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報應不爽
充王妃輕嘆一聲,拜下:“臣妾女兒自小嬌蠻,闖下滔天大禍,不敢奢求娘娘不懲,只愿娘娘能網開一面。”
云羅低低一笑,明眸中寒光微閃,笑意冰涼:“明敏郡主年少無知,本宮不怪她。”
充王妃面上一喜,連忙道:“多謝蘭婕妤娘娘寬宏大量。還望……”
她話還未說完,云羅已涼涼打斷:“不過俗話說得好,養不教,父之過,充王爺恐怕有教管不嚴之責。”
充王妃一聽臉色頓時一僵。她未料到云羅話拐得這么快。看著柔柔弱弱脾氣很好的一個女子,說起話來聽著喜怒無常,無法捉摸琬。
她結結巴巴,不知該怎么繼續。
云羅輕抿一口清茶,眸光流轉,笑了笑:“充王妃喝茶吧。”
充王妃應了一聲拿起茶盞,神色間憂慮更深一層藤。
劉陵在一旁看得清楚,輕咳一聲:“充王妃嘗嘗看,這鳳棲宮中的云雪茶味道怎么樣?”
他一語解了尷尬,充王妃連忙接口道:“果然是好茶。”
云羅微微一笑,對劉陵道:“既然充王妃喜歡,等等拿一點作禮給充王妃帶回去嘗嘗鮮。”
充王妃連忙道:“臣妾不敢!萬萬不敢受。”
云羅道:“也是,充王府中什么沒有呢。是本宮失禮了。”她說著輕嘆一聲,似乎有滿腹的心事。
充王妃心中一動,看向她郁郁的神色,連忙關切問:“蘭婕妤娘娘有什么難解之事嗎?說出來給臣妾聽聽,也許臣妾可以為娘娘分憂呢。”
云羅垂下眼簾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罷了……不說了。”
充王妃見她眉間有憂色,連忙又問。云羅只是不愿說,倒是一旁的劉陵忍不住插嘴:“充王妃久居王府中恐怕不知,如今朝堂上朝臣們對皇上盛寵蘭婕妤娘娘頗有些微詞。”
“皇上煩心,婕妤娘娘心下自責自然也跟著幾日憂愁不減,寢食不安。”
云羅黯然垂淚:“本宮知道自己是從梁國逃入晉的罪臣之女,原本無法伺候皇上,后來有幸承蒙皇上青眼有加,如今本宮在這鳳棲宮中深受皇恩,卻不能為皇上解憂。本宮實在是心里難過。……”
她頭微低,雙目淚垂,楚楚可憐。
充王妃一聽,心中了然,連忙道:“婕妤娘娘放心。這事……這事不過是朝臣們無所謂的擔心罷了。最后婕妤娘娘一定會平安無恙的。”
云羅抬起眼來,搖頭輕嘆,目光誠摯對充王妃道:“充王妃其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宮還聽說那些朝臣們說本宮是梁人是梁國鳳朝陽派來禍國殃民的奸細。若是這么個說法……豈不是我大哥也要遭殃。本宮死不足惜,要是本宮的大哥有事……”
充王妃一聽頓時背后毛骨悚然。她也聽聞朝堂這些日子因為皇上寵愛了華云羅而吵鬧不休,諫官們紛紛上表。可是明明是勸誡李天逍不可親近美色的一件事,怎么最后扯到了叛)7C國的罪名來了?!
如果說與梁國鳳朝陽最有關系的,排來排去,鳳朝歌才是那第一人!華云羅與那斷了一臂的華元嗣又算老幾?沒見過被仇人滅了全族還去為仇人做奸細的!
可是如果這事越演越烈,難保往日看不慣充王府的人會暗中攪起風浪來!
充王妃雖不夠聰明世故,但是這其中事關充王府的生死關鍵卻是想得十分明白。她越想越是坐不住,恨不得馬上回王府與充王商議對策,而此行進宮來替自己的女兒明敏求情的事早就拋之腦后去了。
冬日樓閣中陰冷,充王妃卻冒出了一身汗來。她勉強笑著安慰:“婕妤娘娘多慮了。娘娘盡心盡力伺候皇上,這些人怎么會這般胡說八道呢!娘娘放心,這事臣妾與王爺商量商量……斷不可這么任他們胡說八道!”
