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九月雷因斯稷下
注視著艾爾鐵諾的軍隊動向,雷因斯也面臨著取舍關頭,撇開兵數比例不談,假使艾爾鐵諾軍真的兵臨北門天關,單單靠源五郎和妮兒,是抵擋不住對方天位戰力的。
雷因斯這邊大有增援的籌碼,蘭斯洛與楓兒隨時都可以從稷下出發,趕赴前線,就連最近與小草達成協議,就任稷下學宮新成立的暗黑魔導研究院院長,暫時加入雷因斯一方的華扁鵲,都可以作一定程度的調度。
“請她出戰,多半會被拒絕吧,不過如果是以實驗開發中的黑魔導術,或是以取材為名,大概就能請動她了。”
小草道:“很可惜,泉櫻姊姊和香公主一時間都不能參戰,不然我方的人力調度還可以更靈活。”
小草和蘭斯洛不至于蠢到還認為泉櫻在海外未歸,由手上所得到的情報、小草自行以魔法探測的結果,他們知道泉櫻剛剛進入了自由都市,理由一時間不明。
蘭斯洛并沒有很焦急地想要把泉櫻找回來。除非是被綁架,不然他尊重妻子的行動自由,另外一方面來說,現在正值戰時,如果妻子歸來不能與自己同一陣線,那么還不如維持現狀,也因此,得到有雪傳訊的他,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嘗試與風華聯絡。
即使是再好的情報偵查,也不可能全面,蘭斯洛并不知道有海稼軒這號人物的出現,假若曉得,他一定會感覺非常苦惱吧!
織田香應該是站在雷因斯一方的,有她相助,情形會比現在輕松很多,不過以楓兒的心情來說,除非到了沒得選擇的地步,她并不想讓這孩子上戰場,而就現實面來講,織田香取代王五的存在,重新鎮壓住惡魔島,如非必要,小草也不想輕易調動,徒然造成后方不穩。
日前,織田香傳訊給稷下,希望能夠得到許可,讓她在西西科嘉島上組織私人武力,用以取代有朝一日可能離島的五色旗。
身為白字世家的主人,織田香在惡魔島上的權力幾乎是無限,要組織私人武力,當然不成問題,蘭斯洛等人只是吃驚,為何凡事習慣獨來獨往的鬼姬會想要訓練軍團。在楓兒看來,光是女兒會想要主動作某件事,這就很值得高興了,事實上,自從天草四郎的死訊傳出,楓兒一直擔心織田香不知道會有什么反應。
“因為西西科嘉島很大,如果光靠一個人來巡邏,那太累了,我在日本的時候也有組織新撰組啊,所以這些沒什么好奇怪的。”
或許是覺得應對很麻煩吧,這孩子用宗次郎的面目,出現在傳訊水鏡的鏡面上,笑嘻嘻地報告著。
“唔,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不過,在惡魔島上,你就是王了,白家的武力也歸你操控,為什么要征求我的同意呢?你可以直接放手去做啊!”
既然是友方,蘭斯洛主動表達出誠意,表示織田香大可無須報備,就放手去做,哪知這小鬼卻將他的好意視若無睹,神色一冷,逐字說道。
“誰在跟你這頭野蠻死猴子說話?平地很危險,靈長類生物就該爬回山里頭去。”
說完,表情立刻回復先前的討喜笑臉,對楓兒說:“我是在和楓兒媽媽報備,因為孩子要組織社團,用人類的話來表示,就是要混黑社會了,這么大的事情,當然要和媽媽說一聲啊!”
當孩子以認真的表情,向自己展示笑臉,那種幾乎使人目眩的天使笑靨,楓兒也不禁疑惑,這是出自真心?還是這孩子單純的模擬反應?不過有了天草四郎的前車之鑒,楓兒選擇毫無芥蒂地接受,喜悅地報以一笑。
“幫、幫派有時候也沒什么不好的,不要比政客更差勁就可以了……”
這番發言真是語無倫次,但是看著她們兩個相視而笑,那種溫馨感覺,讓旁邊的人也同感歡喜。當然,也有人無法笑得出來,善意的表現,遭到毒辣的諷刺,本來脾氣就不好的猿猴,理所當然地爆發了。
“吼!吼~~吼~~~”
“咦?咦?人家怎么聽見了來自大自然的聲音?這里是森林嗎?”
