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成
可能從來沒有人想到,會出現這么一幕。瞬,盧云呆了,穩叔呆了,兩個婢女呆了,正滔滔罵著的曾母堵了一嘴的泥,呆了。急步而來,正尋思著緩解一下這個局面的曾郎,也呆了!
就在眾人呆怔當中,盧縈突然尖叫一聲,紅了眼眶,“我,我不是故意的。”說著說著,兩行淚水順著盧縈的臉頰流下,她哽咽著,指著已走到左側樹下的那只黃毛狗說道我只是見曾母那么不喜歡它,想給它一個教訓而已。我真不是故意的……”
說到這里,盧縈已是嚇得淚水滾滾而下,緊緊捂著嘴的手甚至在顫抖,那樣子,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一個外表清麗中透著濃濃書卷氣的少女這么一哭,便是明明看清了她動作的眾人這時也迷糊起來。如穩叔便在那里嘀咕:看來她應該是無意的,阿縈素來便不是一個潑辣的,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對曾動手啊。
而盧云更是直接沖到面前,雙手一張把她保護在身后,“誰也不許,我都說了,她不是故意的!”
曾母這時也清醒,她一清醒,便連忙“呸呸呸”地吐出口中的泥土。吐著吐著,突然間,一種難以形容的羞辱和憤怒涌上胸臆。
因此,胡亂拿著一盅酒漱過口后,曾母跳了起來,她指著盧縈顫聲尖叫,“你這個賤婢!你這個蠢物!你這個破落戶,敗家子!我要休了你,長志,長志,馬上把婚書拿,我要休了這個賤婢!”
在母親尖厲的喝叫中,曾郎清醒了,剛才的那一幕他沒有看清,心下還有點糊涂。可再糊涂,他也,盧縈向來是個剛烈有性子的,只要那封婚書一解除,她只怕再也不會讓沾身了,這與他的計劃完全不同,那是萬萬不可的。
因此,在稍稍尋思后,他連忙上前扶住母親,低聲勸道母親,茲事重大,不如等父親再做決定?”
見母親氣得直顫,臉色青得可怕,她是脾性的曾郎便把母親扶到一旁,湊近她耳邊低聲說道母親,退婚是容易,可讓她就這么走了,豈不是便宜了她?不如……”低低說了幾句,曾郎續道到得那時,她入了我曾府的門,又只是一個妾,豈不是母親想折磨便折磨?這樣總比放著她在外面逍遙自在的強吧?無不少字”
有所謂知母莫若子,曾郎這一席話吐出,曾母那如火山爆發的怒意便陡然消彌一盡。她冷笑一聲,低低回道就聽你的。”
曾母站了起來,她從一側的婢女手中接過帕子拭了拭嘴后,走到盧縈面前,尖著聲音說道盧氏,這一次我且饒了你。”揮了揮手,她冷聲說道趁本現在不打算追究,你們走吧。”
她的臉上,還有著爆怒的殘余,看向盧縈的眼神中,那厭惡和惡毒更是掩也掩不盡。
穩叔站在后面看著這母子倆的表現,眉頭越皺越深。
走?盧縈當然不會走。
她停止啜泣,低下頭來,慢慢上前一步后,盧縈朝著曾母盈盈一福,啞聲說道阿縈德淺福薄,如今更是冒犯了……”抽噎兩聲后,盧縈的聲音提高了些許,“還請允許我與曾郎解除婚約!”
“?”曾郎不敢置信的聲音傳來,他瞪著盧縈,“你再說一遍?”
