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被沈君昊的“不松手”感動,同時又陷入了悲觀。她知道自己應該積極向上,可是他對她越好,她就越害怕。
晚飯過后,沈君昊剛上床,還不及放下幔帳,就感覺到云居雁抓住了他的手腕。除非意亂情迷的時候,否則她一直是很害羞,很被動的。“怎么了?”他轉頭問她。黑暗中他只能看到她隱約的身形,但熟悉的味道讓他勾起了嘴角。畫像上,她把他畫得極像,栩栩如生,可想而知那就是她心中的他。
云居雁沒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抱住他,把額頭貼著他的臉頰。以前她覺得只要遠遠看著他就夠了,五年后她能毅然離開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可現在的她終于知道那不過是她不切實際的愿望。她越來越害怕未知的將來。
沈君昊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事,不過他們有一晚上的時間。他捧起她的臉,一點一滴親吻著。他閉起眼睛感受著她發燙的臉頰,軟玉溫香的身體。她的甜蜜只屬于他一個人。
輕輕把她放在枕頭上,他用手肘撐起身體,居高臨下問她:“白天發生過什么事嗎?”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云居雁搖搖頭。她很緊張,也很惶恐,可她還是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她想他熱烈地吻她,她希望他什么都沒問,只要愛她就夠了,或許過了今晚她就不會這么擔心了。看他沒有動作,她主動抬頭親吻他。
“你怎么了?”沈君昊抓住了她的肩膀,“我們說過,有什么話一定要馬上說清楚,我們之間不能再有任何誤會。”
云居雁看著他。房間沒有點燈,但是她能看到他的眼睛正緊盯著她,那樣的專注,那樣的炙熱。她知道他雖然經常在私底下對她胡說八道,可實際上他是很認真的。雖然他很少說甜言蜜語。還經常嘲笑她,但事實上他溫柔又體貼,總是顧著她的感受。每一天她都覺得自己更愛他了。
“是你說的,我們要相互坦誠。”他催促。他喜歡她的主動。但是他們還有一輩子,“居雁!”他喚著她的名字,他要弄清楚她的想法。
云居雁依舊只是看著他。她知道他的執著,但是他不知道她心中的恐懼,雖然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但她卻忍不住想,如果他知道她不能蘀他生孩子。他或許馬上就不愛她了。她不敢告訴他,她不敢冒險,她太害怕他們沒有未來。
“如果你不說,我們可以一直這么耗著。”沈君昊威脅。許久沒聽到她的回答,他嘆了一口氣,在她耳邊可憐兮兮地說:“你不說會讓我更擔心的,你忍心嗎?”他用臉頰摩挲著她的,懇求道:“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不然今晚我一定睡不著。”
“今天張鐵槐他們回來了。”
“那邊的事情不順利?”
云居雁搖搖頭,“蓯蓉、赤芍很高興,一直叫著‘爹娘’。我讓他們回去團聚。看他們一家四口走在院子里。我覺得他們很幸福。這才是真正的幸福。”
“傻瓜!”沈君昊哭笑不得,“你就為了這個?”
云居雁點點頭。她還是沒有勇氣告訴他,她極有可能不孕。她承擔不了他突然不愛她的結局,至少暫時沒有辦法承受。
沈君昊輕輕吁了一口氣,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又抱緊她,這才說:“如今正是守制期間,所以要特別小心,不然的話,或許你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你不用羨慕別人。將來我們的孩子也會圍著你叫‘母親’的……”
沈君昊只是想安慰她,可這些話聽在云居雁耳中卻似一把把鋼刀直插她的心口。她緊咬下唇,逼回眼中的淚水。她什么都不說,至少她還能有當下,至少他答應了她,三年內不會因為她沒有孩子而給她壓力。可聽著他低沉又滿是期待的聲音。她太難受了,似乎快窒息了一般。她從沒想到“孩子”這個問題會折磨她兩世。“我根本不可能懷孕。”她脫口而出。
“什么?”沈君昊一時沒反應過來。
云居雁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她不想說的,可是她怎么能給他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又胡思亂想了。”他拍拍她的臉頰。
“是真的。”她用力點頭,避開他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連馬大夫都說你很健康,難道你還能未卜先知?”
