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八月雷因斯北門天關
對源五郎來說,周公瑾是一個幾乎未知的對手。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雷因斯主要面對的敵人,是以石崇、花天邪為首的勢力,周公瑾那方因為困居海牙,沒有正面接觸的機會,源五郎也無從了解公瑾的意向、手上籌碼。
當郝可蓮開始與有雪接觸,源五郎選擇維持這條情報管道,不去破壞,但其實有著別的打算。
如果能擒下一、兩名公瑾的心腹,那么對于了解公瑾的實力,必然很有幫助。而只要能使用窺知記憶之類的術法,拷問根本不是問題。
但郝可蓮卻是個很棘手的女人,機警靈變,武功與作風都相當狠辣,要設計擒她,得要挑選一個不會波及到旁人,也沒人質可抓的環境。源五郎的按兵不動,漸漸鈍化了敵人的警戒心。
圍捕獵物的時機已經到了,但是要動手,源五郎還是覺得勝算不足。在公瑾身邊的人才中,郝可蓮遠比死去的花殘缺更為難測,無論她的炎系武學、含毒內力,都讓源五郎感到可疑,而且幾次交手,并無法判斷她是否全力以赴,也就無從確認她的實力底限。
因此,為了確保勝算,源五郎動用了三名天位武者,希望能在最保險的狀態下,將人擒下。
計劃相當成功,妮兒與源五郎的狙擊,有效地削減了目標的實力,而韓特的一記突襲,更是將對手創傷,只是在成功的那一剎那,在場的人都有一種詭異感覺。
首先是韓特,當他催發著劍上紫電,雷轟電閃般揮斬劍招,將敵人逼得還不出手來,正自大占上風,卻忽然感到一陣悸動,血液流速莫名其妙的加快,那顆魔族的心臟更是前所未有地狂震著。
(中毒了嗎?)
韓特否決這個可能,他的戰斗經驗無比豐富,熟知各種毒藥毒發的征兆,更何況人類的毒藥,多半對魔族無效,自己的異常并非中毒,而且天心意識狂鳴著,一種有些熟悉、卻又全然陌生的感應,由鳴雷劍的波動直震心海,這種令人懷念的不安,究竟是什么?
(怎么會這樣?戰斗中感應亂七八糟的……)
不只是感應方面的問題,這個只曾聞名未曾謀面的女人,瞥向自己的眼神,很奇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好像有一股不尋常的恨意,但是又不太像。過去自己與她有過什么恩怨嗎?自己的女性仇家怎么算也成千上百,但那都是債務糾紛,卻不曾與女特務有過糾葛,這個女人……
韓特開始煩躁了,出于一種未知的理由,他想盡快從這一戰中脫身出來,紫電強度陡增,劍上力道也是不住增加,終于,他找到了破綻,重刺了過去。
(這女人……好像有點……)
一劍刺過去,郝可蓮不閃不避,竟是悍然舉臂相迎,只見得血花四濺,鳴雷劍的劍刃,已經將她細嫩的左手腕貫穿。
‘你……’
從劍上感受的壓力,韓特情知對方收縮手臂肌肉,強行困束住鳴雷劍,心中一驚,暗叫不好,一股紫電勁順著劍刃震蕩過去,同時運勁回奪,要將兵器撤回。
這樣的迅速反應,會將敵人的左腕整個削掉,盡管之前源五郎的打算,是在盡可能不傷人的前提下擒拿,但這女子的反應與決心都太厲害,為免后患,有必要廢去她的反擊能力,生存在黑暗世界的人到底有多危險,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對方好像料中了自己的應變措施,勁道一發,劍刃上就蕩回來一股灼熱內勁,詭奇邪異,將自己的紫電勁抵銷,又同時緊縮臂肌,抽動手臂,竟似要將鳴雷劍一舉奪去。
‘好賊婦,這么狠!’
在韓特所見的敵手中,還是首次遇見戰法如此狠辣、果決的女子,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凜,再次有了那種熟悉的不祥感覺。
韓特與郝可蓮僵持不下,源五郎和妮兒自也不會旁觀,兩人分從左右掠至,希望合三人之力,將這女子迅速拿下。
‘咦?’
首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妮兒。在掠近的過程中,她好像看見郝可蓮的發色產生變化,自發根開始,漸漸變成雪亮的乳白色,朝發稍蔓延過去。
(該不會是和李瘋子相處久了,眼睛看花了?除了那個用劍的變態,哪有別人發色會說變就變的?)
事發突然,妮兒腦里只閃過這樣的念頭,但另一側的源五郎卻看得更清楚,確認了除頭發之外,色澤的異變也出現在郝可蓮肌膚上,所有不受衣衫覆蓋的肌膚,都顯示著這樣的變化。
原本像郝可蓮、妮兒這樣的美人,肌膚就是白皙柔嫩,吹彈可破,但郝可蓮此刻的膚色,卻迅速轉為完全的乳白色,看來晶瑩潔白,呈現一種懾人心魂的艷美,但也同樣透露出一股不正常的妖異。
變化似緩實疾,當源五郎與妮兒掠至近處,郝可蓮的異變已經完成,通體的膚發盡轉為白色,就只余下左臂上不住淌下的朱紅赤血。
(這是……)
相較于另外兩人,韓特的反應更是激烈。隨著膚發眼瞳色澤的改變,面孔與眉宇也稍稍有著變化,而當那張記憶中的美麗臉孔出現眼前,韓特全身劇震,心靈的震撼傳至手臂,險些就握不住鳴雷劍。
‘你……是你,純!’
‘猜對了,這么久不見,哥哥你最近好嗎?’
