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嬉鬧的同時,兩個聲音先后響起,自村子入口處傳來。
“哈!賈六,我還以為是什么厲害角色,原來不過是個活寶,那些赤眼魔猿真是沒用,連這種角色都收拾不了。”
“可不是嘛!我說祁三哥,頭兒也未免太多慮了吧!”
驚覺有人來到,愛菱趕忙帶著孩子們,躲至莫問身后。
莫問亦收起了戲謔的表情,皺著眉頭,照理說,自己的敵人應該是不會口吐人言的啊!
至少赤眼魔猿不會,這么說,出聲的這兩人是……
不用花太多時間,莫問本能的感覺到,麻煩上身了,一面想,一面狠狠地瞪了愛菱一眼,這家伙,明明保證過不會有其他敵人的。
后者似乎察覺到了凌厲的視線,微微縮起了身子,吐了吐舌頭。
“照這么看來,不必等到明日,咱們兄弟倆直接搶下頭功,將這小丫頭擒回,頭兒定會贊賞咱們的。”
“不錯,順手便宜,不妨多占些。”
兩道灰色身影,從前方兩側樹林步出,當見到他們腰間的配戴物后,愛菱身體微微一震,認出那些都是很高品牌的光劍,能持有這樣的高價位光劍,理論上來人就絕非庸手。
當然這些僅屬于理論,因為看見同樣東西的莫問,就只是淡淡地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跟著冷哼一聲,從兩人肩上狼形徽章,直接認得了對方的身份。
狼嚎騎士團,在騎士公會一年前的評鑒中,被評為中上位的實力,以堅強的實力、不留活口的作風而著名,活動范圍屬于銀海公路中西段。
自稱是騎士團,但觀其作為,也不過是個傭兵團,并沒有多少騎士精神,騎士團的稱呼,僅是用來自抬身價而已。他們接受各地諸侯的重金聘用,到處游走,偶爾也會突襲過往的商旅,因為行蹤飄忽,加上本身實力精強,所以地方政府往往不聞不問。
盡管如此,這個傭兵團卻非烏合之眾,他們以“兩百名騎士組成”為號召,是個純由騎士組成的團體,成員皆有相當的武術水準,并非隨便的烏合之眾,“騎士團”
的名稱絕非虛言。
狼嚎的戰績彪炳,甚至有幾個小城市遭其一擊而滅,警備隊被其消滅的事,也是時有耳聞,事實上,若非其素行不佳,以該團的評價是可以更高一些的。
(真該死,早知道臭丫頭料事如鬼,什么除了猴子不會有其他敵人,昨晚的那個噴火家伙是什么?現在這兩個家伙難道又是變種猿猴嗎?)
給突發的狀況氣得翻白眼,莫問的表情并不好。意料之外的敵人一個接一個出現,事情漸漸復雜了起來,這樣對自己可是相當不利。
兩個敵人身材偏高,一個覆額紅發,另一名紫發披肩,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就差沒有大搖大擺了。
很明顯的,他們并沒將莫問放在眼里。
隔著銀發,莫問估量著兩名敵人,判斷對手的級數。雖然是騎士,約莫是三、四流的小人物,應是充作斥候的角色,不過,也足以證明狼嚎“全由騎士組成”的稱號,絕非空口白話。
(大麻煩,怎么會惹上這種人……)
按耐著將爆發的窩囊氣,莫問示意愛菱把孩子們帶開,謹防敵人突襲。狼嚎騎士團的風評不佳,莫問不敢期望對方有不傷婦孺的義舉,這些人動手時,完全沒有騎士操守可言。
而這兩人之所以沒有采用偷襲的方式,并非是因為謹守騎士道德,只是單純地沒把眼前的獵物放在眼底而已。
雙方對峙一陣后,紅發的高個兒說話了。
“祁三哥,等一下,你我左右夾攻,先料理了這小子,然后再擒了這小娘皮去立功。”
被稱為祁三哥的紫發漢子祁三點頭道:“好,就當是動動身手,在山里悶了這些天,身體都快要銹掉了。”
兩人一搭一唱,完全不將莫問當回事。
遭人如此輕蔑,莫問微覺有氣,若換做當年,定要這兩個毛賊立刻飲恨劍下,總算近年來心境大異,再無心與人爭強斗狠,當下也不動作,只是滿不在乎的比了幾個手勢,再掏掏耳朵。
“搞什么鬼?”
“這活寶在耍些什么?”