俊俏的小男生,手放在耳朵旁,裝出凝神傾聽的樣子,看來實在是很討人喜愛,就連一直在旁不作發言的小草都深覺莞爾,但努力抓住狂怒中猿猴的楓兒,卻忍笑忍得很辛苦,一下松了真氣,反被蘭斯洛拖著走。
當蘭斯洛快要與水鏡接觸,水鏡的畫面卻忽然一花,再次顯現影像時,鏡中人的服裝不變,烏亮秀發卻變長了,白皙臉蛋更是比之前秀麗多倍,是以本來面目出現了。
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織田香的小臉上,多了一樣以前不曾看到的東西,一種被人們稱之為表情的東西。趁著水鏡畫面還不是很清楚,眾人尚看得不太真切,她動作迅捷地拉斜衣衫,露出半邊柔嫩雪肩。
“親愛的老公,別這么粗暴,溫柔一點嘛~~~”
小女孩的雪白面頰上多了一層緋暈,眼波流轉,軟語呢喃,與那清純面孔截然相反的嬌媚,艷得仿佛可以流出蜜來,雪白的柔嫩肩脖,一剎那間的性感媚姿,不只是蘭斯洛停下動作,就連女兒身的楓兒都驚呼一聲,不忍把目光移開。
沒等他們回過神來,水鏡畫面“波”的一聲消失無蹤,這時眾人才如夢初醒,從少女巧獪的惡作劇中清醒過來,明白自己被這小妖精耍弄了一番。
小草與楓兒對視一眼,都是忍不住笑意,一起大笑了出來。如果單從名份上來看,織田香公主是當下雷因斯國王蘭斯洛的正妻,盡管事實上這兩個人關系相當不友好,但織田香卻懂得利用這一點,來向蘭斯洛開這個玩笑。
“連這種表情都懂得用,這位小公主的行動比之前漂亮很多呢,一定是在天草四郎之后,又得到一個很棒的教導者吧!”
小草以玩笑心情無意說出的一句話,在出口后,點醒了她某一部份的理性,沉默下來思索,沒有聽到楓兒笑著回答“是啊,如果到大雪山去,我師父一定會很喜歡這種徒弟的”,也沒有注意到旁邊快要燃燒起來的猿猴。
蘭斯洛不是戀童癖,對于一直維持著孩童外表的織田香,只視之為強勁對手,卻從來沒有非分之想,不過,剛才短短的驚鴻一瞥間,卻是有那么極短暫的時間,他感到怦然心動,一旦穩定下來,察覺到這個事實,他對人對己的怒氣就加倍爆發出來。
下一刻,憤怒而嘹喨的吼聲,響徹整座象牙白塔。
“吼!吼~~吼~~~喔吼吼~~~~”
聲音遠遠傳出去,就連門口的守衛都覺得有些頭暈腦脹。
“喂,那是什么聲音?好像是某種猛獸發怒的聲音……”
“什么啊,仔細聽,那是野獸發qing的聲音。每當野獸要求偶的時候,就會像這樣子大聲吼叫,特別是猩猩,會一面捶打胸膛,一面像這樣大叫。”
“哦,原來……春天到了啊!”
“是啊,春天來了。”
兩名守衛以詩人般的表情陶醉說著,繼續他們的守衛工作。有這樣的守衛,對于雷因斯的文化傳承或許是種福氣,不過,現在時值九月,不管是風之大陸的哪一個角落,春天的腳步都還很遠。
北門天關的處境雖然說不上寒冬,但也看不見春天。當公瑾率領第二集團軍東移,花天邪的第一集團軍也感受到壓力,仿佛被驅趕似的,朝北門天關前進,和之前相比,戰爭的氣息越來越濃。
相較于艾爾鐵諾軍,北門天關的雷因斯軍隊應該能以逸代勞,輕輕松松等待敵人。不過,自從知道艾爾鐵諾發兵,他們的身心就處于緊繃狀態,等待中的敵軍行進拖拖拉拉,緊繃的身心狀態并未得到松弛,反而更形焦躁,長時間下來,累積了相當程度的疲勞。
“古語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源五郎低吟著兵書上的句子,敵人應該不是刻意造成這種效果,但對北門天關這邊的守兵來說,戰事遲遲不發生,卻又隨時可能在數天后開戰,那種壓力并不好過。
“青樓方面也沒有傳來什么消息呢,雖然把花天邪、周公瑾每日行軍路線與兵力調度都查得清清楚楚,但也判斷不出什么東西來。”水鏡螢幕的另一頭,小草這樣搖頭說道。
風之大陸上各大勢力必須面對的無奈事實,縱然每個勢力都想培育自身專屬的獨立情報機關,但是到最后,在情報面的發展上,他們仍受制于青樓聯盟,不得不與之維持良好關系。
自從蘭斯洛以“阿里巴巴四十大盜”的身分崛起后,青樓聯盟便對他這一邊頗為照顧,在情報上面源源不絕地提供重要資訊,使得并非軍事強國的雷因斯,能夠有足夠本錢屹立不搖。
雷因斯也一直與青樓維持友好關系,除了彼此的合作,妮兒、源五郎、楓兒都與青樓主事者有著私交,單純就雙邊關系而言,雷因斯是青樓聯盟的合作對象中,相互情誼最好的一個。
