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素素這倒是沒有疑心。她知道,毅親王妃的嗽疾,有些像后世的哮喘,只不過沒有那么嚴重,而且毅親王妃也許是小時候過得苦了點兒,身體底子有些差,傷了肺經,所以容易咳嗽氣喘。而哮喘這種病,本來就有遺傳的因素在里面。
毅親王妃現在的身子是調養好了,抵抗力增強,嗽疾自然不藥自醫。但是她的孩子有可能遺傳到嗽疾,而且剛出生的孩子,肺經本來就弱,就算仔細養著,也要滿月之后才,肺功能才會發育成熟。
這番道理,諸素素用了杜恒雪能聽懂的話給她解釋,“……小世子大概有些從娘胎帶來的毛病,應該不會太嚴重。毅親王的嫡長子,自然是金尊玉貴,比他娘親小時候肯定要過得好。只要小心照料,不會有大毛病的。”
杜恒雪眉頭微蹙,還是有些不放心,“若是真的娘胎帶來的毛病,那就好了。素素姐,若不是娘胎帶來的呢”
諸素素驚訝,看著杜恒雪笑道:“雪兒,想不到你也長心眼了!”
杜恒雪:“……”人家從來就不笨好不好!
“你說得也有道理。”諸素素將藥箱背在身上,“我上次還是十天前去的毅親王府。上一次去的時候,那孩子就哭鬧咳嗽的厲害,還吐奶,是我用了針才讓他安靜下來的。后來聽說就好多了,你看,這不隔了十天才又叫我過去”諸素素說著,對杜恒雪做了個鬼臉。
杜恒雪笑起來,想想也有道理。毅親王府的內院,比他們柱國侯府只嚴不松。如果在這副節骨眼上還能讓小世子著了人家的道兒,毅親王和毅親王妃兩個人都可以去謝罪了。
“小世子如今是誰帶著的”杜恒雪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王妃。不過,還有四個奶娘貼身跟著。王妃事多,大部分時候還是奶娘抱著小世子。王妃理事的時候。她們就在王妃眼皮子底下。還有啊,”諸素素得意地道,“毅親王府這一次找的奶娘都是剛生了頭胎兒子的年輕女子。而且我也向王妃提議,讓那些奶娘把自己的兒子也帶到王府,和小世子一起養。如果這些奶娘敢對小世子下手,她們的孩子也跑不了!”
杜恒雪怔了怔,立時覺得不妥,忍不住拉住諸素素的衣襟,道:“素素姐,真的是你提議。讓奶娘帶著孩子跟小世子一起養的”
“是啊有什么不妥的我覺得很妥當好不好!你看,用她們的孩子做人質,她們誰敢對小世子不好!——我記得上一次去的時候。那些奶娘對小世子都盡心得不得了。這你就不懂了吧要拿捏這些人,當然要拿捏住她們最在乎的東西了。”諸素素得意洋洋,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真是妙極了。至少杜絕了奶娘被別人收買的可能,而且自家的娃就在王妃手里攥著,她們敢翻天不成
杜恒汛著諸素素飛揚得意的神采。在心里嘆口氣,覺得姐姐說得真是沒錯。素素這個人不僅有很多小毛病,而且有些奇怪。有時候聰明異常,有時候又傻得緊,好像一個剛到這個世上的孩子一樣,總喜歡做驚人之舉。其實跟旁的人總是有些格格不入。不過她自己看不清楚罷了。
杜恒雪拉住諸素素的手,正色道:“素素姐,我覺得這樣不太好。你以為這些奶娘孩子的命。能跟毅親王的嫡長子相提并論嗎你覺得可以將這些奶娘的孩子拿捏在手里做質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和小世子是一個牌面上的人嗎——且不可因此就掉以輕心啊。”
諸素素語塞。細細一想,如同醍醐灌頂,頓時覺得杜恒雪說得很有道理。她自己還是用的現代思維。認為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奶娘孩子的命。和毅親王嫡長子的命。自然是一樣重要的,因此能用這些孩子做人質,保證奶娘們對小世子忠心耿耿,不會起壞心。
可是這個世間的人卻從來不認為人是生而平等的。在他們看來,人天生就是分三六九等,還有士族門閥,寒門庶族這樣涇渭分明的對立。
若有人真的想要小世子的命,犧牲幾個奶娘的孩子算什么就算要這些奶娘全家子的命,都不在話下。
用幾個平民孩子的命,換一個親王嫡長子的命,簡直是大大的合算。
只有像自己這樣的傻子才跟人玩“將心比心”這種小伎倆。
其實在這個世間的人看來,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諸素素身上涔涔冒出冷汗。她擦了擦汗,訕笑著道:“……你說的有理。”
