能開始抄寫《女則》。早飯時,桐來了,穿著云居雁為她買的衣裳,神情卻蔫蔫的,似一夜未睡。云居雁關切了幾句,親熱地與她說著閑話,好看的小說:。

早飯過后的休息時間,鞠萍帶著阿里耶進了書房。阿里耶一夜間似老了好幾年,眼眶深陷,眼睛紅腫,一見到云居雁,立馬就跪下了。云居雁命人給她搬了小杌子。她怎么都不肯坐,只是跪在地上。

云居雁沒再勉強她,只是無奈地說:“我知道,你此刻定在心里埋怨我無情,但是你自己想想,你們雖定時交租了,可你們如果不是打著云家的名號,誰人敢買你們的酒?官府又豈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阿里耶錯愕地抬頭,怔怔地看著云居雁。此刻的云居雁已不是前日那個異想天開,嚷著要建馬場的小姑娘了。她仿佛在用行動告訴她,只要她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全家一無所有。

之后,云居雁命玉瑤把兩份名單扔在阿里耶面前,說道:“昨晚,想必老穆定然對你說,就算葡萄園沒了,他也不能出賣兄弟,做出不仁不義的事,是吧?”她手指名單,笑道:“你自己看看,你男人口中的兄弟,一聽到葡萄園沒了,是怎么對你們的。”

“姑娘,他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家都不容易,只是求一口飯吃。”

“是啊,他們要吃飯,那你的孫子們呢?最小的那個好像只有十個月吧?他們就不用吃飯了嗎?我知道老穆手藝好,只要有地,過幾年就能再建一個葡萄園子,但你全家十一口人,等得了這么些年嗎?就算你們挨過了這幾年,沒有云家的名號,你們的酒賣得了嗎?”

想到幾個嗷嗷待哺的小孫子,阿里耶的眼眶紅了。丈夫告訴她,他們有手有腳,就算是不種葡萄,不釀酒,也絕不會餓死。可她不想再過顛沛流離的苦日子了,更不想孫子們饑一頓飽一頓,連一口熱騰騰的飯都吃不上。“姑娘,請您指一條明路。”她懇求。

“我的要求很簡單,只是要你配合我而已。”云居雁上前,親手扶起了她,安撫道:“放心,就算老穆知道了這事,也不會令你們夫妻失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