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蓮降顫抖的聲音。大文學
閃電再度落下,雪亮的光照亮了眼前的白袍人,對方帶著面紗,可隱隱看到一雙紫色的雙眸正望著自己。
“沐色,是你么?”
十五顧不得銀絲,竟朝他伸出手媲。
那人張開的雙臂在她要觸及絲網的時候,突然往后強行一收。
那銀絲被迫收回,可他整個人都被那銀絲震飛,而十五的手,只觸及到他冰冷的袍角。
“轟!”對方重重的摔在琉璃瓦上,然后又吃力的爬起來,隔著面紗呆呆的看著十五。
天邊突然響想起了一陣急促的笛聲,那人抬手突然抱住頭,手指幾乎抓破頭顱,旋即,他身形一閃,宛如一陣風消失在暗夜處
十五抬起手,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抬步就追,可剛走一步,一團碧火化成火墻擋住了她的去路。
回頭,看到蓮降全身冷然的站在不遠處,雙瞳碧光流轉,妖異得嚇人,“你敢去追?!”
十五咬著唇,握緊手里的劍。
“十五,不要走,好嗎?”
他聲音一軟,近乎乞求。
腦子里反復的那人痛苦抱著頭的情景,十五痛苦的看著蓮降,“我很快回來!”
然后沖向了那碧色的火墻。
身體在碰觸到火墻的瞬間,那些火宛如幻影一樣消失不見,十五不敢多想,朝著那個人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蓮降怔怔望著十五離開的方向,發出一連串低啞的笑聲,幾分諷刺,幾分嘲弄,幾分絕望,幾分凄涼。
她在求他不要動手的時候,卻不知道,對方出手要他的命!
她拔劍去救那個人的時候,難道她忘記了,明晚是新月,哪怕此時他喚醒了血蝙蝠,它們幾乎不存在攻擊性。
目光掃過遍地碎肉,鮮血像水一樣蔓延,他見過這一幕。
在沐色的憶境中,那個卷發年站在尸體之上,手指銀絲飛舞,表情冷漠似死神。
沐色,年十七,桃花門首位神殺!八年前,失蹤!
沒有記錄說,那個傾國傾城的少年死了。
蓮降想起了沐色憶境中的那些內容,記得,十五看沐色的眼神。
和剛剛……一樣,寵溺而憐愛。
蓮降看著十五剛剛所站過的地方,血跡斑駁。
“十五,如果有一日,我也這般離開,你會不會來追我?”他抬手,撕掉面具,飛揚的青絲中,面容似雪,瞳孔中那碧色顯得更加深濃,流轉中,似乎隨時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
十五每走一步,膝蓋傳來鉆心的疼,但是她絲毫不敢停留,目光緊盯著前方,企圖在月色中找到沐色的身影。
“嗤!”
幾只箭從幾個方向追來,一下攔住了她的去路。
卻是冷帶著人出現。
“十五,回去吧。”
冷看著十五,聲音有些無耐。
“是蓮降要你們攔住我?”
“我不是要逃!”
十五幾近嘶吼,就著受傷的膝蓋咬牙躍上另外一處房頂,繼續往前追。
可冷卻一閃,擋在十五身前,抽出劍卻是架在自己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
“十五,不要為難我們。”冷靜靜的看著十五,“殿下說,如果你非要去追,那就踩過我的尸體。”
十五盯著冷,“你以為,你能以死要挾我?”