甜膩的嗓音,彷佛在向男人撒嬌,但實際采取的反擊卻極其辛辣。郝可蓮無視仍刺穿左腕的鳴雷劍,扭腰斜身,一腳就反踢出去。
勁風臨身,韓特心神激蕩下反應稍慢,又是這樣的近距離,百忙中只能側身一避,被勁風擦面而過,熱辣辣地甚是疼痛,但卻仍牢牢握住鳴雷劍不放。
逃過一記重擊,哪知郝可蓮的主力在這時才發出,看似踢空的一記,半途轉向將所有力道聚集于腳尖,重重踢向韓特握劍的手腕。猝不及防,韓特吃了一記重踢,手腕奇痛,若非睥世金絕及時護體,整只手肯定給踢斷。
韓特身不由主,向后翻跌出去,撒手撤了鳴雷劍,被敵人奇襲奪去。源五郎和妮兒這時才趕到,本來配合韓特,三人合力,便可將敵人創傷擒下,但韓特被擊飛,包圍網便出現了空隙。
‘小白臉哥哥,別貼得這么緊嘛!’
郝可蓮一聲嬌笑,將夾在手腕中的鳴雷劍抽出,反擲出去,釘射向疾掠過來的源五郎,自身則反向撞往妮兒。手臂被一劍貫穿,傷及筋骨,理應是痛徹心肺,但整個過程中,郝可蓮就像感覺不到半分痛楚般,行動如常,任著手臂傷處滴滴淌血。
‘妮兒小姐,小心她……’
源五郎出言警告,自身則無奈地斜身躲避鳴雷劍。心頭的警兆與理智判斷,他不愿意伸手接下鳴雷,而當這柄神兵擦身錯過,奇異濃香撲鼻,源五郎知道自己做了正確選擇。
‘沒問題!’
妮兒給這一連串變化弄得昏頭轉向,但卻也知道敵人身上有了不尋常變化,提高警覺,兩記天魔刀全力斬向沖來的敵人。
對郝可蓮來說,這也是她突圍的最后機會,所以斂起笑容,同樣是全力以赴,鼓起勁道,與妮兒的天魔刀正面對撞。
甫一接觸,熊熊火勁焚身而來,勁道比之前遭遇過的更要灼燙逼人,倘使沒有準備,一定立刻被轟退開去,血焚如熾。想起對方適才自傷奪劍的勇悍,妮兒好勝心起,一咬牙,也不管身上灼痛難當,天魔勁滔滔不絕地轟壓過去。
氣勁交擊的巨爆,與兩女的悶哼聲同時響起,第一輪對撞,兩人都不好過,強大內勁撞擊的結果,鮮紅赤血在彼此唇邊出現,而天魔功不愧是魔族鎮族之寶,妮兒還稍稍占了上風,天魔刀成功壓制郝可蓮的烈焰勁道。
第一輪比拼分不出明顯勝負,妮兒急忙運勁,要發出第二重的天魔功,哪知她才動念,郝可蓮的碧火勁卻立即逼迫過來。
(怎么會?她回氣速度快過我這么多?)
妮兒的驚愕難當,又發現敵人盡管鼓勁攻來,但力道并不算很強,只是勉強施為,心中稍定,才要反攻,郝可蓮卻整個身子急撞過來。
(近距離撞人,能有多少沖擊力?是想靠毒藥來攻擊吧?)
事先源五郎已經分析過,要眾人提防炎系武學與毒物,而能夠化除各種毒勁的天魔功,正是這方面的最佳利器。妮兒的戰斗反應不算差,立刻便想到應變之道,預備以天魔勁來化解敵人的沾身毒物,伺機反擊。
然而,比起郝可蓮的精練老道,妮兒還是遜了一籌,她怎樣也想不到,當郝可蓮貼身撞上來時,遞發的不是毒物,而是火辣辣的一記香吻。
‘哇!’
驚叫……甚至幾乎可以說是慘叫的嚎聲,從源五郎與有雪的口中發出,從他們的角度,只看到兩名嬌俏美人纏扭在空中,四唇相接;妮兒似乎又羞又氣,拼命想要掙脫,但是從無這方面經驗的少女,心亂之下手足無措,好像把平時學的武功都給忘光,更被對方輕易制住。
濃濃的女兒家香氣,熟練而具挑逗性的熱吻,讓妮兒腦袋昏昏,不知身在何處,只是在那條靈蛇般的丁香,突破貝齒阻礙,嘗試要長驅直入時,大驚失色,忙不迭地亂推出去。
‘呵呵,小妹妹好純情呢!’
輕易破去原本要付出極大代價,才能突破的殺局,郝可蓮把妮兒拋擲出去,恰好就擋在怒吼著飛沖過來的韓特身前,自己倒旋著飛出去,雖然挨了源五郎一記小天星指,險些疼得眼前發黑,但終究是給她突破包圍網,飄飛降落在老遠處的樹林邊。
‘可惜啊,小白臉哥哥,看你的小女人反應這么生澀,該不會你以前從來沒碰過她吧?被我拔了頭籌,真是不好意思啊!’
才一落地,郝可蓮輕輕轉身,順勢向敵人作著嘲諷,‘被奪了初吻,就這么大反應,小白臉哥哥的手腳不快一點,下次可能就被我奪了你小情人的初ye呢!’
相較于源五郎的鎮定,妮兒顯得心神大亂,一下又羞又怒,搶上一步,想要動手討回顏面,但是才踏出一步,就顯得步履虛浮,被旁邊源五郎一把扶住。
(小女兒家,畢竟還是嫩了點。)
源五郎心下感嘆,但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只是站上一步把妮兒攬護在后頭,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你是……鳴雷純?’
源五郎還記得那天在海島上,韓特曾經說過的往事。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找尋一個女人,是與他離異的妹妹,體質特異,從出生開始,毛發肌膚就是奇異的白色。人類女子中也有這樣的白化癥患者,不過,會這么突然變身,又有這樣高強的武功,想必就是韓特找尋已久的人了。
而理所當然的,這個女人……就是魔族了。
表面上平靜無波,源五郎內心卻起了不小的漣漪。在自己全然不知道的情形下,又有高級魔人來到人間界了,而且,郝可蓮并非是這一、兩年才出現的新人物,起碼在二三十年……甚至百年前就已經到達人間界,潛伏活動,像她這樣的魔人到底還有多少?
