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明佑軒回來的時候便見屋里的幾個女人坐在木椅,甚至包括太夫人在內,都一起笑瞇瞇的看著他。
明佑軒但覺有哪里不對,掃視了笑容古怪的幾人,迎了上前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大嫂今天吐了!”明月綰率先開口。
明佑軒緊張的上前,一把捉住了沈靜初的手,問道:“一切可好?怎么會吐了呢?可是吃食有什么問題?”
顧氏微笑著道:“大夫瞧過了,如今已無大礙。”
明佑軒仍叨叨絮絮的問:“大夫怎么說?可曾開了藥方,讓丫鬟去煎藥了?可是今日的早膳有什么問題?還是這兩天太累了?”
“嗯。”沈靜初含笑的答道:“大夫開了一劑安胎藥,已讓暖雪親自去煎藥了,一會用完膳便要服用。”
明佑軒一時半會還不曾反應過來,仍自顧自的說話:“大夫開了藥方便好,一會我會提醒你喝藥的。最近天氣已經轉涼了,晚上讓丫鬟在籠箱里再拿一席被子出來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著涼了……等等,你說什么?安胎藥?”
明佑軒的聲音戛然而止。
“嗯。”沈靜初微笑著道:“雖然還不曾確診,不過應是喜脈無疑。”
眾人看著明佑軒的表情從緊張到驚訝到片刻的呆愣,而后才終于反應過來,臉上布滿了狂喜的神色:“你是說······我們有寶寶了?”
沈靜初笑著點頭。
明佑軒無法自已的當著眾人一把握住沈靜初的雙肩,聲音里頭都帶了幾分激動的顫意:“這是真的嗎?”
臉上盡是不可置信的欣喜。
沈靜初笑著答:“如今時辰還短,還需過兩個月才能確診,不過十有了……”
明佑軒激動道:“一定是一定是!明兒讓四師妹來給你把把脈!不不不,應當請師父來才好!”
沈靜初嗔了他一眼道:“這點小事,不好勞駕師父。若是曉韻師姐得空的話,倒可以請她過來一聚,我正巧也有事想找她。”
明佑軒喜滋滋的看著沈靜初,嘴上卻開始吩咐道:“日后你們要更為小心的伺候著夫人夫人所有的吃食都須得仔細檢查,明兒我會給你們一張清單,上頭會列明夫人有哪些東西不能吃,哪些東西不能碰可都知道了?”
沈靜初身旁的燕草回雪等丫鬟齊聲應是。
沈靜初笑著道:“我守過母親懷身子骨,基本的常識倒是知曉的,無需過于緊張。”
明佑軒卻道:“我們的孩子,自然是緊張的。
顧氏在一旁笑著道:“軒哥兒,有母親照顧著,你可以放輕松,太緊張對胎兒亦是不好的。”
明佑軒恭聲應是。
一旁的太夫人便道:“沈氏第一次懷身子,許多事情都不清楚,明兒我讓我身邊的老嬤嬤去你身邊服伺著,也能好生照顧你的起居飲食。”
沈靜初笑著推辭道:“祖母身邊的人服伺祖母多年,自然是最貼心的,孫兒媳不敢勞動祖母身邊的人。孫兒媳的乳母隨著孫兒媳一同來了靖王府,有她在,應是一切無礙有勞祖母掛心了。”
顧氏也道:“母親,兒媳會好生照顧著靜初的,母親無需擔憂。”
太夫人不滿的“哼”了一聲又道:“此事可以先擱置不論,但是……沈氏,你如今既然有了雙身子了,也應該好生考慮一下給軒哥兒納通房的事情了!”
太夫人先前是看在兩人新婚的份上,明佑軒的心情定是顧不及去納通房,再三思量以后決定先擱置納通房一事,免得惹了明佑軒及沈靜初的不快。這兩人的心思本就偏向顧氏,若她來硬的,只怕兩人會更加嫌惡她,只會對她不利。但如今沈靜初有了身孕不能服伺明佑軒,理所應當的要替明佑軒納通房了!
沈靜初眉頭微皺。按照常理來說,妻子有了身孕,不能服伺丈夫,的確應給丈夫納妾。懷孕期間不得同房,做妻子的自然應該幫丈夫解決生理問題了。而且妻子懷孕期間理應與丈夫分房而睡,總不能讓丈夫吃十個月的素吧?
當然,這是正常來說。
可是,靖王府里頭偏偏就是個不正常的主。靖王爺就算在靖王妃懷了身子骨的時候,愣是沒納一個通房小妾,硬生生忍了三個十月,而明佑軒在娶沈靜初之前也立了誓言道今生不納通房小妾。按著明佑軒的誓言來說,即便沈靜初如今懷了身孕,也不應納妾才是。
還沒待沈靜初說什么,明佑軒便已沉聲道:“祖母孫兒早就立了誓言,不納通房小妾。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行不得反悔!”
