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家有惡鄰(三)
蕭南回娘家的時候還是秋天,待生完孩子、做完雙月子再回到崔家的時候,卻已經是殘冬,更準確點兒說是除夕。...
抱著圓滾滾的小包子,夫妻兩個先去榮壽堂給老夫人請安。
見到紅光滿面的崔八一家子,老夫人很高興,先抱著小肉團兒親啊肉啊的稀罕不已,更是帶著幾分懷念的意味道:“······長得真像八郎小時候的樣子,粉粉嫩嫩的一團兒,大眼睛咕嚕嚕的瞧著就伶俐。”
崔八聽多了‘阿沅像喬木,的話,忽而遇到有人說‘公道話,,忙高興的附和,“是呀是呀,老夫人您瞧,我家阿沅的眼睛、鼻子是不是特別像兒?”
崔八指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把臉湊到老夫人近前,跟里的寶寶并排著,好讓老夫人看得更仔細。
蕭南卻嘟著嘴兒,委屈的說道:“老夫人,還說呢,我千辛萬苦的把孩子生下來,她卻長得不像我。”
說著玉手一指崔八,不服氣的說,“而郎君什么都不做,白得了個聰明可愛的寧馨兒不說,這孩子竟跟他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您說,這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崔八得意,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哈哈,我的女兒自是像我。再說了,我、我也不是什么都沒做呀。沒有我,你也······”生不出孩子呀。
不過,崔八還謹記著家里的規矩,當著自家老人的面,并不敢十分放肆,把tx娘子的話又咽了回去。
“呸!”
蕭南卻猜到了崔八隱去的意思,羞紅了一張粉面,嬌嗔的啐了他一口。
老夫人被兩口子逗得哈哈只笑,崔靈犀小童鞋也不怕生,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好奇的看著面前這個慈愛的老婦人,純凈的眸子里全是專注·仿佛在研究這人是誰呀。
只看得老婦人稀罕不已,又開心的叭叭親了小丫頭幾口。
又說笑了一會兒,小家伙有些累了,攥著小拳頭打了個哈欠。
老夫人見狀·忙叫過乳娘,把孩子交給了她。
方氏得到蕭南的示意,抱著孩子悄悄退了出去。
老婦人沖著蕭南招招手,笑道:“喬木,過來坐!”
蕭南也沒有推辭,起身來到老婦人的方榻邊,半跪半坐的倚在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拉著蕭南手·仔細的打量她一番,最后滿意的點頭:“嗯,胖了。很好。”
蕭南笑容真摯,語氣中帶著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撒嬌、依賴,“呵呵,老夫人笑我!”
老夫人摩挲了下她的手背,略帶歉意的說道:“這些日子家里的事兒多,我和你大家也都上了歲數·你大嫂呢又病著,諸多繁雜瑣事,竟委屈了你和孩子。”
大夫人也說過類似的話。
但不知怎的·蕭南聽老夫人這般說,心里竟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眼眶一熱,眼中已經閃出了淚花。
或許這就是區別吧。
大夫人是百分百拿她當外人,而老夫人好歹還有百分之三十拿她做后輩親人。
蕭南不敢奢望老夫人會全心全意的為她考慮,將心比心,她也沒全然把崔家人當做親人,自然沒資格要求別人掏心挖肝的對她。
能似老夫人這般,就已是足夠。
老夫人見蕭南真情流露,心里燙貼·笑容更加慈愛的揉了揉她的鬢發,道:“不過,你放心,以后我定會好好補償你。”
說道這里,老夫人又似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正·“原本,今兒過節,你們小夫婦又剛回來,我不該說那些事掃興。但有些話,我卻不能不說。八郎——”
崔幼伯應聲,起身來到老夫人的另一側,規矩的跪坐下來,“老夫人可是有話要訓斥兒?”
老夫人已經斂去了笑容,鄭重的說道:“你還記得喬木歸家前一天發生的事兒嗎?”
崔八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么,臉色忽變得很難看,眼中也帶著些許尷尬和狼狽。
點點頭,他小聲囁嚅:“記、記得。”
蕭南眼眸閃爍了下,她有些猜不透老夫人此刻的心思。
事情都過去四五個月了,老夫人若想嚴辦此事,也早該辦了,為何此時又如此鄭重的提了出來?
