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將領可以有所領兵力的十分之一做親衛營。.
姜維以奉義將軍領虎步中營五千,所以他有五百人的親衛營并不出格,但是五百人全是精甲銳士,這一點就有些讓人非議了。他一個降將,就憑那點俸祿再加上皇帝陛下的一點賞賜,是養不起五百人的裝備的。
魏延鎮守一方,經營了這么多年,也不過三千多武卒,已經把魏家的財力消耗到大半,姜維孤身入蜀,能在這么短時間內組建起五百人的銳士營,誰都知道這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的力量。而能夠支持他的除了諸葛丞相還能有誰?諸葛丞相厲行節儉,卻利用手中的權利給姜維配備親衛營,這已經成為政敵攻擊他的一個理由,只是沒人敢當著丞相的面說罷了。
姜維自己也清楚這些,所以他希望能擊敗張郃的大戟士,證明銳士營不是擺設,這些錢花得都是值得的。此時此刻,保存實力的想法已經不現實,他就是想率軍撤退也來不及,只有和張郃決一死戰。
五百銳士營迎戰兩百大戟士,身邊還有數十架守城弩,姜維覺得自己至少有七成的勝算。雖然七成還不夠,卻也有一搏的底氣了。
可是,他很就發現自己錯了。
銳士營的確是精銳,不管是個人武技還是裝備,又或者是相互之間的配合,都稱得上是上上之遠,可惜他們遇到的卻是成名己久的精銳大戟士。大戟士在每個方面都足以壓銳士營一籌,重要的是,指揮他們是的征戰一生的五子良將張郃,經驗之豐富,遠非姜維所能及。
一看到銳士營,張郃就判明了雙方的優劣,毫不猶豫的指揮著大戟士向銳士營迎了過來。如林般的大戟刺向銳士們,銳士以盾相迎,盾牌被大戟勾住,以矛來刺,卻刺不破大戟士身上的重鎧,而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卻毫不留情的割開了他們的脖子。
銳士營的頭盔有護項,足以對付一般的刀砍戟勾,可是面對大戟士手中招術多變的大戟,面對大戟士精湛的戟法,他們的裝備遠遠不足以保護他們。三個大戟士互相配合,一個勾開盾牌,一個勾住他們的手臂或者脖子,另一個則直刺他們的面門或者脖子,鋒利的戟刺捅破了他們的臉,刺穿了他們的脖子,將他們殺死在陣前。
聲名鵲起的銳士營在大戟士的面前像是剛剛學會戰斗的孩子,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頃刻間被殺死一大片。大戟士推鋒直進,盡情殺戮。
姜維目瞪口呆,如遭雷擊。
夏侯霸端坐在戰馬上,靜靜的傾聽著遠處的戰鼓聲,雙目微闔,面沉如水。
兩千將士,三千匹戰馬,在他身后靜靜佇立。他們站得很開,隊伍拉得很長,看起來足有五千之數。
牛金看著夏侯霸,感慨不已。短短的幾天時間,夏侯霸就像一塊燒得通紅的鐵慢慢冷卻,雖然不見了耀眼的光芒,卻變得加堅韌。此時此刻,他沒有沖動的下令沖鋒,而是讓將士們在山谷中列陣,所起的作用卻遠遠的超過了沖鋒。
姜維很謹慎,雖然未必清楚身后究竟有多少敵人,但是他卻安排了三四千人,列下了一個寬可覆蓋整個山谷,前后深達五百步的陣地。憑夏侯霸手中的這兩千多騎,要想沖過這個陣地,會付出慘重的代價,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
然而夏侯霸沒有下令發起沖鋒,他一直全力掩藏著自己的行蹤。這幾天來,殺死的蜀漢軍斥候超過兩百,為了殺死這兩百多個斥候,夏侯霸派出了一千人在附近設伏。
這疑給姜維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要不然他不會派出這么多兵力來阻擊。他已經和張郃苦戰了一個月,就算傷亡再少,四五千人的傷亡總是有的,現在他最多不會超過一萬五千人,一個后陣就用了四千人,以他的兵力部署肯定會產生致使的影響。重要的是,這表明姜維心里很緊張,被兩面夾擊的可能時刻縈繞在他的心頭,會嚴重影響他的意志。
夏侯霸一動不動,僅僅是靠掩藏自己的蹤跡,就嚴重牽制了姜維,甚至起到了比攻擊好的效果。
他已經踏上了從一個沖鋒陷陣的斗將向一個運籌帷幄的智將轉變的道路。
而這一切的動力都來自于曹植。
夏侯霸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即將落山的夕陽,馬鞭輕輕一指:“前進!”