兩個騎士雖然不懂,卻也知道對方并非稱贊他們,連連出口喝問。
見到孩子們走得遠了,莫問這才冷笑道:“你們這兩只紅頭紫屁股臉的笨猩猩,盡說些來自大自然的聲音……喔!不,是噪音,實在是有損人類的聽覺,還是趕快閉嘴自刎,免得遺禍人間……”
每講一句,銀發男子搖頭晃腦,當說到最后一句時,還故意喵了瞄對方腰間的光劍,大力的搖了搖頭,嘲笑對方的膚淺。
“臭小子,死到臨頭還在胡言亂語。”
“羅唆什么,一劍宰了他。”
一如原先所預料,給這一激,兩頭顯然沒什么大腦的花臉猩猩,發出了憤怒的吼聲,抽出腰間寶劍,大步搶上。
莫問轉開光劍,一個箭步揉身搶上,將敵人擋住,免得給他們沖到后頭,傷及無辜。
“鏗!”
三柄光劍撞在一起,莫問展開劍勢,使了個“纏”字訣,以貼身式的小巧步伐,輕便迅捷,將兩名敵人的光劍封鎖住,進行游斗。
“咦!這小子實力不錯啊!”
兩名敵人都有同樣的感想,原本看到剛才引人發噱的一幕,他們根本不把這邋遢小子當回事,不料交起手來,對方的劍勢也是中規中矩,攻守有度,展現出一個騎士應有的實力。
不過,他們并不擔心,從對手光劍的威力來研判,也不過普通騎士,稱不上高手,兩人夾擊,不過費些手腳,盡可收拾的了,正好當作是運動,反倒是要留心,別讓那女孩和祭品趁機溜走,那才是功虧一簣。
一般來說,真正上過戰場的軍人騎士,對于只廝混武道場的普通騎士,都有輕視的傾向,“沒有經過血戰歷練的,只是成不了氣候的家伙”,這是他們普遍的心理,就連騎士的見習旅行,也常有人炫耀,自己在旅行中,叁加了多少戰役、殺了多少人、消滅了哪些怪物……以此做為戰績。
像狼嚎這等傭兵團,團員往往都是嗜血狂,自詡“歷經無數戰爭后的勇者”,憑恃豐富的閱歷,根本就不把同級的騎士放在眼里。
“祁三哥,你留意些,可別讓那小丫頭溜跑了,頭兒的意思,要抓活的。”紅發男子舞動長劍,刺向莫問,順口說著。
紫發漢子配合夾攻,笑道:“放心,有你老哥在,不怕這小丫頭片子飛上天去。”
(抓活的!)
莫問微一揚眉,這代表,愛菱對他們而言,有某種利用價值,真該死,那笨女人一定隱藏了什么沒說。
辛苦地舞動著光劍,莫問被逼的毫無還手之力這是愛菱的看法,但是,倘若細心一點,便可以發覺,莫問只是隨意地擋架刺往要害的斬擊,對于其余的虛招,連瞥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他的毫無還手之力,只是因為他沒有反擊的念頭而已。
沒有能察覺到這點,并非是愛菱的錯誤,她是個未來的創師,而非優秀的騎士。
銀發男子的心里,正盤算著重要的事,他審查了附近的山林,確定沒有其余生人的氣息,以免這番戰斗給人看的清清楚楚,之后,他開始盤算了。
要應付眼前的戰斗,不過舉手之勞,可是,如果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估計之外的敵人勢必越來越多,這和與赤眼魔猿為敵不同,規模太大的任務,已經大大打亂自己的計畫了。
最理想的方法,莫過于把劍一拋,撥腿就跑,那此事再也與己無關,不過┅┅
與外表的戰斗相同,莫問的心里,進行著更為激烈的天人交戰,他對于是否要戰斗下去,感到遲疑,結果表現在外的,就是劍招越加無力,一劍遞出,尚未擊到便中途收招,看得愛菱好生焦急。
“莫問先生加油,莫問先生加油。”有感于自己的無力,少女將所有的力氣投入,拼命嘶喊。
“這小子真行啊!居然還有啦啦隊在喝采。”
“羅唆什么,馬上宰了他。”
紫發漢子感到不耐了,交手至今,雙方已對拼了百余招,感覺上自己占了壓倒性的優勢,對手的劍威也越來越弱,可是不知為什么,敵人的身上,連半點擦傷也無,這真是奇哉怪也。
這正是現在騎士們的通病,他們只知一昧的注意,光劍能發揮出多少力度,將劍術單純化為力量的比拼,卻沒有發覺到,眼前的銀發男子,正在展露與其劍威不符的精湛劍技,隨手遮擋,便將所有攻擊,一概拒諸門外。
劍光斬落,莫問一個不留神,閃避稍遲,額前的銀發被削落一撮,險些就中招了。
兩個騎士大喜,紛紛使出拿手的招數,趁勝追擊,劍勢大盛,誓要將這麻煩的獵物,立斃于劍下。
“莫問先生小心!”