‘你知道我的名字?呵,你好壞,搶走了我哥哥的臺詞。’被一語道破身分,郝可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隨即露出了然之色,把目光移向源五郎身旁的韓特。
已經把鳴雷劍吸攝回手中,韓特牢牢握著劍柄,手掌因為過度使勁,青筋條條暴露,眼光則死死地盯著久違重逢的親妹妹。
‘狩哥哥,來到人間之后似乎墮落了不少,聽說你變成了守財奴,在地獄里被火烤的父親大人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怎樣?來人間后有沒有想念我啊?我的身材比以前更豐滿了唷!’
郝可蓮微笑著說道,還特別走了幾步臺步,搔首弄姿,任雪白的長發在嬌軀上擺動,若非氣氛緊繃,還真是別具魔族美人的艷媚風情。
‘嘻嘻……怎么會不想?自從那一天以后,每一天、每一晚,我整個夢里全都是你呵。’
韓特像是笑著回答,語氣上聽不出什么特別意味,感到詫異的妮兒,忍不住從旁邊偷偷一瞥,一看之下,險些嚇得后退一步。
認識這男人有些時間了,從不曾看過他這等姿態。微笑的表情,是看不出什么異樣,但是眼中已經找不到半絲理性,燃燒著赤裸裸的殺意與瘋狂,用力咬著牙齒,微咧開的口唇間,除了淡淡血絲,還有大量白沫溢出,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頭即將發狂噬人的恐怖兇獸。
(這個人……真的是魔族。)
曾經隱約看過韓特魔化后的身影,妮兒早得知一切,但卻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深深感覺到人類與魔族的分別。
‘這么想我啊?傷腦筋呢,本來在人家的預算里,哥哥你應該是再也沒有想念我的機會了呢……’
舔了舔干燥的口唇,郝可蓮笑道:“算了,在這么沒氣氛的環境下重逢,好煞風景,我們兄妹下次挑個有情調的地方,好好來個熱情擁抱吧!‘
‘純!你想跑嗎?’
在郝可蓮轉身奔入樹林的剎那,狂吼出聲的韓特已經握劍奔了上去,與他一起行動的還有源五郎,于情于理,他都沒有理由讓郝可蓮跑掉。盡管現出魔人真身的郝可蓮實力有所提升,但是合三名天位高手的力量,仍穩穩地足以將她拿下。
雙方距離有差,郝可蓮早一步奔進樹林,攔截不及的韓特立即揮劍,在狂憤的強天位力量之前,樹林根本不形成障礙,被輕易掃平,連帶下方土地都被掀翻半空。
趁著這混亂的情勢,源五郎、韓特一起搶身追入漫天殘枝碎木中。妮兒反應慢了一步,正要跟著搶入追截,卻聽見一聲轟然巨響,洶涌氣浪迎面而來,迫得人通體發寒,只見源五郎、韓特全都被轟得倒飛出來。
‘你們……’
源五郎一下飄逸的空中轉身,輕松落在妮兒身旁,還順勢幫她擋下隨沖擊波轟發過來的殘枝碎木,但當妮兒看了清楚,才發現他左手鮮血淋漓,已經在剛才的追截中受創。
‘你受傷了?是那個魔女?’
‘不,不是她,另外有高手埋伏在樹林里,我們完全沒有察覺……是相當厲害的高手,掩護那女人離開了……真兇狠,那一擊差點就摧破了韓特的金絕護身。’
‘什么高手這么厲害?’
源五郎甩甩手腕,瞥向旁邊,韓特的情形遠比自己要更壞,那個神秘敵人似乎有意要領教一下睥世金絕的威力,所以放棄收效最大的第一時間突襲,先釋放出殺氣,讓己方有所防備,這才恃強硬攻。
‘純!你哪里也別想跑!’
躺倒在地的韓特,片刻就醒過來,像一只瘋獸般狂吼著追了出去,幾下子就沒了蹤影。
看見他背后的嚴重傷口,敵人是在硬碰硬的情形下,幾乎是強行摧破了睥世金絕的護體剛勁,什么高手有這等本事?
‘妮兒小姐,注意到了嗎?韓特背后的那個傷口,是被一只利爪硬生生撕出來的。’
‘嗯,確實。’
‘看到這個東西,有沒有讓你想起某個棘手家伙?’
‘傷好得這么快?不會吧?’
‘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當源五郎一方與郝可蓮在北門天關發生沖突,艾爾鐵諾境內,也進行著一場小小的斗爭。
斗爭的雙方人數懸殊,但卻維持著均勢,認真來說,人數少的那邊甚至還占了上風。在天位戰已經普及的目前,這種情勢出現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顧忌諸多,泉櫻根本沒有趨于劣勢的理由。
得知恩師亡故于中都,泉櫻感到萬分驚愕。事前,她被花天邪率領黃金龍陣圍攻,負傷逃逸,努力把這個訊息傳回白鹿洞,希望能讓恩師有所預備,不至于被這突然出現的天位火力網打得措手不及。怎知道,仍是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陸游、天草四郎兩大強人一起斃命于中都。
至于師兄周公瑾,泉櫻壓根就不指望他會給自己什么幫助。從種種跡象來看,周公瑾、旭烈兀兩人根本就是共謀弒師,白鹿洞的同門師兄弟,現下等若是分崩離析,自己不必對師門抱什么期許了。
念及此事,泉櫻為之黯然神傷,但理智隨即作出判斷,眼下艾爾鐵諾權力中樞亂成一團,石崇被捕下獄,周公瑾與多爾袞一派相互制衡,加上中都一戰傷勢的影響,多爾袞等人應該是暫時不會離開中都,換言之,升龍山上無人是自己對手,正是以實力壓平一切,取回龍族的最后機會。
這個想法基本上并沒有錯,然而對方卻技高一籌,盡管石崇身在獄中,但他的智慧卻搶先一步,早在黃金龍騎士團撤離中都時,就計算到了后續的可能,給龍騎士們留下了防身錦囊。
‘龍族前族長的武功、資質,都是難得之選,但在個性上卻有無法彌補的缺陷,當她重上升龍山,只需要依計而行,便可令她的過人武勇無用武之處。’
因為石崇的吩咐,重上升龍山的泉櫻,面對著族人的敵對態勢,但卻不與她正面動手,而是以升龍山附近的人類性命為要脅。
‘從這邊往東,百里內的城鎮,大約有八萬人居住,我們散出了三十頭黃金龍,只要你敢動武,這些人類的命就記在你帳上。’
以慎思長老為首,族人的威脅令泉櫻怒不可抑,從什么時候起,龍族的精神墮落至此?抑或他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只是自己從來不曾發現?