盧縈抬起頭來,她站起身子,定定地看了一眼曾郎后,眼圈兒一紅,然后她轉頭看向曾母,慢慢的,清清脆脆地說道從來便不喜阿縈,這個阿縈。”她吸了吸鼻子,眸光轉向曾郎,吐出來的話,卻清脆得不帶絲毫鼻音,“曾郎也另有所屬,這個阿縈也。”
以袖掩嘴,盧縈哽咽道阿縈罪過甚多。數日前,阿縈僥幸救得十數學子,可救那些學子所得的錢財,阿縈不曾稟知曾郎,便花用了……”聽到盧縈提起這件傷心事,曾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面容又開始泛青,那滿臉的厭惡和怒火,簡直是在給盧縈這番話做注腳。穩叔站在身后,不用多想也可以確定曾母曾經打過主意。再聯想起盧縈剛來時,曾母對著那只狗指桑罵槐的一番話,不知不覺中,穩叔的臉色很不好看了。
盧縈還在繼續,“為了此事,曾郎對阿縈大發雷霆,更是十分不滿。”她垂下眸子,哽咽道阿縈還沒有入門便得罪了婆婆和夫君,實不敢再提婚約。”
聽到這里,曾郎忍不住聲音一提,朝盧縈叫道阿縈何必說這樣的話?我可從來沒有嫌棄過你!”
“當真?”曾郎的話一出口,盧縈便雙眼發亮,不過轉眼,她眸中的光芒便是一暗,“可是你明明跟阿因說過,你不喜歡我,你只愿意娶她為妻的。”
又被將上軍了!曾郎寒毛一豎,反射性的,他冷著臉喝道沒有這樣的事,你不要胡思亂想!”
吐出這句話的曾郎,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盧云身后的穩叔那臉色已是沉得出水了。
“可是,可是……”可是了一陣后,盧縈一咬牙,還是叫道可是我還是想與曾郎解除婚約。”
曾郎青了臉,他不滿地瞪著盧縈,喝道阿縈你你在說嗎?你解除婚約的后果是嗎?茲事重大,你不會懂的,還是先吧。”
“我懂的!”這一次盧縈回答得飛快,她盯著曾郎,大聲回道我啊,曾郎和一直嫌棄阿縈父母雙亡,家境困頓。阿因就不同了,阿因家有很多錢,娶了阿因便等于娶了一座金山銀山啊。只要我們解除了婚約,曾郎你就可以去娶你的阿因,而我也可以去覓我的良人。”
盧縈說到這里,突然像想到了似的,把嘴一捂,驚道曾郎,你不愿意與我解約,莫非是想把我與阿因一道娶?可是阿因家那么有錢,她父母肯定不允許她做小的!”
盧縈說這話時太過驚訝,那副自以為是兼把看得太重的樣子,讓曾母非常不喜,不由自主的,她在一側冷笑道誰說是阿因做小?”
一句話落地,四下再次一靜!
盧云呆了,穩叔也呆了。
穩叔呆呆地看著那母子兩人,一個念頭不由浮出腦海:這母子倆,竟想以妻做妾?他們就不怕污辱了已故的好友?轉眼他明白:這么心性涼薄之人,哪懂污辱兩字?
再一次靜默中,盧縈慢慢挺直了腰背。
這一次,她不再裝作賢淑,也不再裝作嫻雅。
她挺直腰背,唇角微勾,以一種慣有的冷漠和優雅的態度盯著曾母和曾郎,雙手一合,輕輕鼓起掌來。在清脆的“啪啪”聲中,盧縈的聲音悠然傳來,“以妻為妾,果然好算計!”
在眾人愣愣地轉頭看來時,盧縈慢步上前,只見她緩步悠然地走到曾郎面前。仰著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曾郎,盧縈伸出手,突然的,她右手一揮,“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巴掌印在曾郎的左臉上!
“你敢打我?”再多的不舍和悔意,也抵不過惱意,曾郎一跳而起。
就在他不敢置信地瞪著盧縈時,曾母也尖叫起來,“好一個賤人,你好大的膽子?”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只聽得又一個“啪——”的巴掌聲傳來,卻是盧縈又一巴掌扇在了曾郎的右臉上!這么一來,他一左一右每邊一個巴掌印,倒是頗為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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