“十五,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他一擊殺掉上百侍衛,殺了三娘,甚至連你也傷,他是我們的敵人。”
想到三娘,十五握著劍的手在發抖。
她雖然看不見那人容顏,但是,對方明明可以取她性命,卻甘愿自傷也沒有殺她。
沐色說過: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若動手,那傷的也是我自己。
沐色,不會是她敵人。
“那人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冷說完,一抹鮮血撲在十五臉上,冷身后的三個侍衛,應聲而倒。
十五驚駭的看著那幾具尸體,眼底燃燒不明火,像是憤怒,像是痛。
“你若去追那人,我們隨你而去,也是一死,還不如攔住你。”冷說完,握著劍的手腕用力一拉,血從脖子里溢出,卻是沒有切斷動脈。
冷抬頭,看到十五手握著他的劍,阻止了她。
她一把扯過他手里的劍,狠狠丟開,轉身離開。
可她步子卻格外沉重,雙腿如被人灌鉛,右手持持劍,可月光在一路發出嗡鳴狂躁的聲音,而她緊握成拳的左手,不斷有鮮血從指縫劍溢出,一路滴著走。
皇宮尸體隨便堆積如山,那些侍衛都被完成切成碎片,而死去的宮女,尸體完好無趣,致命傷都在心口,從外面看幾乎看不到傷口,可心臟卻盡毀。
為了保證小魚兒的安全,他被帶到了清水閣,連同的還有三娘的尸體。
直到天亮時,十五才一瘸一拐的走回清水閣,她滿身是血,連臉上都是,那些鮮血凝著她散落的發絲,除了一雙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大文學
蓮降手托骷髏頭,一身黑袍坐在狐裘軟榻之上。
他的面前,放著三娘的尸體。
血衣換成了干凈的素服,長發端莊的完好面色蒼白,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十五宛如冰雕一樣站在三娘的尸體前,鮮血遮掩的臉,看不出表情。
“我以為,你真的不回來了。”
蓮降雙眸恢復了正常,卻是冷得異常。
十五抬眼盯著他,眼底燒著怒意,“我沒有逃!”
“那你追去做什么?”他冷笑起來,“難道覺得他殺得不夠,還要去送死?或者,要殺他?”
十五頷首,沉默沒有回答。
“既是如此,那本宮會替你殺了他!”
他眼眸一沉,殺氣陡然而起。
“你敢!”
十五猛的抬頭,狠狠盯著蓮降,兩人目光如雷霆交織,周遭頓時殺氣騰騰。
“你覺得本宮不敢?”蓮降站了起來,指著三娘的尸體,“他殺我傷我長生樓人,我憑什么不敢!本宮向來呲牙必報,甚至,加倍報復。”
“除非動我!”
蓮降挑眉,怒極反笑,卻是沒想到向來隱忍的十五,竟然出口反威脅他了。
“這么護著一個要殺你的人,難道你認識?”
十五再度不說話,昨晚之所去追,就是為了確認對方的真實身份。
當年她親眼看到沐色被折磨死在身前。
沐色曾經是魅?會不會也同她一樣莫名其妙的活了過來?
如果是沐色,為何不認得她了。
如果不是,那人的手,那人的傀儡術,為何又那樣的像沐色。
對方明明是來取他們性命的,卻在最后關頭放了她。
她好想知道真相。
蓮降重新坐回位置,不再看十五,“從今天起,睿親王府所有的事情就交給流水和弱水,你不準在插手。”
“為什么?”十五不可思議的看著蓮降。
她費盡心思的才進入了睿親王府,成功挑撥了碧蘿,眼看大功告成,復仇在望,他竟然不準她插手。
復仇是她畢生所望!他明知道她為復仇而活,他竟然做這個決定。
這對她來說,等同于終于擺脫一切束縛飛翔天空。
他卻生生要折斷她翅膀!
“本宮的決定需要你來質疑?”他碧色眸子斂著殺意,語氣甚是霸道,“不但如此,現在開始,你也不得離開長清水閣半步。”
“你要軟禁我?”
十五深吸一口氣,盯著蓮降的眼神毫不退讓,語氣更加倔強,“如果大人不介意,可以試試能否困得住十五。”
說吧,她手腕一抖,那月光蕩起一泓秋水將十五的雙眼照得冰冷雪亮。
可那劍卻將他雙瞳刺得劇痛,蓮降頓覺心口那雙手又作惡的捏住他心臟。
他強忍著那股刺痛,起身走到十五身前,扣起她下顎。
“十五,我愛你,我寵你,我縱你,你可以踐踏我的尊嚴,無視嘲諷我的真心,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線。”
十五望著蓮降,他面容如雪,透著病態的蒼白,一雙碧眸深邃無邊,像碧色的溫柔之海,將她包圍。
她喉嚨干澀,眼里的倔強也慢慢被他的溫柔融開。
她不曾無視過他真心,可是,他有底線,而她呢?
他低頭,吻住了她,輕柔的撬開她唇齒,十五身體微微顫抖,握著劍的手也不由一送。
可片刻,她猛的推開他,眼底怒意再次肆虐翻卷,“你對我下藥?”