但那也僅此而已了。青樓聯盟的基本立場與利益是建筑在絕對的中立上,或許可以稍稍偏厚某一方,但大體上來說,如果有哪一方勢力獨大,這絕非青樓聯盟所樂見。
即使是當下,青樓聯盟也一定沒有把所有的情報都給予雷因斯。艾爾鐵諾的中都事變,事前麥第奇家的軍事調度、公瑾的連串命令與個人行蹤,必然會有某些隱藏不住的泄漏之處,青樓聯盟的情報網不可能掌握不住,但他們卻并未將相關情報傳送過來,這正是青樓聯盟不會將籌碼下在單一勢力的證明。
維持絕對的均勢,游走各大勢力間,藉著平衡相互間的勢力消長,來得到利益,這是青樓聯盟之所以能傳承至今的理由。過去不曾改變,往后也不會,這點小草與源五郎都很清楚,所以也并未有太多奢望。
艾爾鐵諾的情勢變化,讓風之大陸各地的文字媒體,有了奮筆疾書的機會。各門各派的專家,以自己的論點分析局勢,注視這場影響兩大國的戰事,其中也不乏認為這場仗絕對打不起來的軍事分析家。
“出兵雷因斯其實是幌子,在戰爭爆發之前,周公瑾就會從背后攻擊花天邪,一面斷絕補給,一面奇襲。周公瑾的軍事才能遠在花天邪之上,利用這機會鏟除政敵,穩定艾爾鐵諾,但即使獲勝,艾爾鐵諾元氣大傷,也無力再向雷因斯用兵,必然致力于休養生息,所以真正的兩國之戰,是在五年以后。”
這個論點在民間頗受歡迎,不管是身在風之大陸的哪一處,一旦雷因斯與艾爾鐵諾開戰,影響將會波及民生物價,這是平民百姓所不樂見的……除了自由都市的商人團體,這群人一向有著信心,無論局勢怎樣演變,體內流著冒險、投機之血的自己,一定能夠利用局勢謀取最大利益。
“真是羨慕,要是我們也能夠那么悠哉就好了。”
“這個沒有辦法,我們是當事人之一,而不是第三者,沒辦法這么悠哉的。”
問題是,局勢到底會怎么發展呢?周公瑾和花天邪開戰,這似乎是最合理的演變,但小草和源五郎都不認為,周公瑾會讓事情這么合理地推演下去,然而,若說周公瑾和花天邪暫時壓下彼此矛盾,聯合進軍北門天關,這似乎也……
小草和源五郎都不是笨蛋,只是,當展望未來,兩個人都覺得前方仿佛籠罩著一層濃霧,沒法透徹看清。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思索過上百次,但這次水鏡面談,借助彼此的智慧,似乎幫助也很有限。
“其實,戰爭還不就是那么回事,周公瑾的軍隊不打花天邪,不打我們,難道會翻越銀海公路,去偷襲我師兄的武煉嗎?”
在一旁的蘭斯洛,看妻子與義弟傷神的模樣,微覺好笑,隨口說了一句,卻不料小草聽了這句話后,嬌軀一震,跟著,源五郎的眼神也由迷惘轉為震驚。
雖然很荒唐,但是蘭斯洛天馬行空的一個念頭,卻點醒了他們一個被遺漏的可能性。
“我想現在說應該還不會太晚,天野先生,可以幫忙傳一個訊息給青樓聯盟嗎?”
軍隊是否訓練有素,從行軍狀態就可以看得出來。石崇的第一集團軍、花天邪之前的第五集團軍,都沒有什么機會面臨大型戰爭,平時也疏于操練,素質良秀不齊,行軍速度一快,脫隊、體力不支的人數便激增。
綜觀士兵素質、裝備、士氣,第二集團軍都可堪稱是艾爾鐵諾的首席武力,公瑾由中都率軍出發,縱然沒有刻意強行軍,速度卻是之前花天邪的三倍,沿途不驚擾地方,專心前行,無形中就形成一股強大壓迫感,逼得花天邪連夜開拔,朝北門天關急行。
兩支艾爾鐵諾境內的最強武力,仿佛在玩著一追一逃的尷尬游戲,而在這過程中,源五郎透過自身管道,試圖與青樓聯盟的最高層取得聯絡。只是,連續幾次,他都沒有能夠成功聯絡到香格里拉魔屋中的友人。
一個操控全風之大陸情報交換的組織,居然會出現這種聯絡不上的情形,這自然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不過源五郎也知道,那位女士偶爾還是有閉關修練,甚至離開風之大陸出海的短暫時光。
青樓聯盟是一個完全采取秘密主義的黑暗組織,真正的大事,倘使得不到最高主腦的授權,底下的人根本無法辦事。源五郎雖說認識青樓聯盟的最高領袖,但是倒過來一想,無論是楓兒、妮兒或是源五郎自己,他們都不認識青樓聯盟的第二、第三號人物,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誰。
“真是好笑,會出現這種情形,還有什么比這更諷刺的?”
在不知是第幾次的聯絡失敗后,源五郎這樣向妮兒攤手苦笑。
妮兒奇道:“你那么著急,到底是想要說什么?發生戰爭的可是我們呢!”