‘我們受夠了!龍明明就是這世上最強的生物,橫行霸道,無人能阻,為什么我們就要為了維護人間界這種理由,世世代代被困鎖在深山呢?’
‘這是我族的使命,是從天地初生,造物之主就賦予我族的神圣使命,長老們之前不是這樣教過我的嗎?’
‘造物之主錯了!我們也是生物,不是工具,我們也有權爭取我們想要的東西,世世代代困守在這荒山上,守護什么人間和平,我們得到了什么?得到過什么?你是族長,你回答你的族人啊?’
‘即使是這樣,你們現在的做法,又置龍族的名聲與武魄于何地呢?不能堂堂正正作戰,用這樣卑劣的戰術,豈非令龍族蒙羞?’
‘笑死人了,你所謂的卑劣從何說起?因為人類與我們實力有差,拿來當盾牌就是卑劣?那你與族人實力有差,你恃強凌弱,不是也很卑劣?比起來我們不過是合理還擊而已。’
泉櫻無言以對,當爭辯的其中一方已經失去義理與羞恥,再多的辯答也沒有意義。
環視看去,所有族人的目光,無論老少,九成以上都對自己抱有敵意,這代表情勢并非單純地受人蠱惑,或是一時沖動,而便是自己不愿意承認的事實:自己已經背離了族中的人心。
直到這一刻,泉櫻才真正死心,長嘆一口氣,預備離開升龍山,哪知才背轉過身,后頭就立即發動襲擊,盡管龍體圣甲護身,只是一陣肉痛,但這一下心頭也是夠難過了。
‘你們……’
‘哼!我們要對石君侯表明心跡!’
戰斗就這么展開,純以力量來說,泉櫻沒理由屈居劣勢,但欠缺戰意,兼之投鼠忌器,結果就一路被族人逼著走,打著泥沼戰。
龍族出動五十頭黃金龍陣,窮追著泉櫻不舍,但另外一方面卻也不敢過度進逼,中都方面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多爾袞、花天邪率軍出征,中都目前也在鬧人力荒,根本不可能派人過來打這種沒意義的戰役。
雙方相互僵持了幾日,一追一逃,泉櫻漸漸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行去,希望把族人甩開,這天到了一處偏僻山頭,除了一座山村,就看不到什么別的市鎮。
泉櫻心思細敏,在空中經過那座山村時,轟出幾記沖擊波,驚得村人四散逃竄,這樣當一個時辰后再繞回來,村內便已無人,是一個可以開戰的場所了。
一個時辰匆匆即過,當泉櫻陡然拉快速度,甩開黃金龍的追擊,重新回到那座小山村上空,明明一個時辰見已經見到村民逃散,但現在一看,卻見山村中仍是有不少居民,難道自己有什么計算錯誤之處嗎?
無暇細想,泉櫻倉促降落,此刻正是晌午時分,山村里的人看來各自忙碌,瞧不出有什么特別,向前走了兩步,向左右看了看,忽然感到一絲異常,好像在前方不遠處,有著什么東西,吸引自己的注意。
往前再走上幾步,泉櫻見到一個年輕人,獨自坐在村口的一塊大石上,與一位經過的茶販說話、喝茶。
那個年輕人的相貌很特別,眉清目秀,很是有一股書卷味,身穿白潔儒衣,腰間配劍,但卻不似一般白鹿洞儒生,多佩掛玉環金鎖之類的飾物,給人一種明快直接的感覺。
可是,最奇特的,就是這年輕人綁束在腦后的雪白長發。在泉櫻的記憶里,除了老人,好像不該存在著這種白發蒼蒼的少年,即使是五師兄李煜,那也是銀灰,并非這樣的雪白。難道……是魔族嗎?但怎么感覺不出魔氣?
‘你……’
‘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識,這么樣盯著一名陌生男子看,有失禮數,你過去的師門不曾教導你這一點嗎?’
才開口就被訓了一頓,泉櫻錯愕難當,由于情勢太過怪異,她甚至還來不及生氣。
天下儒生,九成九都與白鹿洞有關系。看這人的打扮,不太像是本地村人,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是刻意在等候自己嗎?那么……他是友是敵?
心中納悶,泉櫻悄悄提高了警覺,但問出口的卻是一句:“村人都往外頭避難了,為什么你還坐在這里?‘
‘在下的腿軟了,所以不能逃。’
這倒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而那白發青年毫不羞愧地說完這句話后,立即背轉過身,從泉櫻的角度來看,只見到他雙肩與背脊微微顫動。
‘這位……公子,膽子小,用不著怕得哭出來啊!’