云居雁默然。前世的大夫也是這么說的,可她就是無法懷孕,據說這叫沒有‘子女緣’,是命中注定的。這不是未卜先知,卻是真實發生的。她不想告訴他的,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她還有什么顧忌?最多他不再愛她了。不愛就不愛吧,如果她能及早抽身,或許就不會越陷越深。沒有他的愛情,一切不過是回到原點。她是死過一回的人,她還有什么可怕的?
云居雁越想越悲觀,她用力推開他,一字一句說:“是相士給我批的命,我注定沒兒沒女。”
“你相信江湖術士的話?”沈君昊氣得牙癢癢,“你因為這樣的無稽之談就在這里難過?”
“我并不篤信神佛,但這話是事實。你不用管我為什么知道,但這就是事實。”云居雁索性坐了起來。
朱道婆的事讓沈君昊知道,云居雁真的不信這些。他也知道“子嗣”二字一直困擾著她,他愈加迷惑,可這種事她連大夫的話都不信,他根本說服不了她。“如果你相信相士的話,明天我把全京城的相士都找來……”
“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我真是被你氣死了!”沈君昊不明白,她怎么就鉆入牛角尖走不出來了,偏偏這種事不是一時半刻能證明的。“晚飯前我不是才說過,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他緊緊抓住她的手,“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的。”
云居雁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她惱恨他無法理解她的心情。不能生孩子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就像是一個最惡毒的咒語,特別是沈君昊還是沈家的嫡長孫,而她不能忍受他納妾收通房。在云居雁心中,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能把他的愛情連根拔起的儈子手。
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她狠狠抽回自己的右手,大聲說:“你根本不明白,你說不放手只是因為你壓根不相信這事。你知道將來我會面對什么嗎?你先是會失望,然后對著我嘆氣,然后府里的人就會對我指指點點,你的父母就會要求給你納妾。或許你一開始會拒絕,因為你想信守你的諾言,可漸漸的你會對我不滿,你會后悔你的承諾,甚至會后悔曾經愛過我……”
沈君昊聽不下去了。“這不過是你的想象。我們犯得著為了沒發生的事吵架嗎?”他從小就認定她是他的妻子。他為她掙扎、痛苦,他情不自禁地一次次往返京城與永州之間。他的愛情備受理智與感情的折磨。他們好不容易才明白了對方的心。他無比珍惜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是她的話語中,他們的愛情是如此脆弱不堪,她幾乎抹煞了他對她傾注的所有感情。
云居雁被他語氣中的怒意嚇了一跳,頓時更加委屈。“我不想和你吵架的,是你硬要逼著我說的。”
“我不逼你說,難道任由你一個人胡思亂想,莫名其妙就判了我的死罪?”他真想剖開她的腦子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
云居雁抓起被子往床角移去。她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覺得沈君昊的“惡聲惡氣”因為他已經不再愛她了。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壓根沒有前世的記憶。可她所說的種種在前世真實發生過。那時她低嫁入許家,他們尚且能這么對她,現在她嫁入的是郡王府,她要面對的問題是前世的千倍萬倍,她應該怎么辦?
沈君昊對她的躲避十分不滿。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語氣,問道:“你說,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安心?”他決定妥協。他不想看到她傷心難過。
“你什么都不用做,這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什么叫‘一個人的問題’?”沈君昊的聲音高了幾分。在他心中,她為莫須有的事與他吵架根本就是無理取鬧。他愛她,所以他可以讓著她,哄著她,但這并不等于無底線地認同她。他十分不喜歡她抱著被子躲在角落,把他隔離在她的世界外面。見她沒有回應,他扯過她手中的薄被扔在一旁,上前靠近她。
“你不要過來!”云居雁抓起枕頭抱在胸口。她需要冷靜一下。
沈君昊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一下子又心軟了。她只是一個甜蜜的小女人,偶爾鬧鬧脾氣,他一個大男人,哄著她讓著她就是了,何必與她一般見識。他不理她的抗拒,伸手去奪她手中的枕頭。“放手!”他命令,語氣中多了幾分寵溺。
“不放!”云居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