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醒來的時候很早,常云成有晨練的習慣,雖然很小心但還是驚動了她,再者也是因為今天要手術。
坐在書桌前最后一次翻看手術規劃,阿如急匆匆進來了。
“…少夫人,剛才胡三來過了。”她說道。
“怎么了?”齊悅有些緊張,這么早過來做什么,不會是手術要出什么意外?
“他說,善寧的那個安老大夫…”阿如說道。
聽到這個,齊悅松了口氣。
“要找麻煩是吧?”她接過話說道,笑了笑,“隨便嘍,我仗勢欺人嘛,不怕。”
“不是。”阿如笑道,“胡三說,那人要拜你為師。”
“什么?”齊悅驚訝的瞪大眼,“拜我為師?”
“對,劉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勸他,所以讓胡三來和你打個招呼,讓少夫人有個準備。”阿如說道,她也是難掩驚訝,“少夫人,那安大夫,想干什么?”
“秘方。”齊悅說道,一面放下手里的圖紙。
“是外老夫人家孩子那個病”阿如也明白了。
“是啊,看到沒,說實話沒人信。”齊悅笑道,“我都跟他說了,我沒秘方,這個是大夫們一起努力的結果,他到底是不信,為了得到秘方,那就只有拜入我門下了,真是想得太多了。”
“那少夫人怎么辦?”阿如問道,“收他做弟子嗎?”
她們說到這里時,丫頭進來傳管家的話了。
“大小姐夫家來人了?”齊悅說道,一面嘖嘖兩聲,“真是來得巧,怎么趕上今日來了。”
“但愿別影響了小小姐的手術。”阿如擔心說道。
“他敢!”齊悅哼聲說道,說罷一伸手一擺頭,“更衣!”
齊悅來到外院客廳時,定西候正在大發脾氣。
“吃!讓他們吃!”他大聲喊道。
“可是咱們沒有這東西啊…”管家為難說道。
“父親。怎么了?”齊悅問道。
“月娘,你來了,稍等一下,劉家父子還在吃飯,等吃完飯,你再給他們解釋解釋。”定西候對兒媳婦和顏悅色。
說著話,這邊常春蘭也過來了,不過她沒敢進屋子。心驚膽戰的站在門外。
“他們要吃什么?廚房不會做嗎?”齊悅問道。
“要吃面餅子和咸菜。”管家說道。
什么?
“…這是干什么?”齊悅笑了。
“說是他們家就吃這個,他們吃慣了粗茶淡飯,享受不了咱們家的油水,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今日吃了咱們家的美食佳肴,回家會惦記,便不能安心享受清貧了。”管家低聲說道。
齊悅哈哈笑了。
“是不是父親說大姐在人家家里受委屈了?”她笑問道。
定西候在一旁哼了聲。
“這老東西是故意的!他吃粗茶淡飯!說他吃素都比這個可信!”他瞪眼喝道。
一面喊外邊的常春蘭,“你進來,你這老不死的公爹在家都是吃餅子就咸菜嗎?”
這樣稱呼公爹常春蘭惶恐不安,她自然不敢這樣說。也不知道說什么,自從聽到公爹和丈夫來了。她就嚇得慌了神,再加上本就害怕的父親,她還能在這里站住已經是不錯了。
這種公爹親爹吵架的事,女人家自然不能說話。
齊悅忙接過話。
“且不管他在家吃什么,他們來了就是咱們的客,主隨客愿吧。”她笑道,“父親別動氣。”
“我不是生氣。我是看不慣這老東西裝!”定西候氣呼呼的一甩袖子坐下來。
齊悅沖管家擺手。
“咱們家沒有?”她低聲問道。
“沒有,就是最低等的下人吃的也沒這個。”管家低聲說道。
“那最低等的下人家里應該有。”齊悅說道。
管家一拍頭,急糊涂了!一句話不多說。轉身忙出去了。
齊悅拉著常春蘭進來說話,讓她情緒緩和一下,但常春蘭實在是緩和不了。
“瞧你窩囊樣!有什么好怕的!是你受了欺負,不是他劉家受了欺負!”定西候沒好氣的說道。
常春蘭站著都有些發抖了。
外邊一聲輕咳,劉老太爺來了。
定西候轉過頭不說話了。
“父親。”常春蘭忙向他施禮。
劉老太爺威嚴的看了她一眼,邁步進來。
劉成陽在后邊,看到妻子,常春蘭看著他喊了聲夫君,最終在劉成陽的怒目下低下頭,有眼淚掉在地面上。
“我別的話也不多說了。”劉老太爺坐下來,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這是休書。”
此話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大吃一驚。
而常春蘭更是掩面哭起來,跪在地上喊了聲父親。
定西候氣的跳腳,這老東西,這時候把休書拿出來,他要是早拿出來,就是面餅子咸菜也休想吃到!