云羅聞言,嫣然一笑,一雙眸子如琉璃晶亮,柔聲道:“三人成虎,曾子殺人。充王妃可別小看言官們的力量。”
充王妃恨不得立刻就趕緊回王府去。她心下浮躁,哼了一聲:“這些言官就該殺。沙場上都不見他們流血拼命,就只會在背后編排旁人是非!”
云羅見她如此激憤,垂下眼眸輕輕吹了茶盞中起起伏伏的茶葉,輕聲道:“聽了充王妃一席話,本宮的心結也解了不少。這茶,果然是好茶。”
充王妃抬頭,不經意看見云羅眼底細碎的微光,心中一怔,竟忘了接下來該怎么接口。
充王妃走了。
凝香前來收拾茶盞,劉陵對依在了軟榻上的云羅長吁一口氣道:“若是充王妃能回去說服充王襄助娘娘,這朝中起碼有一大半反對娘娘的聲音消失。”
這么說危機也才解決了一半而已。云羅轉眸,問:“那另一半又該怎么辦?”
劉陵頓時為難。云羅看著樓閣外一大片一大片鉛云聚攏,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淡淡道:“要下雪了。這冬天要真正開始了,劉公公你替我收拾點貴重補品,明日我要去參見皇后,這傷也好了是時候該見的人都要一一見過了。”
劉陵訝異。
云羅卻看著樓閣外的鉛云不語。
充王妃匆匆回了充王府中,坐立不安地等了許久,充王才姍姍歸來。充王如今年過五旬,國字臉,一雙濃眉甚是威風。充王妃將從鳳棲宮中聽來的話說了,充王越聽越是眉頭緊皺。
他聽完后惱道:“胡說八道!這事會與充王有什么關系?!再說敏兒的駙馬雖然……不可能!皇上絕對不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的!”
充王妃憂心不減,道:“王爺可要小心些。這些言官們越來越放肆。我打聽到皇上都被他們逼著幾日不早朝了。萬一這些謠言越傳越離譜怎么辦呢?鳳兒雖然是梁國人,但是他一心為晉國,若是有人故意生事怎么辦呢?”
充王虎目一瞪,道:“他們敢!”
“父王,母妃放心。這些言官們要對付的是華云羅,與兒臣沒有半點關系的。”不知什么時候鳳朝歌已回王府來。
他走入廳中來,眉間緊皺,似十分不悅:“依兒臣看,若要讓皇上相信充王府的忠心。我們充王府也應上請皇上廢了華云羅!”充王眼中一閃,問:“為什么?”
鳳朝歌坐下,冷哼一聲:“兒臣從衢州來后好些話都沒告訴父王。朝中好些人不服氣兒臣,說兒臣衢州一戰中兩萬人馬都全軍覆沒,是我之過。皇上賞我不過是看在充王府的面上!”
充王一聽大怒:“到底是誰這么編排我們充王府?!本王跟隨先帝開疆拓土的時候他們還不知在哪娘胎里待著呢!如今看本王老了,就想搶了充王府的軍功了嗎?!”
充王妃見充王大怒,急忙安慰道:“王爺息怒。都是一群無事生非的小人,不值得王爺生這么大的氣。”
鳳朝歌上前道:“不管怎么樣,都是兒臣連累了父王與充王府的名聲。兒臣有罪!”他聲音誠摯,語氣黯然,聽著令人心酸。
充王面上動容,扶起他來:“如今看來當真是有人拿著你是梁人來大做文章。不管怎么樣,父王不會眼看著他們欺負到了充王府頭上去的!”
鳳朝歌面上一松,慷慨道:“父王放心,兒臣會向皇上表明忠心的!”他說完施了一禮退了下去。
充王與充王妃見他翩翩身影離去,不由相視一眼。
充王妃心中感慨,道:“實在是難為了鳳兒。他平日待敏兒真心真意,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皇上的重用卻遇上了這些個小人。王爺,你瞧我沒說錯吧!鳳兒平日背地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
充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敏兒魯莽驕縱,可是嫁給鳳兒后卻是收斂了不少。也是鳳兒撐起了充王府。平日我是不該疑心他。如今看來他果真是一心向著充王府的。”
充王妃也道:“是啊,而且他與那華云羅當真是一點關系都沒有。若是有關系豈能想去求皇上廢了華氏?”
