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側,皇后撩人

第一百二十章 絕殺逃命(三)

第一百二十章絕殺逃命(三)

兩隊人在河邊的沙洲上廝殺得眼。舒殢殩獍一旁是河水滔滔,另一邊是殺聲震天,尸體遍布。孫統領身上遍身染血,手中長刀揮舞得密不透風,大吼一聲劈開眼前蜂擁而來的梁兵。幾個沖得最前面的梁兵被他一劈紛紛躲閃不及倒地。孫統領這一劈雖然勇猛,可是后背空門都露了出來。

一旁有一個梁兵趁隙冷不丁刺向他。

“撲”的一聲悶響。在天際的微光中云羅看得清清楚楚,一道玄青色身影如天上的驚鴻飛速掠過。他手中的長劍脫手,將偷襲的梁兵釘在了地上。他落下時,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順手拔起那梁兵身上的長劍,穩穩落在了地上。

天邊的晨光破開烏云,云羅看清了他熟悉俊美的面容。

他執劍冷笑:“我鳳朝歌的人頭在此,你們有本事就拿去吧!嬖”

梁兵們被他這一招狠戾的劍招驚得面面相覷,紛紛流露膽怯的神色。云羅身邊的華元嗣見狀,手中龍泉寶劍在虛空中一劈,大吼一聲加入了戰團中。

鳳朝歌與蘇晉同時看見了華氏兄妹三人。鳳朝歌眸光一緊,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蘇晉索性丟了劍,一掌震開眼前礙事的梁兵,鬼魅一般掠到了云羅與元青身邊。

鳳朝歌也劈開眼前圍堵的梁兵,飛身躍到了云羅身邊廊。

“你為什么又回來了?”他眸光復雜。

云羅看著他染了血色的面容,曾經的血色記憶又襲上心頭。她輕嘆一聲:“朝歌你說得對,我走不了。”

正在這時,蘇晉聽到了什么,臉色劇變:“有馬蹄聲!”

眾人錯愕。云羅猛地想起了他們半路遇見的那一撥梁國騎兵,一顆心沉入了無底深淵中

蘇晉怔忪過后,眼中的戾氣猛地暴漲,不顧四周還有梁兵,一把狠狠抓住鳳朝歌的領口,怒道:“到底你和李天逍密謀了什么?為什么會有這多的梁國騎兵前來追殺?”

鳳朝歌臉色煞白,薄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發出。他也聽到了那密集而來的馬蹄聲!回望聲音來處,只見一騎騎烏壓壓的騎兵順著滾滾河水旁向這邊疾馳而來。遠遠看去他們一個個兵精馬壯,殺氣騰騰。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個時候李天逍根本不可能趕到!來到的只會是鳳朝陽派出的鐵騎!

“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孫統領看著他們竟在一旁發呆,不由焦急怒吼:“梁賊們越來越多!快走!”

走?往哪里走?!

鳳朝歌猛地回過神來,大聲道:“往鳴山郡!快!那邊有一萬守軍,只要到了那就可以躲開這些梁軍了!”

蘇晉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抱起已無法走動的云羅上了馬,華元嗣也急忙抱起元青上了馬急急忙忙辨認了方向向鳴山郡而去……身后,烏壓壓的梁國鐵騎從密林中穿出,呼喝著追趕而去。

惶惶如喪家之犬!云羅終于明白了這個七個字真正的狼狽與凄涼。一路上他們不停歇地向鳴山郡逃去,可是身后始終有鍥而不舍的梁國騎兵緊追不舍。

她與元青兩人早就沒了力氣,伏在馬上任由他們帶著拼命逃命而去。鳴山郡離他們遇上梁軍的地方有兩百多里,路過嚴明寺卻路途更遠更難行。

云羅昏昏沉沉恨不得立刻就昏過去,元青年紀小,臉色煞白,四肢無力早已被華元嗣干脆束在了身后。

在一波拼命奔逃之后他們便停下來尋了密林一處隱蔽的所在躲藏稍事歇息。孫統領數了數人數,慘然笑道:“初時五百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十人……”

他聲音帶著無比的悲憤與行至末路的凄涼。沒有人回應他。因為誰也不知這片刻安穩后是不是還要拼命奔逃。

“云羅……”蘇晉輕拍她的臉頰,想讓她喝點水。

云羅稍稍清醒,看著他一向清冷的眼中充滿了焦急之色,不由默默流下眼淚,哽咽道:“阿晉,我們真的走不了。”

她埋入他的懷中無聲地哭。淚水點點,沾濕了他的衣襟。

蘇晉輕撫她的背,清冷的眸中黯然神傷,良久才道:“云羅,很早我就知道抗不過的是命,躲不過的是亂世。”

云羅痛苦閉上眼。

抗不過的是命,躲不過的是亂世。桃花源在哪?哪才有太平盛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雞犬相聞,不再有戰亂流離,不再有流民千里,饑荒連連……

不知什么時候鳳朝歌沉默走來,遞給了他們一點已被雨水浸濕的干糧。

蘇晉冷笑,一把掃掉他手中的干糧,冷聲道:“你滾開!若不是你梁國那些人怎么會追來?”他說著手已伸入長袖中,暗扣一根琴弦,冷笑道:“鳳朝歌,當初你連累華家一百多口喪命九泉,現在你還想禍害華家兄妹嗎?!”