藥從唇舌里進入喉嚨,瞬間麻痹了整個身體,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反抓住她的手,眸色清冷,聲音帶著不可忤逆的霸道和冷厲,“本宮說話向來算數。他是誰,本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總之,他得死。”
“咚咚……”
門口傳來了輕柔的敲門聲,“殿下,弱水求見。”
蓮降不悅的看向門口,然后將十五抱起,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安置她坐好,旋即又將她身前的帳子放下來。
十五怒目而視,可那藥的效果很好,她如今不但全身不能動,就是連開口說話都不能。
將她安置好,蓮降懶懶的靠在位置上,“進來。”
門推開,果然是精心打扮一番的弱水,她本就面容俏麗,仔細打扮一番,還真有一份大美人之色。
“何事?”
“屬下已經查出靈兒姑娘的身份。”弱水微微一笑,“她原是大泱九公主,據說愛慕睿親王多年,也是這次秘密來大燕二皇子的親妹妹。看這幾日的情景,睿親王應該會和她聯姻,”
“舒池八年前兵敗之后,大半兵權落在了二皇子身上,如果聯姻,那睿親王可就多了一個好幫手。”
“你想說什么?”蓮降頭也沒有抬,繼續把玩手里的骷髏頭。
“屬下有一個一箭雙雕的機會。”弱水揚眉,笑得十分自信。
“一個可以讓二皇子和我們聯合,又能徹底打擊碧蘿的好方法。大文學”
“嗯?”
“我跟隨碧蘿多年,她才猜忌多疑,而且性格善妒。我們偷偷放出消息說秋葉一澈欲納靈兒為妃,碧蘿一定會想方設法對付靈兒,等事情暴露,那秋葉一澈一定容不得她。”
弱水深吸了一口氣,明明已經在門口想好了詞句內容,可是,靠近這絕美無雙的男子,光是看著他的袍子,就覺得壓迫和緊張,心跳紊亂不能自己。
“至于那二皇子,卻是有一個致命弱點,據說他昔日曾愛過一個女子,那女子竟是青樓女子,納為小妾入王府不到一個月就暴病而死。二皇子就極其喜愛懂音律的美貌女子。我們若能找一個女子,送給那二皇子,再加上靈兒出事,二皇子一定棄睿親王而投靠我們。”
蓮降唇邊露出一絲曖昧不明的笑,弱水一看,當即臉紅,既開心又害怕的垂下頭。
“若本宮沒有記錯,弱水可有著天下都知的嗓音。你這么聰慧,又能想到這個計謀,不如,此事,都交給你吧。”
弱水一聽贊美,當即喜出望外,趕緊跪下來道謝,“謝謝殿下,弱水一定不負所望。”
“去吧,本宮很看好你。”
“弱水還有一事相求。”弱水緊張的發抖,既然安排到這里,當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據說那二皇子對音律極其的挑剔,一般的歌都不能入耳。殿下見多識廣,不如教授于弱水幾曲。”
那日她無意中看到蓮降房間里放著一個陶笛,那般完美的人,定音律也不輸常人。
弱水喘喘不安的跪在地上,手心已經全是汗水,可頭頂半天都沒有聲響,她不經抬頭偷偷望去,發現蓮降目光竟沒有落在她身上,反而專注凝望著旁邊一律輕紗。
那輕紗拂動,似乎有一個人坐在里面,弱水全身冰涼,正要仔細看去,蓮降目光收了回來。
“好。本宮會親自授予你。”
“多謝殿下。”
弱水懸掛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到門口卻又好奇望著那簾子一眼。
待門重新關好,蓮降起身掀開簾子,看著十五。
“聽到了么?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睿親王府的事情,我已經交給她們了。你就呆在這里,一個月后,你討厭的人,該死的人,都死光了。然后我們離開這里,去西岐。”
他目光落在十五膝蓋上,“更何況,你都被別人傷成這樣了,你還能做什么?”說完,他彎腰把十五抱起來,朝樓下走去。
十五眼中燃燒著憤怒和痛苦。
她討厭被軟禁。
八年前,被秋葉一澈軟禁,怕她逃跑,給她吃軟經散。
八年前,在大泱,舒池為了折磨她,也是想盡辦法給她吃藥。
而今,她最信任的她,也要用這種手段對付她么?
