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素以聰慧而著稱,甚至連鄭玄也說,諸葛亮將來的成就必然不俗。
劉闖重視他,鄭玄看好他,家里的所有人都寵著他,也使得諸葛亮不知不覺中,有了一絲狂妄,甚至是目中無人。可是今天,一個無名之輩便把他耍的團團轉,的確是讓諸葛亮倍受打擊。
片刻后,他輕聲道:“孟彥哥哥,對不起。”
“好啦,休說這些沒用的話。
其實,蜀黍之秘被人知道,我也不在乎。而今戰亂,糧食奇缺。若百姓能夠因為這蜀黍的推廣而填飽肚子,也是功德無量。這糧食種出來,不就是讓人填飽肚子?若沒有人推廣,豈不是浪費。曹操今奉天子以令諸侯,所以相比之下,他倒是比我更適合去推廣這蜀黍種植。”
諸葛亮抬起頭,“孟彥哥哥,你不怪我?”
“傻小子,吃飯去!”
劉闖一把拉起諸葛亮,邁步往外面走。
“你姐姐快急死了,你若再不出去,少不得又要出事。”
諸葛亮年紀還小!
雖然表面上看去,劉闖必諸葛亮大不了多少歲,可畢竟重生一世,他的心理年齡遠比諸葛亮大很多。
對于諸葛亮,不能過度寵愛,也不能太過嚴苛。
就讓他率性的發展吧,劉闖不愿意去做拔苗助長的事情,只要他能有所得,便已經足夠。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讓諸葛亮自己去感受吧……
兩日后。應珣帶著使團。離開了高密。
他帶著劉闖準備好的禮物返回許都。在這些禮物當中,就有劉闖特意準備的蜀黍,作為獻于漢帝的貢品。
不管是劉闖,還是應珣,都非常小心的沒有再去提及‘賈奉’。
劉闖對賈奉此人,越發感到好奇,但他很清楚,應珣絕不可能暴露賈奉的來歷。所以問也沒有意義。
直到應珣離開的第二天,陳群自淳于趕來。
“賈奉?”
他露出疑惑之色,想了想問道:“長什么樣子?”
“個子不算高,大約在七尺六寸左右,長的挺清秀,有點瘦弱,穿一件白狐貍皮裘袍。
對了,這個人的眉毛有點細長,好似女子的柳葉眉。很沉靜,目光也清澈。性子有些率意。”
個子不高,柳葉眉。相貌清秀?
陳群沉吟許久,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孟彥,看起來曹公對你,真的是非常忌憚。”
“哦?”
“你說的這個賈奉,若我沒有猜錯,應該就是曹公身邊司空掾郭嘉。”
“啊?”
“賈,亦嘉,郭嘉表字奉孝,那奉字,應該就出自于此。
此人素以詭詐多謀而著稱,曹公對此人素來看重。他這次親自來高密,可想而知,曹公對你是何等忌憚。”
郭嘉?
劉闖突然笑了。
怪不得我對這個家伙這么有感覺,原來他就是郭嘉。
“孟彥,你居然不擔心?”
“擔心什么?”
陳群詫異道:“曹公派出郭嘉來,恐怕是對你心懷不軌,你難道就不怕,他會對你有所圖謀?”
“圖謀嗎?”劉闖笑著搖頭道:“他能對我有什么圖謀?
無非就是想把我趕出北海國而已……他圖謀不圖謀,我與曹操之間,早晚都要分出一個高下,莫說他派了郭嘉前來,就算是派出十萬大軍來征伐北海國,我也不會有任何的吃驚。”
“你這心,可真是大啊。”
陳群忍不住笑道,便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他知道,劉闖恐怕已經有所提防,而且在短時間里,曹操也不可能對北海國用兵。
原因嘛……非常簡單。
曹操要奪取南陽,收回之前被張繡占領的潁川縣鎮,解決他后顧之憂。
只是,如此一來劉闖早晚要與曹操發生對決。以他目前的實力,就算是再給他一年時間,果然能夠與曹操對抗嗎?陳群心里,不免感到好奇,他很想知道,劉闖的后招究竟是什么!