‘無識之輩,我是在笑,在笑啦。’
白發青年斜轉過身,有些責怪地瞥了泉櫻一眼,立刻又背轉過身,好像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再度偷偷竊笑起來。
突如其來的一切,泉櫻只覺得莫名其妙,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這么滑稽,惹得這人頻頻發笑了?如果可以,自己倒很希望知道,也來笑一笑。
情形太怪,泉櫻一時忘記了本來目的,直到空中風聲響動,十數頭黃金龍盤旋降落,將整個村子包圍住,泉櫻驚覺,但卻晚了一步,雙方陷入難堪的僵持中。
只是,這一次當要脅場面再度出現,卻有了完全不同的發展。泉櫻本來甚感猶豫,因為若自己還擊,或是閃電飛離,這些已經殺紅眼睛的族人就會拿周圍人質開刀,還沒想出應對方略,后腦就挨了一擊。
‘喂!’
不用回頭,泉櫻也知道出手的是那名白發青年。可是,本來的些許怒意很快就變成震驚。這人能夠在自己完全沒察覺的情形下,出手如風,一下就中后腦,倘使他有意傷人,自己豈非已經重創倒地?這到底是從哪里跑出來的高手?
‘你這婦人在想什么?背著我走啊!’
白發青年理直氣壯地說著,泉櫻則花了好一段時間,試著理解他的意思,最后才很遲疑地解釋為‘請背著我逃走’。
‘喂,你們兩個在說什么?’被這兩人完全忽略存在的龍族騎士們怒了,喝道:‘照我們的話做,不然,我們可無法保證這附近人類的安全。’
‘請自便吧,你們喜歡怎么做,那是你們的事。作出無恥惡行的人也是你們,為什么我們就要替你們負責任呢?’
語出驚人,白發青年的突來話語,把泉櫻嚇了一跳,就連旁邊的幾名龍騎士都面露訝色。
‘你的意思是,這里的人類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無所謂嗎?’話聲中已經有些許懼意,之前得意忘形,他們全然忘記了如果敵人豁出去,不在意人質威脅,那么己方將完全不是對手的事實,如今警覺到,恐懼便開始出現。
‘好奇怪,如果你們可以完全不在乎,為什么我們就要很在意?這樣不是很不公平?’
白發青年皺眉道:“而且,從這個距離來看,我一點也不覺得你們來得及作什么。‘
一句話點醒眾人,當人質戰術失效,幾名龍騎士怎么會是泉櫻的對手?在這種近距,別說頑抗一、兩招,連逃走的余裕都沒有。
龍騎士們本來就已經與黃金龍結合,這時驚醒過來,搶先發動攻擊,朝被圍在中心的兩人洶涌轟擊過去。
泉櫻秀眉微蹙,正要設法防御這近距離轟擊過來的四記天位力量,后頭一聲清亮劍吟,白發青年已經振劍出鞘,抖手揮揚,雪亮的白銀劍虹迎向黃金龍氣勁,熟悉的軌跡令泉櫻大為震驚。
‘抵天之劍?’
正是創自陸游的天下第一守招,饒是黃金龍氣勁威力千鈞,卻被這一圈輕巧劍虹全給擋架下來,回旋卸力。最令泉櫻為之錯愕的,便是以她的眼力,也無法判斷出這一劍是抵天三劍中的哪一劍,這人的使劍法頗似當初源五郎,只是發揮抵天三劍的柔韌劍意,而不限于劍招。
除非得自陸游親傳,另外再加上自己苦練,否則單靠偷學無論如何學不到這種程度,那時自己便是靠這一點來判斷源五郎與師門有舊,如今這白發青年能使出這么流利的抵天之劍,難道也是恩師陸游的弟子?
聽見泉櫻這一喊,龍騎士群更是驚得魂飛魄散,皇城之戰中陸游所展示的神功,參與那一戰的龍騎士誰人不懼?實在不想再面對白鹿洞子弟,抵天之劍是陸游親傳弟子的證明,現下正面對上兩名陸游弟子,甫一動手,眾人全都沒了戰意。
當這一輪轟擊結束,抵天之劍的勢道已老,龍騎士們哪敢再攻,呼哨一聲,就要撤走。
‘這么容易就想走了嗎?留點東西下來吧!’
卸散盡龍陣的轟擊力道后,長劍并未回鞘,反而彎曲彈射,劍氣輕輕在黃金龍身上劃過,留下幾乎目不能見的微小傷口。
傷口不大,但造成的效果卻很可怕,本來龍騎士是以特殊體質與黃金龍結合發揮天位力量,但是被劍氣擦傷后,一種奇異力量開始進行影響,緊跟著,從來不曾有過的怪事發生,與龍騎士們結合無間的黃金龍,竟然對結合的人體產生排斥。
只聽得連串爆響,黃金龍全數與身上的龍騎士解體分離,不僅如此,還發起蠻性,將他們拋摔下來。
能夠駕馭飛龍出擊,這些騎士都是相當老資格的騎手,自藝成以來,幾曾被座騎拋摔墜地過?一時間呆若木雞,只看到幾頭黃金龍將騎手拋摔下來后,好像得到自由新生般,鳴嘯一聲,竟然破空揚長而去。
直看到黃金龍消失在云中,幾名龍騎士才如夢初醒,警覺到身旁的兩名敵人,不約而同地大喊一聲,紛紛奔逃流竄去了。
見到他們狼狽逃跑的樣子,泉櫻莞爾一笑,并不打算追擊,在某些方面而言,她也感到欣慰,不用與族人動手。
微側過頭,剛好便看到那白發青年肩背顫動,好像在笑些什么,但察覺到自己的視線,立刻就靜了下來,同時風聲驟響,自己想要閃避,卻仍是慢了一步,又被他一記劍鞘打在頭上。
‘白鹿洞子弟真是越來越不知所謂,不但做事優柔寡斷,而且還自以為是,陸老兒教出這樣的腐徒,足見他思想僵化,活該落個粉身碎骨,死有余辜。’
盡管泉櫻并不認同陸游的做法,但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這樣侮辱恩師,她感到一陣怒意,回轉過身,待要說話,卻瞥見那青年的配劍,心中一凜,把將出口的話按了下去。
那是恩師陸游的配劍──凝玉劍。九州大戰時期,恩師便憑此劍掃蕩奸邪,武功大成后被譽為劍圣,由于無須再持實劍對敵,這柄劍便封藏在冰洞之中,自己從未見過任何人持有此劍,恩師亡故后,為何此劍落在這人手里?
