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人說那天在院子里看見二夫人回去過?”封裴敦聽見這個消息,吃了一驚。
細想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因那天來了許多客人,封家到處都是人,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瞞住別人,一個人偷偷行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封裴敦仔細盤算了一番,很快就找準了重點。
他沒有直接去問穆夜來,而是將穆夜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抓起來,扔到外院,讓他從嶺南帶來的一個心腹手下去拷問。
因為這種事,如果有人看見,肯定是穆夜來院子里的下人。
這個人在嶺南都是從當地土司那里出來的狠人,封裴敦什么隱秘的事情都交給他做。說實話,中原這些刑訊逼供的法子,比如夾手指,抽鞭子等,還不放在他眼里。
穆夜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只一個晚上,就嚇瘋五個,嚇死三個,剩下的人把知道不知道的都說了。
當然,穆夜來那個引為心腹的婆子也沒能扛過去,到天亮的時候,也老老實實都招了,就連穆夜來在封儉家里過了一夜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封裴敦聽手下回報了那婆子的口供,頓時沉下臉,道:“她院子里的下人,除了那個婆子,別的都杖斃。就說,她們玩忽職守,造成善姐兒夭折,應該給主子陪葬。”
這些奴婢雖然賣的是死契,但是主家也不能隨意打殺她們,一般都要安個罪名,才能不被官府追究。
封家二夫人的女兒在三夫人兒子滿月禮那天突然死亡,這件事早在長安城傳得沸沸揚揚。
雖然當中牽扯到封家幾位妻妾爭寵的事情,但是當時眾說紛紜。并沒有定論。
如今封裴敦把這件事拋出來,也正好能夠堵住那些說閑話的嘴。
下人不小心,造成小主子夭折的事,在各個世家大族里也時有發生。
這個解釋,至少讓一半人閉了嘴。另外還有一半人,雖然心里不信,但是也不再說了。
再說長安城內里那么多新鮮事兒,很快就有新的八卦取代了舊的八卦。大家也不再關注封家的這檔子事兒。
封裴敦等著外面的謠言平息了。才來到穆夜來的院子里。
到他去的時候,已經離滿月禮那一天,又過了一個月,已經到了永徽三年的九月。
時值金秋,長安城里木樨飄香,秋高氣爽。
封裴敦沉著臉。手里攥著一包東西走到正屋。
穆夜來被軟禁了一個月,整個人瘦了一圈,肚子都不顯了。她惴惴不安地看著封裴敦走進來。忙跪了下來,抱著封裴敦的腿,怯生生地道:“老爺,我……我是冤枉的。善姐兒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么會害死她?您別聽人瞎說。特別是杜恒霜,她恨我跟夫君有牽扯,所以一直要害我……”
封裴敦冷哼一聲,一腳將她踹開,坐到椅子上,喘著氣道:“你還有臉說別人害你!?——穆夜來。我真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狼心狗肺的一個人!”
穆夜來瞪大眼睛。連連搖頭,“不!老爺錯怪我了!我不是!我從小就心地善良,走路不肯踩死螻蟻,我怎會狼心狗肺?我夜夜夢到善姐兒在哭,我想起來就揪心地痛,我怎會做這種事?”說著就哭起來。
可惜封裴敦已經把這件事調查得清清楚楚。甚至連物證都拿到了,而且他的心又偏到夢兒身上,無論穆夜來怎樣做可憐狀,他都不為所動。
“你看看這個,還認不認得?!”封裴敦將手里的包袱扔了過去,那正是穆夜來當日悶死善姐兒的小枕頭!
穆夜來一看是那個小枕頭,嚇得尖叫起來,躲閃著往旁邊挪開。
“怎么?你害怕了?你不是口口聲聲最疼善姐兒?你怎么看見她睡過的小枕頭就怕了!”封裴敦說著,也流下眼淚。
“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她才一歲!你怎么下得了這個手?!”封裴敦指著穆夜來,痛心疾首地道。
“我沒有!”穆夜來心里咚咚跳得厲害,但還是執著地否認。
“我看你不見棺材不掉淚!”封裴敦冷冷說道,“來人!給我把那婆子帶上來!”
封裴敦從嶺南帶來的心腹手下拖了一個不成人形的東西進來。
穆夜來定睛一看,正是對她的事情知道最多的那個婆子!