昨天,花天邪所率領的第一集團軍,已經到了北門天關百里范圍內,戰事一觸即發。這座白家工兵部隊以急就章速度趕著建造起來的臨時要塞,是否能像之前那座關卡一樣,在連續戰爭中支撐長久,馬上就要面臨實質考驗了。
“嗯,其實我也覺得很好笑,因為不管怎么想,這種事情的發生機率與其說低,不如說是荒唐……”
源五郎苦笑道:“不過以兵學的角度,只要有一絲可能,就要把這種可能性納入考量。”
“什么可能?”
“戰爭規模大小……與第三勢力爆發戰爭的可能性。”
源五郎淡淡地說著,心中仍在考慮,日前小草提過的下策,就是當無法與青樓取得聯絡,便改以公開方式,直接告知自由都市全體人民,發生戰爭的可能。
而僅僅一刻鐘之后,當情報官面色蒼白地跑進營帳,向兩位最高領袖呈遞剛收到的消息,源五郎不得不慨嘆自己仍慢了一步。
“第二集團軍驟然轉向,攻入自由都市!”
源五郎的驚訝感覺,遠遠沒有妮兒的百分之一,只是感到相當苦澀,要情報官解釋詳情。
情報官能解釋的很有限,只知道本來應該還在艾爾鐵諾境內的第二集團軍,突然出現在自由都市境內,短短兩個時辰內,閃電拿下了五個城市。
“這怎么會?在艾爾鐵諾的軍隊,怎么會忽然跑到自由都市去?而且,他們去打自由都市做什么?”
妮兒還沒從驚愕感中平復過來。艾爾鐵諾與自由都市聯盟爆發戰爭,這種事聽起來比魔族再次入侵人間界更沒有真實感,若不是理性仍在維持思緒,她甚至想要回去再睡一覺,讓這場荒唐的夢早點醒來。
“我們所看到的第二集團軍行蹤,恐怕只是少數部隊的偽裝吧,真實的大股隊伍,朝東南方前進,由古蘭都遺址,穿越富爾萊、嘉荃,進入銀海公路,沿河貫穿武煉的東北角,進入自由都市,這是唯一的路線,絕不會錯的。”
源五郎道:“王五是風之大陸上最有名的和平主義者,自由都市對武煉這百年來根本是完全不設防,哪會料到有軍隊從武煉那邊殺過來?第二集團軍短時間內穿越武煉,在王五還不知道之前,轉入自由都市,以優勢兵力恃強攻弱,勝負一下子就可以分出來了。”
早在想到公瑾有可能朝第三勢力用兵,小草和源五郎就知道,如若此事成真,必然是走這一條路線。
不久之后,由公瑾本身所發傳全大陸的消息,便證明了這個猜測,但兩人并不覺得有什么好高興,當個事后諸葛一點意義也沒有。
面對公瑾這樣的優秀將帥,要計算出他想做些什么,料敵機先,是很不容易的事,小草努力做到了,也試圖阻止,最后卻徒勞無功,這再一次讓她體認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不可逆性。
“我現在要告知自由都市全體人民,雷因斯??蒂倫是我艾爾鐵諾之敵,所有資助雷因斯的勢力都將被我艾爾鐵諾視之為敵。東方世家長期以來在背后協助雷因斯,提供人力、武器與資金,這與正面侵略我國之罪同等。”
以文字與魔力影像,公瑾把這訊息傳遍自由都市,讓所有的平民知道,他為何要進攻自由都市,并且之后又有何打算。
在漂浮空中的魔力影像里,公瑾獨坐椅上,半邊金屬面具映著寒光,海藍色的冰晶瞳孔,散著森寒的氣勢,讓人分外驚覺到,他身為征服者而來的事實。
東方世家是當前風之大陸上最大的武器商,盡管從不曾與哪個勢力結盟,但其家主東方玄龍卻與蘭斯洛相交莫逆,多次正式或暗中協助,這是全風之大陸盡知的公開秘密。
公瑾的宣告中,就明白提及這一點,要東方家在十二時辰之內作出保證,由東方玄龍親自出面,宣示今后保持絕對中立,不得再支持雷因斯??蒂倫,否則艾爾鐵諾即將踏平東方世家。
“站在敵對方向,暗中資助軍械,令雷因斯破壞我國土、傷害我子民的罪,必須得到實際懲罰,東方家主應該以世家前途為念,否則便會將整個領地卷入戰火。”
在這篇宣告中,公瑾明確表示了己方出兵的大義名份,而被他占領的五個都市,全都是東方世家的勢力屬地。
自由都市的人民,一方面在這陣充滿戰爭氣息的狂風中,為之深深顫栗;另一方面也覺得心安,因為公瑾只把目的放在東方世家,換言之,屬于青樓聯盟勢力范圍的都市,理所當然地可以避免戰禍。
幸災樂禍,是人類的惡劣行為之一,尤其會出現在自由都市的媒體商人身上。在這種緊張時刻,躲在青樓聯盟庇護傘下的他們,一面大賣各種有關戰爭分析的評論,一面對陷身于烽火中的鄰市市民加以嘲諷。
這樣的情形,看在一般人眼中,實在是非常惡劣,但就商人的立場而言,如果不趁機炒作發戰爭財,那么何必經商?他們或許也認為,如果要講良心道德,一開始就不該選擇媒體工作。
“嗯,我對這種戰爭分析實在很感冒啊!”