‘聽說在白鹿洞弟子中,你雖是女子,卻有勇有謀,文武雙全,我抱持期望而來,怎知你的表現卻讓我大失所望。白鹿洞儒學中有所謂用干戚以濟世,你拜在陸游門下,怎么就沒學到這一點?盡是表現些婦人之仁,被這點小技倆困得進退不能。當斷處不能斷,永遠只著眼小地方,就失守大局。當你的敵人發現人質戰術對你有用,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被你牽連而受害的人就越來越多,你又該如何是好了?’
像是斥責,白發青年搖頭說了一大段話,眉宇間頗見怒色,但說到最后,語氣卻轉為和緩。
‘儒者風骨,要扛得起責任,卻不是什么責任都要扛,難道曹壽駕崩、天降紅雨,這也都是你的責任嗎?我確認過了,和你的幾個師兄弟相比,你并沒有失去仁心,這是最值得贊許的地方,白鹿洞仍有這樣的人,其道不絕,可喜可賀。’
泉櫻微微一笑,沒有分毫怒意,這青年從外表來看,著實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說話這般鋒銳直接,但出劍卻又處處保留余地,使的是抵天三劍,防御后又以精準天心意識,分解龍騎士融合,從頭到尾未傷一人。幾方面看來都讓人感到不協調,真是好怪的一個人。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泉櫻彎腰施禮,不計外表如何,這人是以儒學之道指教于己,依照白鹿洞的禮儀,對他表示敬意并無妨。
白發青年目光橫移,望向山村,看著因為危機解除出來探顧的村民,好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我以稼軒為名,滄海為姓。’
‘滄稼軒?’
‘海!是海啦……白鹿洞在搞什么鬼?為什么專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弟子?’
輕易推翻了之前的評價,海稼軒連連搖頭,而泉櫻則是猶為著他剛才的兩句詩詞,思索出神。
那詩詞的下兩句‘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有著很強烈的感嘆意味,這人突然念著這兩句,是偶然?還是有意?截至目前為止,天位武者多半都是大膽辣手,視旁人性命若無物,特別是男性,難道……會突然跑出一個例外的嗎?
‘我要往自由都市一行,你若無事,可愿意與我同行?’
海稼軒的說話一如出手,都是那么無跡可尋,泉櫻才一愣,就看到他拔劍出鞘,將劍與鞘分持一手,射出‘嗤嗤’劍氣點觸地面,像是柺杖一樣,支撐起身體。
‘你、你的腿?’
看到這一幕,泉櫻多少也明白了,為何自始至終他都坐在大石上不動,連出手時也未移分毫。
‘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我的腿軟了,因為某些理由,我一時間行動不便,得用這形式行走。’
海稼軒緩緩飄升起來,也許兩腳不能行動,但若是飛行起來,那就沒有差別了,然而,看他兩手各持著東西飛行,樣子就像是某種古怪的滑稽大鳥,泉櫻實在是很想笑。
這個人……與師門有什么牽扯?當前風之大陸的沖突在于雷因斯與艾爾鐵諾,他朝自由都市而行,是為什么?
為著解開這些疑團,泉櫻整了整頭發,心里也有了決定。
沒有能夠留住郝可蓮,就雷因斯一方來說,很是讓他們扼腕。不過,源五郎卻是很滿意。
無論是天位戰或大陸爭霸,決勝關鍵都在于知己知彼。源五郎不畏懼敵人強大,但卻很擔心敵人手上握有什么自己不知的底牌,突如其來地逆轉局面。
周公瑾一方,對雷因斯來說有太多未知,為了讓情況好轉一些,源五郎設計拿下郝可蓮。而之所以挑選她,則是因為在周公瑾的陣營里,她是一個充滿未知的角色。
‘唉,如果知道她是那個死要錢的妹妹,我一定會更小心,至少動用五名天位高手合攻,才來擒人的。’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讓獵物逃脫的源五郎,卻看不出半點憂色,好像還很開心一樣,撫掌微笑。
假如說,把這次出手目的定為探測敵人,那么源五郎確實已經完成基本目的。逼出了郝可蓮的魔人身分,又得知周公瑾陣營還暗藏別的高手,這些都是很貴重的訊息,倘使等到實際開戰才發現,說不定會造成無可彌補的損失。
(不過,假如說她是韓特的妹妹,依照性情來推測,不可能只留一樣壓箱底的逆轉技巧吧?但她卻選擇了暴露自己身分,假如說她其余的底牌,重要到寧可暴露身分也要隱藏,那么……)
源五郎暗忖自己或許是多慮了,但從過去的經驗看來,自己的顧慮總是有其必要性,或許是該搜集情報,策劃下一次的主動出擊了。
‘拜托,你有沒有搞錯?人都跑了,至少有點憂患意識好不好?’
