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年察覺出氣氛有異,起身走了過來:“表弟,出什么事了?”鄭君彥性子沉穩,能讓他如此失態的,必然不是小事。
葉清蘭也覺得不對勁,一起看向鄭君彥。
鄭君彥略一猶豫,便說了實話:“我剛從刑部回來,孟表弟追捕要犯的時候遇到了身手高強的兇徒,受了傷……”
葉清蘭臉色一白,脫口而出道:“他受的傷重不重?”
鄭君彥瞄了面色深沉看不出情緒的顧熙年一眼,然后才嘆道:“傷在腿上,至少也得休養一兩個月才能好。我已經命人將他接回府里來養傷了,母親正在陪著他。”
葉清蘭俏臉泛白,不自覺的捏緊了衣角。
于情于理,眾人都應該去探望。葉清寧咳嗽一聲,看了顧熙年一眼:“表哥,你若是有事要忙,就不必過去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顧熙年要是想去探望孟子駿才是怪事。
可今天,出人意料的事情實在不少。就聽顧熙年淡淡的說道:“孟表弟受了傷,我總該去探望,這就一起過去吧!”
一路上,葉清蘭憂心忡忡無心說話,顧熙年神色冷靜看不出異樣。葉清寧的目光時不時的在他們兩人的臉上掠過,只覺得現在這樣的情況實在有些怪異。
男人都是小心眼的,葉清蘭如此明顯的流露出擔憂還迫不及待的去見孟子駿,顧熙年怎么能容忍得下?
葉清蘭此時卻顧不上想這些。聽到孟子駿受傷的消息,她心里格外的沉重。
她一直對孟子駿進刑部的事很樂觀,覺得以孟子駿的優秀,就算到了這里也必然游刃有余。卻沒想過,孟子駿最擅長的槍法在這里毫無用武之地。他的身手固然不錯,可比起生于斯長于斯的人來。也不算如何出眾。整日和兇徒打交道,刀劍無眼,受傷也是難免的……
進了松濤院,葉清蘭的腳步慢了下來。
鄭君彥和葉清寧搶著先進了孟子駿的寢室,門剛一被推開,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便傳了出來。孟子駿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徐夫人坐在一旁,正苦口婆心的勸著:“……子駿,刑部的差事實在太危險了,你安心養傷。等傷養好了,就別再去了吧……”
孟子駿顯然沒將這番話聽進去,敷衍的應道:“這次不過是個意外。姨母不用為我憂心。”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后,幾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葉清蘭那張關切擔憂的俏臉引入眼簾。孟子駿一楞,還沒待心里的喜悅躍然于眼角眉梢,就看到了另一張絕不想看到的臉孔。
顧熙年……他怎么也在這兒?
“表弟。你傷的重不重?要不要再請個大夫來看看?”葉清寧湊上前去關切的問道。
孟子駿擠出一個笑容:“不用了,刑部的同僚已經替我請過了大夫。受的不過是皮外傷,靜養些日子就好。你們不用為我擔心。”話是沖著葉清寧說的,可目光卻似有若無的看向葉清蘭。
雖然葉清蘭不便說什么,可他知道,她一定在擔心他。
這樣的想法。讓他的心悄然暖了起來。可再一看到顧熙年那張沒多少表情的俊臉,他的好心情便又消退了大半。
顧熙年緩步走上前來,打量孟子駿兩眼。然后說道:“雖說是皮外傷,也得好生靜養,免得日后落下病根。我那里有些上好的上藥,是宮里的太醫特地配置的。敷在傷處,對愈合傷口極有好處。待會兒回去我就讓人送來。”
假惺惺!孟子駿眼里明確無誤的傳達出這個訊息。不過,當著葉清蘭的面。這句話自然說不出口。
顧熙年能裝模作樣,自己也不會輸給了他!