云羅見蘇晉真的發怒了,唇動了動想要勸卻是黯然靠在樹干上,幽幽看著面前木然無表情的鳳朝歌。

鳳朝歌慢慢彎下身撿起沾染了泥土的干糧,沉默坐在一旁,慢慢吃了起來。

云羅看著他冷峻的側臉,心頭一股悲愴洶涌而出。她扯了扯蘇晉的長袖,悲聲勸道:“阿晉,不要再說了。”

蘇晉冷冷看著鳳朝歌,卻不打算放過他,道:“李天逍到底與你密謀了什么?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還不肯說嗎?”

鳳朝歌仿佛沒聽見蘇晉的叱責,一雙冷硬的眸子只定定看著遠方。蘇晉恨得眸中幾乎要轉紅,可一回頭卻見云羅面上黯然對他輕輕搖頭。

到了這個地步再去追究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顯而易見的是,李天逍把他們一行去嚴明寺的人當成了餌,引得梁國鳳朝陽瘋了一樣從潞州調集大批騎兵深入晉國腹地想要追殺他們。為今之計,他們要活命的話就只能在李天逍的援兵到來之前,保護自己拼命地逃到鳴山郡!

“走吧。趁現在雨停了趕緊趕路。”鳳朝歌站起身,冷冷招呼已累得東倒西歪的士兵們。

蘇晉扶著云羅起身,云羅心中記掛著嚴明寺中的靈位,不由看了華元嗣欲言又止。蘇晉見她神色猜到了她心中的顧慮,道:“我去嚴明寺走一趟吧。”

華元嗣回過神來,急忙上前道:“我去!”

云羅看看華元嗣又看看蘇晉,只得道:“現在也不知嚴明寺中到底有沒有梁國兵,此去甚是兇險。”

華元嗣連忙道:“沒事,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走。”

蘇晉皺眉,一按他的肩頭,清冷道:“你去了萬一遇見了梁國兵便是送死。你照顧好云羅與元青就是幫忙了。”他說著飛身上馬,看準了嚴明寺中的方位便疾馳而去。

華元嗣想要喚卻已是來不及了。云羅只得安慰道:“阿晉武功不錯,一定會安然回來的。”

她想上了馬卻無力滑了下來,

原來一整夜的奔逃令她手腳皆脫了力,雙手顫抖連韁繩都握不住。一只有力的臂膀將她扶住,云羅詫異回頭卻對上鳳朝歌一雙冷硬的眸子。

他扶了她上馬,然后坐在了她身后,將她牢牢摟在身前。云羅只覺得腰間橫著一條如鐵一樣的臂膀。

她咬牙低聲道:“你放開我!”

鳳朝歌冷冷道:“放開你就只能拖累我們。事急從權,蘇晉可以帶著你逃命,我為何不可?”

華元嗣看著馬上兩人,良久神色復雜地徑自帶著元青上了馬,向前面而去。云羅只得默不作聲,由著鳳朝歌摟著她向鳴山郡方向而去。

往鳴山郡的路途更遠更難行,為了甩開身后的追兵,他們挑的都是難行的山路。一行人走走停停,漸漸身后追兵越來越少。

鳳朝歌對孫統領道:“他們也許放棄了追擊。就是不知是不是繞路去了鳴山郡。若是他們先趕到了前頭,我們便是自投羅網了。”

孫統領累得夠嗆,喘息了一會,冷笑:“他們這是自尋死路!皇上英明神武,一定在鳴山郡設下埋伏讓他們來個有去無回!”

云羅聽得“英明神武”四個字,干裂的唇角微微一勾,勾起譏諷的弧度,半晌不語。

鳳朝歌一回頭看見她的神色,眸光一動,上前坐在她身邊,問:“你可走得動?”

云羅冷笑:“走得動與走不動又有什么分別?走不動就只能等死了嗎?”

鳳朝歌看著她面上的譏諷,淡淡道:“若是走不動就在這山林中歇息一個晚上,我派人前去鳴山郡看看,若是那邊被梁國兵占了先機我們也有退路。”

云羅回過頭,盯著他分外冷硬的面色,言語中含著譏諷問道:“英明神武的皇上到底與你設下什么計策引得鳳朝陽派了了這么多精騎兵突襲?”