大腦飛快的轉著,蕭南嘴上也沒有閑著,忙拉拉老夫人的胳膊,幫著崔八求情:“老夫人,事兒都過去了,郎君也知道了那人的真面目,您、您就看在喬木的面子上,饒了郎君這一回吧。”
經過一年多的相處,蕭南已經摸清了崔八的秉性,知道這人被家里保護的太好,過于天真,往往被表象所迷惑。
當著他的面幫他求情,若是換做旁人,沒準兒還要猜度下對方的目的,但崔八嘛······他只會感激,大嘆還是某某人了解他、心疼他、為他考慮呀。
過去,由自幼服侍他的阿槿女士充當了這個角色。
現在以及未來,蕭南決定將有自己傾力演出。
果然,崔八聽了蕭南的話,頓時對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若不是老夫人也在場,這廝沒準兒就激動的撲到蕭南身邊,抓著她的手盡情揮灑狗血了。
蕭南的額角隱隱抽搐了下,但還是綻開一抹笑容,大有‘君悅、妾亦悅,的賢妻風范。
老夫人卻似沒有看到小夫妻的互動,拍拍蕭南拉她胳膊的手,語氣有點兒生硬的說道:“喬木,我都知道,你無需幫這小子遮掩。”
安撫了蕭南,老夫人又轉回頭看向崔八,冷然道:“過去家里因你是幼子,對你多有寵溺,縱得你竟忘了尊卑、忘了規矩,我來問你,如果沒有你的驕縱,那賤婢哪兒來的膽子謀害主母?”
崔八頭一次看到老夫人如此嚴厲的模樣,當下便有些發慌,忙低下頭,不敢發一言,任憑長輩訓誡。
“上次,她算計喬木流產的時候,我就命人將她趕了出去,結果呢,你經不住那賤婢的三兩句好話,又將她弄了回來。”
老夫人抽出手,用力捶了捶隱囊,恨鐵不成鋼的怒道,“你說說,你這樣做對、對得起誰?知道你秉性為人的,會說你心慈、念舊情;可不知道的,定會笑你懦弱無能,竟被個賤婢拿捏、挾制!”
崔八不服的抬起頭,只是接觸到老夫人森嚴的目光后,又立刻垂了下來,小小聲的嘀咕:“兒、兒怎會被阿槿挾制?”
老夫人冷笑,“哼,還說不會?如果不是那賤婢自認為能左右你,她又怎會借腹中胎兒陷害主母?”
崔八一窒,卻又想不出什么證據反駁老夫人,只得怏怏的說,“老夫人教訓的是,兒日后定不會這般了。”
老夫人繼續冷笑,“哈?不會?阿槿跑到你跟前哭訴想孩子了,再說什么她有錯、但母親沒有錯的混話,你又當如何?那賤婢有娘家扶持,手邊兒又有銀錢,若是買通了令同身邊的乳母,讓乳母對你說孩子離了生母便晝夜啼哭,憂思過慮,以致病痛纏身,你又待如何?”
蕭南低著頭,當她聽到‘憂思過慮,這個詞兒的時候,差點兒忍不住就笑出來。
唉,姜還是老的辣呀,老夫人表面上和和氣氣,慈眉善目的老佛爺似的人。但實質上,她對什么都一清二楚,說起話來也犀利,一語切中要害。
崔八被老夫人一連串的‘如何,訓得滿臉通紅,羞得他頭都抬不起,只能低聲認錯。
老夫人噼里啪啦的訓了好一會兒,長長的舒了口氣,緩和了聲音,道:“唉,你呀,也別老說什么知錯的話了,我也不是那無事尋釁的糊涂老嫗,只是不想看你們原本和和美美的小夫妻被個賤婢攪亂了生活。
這話就是對夫妻兩個說的了,蕭南忙挪動膝蓋,跪坐在崔八身邊,兩口子一起挺直腰桿,跽坐著聽老人的訓誡。
“子曰‘三十而立,,但我卻覺得,男人一旦成了家、有了孩子,便該承擔家庭的責任。”
老夫人語重心長的說,“八郎呀,你也是做阿耶的人了,行事更要穩重,難道你想他日阿沅長大了,被人笑話她有個寵妾滅妻、是非不分的父親?”
崔八心下凜然,腦中頓時浮現出女兒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臉上滿是厭嫌的場景,當下便打了個寒顫,拼命搖頭。
“是呀,你也不想,對不對?!還有,人常說封妻蔭子、澤被后世,他日崔家定會分家,分家后你便是一家之主,難道你不想給你的妻子、女兒掙個誥封回來?他日阿沅以及她的弟妹長大后,能風風光光的嫁人、娶妻?”
“……想!”
崔八早就不想被娘子壓在頭上,前段時間,他只顧著高興喜得嬌兒,暫時忘了夫妻間的差距。
如今回到家中,又被老夫人提起這心底最大的傷痛,臉色頓時慘白,咬著牙用力磕了個頭,對老夫人發下誓言:“兒定會奮發求進,不輟崔家子的聲名!”
老夫人這才滿意的點頭,又細細的問了蕭南些瑣事,最后命裘媽媽送她們去給大夫人請安。
只是,一行幾人剛來到大夫人的正院,身邊便卷來一股風。
蕭南嚇了一跳,拉著崔八的胳膊一起閃躲開。
“唉,又是四夫人!”
裘媽媽卻看得清楚,那哪里是什么風呀,分明就是行事荒唐、言行粗鄙的四夫人和四房大娘子崔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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