雖然不太想碰軍政上的實務問題,但身為一國之君,蘭斯洛還是得過目小草處理完的奏折與報告。
“記不記得當初內戰的時候,有個喜歡分析的老家伙也說什么,因為象牙白塔的珍貴文化價值,叛亂軍絕對不敢正面攻擊,結果呢,那家伙是不是跟著象牙白塔倒塌一起被埋了?”
“是有這么一回事。”
“這種人也好,至少以身殉道,還算說話負責任。”
蘭斯洛的語氣聽來有些像是抱怨,近日來事態的急遽變化,把他從武道修行中打斷,不得不分心旁顧。從日本回來后,深切感受到前景不明的他,為了能夠成為己方的有利支柱,開始專心練武,幾乎只要是醒著的時間,就是找楓兒當對手,反覆地勤練天魔功。
“那個鐵面怪物真是欺善怕惡,有種就直接找上我們,干什么找別人開刀?曾經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就有罪?那我師兄也曾經幫我守過惡魔島,鐵面人妖怎么不去攻打武煉?”
第五集團軍幾乎都由獸人、半獸人組成,個個勇猛好斗,平時又訓練精良,人數還在第二集團軍之上,加上王五個人的用兵才能,倘使公瑾揮軍進入武煉,說不定已經栽了一個老大跟斗。
蘭斯洛知道這一點,所以才這樣埋怨,但回過頭來一想,他又覺得懊惱,這種想法豈不是把師兄拖入他最不喜歡的戰爭中了嗎?
“老婆,那個色鬼老頭找到沒有?人家都殺到他家門口了,他可別還醉在溫柔鄉里頭,糊里糊涂地給人送下地獄了。”
師兄之外,義兄東方玄龍的處境,也是讓蘭斯洛很感到焦急的地方。就算得到充裕金援,雷因斯也無法與強兵之國的艾爾鐵諾相提并論,不能一面在北門天關開戰,一面又分兵到自由都市,所以盡管心急,蘭斯洛目前也只能旁觀自由都市的局勢。
自從白無忌遇刺倒下,失去游玩同伴的東方玄龍,好像連平日的生氣與活力都告衰竭,決定離開。
基于這兩人之間的友誼,蘭斯洛告訴義兄,二舅子并未身亡,只是重傷不醒,但東方玄龍基于安全問題,沒有到病床前向這位忘年友人致意,反而選擇了在白無忌的偽墓灑下重金買來的美酒。
“生能狂歡,死又何憾?”
這八個字,是阿貓阿狗這等狂歡之徒,平時舉杯常常掛在嘴上的。除了當生活座右銘之外,也多少就有心理準備,自己選擇的道路,最后會通向什么道路,他們彼此早已心里有數。
“一個是風之大陸上的大毒梟,另外一個是頭號軍火販子,把這兩個渾蛋一起宰了,風之大陸就和平了。”
有一次白無忌和東方玄龍在狂歡時,路經過屋外的蘭斯洛,曾這樣笑罵著。這個不經意的玩笑在某方面也指向事實,對蘭斯洛等人來說,東方玄龍和白無忌都是最棒的親友,但這并不能改變他們所作過的一切。軍火販子與毒梟,這是他們兩人給自身的定位,也有了“或許在哪一天忽然就橫死街頭”的覺悟,所以對于白無忌的猝然倒下,東方玄龍只將這視為友人的一種解脫。
將一甕美酒淋灑在墳前,東方玄龍哈哈大笑,拂袖揚長而去。眾人本以為他會回到東方世家,但這位回復生氣的活力老年人,離開后便在風之大陸上漫游,行蹤不定,倉促間說要找人,蘭斯洛也不知道該往哪邊找。
時間越來越顯得緊迫,公瑾并非空言恫嚇,在那篇宣言的六個時辰后,第二集團軍又占領了六個大小都市,把東方家的領地吞并掉一半。
短短時間內,公瑾已經拿下四分之一的自由都市領地,扣除強行軍時間在內,等若是在兩個時辰之內,連下十一座大小都市,徹底貫徹了閃電戰的目標,當真是勢如破竹,無堅不摧。
“真恐怖,這樣子的軍隊,才配稱得上是風之大陸的一等強兵,不知道周公瑾是怎么訓練出來的。”
源五郎知道,公瑾該暫時停下腳步了,東方家領地的二十三座都市,十一座集中在西半部,十二座分散在東半部,公瑾在一輪急攻之后,也必須稍停步伐回氣,而且進入東半部后,城市之間相隔較遠,光是行軍就要花上老長時間,急襲戰術速度有限,沒有聲勢嚇人的效果,公瑾如要以談判為目標,就該停下。
而在這時,他的聯絡水鏡終于和香格里拉取得聯絡。
“好久不見了,小五,找我找得那么急,有什么事嗎?”