那婆子全身上下軟綿綿地,身上臉上盡是血污,除了一雙眼珠子還能轉動之外,真不像一個活人。
穆夜來嚇得慘叫一聲,縮在墻角,捂住臉,不肯再看。
“你現在害怕了?當初你下手殺我女兒的時候,你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吧?”封裴敦深吸一口氣,對那手下道:“跟這賤人說說,你對這婆子做了什么?”
那手下躬身道:“屬下沒有盡全力,只是弄斷了這婆子身上每一根骨頭。”
難怪看上去軟綿綿的,原來身上筋骨盡碎……
穆夜來尖叫一聲,被嚇暈了過去。
“這就暈了?我還以為你很有膽識呢……”封裴敦冷笑道,“給我潑醒她!”
那手下拎了一盆水過來,照穆夜來頭上潑去,將她澆醒。
穆夜來一醒來,就看見那婆子跟她并頭躺在一起,嚇得又要暈過去。
“你敢再暈,我就把你弄得和她一樣!”封裴敦毫不憐惜地道。
穆夜來全身震了震,看著封裴敦肅然的臉,嘴唇哆嗦著,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然也不敢再暈過去。
“二夫人,老奴都招了。求二夫人給個痛快吧。”那婆子見穆夜來在身邊,忙氣息奄奄地道。
穆夜來嚇了一跳,忙手腳并用,往旁邊爬過去,道:“是你干的!你被拖我下水!”竟是把所有事情都退到那婆子身上。
封裴敦的手下一腳又把她踹回到那婆子身邊。
那婆子氣得狂笑起來。“二夫人啊二夫人!到這個時候你還嘴硬!我老婆子就先走一步,在地底下看見了善姐兒,跟她說,別急,你姨娘馬上就來陪你了!”說著,那婆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舌頭咬斷了,一口吐在穆夜來臉上。然后自己氣絕身亡。
穆夜來看見那血淋淋的舌頭,瘋狂地往旁邊閃躲,尖叫聲不可遏制。
“你給我閉嘴!”封裴敦受不了那刺耳的尖叫聲,“給我悶!別悶死!——我要讓她嘗嘗我女兒臨死的痛苦!”
那手下面無表情地應了聲是,拿起那個小枕頭,往穆夜來這邊走過來。
他半蹲下去。將嚇得完全不能動彈的穆夜來綁起來,然后拿著小枕頭,往她臉上蓋過去。
那小枕頭上。似乎還有善姐兒軟軟的奶息。
穆夜來被悶得透不過氣來,兩只腳連番踢踏,如同死魚一樣在陸地上翻滾。
但是那人又不給她一個痛快,總是在她快要被悶死的時候,又松開了枕頭。
如此三番幾次,穆夜來已經覺得生不如死。
但是很奇怪地,她卻偏偏舍不得死了。
那一天,當她瘋狂地殺掉善姐兒的時候,原以為自己可以破釜沉舟,失敗了就死了算了。可是當她終于要面對死亡的時候。她又嚇得要死,她根本就不想死……她舍不得死……
被反復悶了好幾次。穆夜來的肺部受到嚴重創傷,她每一次呼吸,都跟扯風箱一樣聲音嘈雜而粗重,還夾著悶疼。
“行了。”封裴敦聽見穆夜來的呼吸聲都變了,知道已經造成了足夠的傷害,便讓手下停下來。
“給我拿鞭子抽。——一百下。如果她能活下來。就送到城郊的莊子上,做苦力。如果不能,就扔到亂葬崗。我封家祖墳,她不配!”封裴敦握著拳頭,目光陰郁地看著穆夜來。
邵氏和夢兒這時也被叫了進來,滿臉雪白地看著皮鞭飛揚,一下下抽在穆夜來身上。
穆夜來在地上翻滾著,嘶叫著,很快身上的衣裳都被抽成一條條的破洞,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膚。然后那白皙的肌膚又被血色的鞭痕所覆蓋。
那手下的鞭子舞得極好,抽在穆夜來身上,盡是很小心地將她全身都抽到,就連臉上都挨了數下鞭子。那鞭子的鞭稍帶有倒鉤,往后抽動的時候,在她臉上刮起兩道血肉,兩邊面頰上露出深深的凹溝,深可見骨。
夢兒首先忍不住了,轉身捂住嘴要吐。
邵氏滿臉驚恐,但還能硬撐著不動彈。
封裴敦指著被打成血人的穆夜來,對邵氏和夢兒道:“這個女人,殺我封家子嗣,這就是她的下場。——她想死?沒那么容易。我要讓她長長久久地活著,活得生不如死!”