充王點了點頭,道:“不過他想的太簡單了,與那一幫別有居心的人去向皇上表明忠心,豈不是正如了他們的意了嗎?”
充王妃連忙又道:“王爺,這次可不能讓他們把這禍水引到了充王府中。”
充王鄭重點了點頭。
花廳門廊旁一抹挺秀的身影靜靜聽著,半晌,他薄唇一勾,冷冷一笑悄然離去。
連著刮了幾天的北風停了,可是寒氣依舊凍得入骨。宮中上上下下早就換上了冬裝。人人顯得臃腫不堪,唯有那一抹倩影依舊,長裙廣袖,翩翩而來,如九天下了凡間的玄女。
她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顧盼間美眸流盼,容色傾城,仿若不是真人。她來到了中宮殿中一干前來的宮妃們都紛紛不約而同住了口,只能看著她一步步儀態萬千地走進殿中來。
云羅美眸掃過她們呆愣的面容,微微一笑,上前見過了坐在最上首的玉寧兩位宮妃。
她看了面色僵硬的呼邪賽雅,柔聲道:“見過玉充媛娘娘。幾日不見不知玉姐姐宮中是否還缺了灑掃的粗使宮女么?若是還缺,我與皇上說一聲,讓皇上替玉姐姐找個宮人使喚使喚。”
呼邪賽雅臉色一僵,不知該怎么接口。一旁的寧充容聞芩急忙打了圓場,道:“華妹妹這是說笑話了,缺人手向內務府中說一聲便是。”
云羅恍然大悟,懊惱道:“是極,我當真糊涂了。不過當初玉姐姐恐怕也是糊涂了,不然怎么沒想得去內務府找個宮人打掃呢?”
呼邪賽雅在一旁臉色忽青忽白。云羅面上含笑入了坐。她依舊坐在了周晴身旁。周晴見她來了正尋不到機會與她說話,見她坐下,連忙問:“那明“”,敏郡主……”
云羅輕輕對她搖了搖頭。周晴連忙噤聲。
過了一會,有一位女官前來對諸位宮妃道:“今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各宮娘娘回去吧。”
眾位宮妃一聽都起身準備散去。云羅忽地上前問道:“皇后娘娘也不能見臣妾嗎?臣妾今日還專程前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來的。”
那女官聽了只得說前去請示。過了一會,女官前來道:“皇后娘娘準了蘭婕妤覲見。”
云羅由女官領著進了中宮寢殿中。寢殿中帷帳四垂,皇后坐在殿中的胡床上,額角貼了一塊膏藥,眉心緊鎖,神色懨懨。看樣子似乎真的身子不適。
她見云羅前來,眉頭不禁皺了皺道:“蘭婕妤有什么要事要見本宮嗎?”
云羅跪下,拜下道:“臣妾聽聞皇后娘娘身子不適所以特地前來請安拜見的。”
皇后冷哼一聲:“本宮怎么敢當呢?蘭婕妤起身吧。別跪傷了腿,那就不好了。”
云羅笑了笑,起身躬身道:“臣妾有幾句忠言想與皇后娘娘說說,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愿意聽。”
皇后一聽,眸光一閃,沉吟良久才揮退了眾宮人。若大的寢殿中只剩下兩人。四周帷帳低垂,明明是白日卻令人覺得暮氣沉沉,毫無生機。云羅掃了一眼,忽地明白了這后宮至尊的中宮殿中卻缺的是什么。
是生機!是帝王頻顧的生機!皇后見云羅站著打量自己的宮殿,一股怨氣猛地沖上,冷冷道:“蘭婕妤看什么呢?別看了!等本宮死了這中宮就是你的了。你今日來看這里就是為了本宮這個鳳位嗎?”
她的聲音中充滿無窮無盡的怨恨。
云羅聞言轉眸,失笑:“臣妾有了鳳棲宮為何還要皇后娘娘的中宮呢?皇后娘娘何必這么妄自菲薄呢?”