建安二年初,曹操征伐宛城,先勝后敗。
此后,舞陰、南陽等地被張繡占領,曹操派大將曹洪率部進擊不利,只能據守于葉縣。而張繡、劉表,輪番襲擾。曹洪雖然也是一員大將,但是在這種態勢下,也漸漸顯出不支之勢。
建安二年十月末,曹操再次率部南征,攻取宛縣。
時劉表部將鄧濟屯居湖陽,曹操率軍進擊,生擒鄧濟,隨即乘勝攻占舞陰,再次大敗張繡。
至此曹操將許都以南的失地,全部收復,而后回師許都。
張繡在劉表的幫助下,退至穰縣一帶,與劉表前后呼應,繼續抵御曹操。
冀州,鄴城。
袁紹閉著眼睛,一只手放在身旁的沙皮狗身上,輕輕撓著沙皮狗的頭頂,閉目不語。
郭圖站在庭上,正口沫橫飛。
“田楷在東平陵自盡,濟南國已經被大公子所取。
今青州盡復,只有北海國和東萊二郡,為灌亭侯,揚武將軍劉闖所據。此人野心勃勃,非等閑之輩。表面上他對主公臣服,實則暗藏禍心。我聽說,此次他攻取般陽,偷襲泰山賊,搶來四五百匹戰馬,可是卻一匹都為呈上。而是命人把馬匹都送回北海。可見其人之貪婪。”
袁紹。睜開了眼睛。
不過,不等袁紹開口,審配突然發言。
“不知此次劉皇叔出兵解于陵之圍,大公子與多少兵馬?”
“啊?”
審配冷笑道:“據我所知,大公子不過與劉皇叔五千人,而且多是烏合之眾。
且不說劉皇叔奪取般陽,解了于陵之圍的事情。我倒是想知道,大公子手握青州兵馬。何來卻只有五千人?”
“這個……”
不等郭圖解釋,逢紀又開口道:“公則,話也不能似你那么說。
你與劉皇叔五千烏合之眾,可是劉皇叔卻憑著這五千烏合之眾,打得泰山賊狼狽而走。他繳獲的戰馬,自然當歸屬于他所有。大公子坐鎮青州,治下近四百萬人口,可謂錢糧廣盛。何以盯著別人辛辛苦苦,用性命換來輜重馬匹?傳揚出去,還以為主公對大公子多么苛待。”
“我不是這個意思。”
郭圖有些急了。想要向袁紹解釋。
只是,不等他開口。一旁許攸又道:“本來,我并不想插手此事,畢竟當年我也曾在中陵侯門下求學,也算是有些情誼。可這件事,大公子做得確實不好!劉皇叔是受他之邀前去齊郡,結果求得人幫忙,卻不予兵馬配合。末了劉皇叔取勝,還要去算計那幾百匹馬,實在是……
主公,我并非是想要幫劉皇叔辯解,只是這件事若傳揚出去,豈不被人笑話,主公氣量不高?”
袁紹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他素以雅量高致而自詡,自然聽不得這種話來。
“公則,回去告訴顯思,若沒有馬匹,便與我說明。
某雖算不得寬裕,但幾百匹馬,乃至千余匹馬,還拿得出手,卻要與人相爭,實在有失體統。”
郭圖的臉色很難看,卻咬著牙,躬身領命。
袁紹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可算是已經表明了態度。
這件事情,就是袁譚做的不對!
如果再爭執下去,只怕會使袁譚心生不滿。可如果就這么罷手,郭圖又有些不太甘心……
“主公,那劉皇叔得了主公所任,確有令曹操封賞。
揚武將軍一職,可謂關系重大。曹操拜劉皇叔為揚武將軍,掌征伐之責,其意未免有些古怪。”
坐在許攸身旁的田豐,手中拐杖在地上一頓,厲聲罵道:“公則,莫非與劉皇叔有私怨?”
“啊?”
“曹操封賞劉皇叔為揚武將軍的時候,劉皇叔尚在齊郡,正與泰山賊交鋒,又如何勾結曹操?此必曹孟德離間之計,想要主公對劉皇叔心生間隙。越是如此,就越說明曹操對劉皇叔忌憚頗深。我實在不明白,公則你也算得上是一方名士,何必效仿小人,做這等齷齪事?”