穿過重重朗園,他抱著她來到了頂樓的一間屋子里,里面很干凈,所有東西都是全新的,甚至那些鐵窗鐵門都是如此。
看到這些,十五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不用怕,我每天都會陪著你。”他指著窗戶,“這里可以看到院中的一切。一個月之后,什么都好了。”
將十五放在床上,他嘆了一口氣,“安藍也會來陪你,你膝蓋受傷,就當養傷吧。”說完,他轉身離開。
藥進入大腦,十五靠在床邊,整個人昏睡了過去。
可她眉目之間卻依舊寫著不甘。
冰雪開始融化,盡管昨晚烏云密布,但是今天起來,頭頂艷陽高照,反射在冰層上,微微刺目。
院子中,那人身穿如雪的袍子,卷發如水藻般落在側身,他仰起頭,完美的臉在陽光下沒有一點瑕疵,卷長的睫毛下,一雙紫色的雙瞳正一瞬不瞬的盯著頭頂陽光。
碧蘿站在走廊的角落,驚恐又緊張的盯著院中的人,整整一炷香的功夫,他都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似冰雕。
“沐色?”
她試探喊了一聲,可對方根本沒有聲音。
“他沒有反應的。”陰暗的屋子里面,低啞的聲音傳來,對方似乎帶著面具,聲音嗡嗡作響,“它沒有任何意識,只聽從于命令。”
“那為什么昨晚他沒有殺了她?”
“我只答應你將蠱蟲放在他腦子里,讓他醒過來。至于怎么殺人,是你的事情。”
那聲音顯得十分的不耐煩,“快將他帶走,我看著礙眼。”
碧蘿狠狠瞪了一眼屋子里,正欲走,對方喊住了她。
“我要的東西呢?”
碧蘿從懷里掏出一個瓶子,握了半天,放在了門口。
很快門開了一條縫,里面飛快伸出一只手將瓶子抓住,“你確定這是魔血?”
“你們都說景一燕成魔,至于到底有沒有魔性,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們兩個的交易是公平的。”
不久前,一個奇怪的黑衣人找到了她,說愿意和她做一筆交易。
對方說自己也懂得南疆巫毒之術,碧蘿第一個想到就是被自己藏在地下室的沐色,對方答應讓沐色復活,但條件是,要景一燕的鮮血。
碧蘿心驚膽戰,這世間少有人知道她身份,對方不但知道,還知道她和景一燕有過接觸。
更匪夷所思的是,對方竟然提出要景一燕的血。
景一燕是什么人?別說拿到她血,就是要見到她,幾乎都不可能。
但是,又怕對方識穿,那晚碰到蓮降,她干脆就偷了他的血來做代替。
反正蓮降本就是半魔人。
“如果你騙我,我會讓你死的很慘。”對方陰狠的聲音傳來。
碧蘿看了看院中的沐色,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指不定誰死得慘。
朗園上有幾只蒼蠅,碧蘿抬手就趕,不知怎的,傷口惡化越來越嚴重,那股的味道帶著陣陣惡臭,香粉都遮不住了,而她的頭發,依舊在掉,這兩日甚至不敢梳頭。
更重要的是,防風消失了!
防風呆在她身邊近九年,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可她偏偏在最需要的時候,離開。
沒由的恨涌上心頭,碧蘿拿出大氈替沐色遮住,帶著他離開。
沐色立在院中,感到有人靠近自己,回頭看去,是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
他抬頭繼續仰望著頭頂,頭頂云層翻動,他想起了昨晚。
昨晚耳邊有尖叫聲,有廝殺聲,還有一個人。
那人站在院子里,周圍全都是被他切成隨便的尸體,所謂的血像墨水一樣將整個院落鋪滿,那個人立在血泊中,抬頭望著自己。
她好像喊了什么名字?
他不記得了,他只記得要殺光那個院中所有的人。
可是手里的銀絲,卻怎么也無法準確的飛向她心臟。
是了……她穿著白色的衣服,可她衣服上面,有一種顏色,那種顏色,不是黑色的。
他不認得那是什么顏色,但是,看上去很美,艷麗,濃烈。
“我應該見過她。”
見過她吧……他只知道她飛撲像自己編織的絲網時,幾乎是本能的將傀儡術收住。
怎么會這樣?