他對邵氏和夢兒說這種話,也是在殺雞駭猴,警告她們,不管怎么爭寵,都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做籌碼。若是敢和穆夜來一樣膽大包天,這就是她們的下場!
邵氏還好,她本來就沒有要弄死別人孩子的心思。
只夢兒被嚇得不輕,雖然心里有過極隱秘的念頭,在封裴敦這樣強橫的表態之下,自然消得干干凈凈。
封裴敦用穆夜來給封家的女人劃了一條底線。
爭寵可以,但是不能傷害任何一個封家子嗣。
邵氏先道:“老爺放心,我是嫡母。老爺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封裴敦點點頭,道:“二郎就交給你教養。雖然你不用像對你親生的兩個孩子一樣對他,但是身為嫡母的責任,你不要忘了。”
邵氏點點頭,“這一個多月,二郎本就在我院子里。老爺放心。”
“還有你,夢兒。你好自為之。”封裴敦對邵氏還是比較放心的,不放心的是夢兒。她跟穆夜來是一樣層面的人。穆夜來敢這么做,保不定夢兒也會鋌而走險。
夢兒滿心委屈,道:“老爺放心。我沒二夫人那么大心。我只要能把孩子養大,在封家過完這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就好。”封裴敦說著話,見那手下已經停下來了,問道:“打完了?”
“打完了,一百鞭,一鞭不少。”那人答道。
“去看看,她死了沒有。”
那人走過去,翻了翻穆夜來的眼簾,“沒有。二夫人還或者。”
邵氏卻看見穆夜來身下慢慢流出一道猩紅濃稠的血跡,跟被鞭打流出的血不一樣,忙道:“老爺,二夫人……穆夜來好像有些不妥。您看她身下,我怎么看著,跟流產了似的?”
封裴敦一愣,繼而大怒,冷笑道:“真是厲害啊,連野種都揣上了!難怪!”他想起來那婆子說,穆夜來曾經在封儉家里過了一夜。而自己自從回來之后,就再也沒有去穆夜來的房里去過。這孩子是哪里來的,已經不言而喻了吧?
“給我把她送到城郊的莊子上。就說,這是在府里犯了過錯的下人,去莊子上做苦力贖罪,讓莊子上的婆子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偷懶耍滑。——我倒要看看,她有多惜命!”封裴敦說著,大步走了出去。
邵氏忙追上去道:“老爺,要不要給她請個郎中看看?這流產可大可小……”
封裴敦停下腳步,冷哼一聲道:“請什么郎中?如果她能挨過去,是她命大。挨不過去,一張草席裹了,扔到亂葬崗!”
封裴敦都這樣說了,邵氏就不再堅持了,跟著封裴敦離開這院子。
夢兒神情復雜地看了穆夜來一眼,也低頭走了。
那下人便叫了幾個婆子,將穆夜來用破布裹起來,扔到下人用的牛車上,往城外送去了。
封伯爵府的牛車離開長安城出去的時候,杜恒霜和蕭士及正帶著孩子從城外回來。
今日秋高氣爽,除了他們一家人以外,還帶著曾太夫人楊氏、小楊氏,以及楚順娘、楚媚娘去樂游原游湖去了。
蕭士及已經領了圣旨,過兩天要再度出發,往另外兩處刺史那邊過去,負責操持那邊剝離刺史軍權的事務。
他先前成功解決了地盤最大、兵力最大的范陽刺史,現在別的刺史都已經是處于無抵抗狀態,只要他去,基本上就能馬上完成軍隊的改編。
“我要去東山,家里就辛苦你了。”蕭士及對杜恒霜溫言說道。
杜恒霜笑了笑,“沒事。你忙你的,趕緊把他們整完了,咱們才好往下走。”
蕭士及點點頭,進浴房洗漱,出來的時候想起一事,道:“皇后娘娘聽說又有了身孕,素素這幾天跟住在宮里一樣,像是有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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