皇后一聽頓時語塞。
云羅慢慢踱步,看著中宮中一件件珍貴奢華的擺設,輕笑:“鳳棲宮很好,臣妾很喜歡,也不想搬了。皇后娘娘其實可以放心,不必這么防范臣妾。”
皇后聽了只是冷冷撇了撇嘴,看樣子根本就不信。
云羅跪坐在了皇后跟前的軟席上,打量皇后的容色。皇后只覺得她一雙似水明眸看起來仿佛要刺透人心。
她心中不悅,怒斥:“大膽華氏竟然如此對本宮無禮!”
云羅卻并不害怕。她嫣然一笑,柔聲道:“皇后娘娘好好想想,從在太子府起,云羅可曾對皇后娘娘真正無禮過?皇后娘娘防了臣妾這么緊,甚至不惜親自去勸說臣妾自裁在圣駕面前。臣妾就一直不明白,臣妾一介梁國罪臣之女,到底何德何能能讓皇后娘娘如此不安呢?”
皇后一聽,臉色頓時變色。
云羅輕笑道:“話說回來皇后娘娘防著臣妾也是對的。年輕貌美的姬妾搶了自己丈夫的寵愛。換成哪個女人都心有不甘。”
“但是皇后娘娘一直防錯了人。真正對皇后有威脅的可不是臣妾。皇上后宮佳麗不計其數,年年還會有更年輕的女子入宮。臣妾不過是仗著幾分美貌罷了,將來再怎么寵冠六宮,身份不頂事,將來怎么都越不過皇后娘娘跟前去。”
“倒是那幾個常在皇后娘娘跟前的宮妃,身份家世,無一不超過臣妾的。她們才是皇后娘娘的敵人。”
皇后看著云羅巧笑倩兮,說的條條是道,心中不由沉吟不定。
云羅從袖中掏出一冊破了一角的小冊子握在手中,看著像是一則奏疏。
她將冊子放在了皇后跟前,似笑非笑道:“這是臣妾無意中撿到的,里面條條都是寫了皇后娘娘如何失德失行,如何不懂掌管后宮奢靡浪費。寫這份奏疏的人可比臣妾無禮大膽多了。起碼臣妾還從未在皇上跟前說過皇后娘娘半句不是。”
皇后翻了幾頁,認出了那寫這份密告的奏疏的筆跡,銀牙一咬,狠狠一掌拍上了胡床上的矮幾,怒道:“豈有此理!居然敢給皇上遞了這種胡說八道的東西!”
她氣得臉色發白,玲瓏的胸脯微微起伏。她扶著額頭,冷然盯著眼前笑得絕美的云羅,恨聲道:“你是從哪里撿來這東西的?”
云羅笑了笑,道:“皇后娘娘可別忘了,臣妾可是在太和宮中做了一兩個月的雜役。”
皇后忍不住又翻了翻手中的冊子,氣得咬牙切齒:“這個賤婦!平日看著她就不順眼,如今看她的架勢竟是要本宮倒臺才甘心!”
云羅幽幽輕嘆:“皇上對皇后其實還是十分珍重的。不然的話,這種折子也不會留中不發,最后讓內侍拿去燒了。這份夫妻情意臣妾羨慕都來不及呢!”
皇后一聽,眼中水光掠過,半晌才道:“他當真是這么想的?”
云羅靠近,道:“皇上最近疏遠了皇后不是因為臣妾,而是有這種小人在皇上跟前詆毀了皇后娘娘……”
皇后捏緊手中的冊子,冷冷道:“你不必再說了。本宮自會有主張!在本宮背后使絆子的賤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云羅低頭,深深伏地:“皇后圣明。”
皇后看著她低頭,那楚楚動人的風致,扶起她,口氣和緩道:“原來都是本宮被旁人蒙蔽了雙眼,不知華妹妹的善心。將來皇上跟前……”
“臣妾定會多多替皇后娘娘美言幾句。”云羅含笑道,“只要皇后娘娘明白臣妾的一片忠心。”
皇后握了她的手,笑得誠摯,道:“這是自然。本宮一定會相信華妹妹的。”
云羅告辭退下。
皇后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眸光轉冷。
有貼身女官悄悄走進寢殿中問道:“那婕妤給了皇后娘娘什么東西令皇后娘娘如此震怒?”