看見莫問陷入險境,愛菱尖叫出聲,再顧不得自己人小力薄,抓起地上的石子,拼命往前丟。
“可惡的丫頭,在耍什么寶。”
兩個騎士大窘,這些細沙土石當然傷不了人,但若給擲中,卻也頗侍身為騎士的尊嚴,閃躲之間,頗為狼狽。
“唉喔!”
莫問叫一聲痛,愛菱亂擲的石子,哪分敵我,有些也招呼到他的笨頭上,卻令莫問登時一醒。
(不管那么多了,人家小姑娘以赤誠待我,我怎可就此棄她于不顧。)
念及至此,心意登決,莫問連打連退,慢慢退到樹林邊緣,趁勢賣了個破綻,引得敵人來攻。
“小子!撒手吧。”
紅發男子見到莫問右腕忽然露出了老大破綻,大喜之下,連忙揮劍上削,打算一舉把敵人手腕削斷,奪得戰利品。
“呼!”
為敵人劍招所逼,莫問毫不遲疑,撒手拋劍,同時抽身而起,以飛燕般的姿態,躍身至半空。
“好……唉呀!好燙。”
不曉得這柄光劍的劣質性,紅發男子伸手去接,喜孜孜的表情,瞬間就被扭曲變形,慘叫聲中,把那柄燒紅的烙鐵,重拋至半空,捧著又紅又腫的手掌叫痛。
“唉呀!燙死我了,這是什么不良……”
叫聲嗄然而止,自半空飛下的莫問,接過光劍,順手一劍,輕而易舉的斬斷敵人手臂,再順勢將其斬落樹林內。顯然地,某人的手掌,經過多日以來的操練,耐熱力更上一層樓。
所有動作,發生不過一瞬,主客優勝,已發生徹底的異位。
“真慘啊!居然淪落到和這種敵人交手。”莫問浮現一絲苦笑,輕聲自嘲,“不過,總算是個人類,身為騎士,整天和猿猴打架,可真是辱沒列祖列宗啊!”
“該死的小子!”
背后傳來吼聲,是有人要為同伴報仇吧!
莫問連看都懶得看,腳下加速,沖入樹林,追著前頭、引誘后頭追來的,三人先后沖進樹林。這是他的計算,基本上,他并不想讓外頭那些心智年齡不成熟的孩子,看太多血腥畫面。
然而,這決定卻成了莫問戰斗生涯里少見的誤算。才一奔進樹林,莫問還沒發動攻擊,兩名敵人就幾乎是同時失去了蹤影。這是完全不合常理的事,那兩個人距離他前后不過數尺,怎也沒理由這樣突然消失。
難道他們其實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隱藏了實力,在入林后展開高速身法,消失蹤跡,再來向自己發動攻擊嗎?
可是看那兩個傻鳥的樣子,怎樣也不像高手啊……
方自錯愕,答案已經出現,兩顆血淋淋的人頭,急速飛掠出來,揚起血雨,穿過莫問身邊。
殺人者的手法極為兇殘,兩顆頭顱并非被劍刃割下,而是硬生生被扯斷,但又并不是尋常的撕扯;兩顆頭顱均不完整,一個少了上半邊,一個缺了左半邊,以傷痕來看,該是殺人者一擊之下,力道強大,將他們的腦袋轟去半邊,頭顱也撥離身體。
懔于這樣的殘酷手法,莫問更驚于對方的武功。看這傷痕,應該是爪;不用任何刀劍,能以這樣的殺法殺人,縱是自己當年盛時也萬萬不及。再者,這兩人失蹤前距離自己不遠,來人閃電間將他們殺掉,而自己到現在仍無法察覺他的位置,武功之高,實在是可畏強敵。
(是昨晚的那個家伙嗎?)
高手不會平白無故冒出,更別說是這樣的厲害角色,莫問謹慎地將光劍強度開到最大,朗聲道:“你是那個笨丫頭的家人嗎?我告訴你,我……”
對方明顯地耐性欠佳,沒等他將話說完,便有了動作。瞬間,莫問只感到一種幾乎是戰栗的寒意,那是他這級數的武者,面對強敵時的感應,過往除了師傅本人,他從未對誰有過這種感覺,但此刻,強烈的顫栗感,幾乎是鞭擊一樣狂笞著全身。
(不好!)
