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終于到了京城。
葉清芙在鄭州待了整整五年,此時回到京城,既雀躍又興奮。先是悄悄的撩起車簾往外看,后來索性正大光明的將頭探出去張望。
葉清蘭聽著外面隱隱約約的動靜,心里也有些癢癢的。忍不住挪了挪位置,順著葉清芙的目光往外看去。
商鋪、酒樓、茶樓、當鋪、雜貨鋪、點心鋪、胭脂鋪……一個都沒看見。
目光所及處,只看到寬敞整潔的青磚鋪成的路面,來往的車輛不少,行人卻不多,也沒多少大聲肆意喧嘩的,更沒聽到伙計小販的吆喝叫賣聲。想象中的熱鬧街景根本沒有。
這就是京城?
大概是葉清蘭的失望太過明顯了,葉清芙略略轉過頭,嘲弄的看了她一眼:“瞧你那一臉失望的表情。怎么,能回京城你不高興嗎?”
葉清蘭故作輕描淡寫的笑道:“當然高興了。不過,幾年沒回來了,看著似乎不如往日熱鬧。”
這話說的頗有技巧,既點明了心里的疑問,又不露半點痕跡。
葉清芙果然沒起半點疑心,甚至有些不耐的說道:“這里是四坊七巷之一的融和坊,住在這兒的非富則貴。又不是平民居住的那些腌臜地方,哪來的熱鬧。”
四坊七巷?
葉清蘭微微一頓,若無其事的順著葉清芙的話音笑道:“我這幾年沒回來,竟把這個都忘了。”
葉清芙輕哼一聲,也沒再說什么。
葉清蘭心里暗暗為自己捏一把冷汗。
飯不能亂吃話不能亂說,這話果然半點不假。剛才差點就露馬腳了,好在她反應快,及時的圓了過來。接下來可得加倍的小心才好。
別人都沒留意這個小插曲,只有瑞雪悄悄抬頭看了葉清蘭一眼,很快便垂下了眼瞼。
馬車平穩的向前行駛,拐過一個彎,是一個幽靜寬敞的巷子。
這條巷子里沒有別的住戶,兩旁是高高的圍墻。巷子的盡頭處是寬闊的大門。兩尊石獅子屹然聳立,威風極了。門上掛著鑲著金邊的匾額,上面有幾個明晃晃的大字。
昌遠伯府!
葉清蘭在心里默念幾遍,心里浮起一絲奇妙的感覺。這就是京城老宅嗎?好氣派好威風……
馬車停了下來,葉承禮和薛氏先下了馬車。葉元洲等人也陸陸續續下來了。
薛氏抬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立刻頓住了。
昌遠伯府開了側門,站在側門相迎的,是昌遠伯夫人身邊的王媽媽,另領著幾個丫鬟小廝,陪笑著迎了上來。
昌遠伯夫婦年歲已高,沒來相迎倒也罷了。兩位哥哥嫂子竟也沒露面。
薛氏笑容淡了下來,低低的發著牢騷:“我們大老遠的回來,竟連正門也不開。”
葉承禮心中也有些不快,口中卻道:“別發牢騷了,側門就側門,先進府拜見父親母親再說。”
薛氏輕哼一聲,臉色實在不算好看。
王媽媽人老成精,只當做沒看見薛氏的冷臉,陪笑道:“伯爺和老夫人都在里面等著,大老爺二老爺和兩位太太也都在,就等著三老爺三太太回來了。”
這話聽著還算順耳,薛氏輕輕稽首,扯了扯唇角:“有勞王媽媽了。”
王媽媽連道不敢,殷勤的笑著在前領路。
一行人以葉承禮為首,浩浩蕩蕩的從側門進了昌遠伯府。
葉清蘭隨著眾人往里走,一路沒敢東張西望,只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周圍的景致。
精致的亭臺樓閣掩映在郁郁蔥蔥的樹木中,小巧的假山流水旁桃紅柳綠姹紫嫣紅。處處奇花異草,有很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偶爾一聲鳥鳴鶯啼,令人心曠神怡。
一路上,不時的有穿戴講究的丫鬟模樣的女子經過,見了眾人并不膽怯,只盈盈笑著福了一福便悄然退下,顯得從容不迫。貴族世家的底蘊彰顯無遺。
葉清蘭暗暗驚嘆不已。
之前覺得鄭州的葉宅已經夠精致講究了,一比起京城老宅,可又差的遠了。
“三妹,你身子能吃得消嗎?”葉元洲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悄悄問道。
葉清蘭不動聲色的拉開些距離:“多謝大哥關心,我一切還好。”
連著幾天,葉元洲根本沒機會和她近距離說話,難得有了這樣的機會,哪里肯輕易放過,又湊了過來:“待會兒見祖父他們,得磕頭行禮,你還沒痊愈身子虛弱,記得小心些……”
語氣里滿是拳拳關切之意。
如果這只是一個哥哥對妹妹的關心,葉清蘭一定照單全收。只可惜,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葉元洲熾熱的眼神,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葉清蘭隨意的點點頭,刻意的放慢腳步。
她拒絕的如此明顯,葉元洲想裝著看不出來都不行,笑容頓時有些僵硬。
“表哥,”薛玉樹對這一切懵懂不知,笑嘻嘻的湊了過來:“你和表妹在這兒嘀嘀咕咕的說什么?”雖然是對著葉元洲說話,目光卻定定的落在葉清蘭的身上。
葉元洲心煩氣躁,哪里還有心情和他閑扯。再看到薛玉樹熠熠發亮的眼睛,心里更是說不出的郁悶,隨意的敷衍兩句便移開了視線。
薛玉樹壓根不在乎葉元洲說什么,借著說話的機會順理成章的賴在了葉清蘭的身邊,一口一個表妹,別提多親熱了。
葉清蘭本也不想理他,轉念一想,忽的又改了主意。抬頭看了薛玉樹一眼,唇邊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那抹笑意清新美麗,如同春風徐徐吹來,漾起了一池春水。
薛玉樹心里一蕩,看的幾乎呆住了。
表妹一直是個很美的女孩子,可那份美麗就像蒙了塵的珍珠,讓人心憐。可此刻,她的眼眸如寶石般閃亮,紅潤的唇畔微微翹起,臉頰梨渦隱現,素凈的俏臉似能放出光來,在陽光下美的不可思議。
薛玉樹忽然覺得臉龐莫名的有些燥熱,甚至可以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葉元洲的笑容卻淡了下來,俊秀的臉龐掠過一絲陰沉,右手在袖中握成拳頭。她從沒對他笑的這么燦爛開心過。
難道,她真的喜歡上傻乎乎的薛玉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