“休書,我問你,她犯了哪一出?”他瞪眼喝道。
“口多言。”劉老太爺淡淡答道。
定西候呸了一聲。
“多言!要是她多言!你們父子幾年前就休想在踏入我定西候府大門了!”他大聲說道,“她多言?她多什么言了?你跟我去官府說一說,她骨肉要被迫分離,她能不能言一聲?她幼女要被親人送去等死,她能不能言一聲?她要不是這都不言一聲,姓劉的,不用你休妻,我就直接親自綁她回來溺死,虎毒尚且不食子,我還要這等畜生都不如的東西做什么?”
定西候說出這一番話,屋子里的人都瞪眼看著他,就連一向持重的劉老太爺都面色微微變了下,那定力少修了幾十年尚不如父親的劉成陽更是瞪眼失態。
雖然他來這岳丈家屈指可數,但,但,從來沒覺眼前的岳丈是這樣的陌生。
好,罵得好!
站在屋外的管家松了口氣,看了看四周的小廝們。
“下去吧下去吧。沒事了。”他輕松說道。
有少夫人坐鎮,貓都能成虎。
常春蘭哭著跪行幾步,沖劉老太爺叩頭。
“父親,父親,燕兒真的太小了,求求父親,讓我和燕兒一起去廟里…”她哭道。
劉老太爺還沒說話,意猶未盡的定西候便接過話。
“他敢!姓劉的。我還沒死呢,你敢把我女兒送廟里試試,我不砸了你們劉家我就不姓常!”定西候擲地有聲。
按理說這么悲情氣憤的場合,齊悅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笑,她想笑就真的抿嘴笑了。
“父親這話說的錯了。”常云成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齊悅看著自己男人邁步進來,身上臉上還帶著晨練后的汗氣,被汗水打濕的衣裳讓結實的肌肉若隱若現,怎么看都好看。
雖然屋子里這么多人,常云成也沒有刻意,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感受到齊悅的視線。尤其是那女人毫不掩飾的歡喜還有炙熱…
真是這女人…都不知道人前收斂點…
這樣看人,多。多讓人不好意思啊…
“…應該說,除非我們定西侯府的人死絕了,否則哪怕就剩一個小娃娃,也不會讓我們常家的血脈受此折辱。”常云成接著說道。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個意思不是用在這里的吧?!
什么死呀活呀的,這父子兩個瘋了不成。這種話說來做什么!
真是有辱斯文!什么亂七八糟的鬼話!
劉成陽不由往父親跟前站了站,繼續保持怒目相視。
劉老太爺已經由微微的驚訝中平復過來,他慢慢了輕輕的扶了下依舊紋絲不變的胡須。
“原來侯爺世子爺。亦是如此想,那我就放心了。”他淡淡說道。
正得意亢奮的定西候被這句話甩的一怔。
這老東西又要說什么?
“所謂惡穢不除,家宅不寧。”劉老太爺神態肅正,目光威嚴的看向定西侯府,“為了劉家子嗣安康順遂,我寧愿受斷臂之痛,也要除去這個惡穢,敢問,侯爺,我如此,又何嘗不是為了護子,為了護更多的子,而要親手食自己的子,在你眼里如果這是畜生都不如的話,我便認了。”
定西候頓時又如同站到了幼時先生面前,問他此事是與否,對與錯。
他就搞不懂,這老頭為什么總是這么一副圣學先師的模樣,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才能撕破這張一成不變的臉!
屋子里響起女聲。
“原來劉老太爺是為了這個。”齊悅笑道。
聽到女聲,劉老太爺看都沒看過一眼,父親不看,做兒子的劉成陽自然也不看。
“燕兒,燕兒,進來。”齊悅向外招手。
大家一驚,都看向門外。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阿如拉著燕兒站在門外。
劉成陽看到女兒神情復雜,女兒還跟在家一樣,蒙著口鼻。
進來,他自己的女兒自己怎么會不知道,日常都沒見過這么多人,更別提敢湊上前來。
他的念頭剛閃過,就見女兒松開那丫頭的手,蹬蹬跑進來。
這邊齊悅張開手,燕兒似乎連熟了,一下子撲過去。
“哎呦,好,比昨天又重了一些!”齊悅抱起她,笑道。
“早上沒吃,要不然還要重呢。”燕兒說道。
這,這劉成陽再也無法保持肅正神情,他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然后不可置信的看著抱著自己女兒的女人。
她她不怕嗎?
齊悅已經將燕兒放下,沖劉老太爺再次一笑。
“其實燕兒這個是病。”她說道,“這個歷來有記載,不是什么邪祟。”
劉老太爺依舊看也沒看她,而是看向定西候。
“常年不來,侯府的女主人換了我也不知道。”他淡淡說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