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的時候,蕭嫣然執意要親自來送行,蕭士及想了想,也允了,不過讓呂二郎跟著一道過來,看看范陽的地方他喜不喜歡。
因蕭士及去范陽做節度使,還有很多位置空著。他的講武堂出了一批年輕力壯的青年武將人才,但是這些人,他并不想完全送給朝廷。
若是呂二郎對范陽感興趣,蕭士及不介意提拔自己的妹夫一把。
呂二郎本來這陣子賦閑在家,也不用去點卯,就欣然應了,收拾了點東西,帶著孩子和下人,也加入了蕭士及的大車隊。
杜恒雪和許言邦商議之后,也決定跟杜恒霜來范陽。
不為別的,她擔心范陽沒有好的郎中,若是姐姐,或者幾個侄兒、侄女病了,在范陽耽誤了就不好了。她的醫術越來越精湛,一起跟到范陽,可以互相照顧。
許紹聽說了,當然求之不得,一力攛掇許言邦帶著杜恒雪跟蕭士及和杜恒霜去范陽,還說得振振有詞,“一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蕭家現在只有蕭士及一個人,你們這妹妹、妹夫,也要幫襯些。再說范陽那地方,士及帶著一大家子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若是有什么事,人多些,還能報個信。”
方嫵娘聽了,雖然不舍得兩個女兒都離開長安,可是想到大女兒一家那么多孩子,若是在范陽生病了,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是讓雪兒跟他們去吧,因此也一力支持讓他們跟著去范陽。
因此蕭士及雖然是只自己一家人,但是身邊帶著的親戚朋友可是不少。
范陽是個大郡,它還有個名字,叫幽州。
范陽刺史府占地廣闊,在范陽城里面最好的地段。
范陽節度使雖然這個位置設了有半年了,但是只準備了駐軍的地方,節度使及其家眷住的地方其實還沒有修好。
當然。這其中有范陽刺史的有意為之。他當然不想節度使在這里住得好,吃得香,就賴在這里不走了。
他的目標,本是要讓這個節度使的位置一直空著,就算陛下派人來,也要讓這人待不了幾天就急著想走,這樣才能達到他暗中瓦解節度使一職的用意。
蕭士及接到陛下的正式任命之后,便派了自己的心腹人手和蕭義一起,先快馬加鞭去范陽。通知范陽刺史,同時查看節度使府邸的修建進度。
說起來,永徽帝派蕭士及去范陽做節度使。其實也是有意讓他跟范陽刺史去對掐。
蕭士及先前在范陽剝離刺史府的軍政之權的時候。為了盡快完成任務,他派人刺殺了原刺史,讓范陽刺史府陷入奪位的內亂,才趁機削減刺史的兵權。
可是他一走,范陽刺史府的奪權斗爭告一段落,新刺史上任之后。當然就要一致對外了。
所以蕭士及其實是現在這位范陽刺史的殺父仇人。
若是讓他知道真相,蕭士及能不能從范陽全身而退,還是個未知數。
永徽帝明明知道有這個原因在里面,還是要派蕭士及過來做節度使,蕭士及也心知肚明。——自己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皇帝是靠不住的。他忠君,也要有個限度。為了忠君把命丟了。實在是得不償失。再說了,皇帝沒了他,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才供他驅使,可是他一家大小那么多人,要沒了他,他們就什么都沒有了。
蕭士及當然不愿意杜恒霜一個人出來支撐家業。
對于他來說,他還是那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男主外、女主內。外面的事,是男人的事。如果讓女人來做男人的事,不值得驕傲,男人們應該感到羞愧才是。
他前半輩子走了彎路,險些把自己最重要的家都丟掉了。這后半輩子,他可要好好地活著,不能輕言生死。
因此他很謹慎地派人先去探究竟。
果然蕭義帶著人馬去了范陽,就發現那范陽節度使府邸建了快半年,還在打地樁!
蕭義便不客氣了,給范陽刺史投了個拜帖,就說他找了風水先生看了,城里的范陽節度使府邸的風水不大好,就不勞駕刺史大人出人出力修造了,只給他一個預算單子,讓他直接出錢就行。自己拿了錢,自去招收人手,去范陽城外看了個風水好的地方,打馬圈了地,逼著刺史府的長史給他自己制的地契蓋了章,上了檔子,才熱火朝天的修造起來。
節度使府邸這樣大的地方,需要有很能干的工匠設計建造,不僅要牢固、安全,還要美觀、大氣,要求是很高的。
蕭義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勾畫圖紙,便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長安柱國公府的圖紙取出來,命人按照那個樣式修造。
有了現成的成熟的圖紙,那些工匠就干得快了許多。
蕭士及接到蕭義的急信,也有了主意。他反正帶的人多,就在路上多晃悠一段日子,等房子蓋好了,他再到范陽也不遲。
因此蕭士及帶著一家大小,數百個下人,還有自己講武堂這些年招收培養的學子,以及上千個親衛,浩浩蕩蕩一長條隊伍,在路上走了足足三個月,從正月十六,一直走到四月底,才正式來到范陽。
范陽刺史久等蕭士及不到,甚至派了人去長安問究竟。
蕭士及到了范陽,才慢悠悠給永徽帝回奏章,號稱范陽刺史有意拖延范陽節度使府邸的建造,以至于自己在范陽沒有住處,所以一直不敢來范陽,在路上走了三個月,等這里的房子蓋好了,才進范陽住下。
待范陽刺史接到永徽帝申飭他的圣旨,才知道自己被蕭士及又擺了一道。此是后話不提。
蕭士及沒有進范陽城,而是直接去了他在城外的節度使府邸。
一到府邸門口,當先從車上下來的杜恒霜就愣了。
這個大門,跟他們在長安的柱國公府幾乎是一模一樣,除了大門上的牌匾,寫的是“蕭府”,不是“柱國公府”。
蕭士及笑瞇瞇地看著杜恒霜愣神的樣子,低聲問她:“喜歡不?”