沒有源五郎這樣的復雜心思,妮兒的心情好不起來,特別是想到那天被妖女吻了好一會兒,她就想沖去猛洗嘴巴。更過分的是,當與稷下聯絡報告,向兄長提起此事,螢幕里頭,只見嫂嫂轉身偷笑,兄長則老實不客氣地拿了顆蘋果丟向螢幕。
‘沒用的家伙,這樣也值得鬼吼鬼叫,被人強吻了,那就吻回來啊,別為了這種小事叫得像是死了哥哥。’
蘭斯洛直接了當的回答,讓妮兒為之氣結,不過,也提早安定下心情,情形遠比韓特要好得多。
韓特的情形就很嚴重了,追著郝可蓮的他,沒幾下就追丟了回來,寒著一張臉。
本來不愿意與外人多接觸的韓特,這次會主動回來開口,要求醫藥援助,就可以看清他下了多大的決心。看出了這一點的源五郎,特意把韓特多留了一段時間,確認他精神狀況穩定下來后,才任他離去。
一直到離開為止,韓特凝重的表情,讓周圍的人留下深刻印象。想像他的處境,妮兒也覺得很難過。
父親、族人,都被妹妹給殺害了,千辛萬苦來到人間界,往后的生命一直用在尋找妹妹蹤跡,如今終于有了下落,但光想到兄妹兩人的相會,妮兒就覺得不寒而栗。
‘世界上有著很多種不同的親情,有陛下和你這樣相親相愛的兄妹,可是,也有不是這樣的例子。即使一開始如膠似漆,也有拔劍相向以終的緣分,不是每一段情感都能夠善始善終,所以,人應該珍惜身邊的緣分。’
源五郎淡淡地說著,偶然側過頭瞥向妮兒一眼,顯然意有所指,但聰明一點的人,便聽得出來他是一語三關,除了對妮兒暗示之外,也在委婉勸解情緒低潮的結拜兄弟。
‘渾蛋老三!你騎你的馬,我泡我的妞,你這樣拆穿我,對你有什么好處?你說啊?’
雖然顧全義氣,有雪配合源五郎的計劃,放手讓他們攻擊郝可蓮,但不快的心情卻難以壓抑,回營之后,終于爆發出來。
源五郎除了苦笑之外,什么也不能說。提什么國家大義,這些都對有雪沒用,自己也不能說‘讓你用美男計去誘敵,你怎么沒用得陷進去了’,事實上,這種荒唐計策會成功,真是天大怪事,而看郝可蓮的言行,還對有雪頗存幾分情份,源五郎看了回來都很想對著帥營的柱子撞頭。
……說到底,看著蘭斯洛整日左摟右抱,眾家兄弟卻個個孤家寡人,誰都不可能沒有意見的。
源五郎也不能全神放在有雪身上,那日掩護郝可蓮撤退的高手,究竟是什么人?
他心中確實有了一個答案。
在京都之戰,眾人所遭遇到的強大魔人奇雷斯,無論力量或是武學特征,都與那名逼退自己與韓特的神秘高手很相似。奇雷斯是魔人,郝可蓮也是魔人,這兩個人一起行動,相當合情合理,但會先后出現在人間,這就讓人不安了。
這兩個人是像韓特一樣單獨行動?還是與魔族整體有什么關聯?九州大戰后,魔族方面的消息全然斷絕,對人間界這邊來說,是一件很吃虧的事,光想到這個,源五郎就覺得自己腦袋比之前更痛了。
另外一方面,艾爾鐵諾的部隊,在花天邪的統帥下,朝著北門天關緩緩進發。這樣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看在兩國百姓眼中,自然是造成人心惶惶,然而,對于決策階層來說,這卻是一種很不知所謂的行動。
‘既然已經進入天位戰的時代,出動那么多軍隊是給人看心酸用的嗎?直接派兩個主將出來不就好了?’
妮兒這么問著,源五郎卻開始進入深思。過去,他也曾想過同樣的問題,在花天邪第一次率軍來攻時,他僅是單純地將原因歸咎于對方的愚行,但現在重新審視,不由得有了新的結論。
‘如果說……敵方的主將是魔族……’
基本上這已經是廢話一句,花天邪的體質已經完全魔化,多爾袞也是皇太極的魔化人格,雖然這和一般所定義的魔族有所不同,但深思一層,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分別。
‘魔族與人類是不同的,特別是高等的魔人,經過特殊的處理方法,他們能夠吸收純能源來增強自身。’
‘純能源?’
‘人的各種負面情緒,雖然無形,但也是一種能源,悲傷、憤怒、痛苦、恐懼、仇恨……如果聚少成多,那種能量就相當可觀,若是再伴隨著生死之間的血腥環境,各種負面情緒會得到最強烈的發揮,對魔族來說,吸收這些能量,能夠使他們實力迅速提升。’
‘類似花天邪那樣嗎?’
‘嗯,有點類似,但花天邪那時候并非魔人之體,只能用比較下乘的方式,吸收人類的血肉精華,無法直接吸收純能量,但現在的話……就很難說了。’
源五郎道:“所以,不妨這樣子來想吧,決戰的只有幾個人,剩余的等于是軍糧,也就是趕著一、兩萬頭食用畜生上戰場,當戰斗累了,力量疲弱,就吸收這些能量來作回復。‘
‘真的假的?你不會是在唬我吧?’
源五郎搖頭道:“九州大戰時期,魔族這樣的戰斗方式,讓很多人類高手都吃了虧,無論武者、魔法師,都輸得莫名其妙,直到……某個帝皇結合天子龍氣與民氣,武學進展一日千里,這才把這理論完全證實。‘
妮兒驚道:“那……我們不是很吃虧?這樣子戰下去,他們不斷回復,我們越戰越累,那以后要怎么打啊?‘
‘我是沒有辦法啦,不過妮兒小姐你就未必了。’
‘關、關我什么事?為什么我就特別?’被源五郎暗諷了一下,妮兒顯得很不高興。
‘呵,因為你有天魔功啊,只要在戰斗中吸收補充,那就可以補回來啦。’源五郎笑道:“其實……一般人也不是沒有辦法啦,九州大戰末期,人類那邊曾經想過一個與之對抗的方法,不過還沒來得及實施,戰爭就結束了。‘
‘什么辦法?’