皇后把手中的冊子丟到了她的跟前,冷笑道:“她給的可是好東西呢!本宮還道為何皇上這些日子為何對本宮不理不睬,偶爾請示一些事話中有話的樣子,原來都是這人搞的鬼!”
女官撿起來一看,頓時吃驚:“這些寫著的一條條可都是大罪啊!”
皇后笑容森冷,令原本秀美的面容也顯得分外猙獰。她一字一頓地道:“不得不說華云羅這個賤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本宮就算把她給除去了將來還有另一個華云羅。她如今在宮中就算如何再得寵都不可能越過本宮去!倒是這些個不安分的賤婢……”
她盯著女官手中的冊子,冷笑道:“既然敢在皇上跟前告狀,就別怪本宮不客氣了!”
云羅走出了中宮時,等在宮門旁的周晴急忙迎上前去,問道:“華妹妹怎么得去了這么久?可是皇后又說了什么?”
云羅紅唇微勾,眸中含笑:“不,應該是我對皇后說了什么。”
周晴想要再問卻見云羅慢慢向鳳棲宮而去,她急忙追上前去。
過了兩日,云羅在鳳棲宮聽聞女官們傳言,皇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入了玉明宮,搜出了幾柄只有皇后才能有的玉如意。玉充媛百口莫辯,被皇后令人押著重重打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玉充媛呼邪賽雅本不是中原人,性子剛烈,被打昏了過去之后醒來就拼命尋死覓活。皇后只是置之不理,后來宮人實在沒有辦法,不得不前去請了李天逍。李天逍前去玉明宮看望,這才令她安靜下來,命太醫照顧。皇后本欲要再將呼邪賽雅的品階再將一等,以示懲戒,但是李天逍卻是不準。皇后為此與他置氣。
經此一事,帝后兩人心結越發重了。
云羅聽著女官們七嘴八舌地議論此事蹊蹺,唇邊勾起一抹清清冷冷的笑意。她們百思不得其解。平日皇后以寬宏仁善為名,從不輕易苛責宮妃或者宮人,怎么這次卻一反常態對玉充媛如此嚴厲?
只是她們忘了,人的本性就算掩飾再好也終逃不過全然暴露在眾人眼前的一天。
皇后本就不是心地善良之輩,曾經在太子府中寬厚對待下人不過是因為她根基不穩,如今她已是一國之后,母儀天下,又有大皇子在身側,縱觀六宮還有誰能撼動她的地位?
“呼邪賽雅就是活該!”周晴在鳳棲宮中剝著瓜子,嗤笑道:“她以為寫幾份折子就能讓皇上對皇后觀感不佳,但是卻沒想到這些折子要是落在了皇后手中她又該怎么辦。”
云羅正接過沉香為她熬的苦藥,一聽這話,輕輕吹了藥湯上飄著的藥渣,淡淡道:“她若思慮周全自然不會干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就算皇后一直被她蒙在鼓里不知道,呼邪賽雅這般挑)7D撥皇上與皇后之間的夫妻情意,皇上對她也不會另眼相看。”
周晴笑道:“是這個道理呢!總歸是結發夫妻,呼邪賽雅算是不自量力了。”她說著忽地問道:“也不知道是誰密告了皇后這事。”
云羅慢慢飲盡了藥碗中的苦藥,拿了帕子擦了擦唇角,輕笑一聲:“誰知道呢?”
