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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霜和蕭士及離開大理寺,回家的時候,諸素素和安子常也離開了大理寺。
兩人登上他們安國公府的大車,望著前方遠去的柱國公府的大車,還有身后剛剛要離開的封伯爵府的大車,都有一瞬間的沉默。
在大理寺大堂之上,蕭士及和封裴敦短暫離開的瞬間,杜恒霜和穆夜來說的話,都落在離他們不遠的安子常和諸素素耳朵里。
蕭士及回來之后,杜恒霜卻什么話都沒有說,就跟著若有所思地蕭士及走了。
諸素素在車里皺著眉頭,很不理解杜恒霜的做法。
“穆夜來那樣囂張地挑撥離間,她怎么能忍得下這口氣?”諸素素看著安子常,極是不解。
安子常笑了笑。他對杜恒霜的了解,比諸素素要多一點點。當然,也是因為他對女人的了解,要多一些。
“霜兒比以前沉穩多了。在那種場合下,她不跟蕭士及提穆夜來的所作所為,是對的。我只是擔心,她就算回去了,在私下里,也不愿跟蕭士及提起穆夜來。”安子常抱著雙臂,靠在車里的板壁上,閉著眼睛說道。
諸素素“哦”了一聲,沉吟道:“這倒也對。一提那賤人就炸毛,實在是太給她面子了,還不如給她冷臉,不搭理才好。”頓了頓,諸素素還有搖頭,“不過,我還是認為,她應該提一提的。上眼藥這種事,沒事應該做做的。”
安子常噗嗤一笑,過來攬著諸素素的肩膀,伸出舌頭,在她晶瑩圓潤的耳垂上天舔了一舔,低聲道:“……你不用在我面前給別的女人上眼藥,那些對我有企圖的女人只要動動身子,我就知道她們要放什么屁,實在不勞我心愛的夫人動這些小心思……”
安子常熾熱的呼吸在諸素素耳邊吹拂,舌尖和耳垂的碰觸如同蜻蜓點水一樣,在她心里蕩起陣陣漣漪。
她知道自己不該心軟,可是她的身子,卻在這種溫柔的碰觸當中,可恥地化作了一灘春水……
良久,安子常才將癱成一團軟面子的諸素素從腿上抱下來,放到身旁的座位上,伸手給她把衣裙穿好,唇角含著饜足的微笑,突然又道:“……不過,蕭士及那根木頭能不能明白女人這些曲里拐彎的心思,我就不敢打保票了。”
諸素素睜開眼,橫了安子常一眼,道:“是,你老人家比女人還要了解女人,哪里是蕭大哥能比的?我只是為霜兒著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們兩人中,總得有人先捅破這層紗吧……”
安子常細長的瀲滟桃花眼斜睨諸素素,“所以這個時候,就是用到朋友的時候。——素素,你是不是為了霜兒,可以為她兩肋插刀?”
“當然!”諸素素坐直身子,“我為她可以插朋友幾刀!”
噗——!
安子常忍不住又笑了,低頭在諸素素臉上又親了一下,“真是我的好媳婦兒,我怎么就那么稀罕你?”
這話說得諸素素臉紅心跳。在他們兩人做完最親密、最無間的事之后,聽到這種類似表白的話語,實在是最比剛剛的親密無間還要讓她潰不成軍……
回到安國公府,兩人就商議好,要幫蕭士及一把。不然地話,這個男人不知道要撞多少次南墻,才懂得自己女人的心思。
諸素素也知道,幫蕭士及,就是幫杜恒霜。他們夫婦一體,自然不分彼此。
第二天,安子常去兵部一趟,請蕭士及去安國公府說話,說是有宮里的事情要商議。
諸素素也請杜恒霜過去做客,說是好久沒有跟她閑扯了,最近挺想她的。
杜恒霜家里也沒有什么事,就帶著陽哥兒去了。
諸素素讓下人把陽哥兒送去和她兒子玩,自己和杜恒霜坐在暖閣里敘話。
冒著蟹爪泡的熱水用來泡茶,再配上幾碟有安西風味的小點心,就像諸素素前世喜歡的下午茶一樣,讓她有片刻的失神。
杜恒霜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魂了回魂了,想什么呢?”