“多謝顧表哥一番美意,”孟子駿淡淡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之間略顯僵硬詭異的氣氛,自然逃不過眾人的眼睛。
徐夫人略有些疑惑的打量兩人一眼,再看到一旁眼中流露出關切的葉清蘭,心里頓時了悟,笑著打起了圓場:“子駿受了傷,現在沒什么精神,我們就別在這兒打擾他休息了。還是等他精神稍好些再來好了。”
眾人附和著應了,紛紛從屋子里退了出來。
從頭至尾,葉清蘭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顧熙年很快便告辭走了,到了晚上,果然命人送了傷藥過來。孟子駿本不想用,轉念一想,顧熙年既然敢送來,他若是不敢用,豈不是白白被顧熙年看了笑話?這么想著,索性命人幫著換了傷藥。
太醫的手筆果然不同凡響。傷藥剛一敷到傷處,就傳來陣陣清涼和舒適。
孟子駿輕輕呼出一口氣,在小廝的伺候下吃了晚飯。他受了傷,又疼痛又疲倦,本該早些休息。可他卻遲遲沒有入睡,一直若有所盼的看著門口的方向。
終于,門口響起了輕軟的腳步聲。孟子駿眼睛一亮,唇角揚了起來。
先進來的葉清寧,她身后的粉衣少女,正是葉清蘭。
葉清寧先吩咐下人退下,然后低聲說道:“十妹,有什么話就快些說。我在外面先等著。”葉清蘭畢竟是定了親的少女,和別的男子獨處一室,何止是于理不合,簡直就是任性妄為。
葉清蘭感激的看了葉清寧一眼:“謝謝六姐。”如果沒有葉清寧幫著打掩護,她連接近孟子駿的機會也沒有。
葉清寧笑了笑,退了出去,將門輕輕關上。
屋子里,就剩下葉清蘭和孟子駿兩人。
沒有了外人在場,說話自然無需有任何顧忌。葉清蘭走上前,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嗔怪的數落道:“你這個人,總是改不了這個毛病。一見到犯人就不要命的往上沖。弄的自己受了傷,看你以后還知不知道收斂點。”
聽著這親切又熟悉的抱怨,孟子駿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咧嘴笑道:“這點傷算什么。養個十天半個月的就沒事了。”
葉清蘭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愛逞能!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也得躺上兩三個月才能好。十天半月哪能行!”
“在床上躺兩三個月,還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孟子駿低聲嘟噥,可在葉清蘭關切的目光下,終于還是老老實實的答應了下來:“好,我向你保證,只要傷勢一天沒好,我絕不會隨意下床走動。”
葉清蘭滿意的笑了:“這還差不多。對了,顧表哥送來的傷藥你用了嗎?”
一提到顧熙年,之前輕松和睦的氣氛頓時為之一僵。孟子駿抿緊了唇角,將頭扭到了一邊,不怎么情愿的吐出兩個字:“用了。”
葉清蘭心里暗暗嘆口氣,聲音也隨之溫和起來:“子駿,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孟子駿轉過頭來,默默的看著葉清蘭,許久之后,才反問道:“如果我堅持討厭顧熙年,你要怎么辦?你會為了他,從此以后都不和我見面嗎?”
看似強硬的話語里,卻隱隱的透露出自嘲之意。
葉清蘭輕輕的嘆息:“子駿,我知道你不是這樣刻薄的人,何必如此為難我。”
孟子駿的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久久沒有說話。
葉清蘭輕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響:“錯過就錯過了,再緊緊抓著不放只會讓心里更難受。從今以后,我們兩個別再提以前的事了,就這樣做一對知心的好朋友。可以嗎?”
孟子駿在被褥中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然后慢慢松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愿意。
葉清蘭鼻尖微酸,低低的說道:“謝謝你,子駿。”頓了頓,又喟然輕嘆:“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孟子駿凝視著葉清蘭,聲音溫柔低沉:“是,你是很貪心。既要愛情,又舍不得擁有共同回憶的朋友。”
不過,就算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邊,他也心甘情愿。
葉清蘭歉然的看著他,似要說什么,孟子駿卻淡淡的說道:“不要再和我說對不起之類的話。其實,你沒有對不起我。”
愛情里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有愛或不愛而已!
他很好,她也很好。可惜的是,她不愛他,所以才會如此輕易的拒絕了他。
或許,她從頭至尾也沒真正的愛過他吧!
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還是前世的美好回憶。可真正仔細回憶起來,他們之間的相處一直是朋友式的隨和默契。屬于戀人的親密瞬間,大概只有她接過他的玫瑰花的那一刻。
只有那一刻,她的眼中閃出了熠熠的光彩。可在下一瞬,她就被槍擊中,閉上雙眼躺在了他的懷里。就像他們的愛情一樣,還沒來得及開放,就在那一刻枯萎。
穿越之后,她愛上顧熙年那樣優秀的男人,也是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事情。誰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里遇見她……
孟子駿臉上掛著笑容,心里卻一片荒涼。
從此刻開始,就把過去的一起都忘了吧!就以朋友的身份,默默的守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