縱然是以水鏡跨越遙遙長距來通訊,對面那一頭的女士仍然掛上了珠廉,顯示青樓聯盟一貫的秘密主義。不只是面孔,就連心理也蒙上了面具,因為對方不可能不知道源五郎緊急聯絡的用意。
“簽下你們幾個藝人真是不劃算,沒演出個幾天,就一個個全都給我跑光了,害得我要臨時找新人來代替檔期,這筆違約金我一定要找你們討回來。”
“去找我們陛下討吧,他現在別的沒有,就是有錢,這件事你應該最清楚了,不是嗎?”
來自異大陸的龐大資金,是經由青樓聯盟轉交給蘭斯洛,所以這位女士理所當然地清楚金錢流向。源五郎不禁有些感嘆,假使白無忌還在,這筆錢應該能夠更有效地運用吧!
“中都事變,事前應該有跡象可尋,為什么你們半點消息也沒傳過來,這樣很不夠意思喔!”
“呵,即使你們不知道,對你們也沒有任何損失啊,你不覺得有時候后知后覺是種福氣嗎?”
“又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虧你說得出這種話。這是軍國大事,任何情報不管有用沒用,只要能早一步知道,就能早一步做好應變啊!”
“對啊,你也知道這是軍國大事,不是兩個小孩子在玩家家酒,那為什么吵得像是更要糖的小頑童?青樓聯盟與雷因斯的關系只是利益往來,又不是效忠,沒理由讓你們獨占所有情報啊,這樣我們很難對其他顧客交代。”
開頭的對話氣氛不算多好,兩個人只是藉由這樣的形式,再一次確認彼此立場而已,跟著才是正式的談判。
“我們不要扯閑話吧,言歸正傳,別告訴我你不曉得艾爾鐵諾軍的行動。他們脫離艾爾鐵諾,進入武煉,再進入自由都市,這么大的動作,就算能瞞過諸國情報網,卻沒可能躲過青樓的偵查。”
“呵,能夠這么被你看得起,我們真是榮幸。確實我們是知道的,但是在處理上卻出了一點小瑕疵,武煉那邊的情報處理晚了一步,等消息送到自由都市,艾爾鐵諾人也到了,來不及采取什么應變措施。”
武煉與自由都市,在青樓聯盟的權力界線劃分中,屬于兩個不同的區塊,本來應該負責武煉、艾爾鐵諾南部的執掌者,在多年前退出青樓組織之后,這部份就交由那位女士代管。
那位女士因此掌握了青樓聯盟三分之二的大權,但由于是代管,所以她轄下的兩個區塊,彼此的運作不相關聯,各自獨立,只向她這名最高執掌者負責。
半個月前,她遠赴海外,處理一些組織中的問題,特別是傳往雷因斯??蒂倫的大筆金錢,著實費了一番功夫,直至昨日才重返青樓。在這期間,武煉那邊的人員雖然察覺到第二集團軍入境,但時間卻極為短暫,眾人經過商議將消息傳到香格里拉,本來就已經慢了一步,又因為家主尚未歸來,香格里拉的人員縱使得到消息,也不敢作太大的決定,只有將這消息飛快再傳往海外。
一來一往,時機就此延宕,當那位女士回到魔屋,只能對著眼前局勢,暗嘆世事難料,即使是青樓聯盟仍然會有掌握不住的事態。
“那么,你們打算如何應對呢?第二集團軍之所以按兵不動,不是因為地理不熟悉,也不是顧忌東方世家的反擊,而是忌憚青樓聯盟的反應。”
源五郎冷靜地指出事實。表面上,青樓聯盟與東方世家各據自由都市一方,但在臺面之下,青樓聯盟的勢力遠比東方世家更深更遠,向東方世家用兵的公瑾,不可能不顧慮自由都市的反應,更何況,源五郎一點都不相信周公瑾的那篇宣言。
“周公瑾為人沉穩多智,一旦行動,必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沒理由打進了自由都市,才顧慮青樓聯盟。他能夠這么悶聲不響,忽然間就提兵越境,吞下東方家,當然也能瞬間掉轉槍頭,打你們一個措手不及。”
源五郎道:“不,這樣說可能還估計錯了,更有可能的情形是,周公瑾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東方世家,而是你們。”
“哈,小五啊小五,真是難得聽你說這么有趣的話,怎么在你的認知里頭,周公瑾和你們家的猴子皇帝一樣,是個為了自己的野心,向別國發動侵略行動的人嗎?”