“田先生……”
郭圖滿面通紅,張口結舌。
他原以為潑點臟水算不得大事,卻沒想到今日堂上,竟然所有人表示反對。
田豐,從來不參與兩位公子之間的爭斗,許攸更是對此不感興趣,只對袁紹忠心耿耿……
可現在,這些人居然聯起手,為劉闖進行辯護。
郭圖發現,他似乎是小覷了眾人。
袁紹突然道:“中陵侯其人,我素來敬重。
公則可能不太清楚,中平二年時,我隱居洛陽,與子遠結交。時中常侍趙忠誣陷我蓄養死士,故而欲對我不利。叔父知道之后,與當時為諫議大夫的中陵侯聯名舉薦,令我做大將軍掾,故而趙忠不敢再對我不利。后我升任虎賁中郎將,也得中陵侯舉薦,子奇公乃我恩人。”
說到這里,袁紹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笑容,看著郭圖。
郭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郭圖又怎知道其中的奧妙?
“中陵侯被十常侍所害,我曾派人前往潁川,想要保護子奇公家小,卻不想晚了一步。
這許多年來,某一直深感愧疚。而今子奇公未絕嗣,劉闖起于民間,闖出這么大的家業,我實為中陵侯高興。唉,一晃竟過去這許多年。想當年劉闖滿月時,我隨叔父前去道賀,至今猶未忘懷。
對了,聽說那劉闖,有萬夫不擋之勇嗎?”
袁紹說話慢條斯理,雖然是官話,卻帶著些汝南口音。
他這句話,是詢問站在身后的袁尚。
袁尚未去東平陵和袁譚匯合,而是直接返回鄴城。
聽袁紹詢問,袁尚連忙道:“此人,有霸王之勇。”
“哦?”
“父親當知眭元進……便是文丑將軍,對他也頗為贊賞。
如此猛將,卻抵不住劉皇叔兩椎之力,便被劉皇叔擊殺……不瞞父親,孩兒當時還有些瞧不起劉皇叔,以為此人徒有虛名。為此,孩兒還把心愛的坐騎輸給劉皇叔,如今思來,仍有些心痛。不過,孩兒卻覺得,這次輸得心服口服。劉皇叔雖說好財貨,但確是有些真本領。”
袁紹聞聽,頓時來了興致。
“說來聽聽?”
“我與他論中陵侯所作《掃清萬里》奏,可劉皇叔似乎更推崇中陵侯《民以食為天》疏。他還作過一首詩,詩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對民事頗為看重。孩兒以為,這與劉皇叔幼年所處環境有關,故而他更重實利,比如那幾百匹戰馬。”
繞來繞去,最終又轉到劉闖帶走的那些馬匹身上。
袁紹忍不住哈哈大笑,“孟彥自幼蒙難,生活在市井之中,難免會有些貪好財貨,更重實利。
他才能應該還是有的,可惜卻不等大雅之堂,難與高士同席。
想必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對財貨如此看重。顯甫能有此雅量,倒是讓我感到非常開心……”
袁紹,并不認為劉闖貪了幾百匹馬是什么大事。
他更看重的,是袁尚在這件事里面,表現出來的氣度和心胸。
郭圖面色慘白,暗自叫苦不迭。
本想著給劉闖潑臟水,哪知道卻平白便宜了袁尚。袁譚此舉,恐怕適得其反,會讓袁紹對他更加不滿。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郭圖心里叫苦,而袁尚則不免有些自得。
不過,田豐卻瞇起了眼睛,白眉簇動,片刻后突然道:“三公子。”
袁尚連忙躬身道:“田先生有何吩咐?”
“我聽人說,劉闖在北海國大興屯田之事,不知道你可知曉?”
“這個……”袁尚愣了一下,“卻不太清楚。”
“元皓,何以有此問?”
田豐微微一笑,“主公與中陵侯有舊,豐何嘗不是與中陵侯相識?
想當初,中陵侯上‘民以食為天’疏的時候,豐便極為贊賞,更與之爭論許久。今劉孟彥在北海國,大興屯田,使生民飽腹,豐亦極有興趣。顯甫,你可知友若之女何時嫁去北海國?”
“這個……”
袁尚想了想,“聽子山說,當在十二月初。”
田豐轉身,拱手與袁紹道:“主公,豐欲往北海一行,前去探望一下故友之子,順便想看一看,他在北海國所推行屯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