“素素姐,你想,這些人進了王府做奶娘,本來他們一家子都拿捏在王府手里了,她們的孩子,不管進不進王府,都是跟奶娘一條藤上的人。如果小世子因奶娘有個長短,這奶娘一家子都逃不了,何必要多此一舉,還把她們的孩子接到王府再說了,奶娘在王府,就要一心一意對小世子。把她們自己的孩子放在跟前,誰還會一心一意對待小世子啊你說是不是,素素姐”杜恒雪拿出帕子,給諸素素額頭上拭汗。
諸素素越聽越覺得杜恒雪說得有道理,忙道:“那我去跟王妃說,讓她們把孩子送回去吧。”也是,就跟現代社會找保姆看孩子一樣,誰會大方到請個住家保姆看自己的孩子,還非讓那保姆把她自己的孩子帶來一起養著
也就是毅親王府下人多,懶得計較罷了。
“你說,王爺王妃怎么不提醒我呢”諸素素十分懊惱,又覺得丟人,在屋里磨磨蹭蹭不肯出去。
杜恒雪笑著道:“可能覺得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吧。毅親王府里,小世子是第一個孩子,也可能王爺王妃想著,多個孩子,也多熱鬧些吧。其實剛才也是我的小見識,以王爺王妃的能耐,必定早有對策的。你還是快去給小世子瞧病吧。”
諸素素深深地嘆口氣。拉著杜恒雪的手搖了搖,才轉身離去。
走出醫館,諸素素徑直上了毅親王府的車。
吳世成還窩在墻角,看著毅親王府的大管事對諸素素畢恭畢敬,既羨慕,又不解。既然諸素素已經走了,吳世成也沒在這里繼續待下去,回劉家小院去了。
“吳哥哥回來了。”劉愛巧像只小鳥兒一樣跑過來迎接他。
吳世成挺了挺胸,自覺高大幾分,問道:“你今兒在干嘛呢”
“我在給吳哥哥做件袍子。你的袍子都落在隔壁諸郎中家了。等天暖和了,你就不能穿這猞猁大襖了。”劉愛巧笑著道,服侍吳世成脫了外面的大襖。
那件大襖本來是吳世成送給劉秀才了。但是他從諸素素家里“凈身出戶”。還欠了一屁股債,哪里有別的衣裳穿所以他又找劉秀才把那猞猁大襖要了回來。
劉秀才雖然舍不得,但是想到日后更大的好處,這一件大襖算什么所以也答應先“借給”吳世成穿。
吳世成一穿就是一個冬天,一直沒還。
眼看就要到三月了。春風送暖,萬物復蘇,他的這件大毛衣裳是再也不能穿了。
劉愛巧只好拿著吳世成交上來的一點點祿米,拿到外面換了點苧麻布,回來給吳世成做長衫。
“吳哥哥,你打算什么時候娶我”劉愛巧一邊做針線。一邊問道。吳世成一直住在她房里,兩人胡天胡地,什么都做過了。但是吳世成遲遲不提成親的事兒,劉愛巧心里有些沒底。
吳世成就著劉愛巧的手看了看那布,皺著眉頭道:“不是綢子的”
劉愛巧的手一頓,那針重重地扎到她的食指上。
“哎喲!”劉愛巧叫了一聲,把冒出血滴的食指放到嘴里唆拉。對吳世成愁眉苦臉地道:“綢子你知不知道綢緞有多貴啊你一年的祿米,也買不起一尺綢緞啊。還想用綢緞做衣裳。你去找你的素素吧。”說著,將那袍子扔到吳世成懷里,一個人坐到炕沿上扭頭生悶氣。
吳世成摸了摸那袍子,居然都不是上好的苧麻,摸在手里毛刺扎得手疼,忍不住道:“怎會如此我把俸祿都給你了,你還想怎樣吃得米是黍米,平日里做菜舍不得放鹽,肉一個月也吃不了一次,我都忍住沒說,現在連衣裳料子都拿這種破爛糊弄我。你自己不會當家過日子,卻來說我的嘴。——你說連一尺綢緞都買不到,可是別人卻能用我的俸祿給一家大小買綾羅綢緞,還有胭脂米。”
劉愛巧氣得發抖,捂著臉哭起來,抽泣著道:“別人誰是別人哪個別人!——不就是你那個男人一樣粗魯的諸素素嘛!你既然覺得素素比我好,為何要浪在我房里她好,你找她去啊!沒見當初是誰死乞白咧往我房里鉆,白天夜里不出去……我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被你睡了,還要倒貼……”
“住口!”吳世成聽得青筋直冒,他最受不了女人說“倒貼”兩個字,瞪著眼睛看了劉愛巧半晌,“我走!我走還不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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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