鳳朝歌不看她,只盯著眼前延綿的群山峻嶺,良久才慢慢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潞州能打破僵局,勢必要引得鳳朝陽陣腳打亂。這一次,皇上故意西行,為的便是讓鳳朝陽疑心晉與成德軍王镕將軍密結。”

成德軍?!

云羅這幾日來心頭的不解頓時豁然開朗。晉國西邊有成德軍王镕與義武軍王處直兩位節度使,他們一直投效梁國卻并不歸屬梁國。此次鳳朝陽在潞州與晉國僵持數月想必心中早就急了。而成德軍與義武軍兩位將軍卻隔岸觀火,權衡形勢不肯輕易出兵相助鳳朝陽。

這搖擺不定的態度以鳳朝陽多疑的性子一定以為他們投了晉國。李天逍何等聰明,見王镕與王處直兩人隔岸觀火想坐收漁翁之利,干脆突然棄了南行,改西行往鳴山郡而來。而鳴山郡與成德軍盤踞之地就只有一座云峰山所隔。

這一來,鳳朝陽更加堅信成德軍與義武軍已投效晉國,必不會再相信他們。

梁國與成德軍王镕的結盟若破了,將來李天逍便能專心南攻潞州,而不必擔心背后成德軍與義武軍與梁國聯合一起攻打晉國后背!

好個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的之計!

若不是云羅身處其中,定也要學孫統領拍案贊一聲:吾皇英明神武!

可是成大事不拘小節,必要的犧牲不可避免。她華云羅便成了李天逍借口西行的借口,卻不曾料想這一下令鳳朝陽惱羞成怒,不惜血本派精騎兵突襲而來。

難怪蘇晉會說這是一個局!

這當真是一個必死的局。若要活命只看老天給不給她一條活路。

云羅越想面上越是笑得冰冷:“想必皇上千算萬算,算準了鳳朝陽的疑心病,卻算不到他的狠辣手段,破釜沉舟派兵前來想要干脆殺了皇上是嗎?”

鳳朝歌長吁一口氣,道:“云羅,你不必怪李天逍如此安排。只有這樣才能破了晉國后方成德軍的威脅。王镕此人狡猾卻懂得趨利避害。他若知道鳳朝陽懷疑了他,定不會再派兵與鳳朝陽結盟攻打晉國。這樣皇上離晉京才能安心在潞州與鳳朝陽決一勝負。”

云羅聽了只是冷笑連連。

潞州之戰若是晉國贏了,梁國敗走,這將來的天下李天逍盡在掌握。到時候他勢大,前來依附者肯定絡繹不絕。此消彼長,將來區區梁國更不會是他的對手。

亂世中依靠強者,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全天下就只有她這么傻拼命想離開他!

鳳朝歌起身派人去鳴山郡探查情況。孫統領雖然著急著走,但是也知道經過一天一夜眾人一路逃命早就精疲力盡,若是再遇上什么梁國兵必死無疑。還不如就在山林中歇一晚養足體力和精神好些。

云羅尋了個干凈的所在,抱著元青木然枯坐著。

元青恢復了些許精神,低聲問道:“姐姐,皇上姐夫會來救我們嗎?”

云羅心中一慟,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心心念念著英明神武的皇上姐夫能前來相救。在他幼小的心中,朗笑磊落的李天逍便如天神一樣的存在。他哪懂得什么是上兵伐謀,哪懂得什么是成大事不拘小節,哪懂得這世間爭名奪利,生殺予奪……

淚,一點點無聲滑落臉龐,洗去了臉上沾染的污泥。

元青見她默默哭了,連忙擦去她的眼淚,急道:“姐姐你哭什么?是不是哪里傷到了了?”

云羅無言看著他不知該說什么。

良久,她擦去眼淚,抵著他的額頭慢慢道:“皇上會來救青兒的。皇上姐夫最喜歡青兒了。”

元青放了心,靠在她的懷中安穩睡去。

云羅看著他天真沉靜的睡顏,一抬頭卻見鳳朝歌久久看著她,眸光復雜。她與他對視,終是不言也不語。

入夜,山間的風寒冷,眾人逃了一天,風吹雨打,身上衣衫早就濕透。但是怕梁國士兵發現了他們的藏身之處皆不敢生火烘烤衣服。一個個穿著濕衣入睡。

云羅睡不著,輾轉反側,索性起身尋了無人處脫下外衣掛在樹枝上,起身來回走動。

身后的腳步聲起,她回頭,借著天上星月的微光看見鳳朝歌尋來。

她身著雪白中衣,清清冷冷站在樹下,看著他冷冷問道:“你來做什么?”

鳳朝歌無言看了她一眼,尋了個巖壁干燥的地方從懷中掏出火折點了一堆枯草。云羅一驚,上前撲熄了火光,惱道:“你做什么?”

鳳朝歌指了指垂直的巖壁,道:“你別擔心,這里生火不會讓人瞧見煙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