‘引爆四大地窟,這樣人類一方的天位武者,也能得到源源不斷的天地元氣補充,死斗起來,勝負是未知之數。’
‘哪、哪有這么亂來的?’
‘所以這個戰法變成了開玩笑啊!’
面對妮兒的錯愕表情,源五郎保持微笑,但內心卻沒有這樣篤定,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
多爾袞與花天邪統軍,稱得上是聲勢浩大,選在這種節骨眼上出兵,無論補給或是后勤資源,對才剛剛開始重建的艾爾鐵諾經濟,怎么看都是雪上加霜,但是為了讓這些隨時會危害安定的不穩因子,遠離行政中心,不用周公瑾開口,中都百姓都很樂意配合出錢,籌募軍費。
饒是如此,最值得擔心的事情仍是發生了。說來誰也不會相信,這些出身石字世家的武人,肯老老實實聽命趕赴前線,與敵人作戰,而讓身在中都的周公瑾坐享其成;離開中都的石家軍隊,行軍速度特別遲緩,明顯是有意拖延路程。
出發多日,行軍路程還只到預定一半,中都發令催促,前御林軍統領多爾袞借口養傷,拒不接見,大小事務全由花天邪處理。花天邪向使者表示,軍用物資不足,如果沒有妥善的補給,己方將窒礙難行。
‘如果使者大人能將物資一次送足,我們自然可以走得快點,不然,我等迫于無奈,就只有就地征收了。’
就地征收的直譯,便是放任軍士掠奪鄉里。當這位過往嚴重不良的前花家主人,微笑著對使者這樣解釋,使者臉色蒼白地快馬將訊息傳回中都。
調集糧草花了一點時間,但總算在花天邪開出的期限前送到,但這一次他又轉而要求其他物資,幾次之后,任誰都看得出來,花天邪是故意找碴推托,打定主意不繼續往前走了。
‘使者大人,有一件事情我感到不解啊,我方剛剛得到消息,公瑾大人把第二集團軍的八成兵力調離海牙東進,維持王都治安需要這樣的大軍嗎?驅虎吞狼,作得這么明顯,該不是把我們全當成傻子吧?’
對著手足無措的使者,花天邪冷笑道:“只有我們孤軍上陣,這樣不是太不公平了嗎?雷因斯可不是蠻荒小國,隨手可滅,為了能有充足實力,我要求周大元帥……
或是周大丞相親自率軍助陣,這樣才有必勝把握,要不然,我們說不定會直接掉轉過頭,殺回中都去……‘
當花天邪把這句話實際說出,登時掀起軒然大波。人人議論紛紛,在幾次推托之后,這名倨傲狂妄的花家主人終于失去耐性,直接與周公瑾挑明對話,作出威嚇。
中都之戰,所有風之大陸人都或先或后地看出石家與周公瑾共謀的事實,雖然這是艾爾鐵諾一方勢力前所未有的大團結,可是沒有人會認為這個聯盟能夠維持長久。
不過,才僅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這個聯盟就發生摩擦,并且幾乎宣告解體,大有可能兵戎相見,這也實在是太快了。
事情發展至此,所有艾爾鐵諾人都在等著看,周公瑾到底會如何回應?是否會選擇立即帶兵出征,將這叛亂平定?亦或者是率軍離開中都,與石家聯合,共同討伐雷因斯?好不容易掌握大權,如果輕易離開政治中心,說不定就會有所動亂,周公瑾會如何選擇,確實耐人尋味。
要探知這些決定,除了公瑾之外,就是身為首席副官的蔣忠最有資格發言。事實上,在多日的急行軍之后,原本在海牙枕戈待旦的第二集團軍,已經集結于中都城外,等待著長官的最后命令。
進入中都后,盡管忙碌不堪,連睡眠的時間都快沒有,公瑾每天都會固定做兩件事,第一是向被軟禁的曹壽請安,盡管總是被拒諸門外,公瑾仍盡著相應的禮節;第二便是每日都會到一處墓園待上半個時辰。
蔣忠接到花天邪的挑釁話語時,主帥正在墓園中獨處,他不敢貿然打擾,只是在外頭等候。
這所墓園,位處偏僻,布置雖然典雅沉靜,沒有半點豪奢華麗的氣息,但卻聽說是葬著一位極為尊貴的皇家人員。
皇家人員為何不葬在皇家墓園,而獨立葬在此處?蔣忠不知道。這墓園里頭到底葬著什么人?蔣忠也不是很清楚。
他所效忠的主帥,并不是一個多嘴多舌、喜歡提起前事的人,站在副官的立場,他也不需要多嘴去問一些沒必要的事,只要靜靜地付出忠誠就足夠了。
花天邪的挑釁言詞,或許在旁人眼中很意外,但卻是主帥正在等待的一個訊息,現下終于等到,相信馬上就會作出決定。這方面也多虧了花天邪,倘使這話不是由他口中說出,還真沒那么具說服力呢!
為何會與石崇合作,蔣忠現在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只知道,那天石崇忽然秘密造訪海牙面見公瑾元帥,當時自己很訝異,公瑾大人竟然放石崇全身而退,哪知道他們雙方就此達成了協議,包括目前正在進行的這個行動都是協議中的一部份。
等候的時間并不長,當公瑾步出墓園,微微抬頭一看,除了蔣忠之外,他也感覺到中都氣氛有所改變,半里外有很多人聚集著,該是正在等候訊息的文武官員,再看看蔣忠的表情,他什么都明白了。
‘花天邪把訊號傳過來了嗎?就如他所愿吧,你把命令傳下去,第二集團軍開拔,由我親自統帥東進。’
下達命令,公瑾忽然問道:“你覺得,我們下的這些命令,能夠有幾條不被青樓探知呢?‘
‘屬下猜想……恐怕一條都藏不住。’
‘嗯,你我見解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