諸素素俏皮一笑,捻起一塊羊奶做的點心,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等咽了下去,才道:“……昨天在大理寺大堂上,我聽見你和穆夜來說話了。”
杜恒霜愣了一下,笑得有些不自然,“啊?你聽見了?呵呵,有些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隨便說說,這賤人老在我面前炫耀她跟士及不同尋常的親密關系,明明知道不是在真的,是她故意說出來氣我,我還是忍不住生氣。這人啊,做到這一步也是不容易,跟蒼蠅一樣惹人厭,還沒法子一下子拍死她。”
聽到杜恒霜感慨的話,諸素素唇邊的笑容更大。她語音輕柔,如同上一世電臺里面那些誘人說出心事的午夜情感節目主持人一樣循循善誘,“那是為什么呢?既然你相信蕭大哥跟她并無茍且,怎么又會被她幾句話說得心頭火起?再說如果是蒼蠅,就該一下子拍死了事吧?就像你對付那個陳月嬌?現在怎么沒有那樣的魄力?還能容忍她在面前飛來飛去,豈不是膈應自己?”
杜恒霜低下頭,也咬了一口點心,側頭沉思半晌,道:“穆夜來和陳月嬌是不一樣的。陳月嬌一直是想取我而代之,并且手段狠辣直接,是要直接取我性命,所以我必須要對付她,不然我沒有活路。可是穆夜來,她要的,好像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我的名聲,還有,我在士及心里的地位。她見機快,知道風頭不對,就馬上攀上別的男人,現在連孩子都生了,你說我還要大張旗鼓對付她,不僅讓旁人看笑話,而且,讓士及知道也不好。何必讓他知道呢?其實我也不并是生那個賤人的氣……”
杜恒霜說到一半,還是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諸素素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道:“照我看,你把她做的那些事,照直一五一十向蕭大哥說清楚就行了。穆夜來又賤又心黑狠毒,也就是喜歡在男人面前裝罷了。若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我就不信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真正看上她。”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也不排除有一些和她一樣壞的男人會看上她,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
杜恒霜笑著搖搖頭,放下點心,輕抿一口香茶,道:“你不明白的。以前我的確會這樣做,我會想方設法在士及面前讓穆夜來露出她的真面目,讓他看見他心心念念的‘傻姑娘’,甚至想要她過得好,他才能過得好的救命恩人,到底是什么貨色!”
“那不就對了!”諸素素拍案叫好,“這樣她哪里還有臉在你面前顯示她的優越感?”
杜恒霜低低地笑了,道:“我說的是以前,是在我自求下堂之前的想法。現在我們重新在一起,我的想法已經變了。我不認為我和士及的根本問題,是穆夜來。穆夜來是一個問題,但不要高估了她的重要性。她可能是一個引子,又或者是一個試金石,可以試出士及對我的心意,到底是怎樣的。”
諸素素不贊同地搖搖頭,“這一點我無法茍同。不要試探別人,因為人心從來就經不起試探,你為何要玩火呢?”
杜恒霜眼神一凝,偏頭想了半天,道:“也可能我說的不太正確。我不是要試探士及的心意,我只是希望,他對我的感情,不是因為他看見穆夜來有多壞,有多不堪,才不喜歡她,所以選擇我。不,我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頓了頓,杜恒霜接著說道:“我要的是,就算穆夜來是個好人,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甚至對他來說,比我對他還要好,但是他還是只心悅我,只愿意跟我共渡余生。——我要的就是這種絕對。也許你會說我很傻,說沒有人能拒絕另一個人毫無保留的深情。我只想問,如果不能拒絕另一個人毫無保留的深情,那我曾經的付出又算什么?我和他之間曾經有過的甘苦與共、毫無保留的傾心以待,又算什么?他如果抵擋不了另一個更好更努力的女人,我就認輸算了,我不強求。我跟他說過,沒有下一次。這是我給他的期限,也是給我自己的期限。”
在杜恒霜想來,她是不愿意在蕭士及面前提穆夜來的種種不是,不管穆夜來做得再過份,杜恒霜都不想在蕭士及面前說穆夜來任何壞話。不是她很高尚,而是她的要求不一樣了。
如果蕭士及看到穆夜來的壞處,才能想到杜恒霜的好處,這種對比,不能讓她覺得勝利,反而只會讓她覺得難堪。
但是對于穆夜來這個人,她當然不會放過。其實自從那一天,在封儉被除族之后,邵氏就來到柱國公府,說了穆夜來在封儉對付蕭嫣然一事中起的惡劣作用。從那一天開始,杜恒霜就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不會讓穆夜來好過。
死實在是太便宜了,她要讓她活著,讓她看見她這一輩子所期盼的,永遠得不到。看見她的目標,一直在咫尺之間,卻只能眼睜睜落入別人的手里。
就像穆夜來曾經對杜恒霜做的那些事一樣,她總是無時無刻不在給杜恒霜的日子添堵,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杜恒霜這一次,也是決定要以堵還堵,以鹽還鹽了。
在她和蕭士及的夫妻感情問題上,杜恒霜不會再把問題都歸咎在穆夜來身上,那實在是太看得起她穆夜來了。她會防備她,但是不會落在明處。她只能確保,從今往后,穆夜來再也別想在她和蕭士及插一腳。穆夜來也別想再試圖做別人丈夫的紅顏知己,這只會讓她自取其辱!