他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這里好空。
女巫の貓
十五做了一個夢,夢到沐色站在紫藤花下面,望著自己笑。
“胭脂,我有心。”
他紫色的雙眸干凈而漂亮,那是她見過最漂亮的眼睛,沒有一點雜質,總是在笑。
然而,沐色的笑容突然僵住,他身體被黑色的蔓藤纏著,那些蔓藤鉆入他皮膚,貪婪的吸食他鮮血,然后開出一朵朵藍色的花,妖冶而絢麗。
沐色動彈不得,凄涼的望著十五,聲音虛弱無力,“胭脂……”
他身體開始變化,栗色的頭發變得干枯,皮膚起可怕的皺紋,迅速衰竭,然后倒在地上。
身后蔓藤花秋千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袍,頭發肆意飛舞的男子。
一雙碧眼妖嬈嫵媚,噙著冷笑的紅唇有著一條美人咧,他道,“看,本宮要他死,他就活不了。”
他攤開手心,頓時碧火跳躍,然后飛向蜷縮在地上的沐色。
不過瞬間,沐色的身體化成了灰燼,燃氣的星火飄在空中,零零簌簌。
“啊!”
十五尖叫的從床上坐起來,氣喘吁吁的環顧四周,她想起了自己在哪里。
恰巧,外面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
十五赤腳從床上走了下去,隔著那鐵欄窗戶剛好看到在院子的小橋旁邊,弱水依舊一套黃色的衣衫,手拿著短笛,開始吹奏。
她妝容精致,長發紗衣,在夜色中宛如仙子。
而蓮降就坐在旁邊,因為背對著自己,無法看清他容顏,旁邊茶幾上紫砂壺青煙縹緲。
“剛剛那個調子快了些……”
“是大人。我重新來。”
弱水含笑,面露羞澀。
十五退回來,伸手摸向腰間,卻發現月光不在,她周身軟弱無骨,根本難以逃脫。
無力的坐在地上,腦子里是昨晚那白袍之人樣子。
恰此時,門竟然開了,卻是風盡抱著藥箱站在門口。
“外面可真是閑情逸致呢。”他微微一笑,坐在十五身邊,“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十五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既然蓮降敢讓風盡來看她傷口,料定了她逃不走。
“聽說昨晚血洗皇宮的人會月重宮遺失千年的傀儡術。”防風打開盒子,似有似無的說,“不知道和蓮降的紅蓮業火比起來,哪個更厲害。”
寒意在四肢百骸蔓延開,十五全身忍不住的顫抖。蓮降是什么性格,若對方真的是沐色,怎么辦?
“呀……”
耳邊傳來風盡驚訝的聲音,十五被他怪異的聲音陡然驚醒,卻發現對方正用無比震驚的眼神看著自己
“尚秋水死前對你做了什么?”
十五眼眸一瞇,“你懂巫術?”
風盡面色微微一白,正色道,“好歹在南疆呆了五年,多少懂點?”
“你撒謊!蓮降也呆了五年,他雖然會種蠱毒,卻不懂巫術。巫術是詛咒之術,據說一般只傳血脈相親之人。風盡,你和藍禾到底什么關系?”十五盯著風盡,目光銳利,風盡往后一縮,只覺得這個女人目光似刀鋒,要將自己一點點的剖開,看過通徹。
“你管我!”風盡反而怒目瞪著十五,“倒是你,平白無故惹什么尚秋水。害自己不說,還要連累別人。”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就是慶幸,幸好你沒有心,沒法愛上蓮降,否則,他真的要被你折磨死。”
十五瞪大了眼睛,望著風盡。
“尚秋水付出什么代價,竟然對你下這種詛咒……”
“她用兩世輪回換我十年壽命,要我護一人安危,且不得背叛他甚至不能愛上其他人。至于詛咒的結果是什么,她沒有說。”
“那個人?是指的沐色?”風盡看著十五,低聲詭異的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了。尚秋水據說愛戀那沐色多年,可沐色卻是一個無情無欲,不生不死的魅。她放棄輪回,那么靈魂就滯留在人間,那么強烈的怨念,十年之后,說不定她也會變成厲鬼或者魅呢。這尚秋水可真厲害,明知道自己要死了,竟然用這種方式一箭三雕,既護住了沐色,又報復了你,最后說不定還能和沐色再聚一起。你們這些女人哪,真的是一個比一個瘋狂!”