杜恒霜點點頭。“挺好,孩子們不會覺得生疏。”
小孩子最喜歡熟悉的地方。搬到新的地方,雖然會有新奇感,但也不可避免會有膽怯和恐懼。
“你呢?你喜不喜歡?”蕭士及固執地要問杜恒霜的感受。
杜恒霜抿嘴輕笑,顧左右而言他,“這府邸建在城外,會不會不安全?”
蕭士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淡定地道:“有我在的地方,應該是別人想他們會不會安全。你就別想太多了。”
杜恒霜:“……”這個牛皮不會吹大了吧?
兩人說話間。孩子們從后面的車上紛紛下來了,笑著往他們這邊跑,一邊跑還一邊道:“爹!娘!你們怎么把咱們家的房子都搬到范陽了?!”
蕭士及大笑。將跑在最前面的陽哥兒抱起來。一起看著那大門,道:“你們喜歡這個地方嗎?”
“喜歡!”幾個孩子異口同聲地道。
很快,后面的車也陸陸續續都到了。
曾太夫人楊氏帶著小楊氏、楚順娘、楚媚娘下了車。
丫鬟扶著木木呆呆的龍香葉下了車。
還有養娘帶著蕭泰及的兒子順哥兒,以及齊月仙的孩子孝哥兒從車上下來。
杜恒雪和許言邦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孩子,一起走過來。笑瞇瞇地一起打量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府邸。
蕭嫣然和呂二郎也是抱著孩子走來。他們兩口子倒是對房子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只是他們一路在路上走得時間長,蕭嫣然的孩子還小,好像是病了,急著要杜恒雪幫著瞧一瞧。
杜恒雪忙過來診了診脈,又看了看那孩子的舌苔。道:“沒有大礙,輕輕松松餓一頓就好了。晚上我送一丸藥過來。你們給他吃了就沒事了。”
蕭嫣然和呂二郎這才放心,對杜恒雪千恩萬謝,然后跟著他們一起進去了。
里面的格局,跟柱國公府一模一樣,他們的房舍都不用再分派了,就跟以前住的一樣。
蕭義費了很多功夫,才把這里布置得跟長安的柱國公府一模一樣。當然,除了人多好辦事,還有跟他花錢如流水關系更大。
他這三個月送到范陽刺史府源源不斷的賬單,已經將范陽刺史氣得茶飯不思,差一點就病倒在床上了。
要說范陽刺史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他們曹家世代做范陽刺史,他的眼界和氣勢不比五姓七望的人差。
但是要論花錢,他們這些世家都比不上蕭士及、杜恒霜這種寒門庶族出身的“暴發戶”。
蕭義在蕭家耳濡目染上十年,對于如何花錢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舒服,是個中好手。
事實也證明了,有錢更好辦事。
他能在三個月時間里,就在范陽城外,從無到有地起了一座“柱國公府”,就知道銀子的威力有多大。
杜恒霜看著府里的陳設,掩袖笑道:“這些算是公賬呢,還是咱們家的私庫?”
“私庫,私庫,當然是妥妥的私庫。”蕭義笑呵呵地道,“夫人,這整座宅子,以及里面的陳設,都是節度使一職里面的應有之義。”
這個位置,他們蕭家可是要世代傳下去的。
遠在長安的永徽帝當然不這么想。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把節度使變成跟刺史一樣的位置,但是他鞭長莫及,聽說了蕭士及還沒上任,就跟曹刺史斗了一輪法,他覺得深深地憂慮。
慕容皇后見永徽帝日夜愁眉不展,便親自做了湯羹安慰他。
永徽帝聽從醫囑,等慕容皇后生下第五個孩子之后,就跟她分房而居,讓她好好保養身子。
可是慕容皇后親自來看他,還做了他喜歡吃的菜,永徽帝喝了幾口酒,看見身邊是自己心坎上的人兒,就忍不住把她推倒了……
之后,慕容皇后沒有離去,而是在永徽帝的寢宮過了一夜。
第二天,永徽帝非要慕容皇后坐他的龍輦回內宮。
慕容皇后推辭不得,只好坐進去。
回到自己的寢宮門前下輦的時候,正好碰見陰妃和楊妃過來請安。
看見慕容皇后從陛下的龍輦下來,這兩個人的臉都酸得餿了,但是礙著皇后的無上威嚴,她們不敢造次,低著頭行禮請安。
慕容皇后笑著問她們,“今兒這么早?”
陰妃強笑著道:“不早了,理應早些過來。不過打聽好幾次,娘娘不在宮里,所以等到這會子才來。”
楊妃看見慕容皇后臉上那股恬淡的微笑就有氣,她忍不住要刺激慕容皇后,就道:“娘娘,陛下前些日子說要選才人入宮,娘娘這事兒辦得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