和暖閣一墻之隔的屋子里,蕭士及呆呆地坐在里面,手扶著高背椅的扶手,握得緊緊的。
這是第一次,他確認了杜恒霜的想法。
不過杜恒霜的這種想法,蕭士及暫時還不能完全理解。就他來說,他是不久前才開始琢磨女人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以前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女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對他來說,他身邊的女人,都是依附他而生的。
他娘親、妹妹、妻子、女兒,還有一般的女性親戚、朋友,比如諸素素和穆夜來。
諸素素一直是對他有所求,雖然后來諸素素腰桿硬了,而且和杜恒霜成了生死之交,對他的要求當然就沒有了。
而穆夜來一直以來在他面前出現的個人形象和所作所為,恰恰和蕭士及自以為了解的女人形象是一致的。她對他執著、深愛、依賴、毫無保留地信任、渴求,把他做的一切事都往好處想,從不抱怨,除了埋怨他不理她以外……
不得不說,這些東西,在一定程度上,曾經很滿足蕭士及這顆除了杜恒霜以外,從來沒有女人進駐過的心,特別是那種身為男性的優越感,不過那種感覺,曾經被諸素素毫不猶豫地斥責為“男人的劣根性”……
但是在經歷過這些之后,蕭士及發現,那種優越感雖然感覺不錯,但卻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杜恒霜,那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杜恒霜,不是別人。
不論杜恒霜是聰明還是笨拙,是好人還是壞人,只有那樣的她走進了他的心,他別無選擇,或者說,就感情來說,他從來就沒有如杜恒霜所說,在她和穆夜來之間比較選擇過。
只是這一點,杜恒霜好像并不知道。
蕭士及低下頭。他是男人,只會像男人一樣行事。他不愿意多做解釋。他只有用自己的行動,讓杜恒霜明白,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杜恒霜自然不知道她跟諸素素說的心里話,已經被蕭士及聽去了。其實就算知道被聽去了,她也不在乎。因為問題就在那里,總得有個解決的法子。
這個時候,當然就是用到朋友的時候。
過了幾天,杜恒霜和諸素素同時接到呂夫人送來的帖子,原來呂家要大擺筵席,迎過世的呂中望的并嫡之妻秋娘進府。
雖然呂中望過世了,但是作為呂中望的原配遺孀,還是將這件事操辦得妥妥當當,讓之前有些同情秋娘,認為呂夫人太強勢,太善妒的人也都閉了嘴。
瞧瞧這陣仗,還能有比呂夫人更賢惠的原配嫡妻嗎?還要有人說她的閑話,長安城的那些高門貴婦可不是吃素的……
到了筵席的那一天,杜恒霜和諸素素約好了,同時帶著丫鬟婆子來到呂家,等著看大戲。
諸素素甚至帶了一包瓜子兒,坐等好戲上演。
杜恒霜失笑,道:“在人家家里磕瓜子兒,虧你想得出。”
“這怎么啦?我是當飯后的零嘴兒而已。”諸素素笑道。
來到呂家坐下,眾人吃吃喝喝一會兒,呂夫人就攜著一身銀白色素服,頭戴白色銀飾的秋娘出來了,給大家介紹,說這就是過世的一家之主呂中望的另一房妻室,各種手續都已辦好,就連族譜都上了,官府的戶籍更是加了她和她兒子的名字,絕對錯不了。
然后,呂夫人拉著秋娘的手,做喜極而泣狀,“妹妹,姐姐真高興你來了,這幅擔子我一個人擔了這么多年,真是快要受不了了。這一次有你來跟我分擔,我才有了活路。”
說著,命人拿出呂家這么多年的賬本,道:“其實啊,我們呂家已經寅吃卯糧很多年了,特別是自從老爺去世后,我們一直就拆東墻補西墻過日子。最近終于到了沒有墻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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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