“……很遺憾,他并不是這樣的人。”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情報歸納整理,源五郎對公瑾的個性理解頗多,這個人并不是一個會主動向外侵略的人,他雖非沒有野心,但是他的玉望、意志都集中在艾爾鐵諾上,甚至因為太過專注于艾爾鐵諾,而放棄了很多本來應該可以得到的東西。
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是近千年來第一個打破風之大陸的規則,主動率軍攻占自由都市的人,想想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對東方家的軍事行動,還可以說是基于艾爾鐵諾利益,意圖立定城下之盟的威迫,但如果對青樓聯盟也開戰,這又是為了什么?難道真是因為被連串勝利沖昏了理智,終于變成純粹的領土占奪嗎?
想不到合理的解釋,源五郎非常苦惱,但小草卻認為,“最近艾爾鐵諾的一連串動作,都很不合理,如果要根據常理來研判,那想破頭也想不出理由,我們只要知道有這種發生可能,進行預防與應變,那就可以了。”
“可是,這個推論有什么根據嗎?比如說周公瑾是基于什么利益,所以才對自由都市……”
“根據啊?女人的直覺啰。”小草道:“將心比心,如果是我家猴子打進了自由都市,連下多城,再要往前跨一步,東方家那么遠,青樓聯盟那么近,你說他會不會打呢?”
“這種根據哪里可靠啊?女人的直覺可以決定歷史嗎?”盡管口中這么說,源五郎的腦里卻浮現起蘭斯洛殺紅了眼睛,揮舞手中風華刀,興奮大吼大叫,率領一群強盜軍團攻入青樓領地的樣子。
“如果青樓聯盟的主事者是女人,那么推動歷史的就是女人……至少,曾經是。”小草笑道:“我不敢肯定,但若是要為這一切找出個理由,我想這一定與石崇忽然與周公瑾結成聯盟有關。負負得正,一個不合理的動作,可能就是另一個不合理行動的理由。”
小草的說法,既缺乏根據,也無法進行驗證,但源五郎卻只能相信她,并且因此向青樓聯盟力陳事實。假如自由都市整個失陷,那么對于雷因斯來說,情勢會變得無比惡劣,因為西方、南方國境等若是整個被包圍,在敵強我弱的情勢下,人力與兵力都不足的雷因斯,根本就無法進行防御。
“小五,你是站在什么立場這樣說?周公瑾和我們也有合作關系,主動向我們挑起戰端,對他有什么好處?雷因斯是不是認為,如果讓青樓聯盟與艾爾鐵諾開戰,以后就會無條件倒向雷因斯,變成你們的盟友呢?”
“我知道這樣聽起來很荒唐,不過我們家的首席幕僚蒼月草小姐,是這么主張,而我也相信她的判斷,所以我希望青樓聯盟能夠有所戒備,畢竟大家一直合作愉快,我也不愿失去這么好的合作對象。”
源五郎并不用說什么“可能的話,希望你們能夠先發制人”的話,青樓聯盟并非無智之人的組合,過度的挑撥,只會造成反效果,只要他們相信自己的話,自然就會作出適當的應變。
問題是,對方會相信嗎?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片刻之后,水鏡的那一頭,傳來輕輕的女性笑聲。
“呵呵,看你發窘的樣子,真是很有趣,假如周公瑾也在這里,不知道他聽了你的話又是什么表情?”
“你是說……”
“別這么小看我們嘛,即使是遠在艾爾鐵諾,我們都可以探查到曹壽每天多了幾根白頭發,這么一大伙人都欺到我們家地頭上了,難道我們會什么都不知道嗎?不錯,周公瑾全軍都在我們的監視下,根據他們的物資調度、對士兵下的命令,我們也研判,第二集團軍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朝我們發動攻擊。”
聽到這一句話,源五郎的心安下了一半。青樓聯盟的滲透力舉世無雙,既然能把第二集團軍的動向摸得一清二楚,當然有人員混在里頭當內應,有心算無心,幾乎等若是立于不敗之地了。
“你們有準備,那我就安心了,不過,周公瑾是很厲害的將領,第二集團軍很難對付,你們打算如何……”
“再厲害的軍隊,餓著肚子也就不能動了吧!周公瑾確實是不簡單,如果和他以硬碰硬,我方會有不少的損失,所以只好誘他深入,一路上堅壁清野,消耗他的實力……嘿,你以為他拿下的十一座城,都是些什么東西?”
被這么一說,源五郎登時明白了青樓的戰術。
青樓聯盟的勢力,廣布整個自由都市,即使是隸屬東方世家的城市,內中仍舊有青樓人員活動。這位女士在返國中途得到艾爾鐵諾軍入境的消息后,必然也下了指令。
公瑾的閃電戰能有如此驚人戰果,除了本身實力之外,青樓聯盟蓄意棄守,也是理由之一。當第二集團軍拿下城市,內里雖然不是空城,但是糧草之類的補給物資,應該都被青樓人員破壞、污染殆盡了。
從艾爾鐵諾本土送補給物資過來,相當耗時耗力,而且對正處于重建階段的艾爾鐵諾來說,同時供給兩支龐大軍團的耗用,龐大費用足以壓垮國家預算。
能閃電拿下十一座城池,這是公瑾的成就,卻也是第二集團軍目前的極限。在等待東方世家回應的時間里,第二集團軍必須進行補給,才能以完全狀態再戰,同時封鎖消息,不能讓別國知道己方的困境;而潛伏在暗處虎視眈眈的青樓聯盟,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不但會襲擊艾爾鐵諾方面的運糧,還會進行各種游擊騷擾吧!