警兆忽現,正想舞動光劍護身,但手腕甫動,手臂已是一痛,熱辣辣的大股鮮血噴飛,若不是劍光及時蕩過,肯定整條手臂都給人撕扯下來。
(好厲害?什么高手?)
從未感覺死亡如此地迫近,莫問全神貫注,光劍舞成一團星雨,每一著都是白鹿洞劍術里的拼命絕招,密密麻麻地護住全身。
饒是這樣,情況并未因此好轉,每一劍刺出,敵人都閃電躲開,總算對方對他的劍招也有顧忌,不欲硬撼,但每次出手,卻總能破入劍網空隙,狠狠地傷到莫問。
那感覺就像是與風敵對,每一刺出劍,都只能刺中空氣,但當風圍繞著自己吹動,立刻就有一處肉體被殘酷撕裂。
(太……太強了,到底是何門何派?怎么會有這樣的高手?)
苦戰至今,莫問仍沒法看清楚對方的形貌。記憶中,就算是以速度著稱的花字世家,也沒法做到像此人如鬼似魅的神速反應。
環思自己所知的高手,大雪山教務長嚴正可以在內力上勝過此人,但要拼個死活,肯定沒法在此人手里走過一百招。
除了師傅、山中老人,風之大陸上實在想不出有哪個人堪與來者比拼,自己功力縱復、神兵在手,也未必能與之匹敵,更何況此刻。
只是眨眼功夫,莫問腹側劇痛,卻是給敵人破劍網而入,中了一記,要是反擊再遲一分,肯定給敵人破腹直入,什么東西都給扯出來。
百忙中,莫問有一種荒謬感覺,與自己敵對的這家伙不像是人,到像是一頭武功奇高的赤眼魔猿,無比兇殘,獸性勃發……
血腥味大盛,敵人顯然非常興奮,發出一種尖銳的咆嗚,凄厲無比,要不是此刻流血流得兩手發軟,莫問說不定會再次打起寒顫。
(該死!沒別的辦法了,要解封丹田,做最后一拼嗎?但一年之期未滿,解封了也是死啊……)
生死交關之際,許多念頭在腦里閃過,驀地,一個呼喊聲傳入耳里。
“趴下!”
似是愛菱的呼叫,不及細想,莫問立刻趴倒地上,緊跟著,背上劇痛驟生,有一只手爪按上了背心,似乎就要破背挖心。
瞬間,后方大氣奇異地波動,強烈的藍白光芒,夾帶沖擊波,掠過莫問背上。
“桀桀”
莫問聽見一聲像是野獸怒吼的狂嚎,對方沒能躲開這一記,已在小愛菱的太古魔道武器下吃了大虧,手臂給高能量的陽電子炮射中,千分之一秒內氣化無蹤。
“嗶啦嗶啦!”
樹木倒塌的聲音紛紛響起,光柱所經之處,樹林被切出了一個整齊的圓形,筆直貫通,深不知處。
疼得幾乎要暈昏過去,莫問聽得勁風響起,卻是敵人驚怒交集,舍下自己,直往林外掠去。
這又是一件極度震驚的事。愛菱那件太古魔道武器的威力,莫問目睹多次,估計若是給正面擊中,地界以下沒有任何高手能夠生還。這人剛才不曉得給轟中多少部位,但半個身體該是跑不掉,非但沒死,還能出手攻擊,簡直是駭人聽聞。
(糟!那個笨女孩還有其他的小鬼……不能這樣!)
拼起一口氣,也不顧身上傷重,莫問咬牙翻起,從被轟開的大空洞之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道黑影急撲向愛菱。
(不好!)
要趕去已然不及,莫問灌勁于臂,光劍雷轟電閃般擲出,直射向攻往愛菱的敵人。
照對方的速度,這一劍絕沒可能將之射中,但給先前被炮擊受到的傷勢拖累,速度減慢;而愛菱好像又喊了一句話,讓他身形一頓,因此便給莫問的光劍透肩而過。
“桀”
連番重創,對方終于打消了再戰的念頭,身形一閃,破空而去,也在這時,莫問見到了“它”的背影。
那是一個黝黑的瘦小個子,背后生了一對漆黑如墨的蝙蝠羽翼!
(魔……魔族!)
這個念頭在莫問腦里閃過,腳下一軟,險些當場摔倒,卻被趕奔過來的愛菱扶住,沒有出丑。
而雖然無法確認表情,但從那緊繃的嘴角,少女知道,莫問先生現在,非常的不高興。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