太夫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罵道:“荒唐!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如今沈氏有了身子骨,理應給你納妾,這才是一個正室應有的大度!整日里拈酸吃醋的,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子一樣,如何配得上當靖王府的世子夫人?!”
這不僅僅是諷刺沈靜初小家子氣,喜歡拈酸吃醋,沒有正室的風度,更是在諷刺靖王妃獨斷專寵,配不上靖王妃這個稱呼。
而事實上,太夫人對沈靜初雖有怨怒,但也不過是小怨小怒,對靖王妃的不滿與怨懟,才是積怨已久的。
顧氏再端莊的笑容也未免略有僵硬凝滯的一刻,靖王爺聞言臉色也不由得一沉,而明月綰似乎沒有聽出太夫人語言中對顧氏的譏諷之意,直接就按捺不住,嚷嚷道:“那有什么!父親也不曾納妾,這哪里影響母親的端莊大方了?”
明月綰并不十分贊同男人就應當三妻四妾。因為自小便習慣了父親只有母親這么一個,沒有見過姨娘小妾庶姐庶妹的糟心事,雖對其他貴女家中的姨娘庶女們略有所聞,卻是時常聽到她們的抱怨。所以明月綰一直認為,男人三妻四妾便就是個禍根。并且她一想到寧城日后可能納很多通房,心里頭就異常不舒坦,恨不得他如同父親那般,只有母親一個女人。
顧氏聽得明月綰的話有幾分哭笑不得。這個傻女兒,就沒聽出太夫人如今便就是在諷刺她不夠大度么!
“母親。”靖王爺不由得開口道:“既然是軒哥兒的決定,便依了他便是。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出爾反爾自然不好。況且兒媳沈氏才懷了身子骨,怕是亦無暇顧及通房一事,想必軒哥兒如今也沒這般的心思。晚輩們的事情,便由得他們自己做主罷。”
太夫人非常不滿的“哼”了一聲。若說整個靖王府還有誰的話她能稍稍聽的進去,便就是靖王爺了。既然她的兒子也這般發話了,她自然沒有反駁的道理。但是太夫人心里頭十分的非常的不滿。他不納妾,已經讓她極為不滿了。她雖然時常找他訓話,勸他納妾,可是這個兒子,表面上唯唯諾諾的應承,實際上一回了松柏堂,被顧氏吹一吹枕邊風,便什么都忘了。
而如今明佑軒也鬧個不納妾的事情來,兒子還百般支持,甚至在她提出明佑軒不納妾是不符合家規的,兒子也勸著。這樣一來,她說的話哪里還管用了?她在家里哪里還有地位了?靖王爺那句話雖是軟言相勸,實際上已經是在打她的臉了!
可是,她應該如何說?全家人都支持明佑軒不納妾,她一個人說,又有何用!沒端的惹了明佑軒與沈靜初記恨在心。可是她不能容忍明佑軒不納通房一事!這樣子做壞了,怕是以后明佑宇也不納通房小妾了,而明佑軒所出的哥兒們,肯定也是有樣學樣了!
明佑軒見狀便笑嘻嘻的道:“孫兒謝過祖母關懷。不過靜初她有了身子骨,我這個做丈夫的,也沒有心思納通房,倒只一心想好好照顧她與肚子里的寶寶,還請祖母體諒!”
明佑軒這般說來,算是給了太夫人一個好臺階下,太夫人聽罷,這才臉色稍緩。軒哥兒說的亦有理。他初為人父,心里頭激動緊張,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沈氏肚子里的寶寶上,這一點,倒是正常不過。因此他也沒心思去想通房一事,倒不出奇。只是這婦人從懷孕到生產還需十月,難不成軒哥兒還能憋十個月不成?而且初為人父的激動與喜悅勁一過去,見到天天嘔吐,臉色蒼白的沈氏,又是日漸脹大的肚子,過分圓潤癡肥的身材,還有可能因懷了身子骨而水腫的四肢,長歪的五官……太夫人便就不信到時明佑軒還能受得了變丑的沈氏,還能克制的住不納通房!
打定主意,太夫人臉色又緩和了幾分,便以一副慈祥可親的長輩的語氣,順著明佑軒的話道:“既然軒哥兒這般說來,我也不勉強。但是沈氏既然懷了身子,身邊伺候的人總是不會嫌多的。晚些我選幾個伶俐的丫鬟過去服伺沈氏,你們可莫要再推辭了。”
再拒絕太夫人,可真真要惹怒了太夫人了。明佑軒和沈靜初都明白這個理,于是兩人齊聲道:“謝過祖母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