三千匹戰馬開始向前小跑,慢慢的,速度越來越,越來越。
夏侯霸端坐在戰馬上,身體隨著戰馬的奔跑上下起伏。
馬蹄聲匯成一道驚雷,沿著山谷滾滾向前。山谷的獨特地形聚攏了馬蹄聲,讓這道驚雷聽起來遠比實際的力量加宏大,跑得比戰馬。
姜維看著案上跳動的玉如意,駭然變色。
身后那些神秘的敵人居然有大量的騎兵,這個結論讓姜維大感詫異。他知道曹植有騎兵,夏侯霸擊敗了馬岱,這個消息已經不是秘密,可是曹植怎么可能有這么多騎兵?而且從這些敵人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起攻擊來看,這些敵人不僅僅是騎兵這么簡單,可能還有大量的步卒。否則的話,他們應該在他沒有做好準備之前發起突襲,而不是等他做好準備。
難道丞相真的敗了?莫非是隴右的魏軍進入關中,與曹植聯手,擊敗了丞相,丞相這才連個消息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剎那間,姜維思緒萬千,想到了數的可能,每一個可能都指向一個不妙的結果。這些可能甚至比眼前的張郃還要讓他緊張,一旦諸葛亮的主力戰敗,后果遠遠比他被張郃斬殺還要嚴重。
姜維徹底崩潰了,張郃指揮著大戟士將他的銳士營屠戮殆盡,魏軍正在發起最后一擊,而他的身后卻還有數不清的敵人。
這是一個必死之局。
一直克制著自己恐懼的姜維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亂,下令撤退。他已經不是要為諸葛亮丞相保持實力,而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姓命。
蜀漢將士也聽到了身后傳來的馬蹄聲,他們大多是南中的羌人,對騎兵的恐懼甚于從隴右來的羌人。聽到這種渾厚的馬蹄聲,他們猜不到究竟有多少騎兵,恐懼反而變得大。而當他們看到姜維的戰旗在移動的時候,他們瞬間絕望了。
蜀漢原本還算堅實的陣地隨著姜維的動搖開始消解,像一塊巨冰,突然“喀嚓”一聲響,裂成數的小塊,四散奔逃。
姜維帶著所剩幾的銳士營奪路而逃。前后都有敵人,他不敢冒險,只能帶著銳士營從兩側的山巒山逃跑。大山深處有很多峽谷,大軍法通行,小隊人馬卻可以勉強行走。
見姜維撤退,一部分蜀漢軍跟著姜維逃跑,一部分人見逃生望,干脆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為期一個月的阻擊戰,隨著夏侯霸的到來,以張郃的全面勝利告終。逃到半山坡的姜維聽著身后魏軍山呼海嘯般的歡呼,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肯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橋月抱著一個鐵鑊,背著半只羊腿,氣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緊緊追趕。
張郃走了姜維的中軍指揮臺,拿起姜維沒來得及帶走,遺忘在案上的玉如意,微微一笑。他坐了下來,摘下了頭盔,雙手扶案,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率領大戟士戰斗了大半個時辰,他雖然沒有親自砍殺,卻也累得夠嗆。
田豫和夏侯霸步走了上來,拱手施禮:“恭喜將軍。”
張郃哈哈大笑,指了指夏侯霸:“夏侯仲權,今天這一戰能取勝,你是首功。虛虛實實,你一路疑兵才是擊潰姜維的穿心一刀啊。”
田豫也連連點頭:“將軍說得太對了,若不是夏侯將軍這一路疑兵擊潰了姜維的心理,我們至少還要付出三四千人的傷亡,那樣一來,我們就沒有足夠的兵力進入關中了。”
張郃和田豫都是久經戰場的宿將,他們進入姜維的陣地,站在指揮臺上,將姜維的陣地部署盡收眼底,立刻知道了姜維輸在了什么地方。以姜維陣地之嚴謹,所余之兵力,若非夏侯霸這一路疑兵的出現,姜維還能堅持很長時間,就算他放棄中軍,后路數里,那幾道陣地也足以讓他們抓狂。
姜維不是敗在陣上,而是敗在了心上。他的心不夠堅韌,被自己的猜疑擊垮了防線。
而夏侯霸的戰術現在也法瞞過他們的眼睛,兩千多騎若是正面沖鋒,是法擊潰姜維的后陣的,反而是這種欲蓋張彌彰的疑兵之計具有殺傷力。
夏侯氏雖然不是宗至,卻形同宗室。張郃還曾經在夏侯霸的父親夏侯淵麾下征戰多年,對夏侯霸也不陌生,此時此刻,他自然不會吝惜夸獎之辭,何況夏侯霸的戰術的確可圈可點。
面對兩位前輩宿將的夸贊,夏侯霸沉默著,等張郃和田豫說完了,他才淡淡的說道:“陳王才是首功,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陳王的在天之靈在指引我。”
“陳王”二字一出口,興奮的張郃和田豫不約而同的沉默了。張郃站起身來,面南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