既然懷疑風盡和藍禾的關系,那么他能猜到以上內容,甚至沐色是一只魅,那也是情理之中了。
“那后果會是怎樣?”
“哦,你說背叛沐色么?”風盡微微一笑,“這我真不知道了。不過,你知道尚秋水的娘親是怎么死的?據說那女人移情別戀,有一日她去約見情夫,發現那男人躺在床上,把自己的心挖來吃了……”
他頓了許久,“你也懂,并非人人都像你一樣沒有心,能活。其實,十五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小魚兒體內有再生蠱,那蠱蟲代替心臟能活十年,因此延續了他十年壽命。可你呢?”風盡目光森森的盯著十五,這是困擾了他半年的問題。小魚兒即便活著,不出半年,小東西身體就會快速衰退,所謂的十年,不過是吊了一口氣。
當日蓮降心疼十五,才沒有將這個真相告訴她。
“你沒有心,為什么還活著?棺中八年,你怎么度過的?難道說,你也是魅?”
“胡說!”
十五厲聲打斷!
魅是沒有過去的,魅是厲鬼煉化而成,她是師傅在昆侖冰原拾到的幼兒,她有關于童年的一切。
但是為什么活著,她也不懂。
外面曲聲已不知道何時停了,傳來的卻是那悲涼的陶笛聲。
她記得獨孤鎮第二日,她從睡夢中醒來,天邊花瓣翻飛,他就坐在馬車前面,如玉的手指愛捧著陶笛,認真的吹著那個笛子。
那個時候,她不懂得為何他會吹出這般深情悲涼的曲子,到今時今日,她才懂得。
情到深處自然濃。
想起扮成風盡的樣子,在皇宮里與她說:時光靜好,與君老。
想著他端著陽春面,親自送到她手里,她說:以后我都為你做。
想著他站在長安大街上,拉住她說,“難道,說話都不算話么?”
一個人,穿越千山萬水捧著一顆真心前來。
她為什么要因為別人的詛咒而后退,為什么要懦弱,為什么要逃避!
上天要她胭脂濃死,可在棺材中八年她都活過來了,一個小小的詛咒算什么?
這天地之間,還有什么比得過他一顆真心,比得過他對自己的寵愛。
十五走到另外一扇窗邊,看著夜色中的萬里蒼穹,勾唇一笑,那漆黑的雙瞳陡然璀璨,好似聚集了銀河中所有星辰。
她,十五,像一個鬼從地獄爬出來!那么,她就要像神一樣活著。
有人說她逃不過宿命,那,她偏要逆天而活。
天要毀他,她來擋,地要滅他,她來護!
她明亮的雙眼無所畏懼的盯著蒼穹,唇邊笑容冷厲,剎那間,天空黑云似海潮翻卷來,一道閃電將整個天幕撕開,迎著十五的臉更加堅定。
風盡站在身側,不明白剛才還一臉痛苦的十五,怎的突然起身,定定望著那天空。
外面閃電雪亮,他只覺得,眼前這個女子,似瞬間脫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正當這時,窗前的女子突然回頭,對他一笑,“今晚,你助我離開。”
那雙的黑瞳,沒有絲毫先前那般迷茫和無助,反而清澈明亮,眉色間更是溢出讓人驚嘆的艷色,讓她原本呆滯的臉,頓時徐徐生輝起來,竟有一種難言的自信之美。
讓風盡微微一怔,竟然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你要做什么?”
“給蓮降一個交代。”
她笑道。
今晚必須要去確認那個白袍人的身份,如果他是沐色,將他帶回里,告訴蓮降沐色的身份,告訴蓮降沐色對她的意義。蓮降既然能接納小魚兒,那,一定不會建議沐色。
如果不是沐色,殺之,報三娘之仇。
碧蘿企圖用媚術殺她那日,手里就拿著沐色的頭發,栗色,微微卷曲。
如果沐色活著,那必然落在了碧蘿手里。
十五瞇著雙瞳,那女人,都如此德性了,還不消停!
風盡不明白她所謂的交代是什么,“難道你不怕尚秋水的詛咒?”
“呵呵呵……”十五毫不在意的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說那般,那十年后,尚秋水成了厲鬼或者魅,我會再次親手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