冬日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下了下來,一夜之間,滿城皆白。云羅住的樓閣因為太冷,宮人們都勸她搬回了殿中。殿中燒起了上好的銀炭,頓時滿殿中都有松木的清香。
李天逍前來,見她終于肯搬回殿中,不由捏了捏她細細冰涼的手道:“你身子弱不能受到寒氣,總算是早早搬了殿中朕才算放心。對了,今年冬讓沉香多為你調養一下身子。”
云羅摸了摸豐潤些許的臉頰,美眸一轉,嗔道:“皇上這些日子是不是叫沉香為臣妾多多進補。怎么的沉香每日都盯著臣妾吃藥吃飯,簡直把臣妾當成母豬來養。”
李天逍見她眼眸橫來,嬌嗔也別有一番動人心魄的美。不禁將她一把摟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做母豬不好嗎?等來年春天給朕生一窩小豬。”
云羅一怔,不由定定看著他。
李天逍眸光深邃,眼底有什么在隱隱涌動。她慢慢低了頭,只是不語。
李天逍抬起她的下頜,深深看著她,忽地道:“云羅,給朕生個孩子吧。只是朕和你的孩子。”
云羅看了他良久,垂下眼簾道:“可是沉香說臣妾底子太弱,恐怕不容易有孕。”
“那就好好調養,朕也會努力讓你懷上孩子的。”李天逍在她耳邊笑道。
云羅臉一紅,掙開了他的手,只是不看他。李天逍見她羞澀,便不再只擁著她靜靜靠在窗前看著紛紛雪花。
靜默良久,云羅忽地道:“孩子也是要看緣分的。臣妾不會去強求的。”
李天逍看著她素雅清冷的側面,久久無言。
他走了。
云羅攏著狐裘佇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劉陵上前來,見她神情蕭索,安慰道:“蘭婕妤娘娘不必太過擔心,子嗣這種事說簡單也簡單,只要調養得當就行了。”
云羅淡淡一笑:“我從未想過孩子的事。劉公公不必再說了。”
劉陵心中一動,還想要再勸。云羅已轉了明眸道:“朝堂上還有人再非議了皇上了嗎?”
非議?!
這個詞用得劉陵心中大大一跳。他只得道:“如今言官們似乎偃旗息鼓了。上奏d5x“”看疏的也少了許多。”
云羅冷冷一笑:“他們不是偃旗息鼓,他們是在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劉陵詫異問道:“什么時機?”
云羅嗤笑:“時機?自然是能一擊必中的機會。他們大費周章可是卻依然拿我無可奈何。換成劉公公你是不是也會擇日再戰?如今的風平浪靜也不過是表面而已。我不覺得他們會這么輕易的就放過這所謂的禍國紅顏。”
劉陵一聽,連忙道:“那蘭婕妤可千萬要小心了。”
云羅唇邊溢出絲絲冰涼笑意:“小心?要我怎么小心呢?他們有十人百人,我卻只有一人。明刀易擋暗箭難防。他們若不除,我便無安寧一天。”
劉陵又是一驚,背后冷汗涔涔。
他連忙道:“蘭婕妤放心,皇上不會聽信這些迂腐臣子的胡言亂語的。皇上這么寵愛婕妤……”
他還未說完就被云“海天中文”,全文字羅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那一抹深深的譏諷所震,無法繼續說下去。
“情薄情濃,不過在一念之間。劉公公,以后這些話也不必再說了……”云羅笑意蕭索,她輕捻狐裘上細細柔順的皮毛,指尖探出裘衣外好不容易捂熱的手指漸漸轉涼。
“……朕的心在這里,云羅,你的心在哪兒呢……”
她捂著心口,心一下下跳著,只是華云羅的心就只有一顆,給了再也收不回,傷了再也收拾不了那一地狼藉殘片……
她轉了明眸,對劉陵道:“我要去見一個人,劉公公安排一下。”
劉陵微微躊躇。
云羅看向他,微微一笑:“不會讓你劉公公為難便是。”
劉陵這才應了,匆匆退了下去。
天牢中不辨天日,唯有走道一盞昏暗的燈火在靜靜燃燒。
云羅再一次踏上這里,心神微微恍惚。曾經那桀驁不馴的少女,心心念念就想著逃出這牢籠,金銀珠寶帶了許多,可最后卻依舊逃不出他的五掌心。當日柔弱表面下倔強戾氣深重的華云羅已不知所蹤,今日再攬鏡自照已幾乎認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改變了呢?是世事易變還是始終爭不過的便是那無處不在的命呢?
“蘭婕妤到了。”劉陵悄悄提醒。
云羅收回心神恍然抬頭,甬道盡頭是一間看起來干凈的牢房。那如嬰兒手臂粗的鐵柵欄后鎖著一位披頭散發的女子。
她那一雙眸子恨恨盯著云羅,冷聲怒道:“華云羅,你是來殺我的嗎?!”
云羅慢慢上前,有內侍把燈籠遞了過去,照出那一張縱橫糾結的燒傷的半片殘面。
她是明敏郡主,已在這里關了一個多月。
云羅看著她眼底畏光的神態,低低一笑,柔聲道:“我不殺你。我是來放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