想到與公瑾易地而處,源五郎就感到一陣惡寒,任自己武功再強,對這種局面也會有力難施,像是半個身體陷入泥沼,不知該如何跨出下一步。
青樓聯盟的策略極是毒辣,看準了重視軍紀與人心的公瑾即使拿不到軍糧,必須掠奪民家,也不會放任士兵殺戮;即使屠殺的惡夢成真,那些城池是東方世家屬地,青樓聯盟根本不痛不癢。
為了進行補充,大概兩、三天之內,公瑾必須向鄰近城市發動攻擊,也就是南部屬于青樓聯盟勢力范圍的城市。然而,有心棄戰的青樓聯盟,會把防守策略定在盡量給敵人傷害,而非守城,奪得城池的第二集團軍,也只會一再面臨無糧無草的窘境。
奪得的城池越多,就必須分散兵力去控管、壓制,當第二集團軍的戰斗主力越散越少,實力漸漸薄弱,青樓聯盟才會化暗為明,與第二集團軍決戰沙場。
公瑾現下看似占盡優勢,但他的敵人卻深藏于黑幕之后,武力所不及之處,如果照這情形演變下去,最后的情形很可能是第二集團軍全軍覆沒,僅有少數幾名高手能夠逃出自由都市。
“打從有自由都市以來,這并不是第一個遭到侵略,但是和玄燁、禛這些絕世英豪相比,他周公瑾又算是什么東西了?”
這豪語聽似狂妄,但源五郎卻了解其中的真實性。
九州大戰時期,魔族第一次進攻自由都市,就遇到了類似的反擊,最后魔族軍隊全滅,連負責領軍的幾名玄燁之子,都險些無法生還,堪稱是一次漂亮的大勝利,但是在玄燁御駕親征之前,自由都市就主動向魔族投誠,簽下了極為優待的降約,在魔族的統轄下,享有幾乎全然自治自立的待遇,反而害得其余人類國家失去有力盟友,相繼被攻破滅亡。
“即使是鐵木真本人,也從來不敢妄動香格里拉,我倒要看看今次周公瑾有什么本事,從這情境里頭力挽狂瀾。”
源五郎想了想,在正常情形下,確實是如此,這并非是派出幾名天位高手瞬間破城,就能改變的。即使破城,仍是找不到主力敵人,仍是得不到糧食補給,就算毀盡自由都市的每一個城池,第二集團軍仍是只能與饑餓為友,頂多周遭景色由“清野”
變成“焦土”而已。
“基本的戰略方向沒錯,但是最后的一戰,應該還是用天位戰決勝,如果我沒料錯,戰斗地點應該是在耶路撒冷吧!”
水鏡的另一頭保持沉默,不愿證實源五郎的猜測,但是從兩人之間的氣氛,源五郎曉得自己沒有猜錯。
“周公瑾本人實力不明,但如果決戰地點選在耶路撒冷,我想你們沒有輸的理由,不過,我還是問一下,需要我方的援助嗎?”
似乎對這提議有些訝異,水鏡的另一頭,輕輕“咦”了一聲,道:“你們還有這樣的余裕嗎?據我所知,你們那邊的人力應該也很吃緊啊!”
“確實是這樣的,畢竟我們這邊也被人大軍壓境,并不好受。但是,如果自由都市那邊能一戰成功,往后的局勢對我們會很有利,我認為值得派出高手參戰。”
“既然你這么慷慨,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妮兒丫頭、楓兒丫頭,我好久沒看見她們了,好不好把她們送來,戰后順便開個慶祝演唱會呢?一定很有賺頭的。”
“……你這么早就想開慶祝會?”
“元帥,相當抱歉,這都是屬下無能才導致的過失。”
“我記得我曾特別強調過,這批糧草的重要,也特別派出部隊去加強護衛了。”
“是這樣子沒錯,但是敵人的狡猾出乎預期,我方的部隊根本沒有機會與運糧隊接觸,運糧的隊伍還在艾爾鐵諾境內就遭受攻擊,全軍覆沒,整個車隊都被燒毀了。”
在第二集團軍的臨時元帥府內,公瑾聆聽屬下報告運糧部隊全滅的噩耗,這支部隊的覆滅,也就代表起碼在十五天之內,艾爾鐵諾無力運送第二次糧草補給過來,對于目前的嚴重情形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座臨時元帥府,是第二集團軍入城后征用原本城主府第而成,周圍的墻壁擺飾受了些破壞,當下也沒時間去修復。從窗口往外看去,日前眾多東方世家好手死戰于此留下的血印,還沒有完全清除,全副武裝的士兵頻繁來去,臉上表情看來相當振奮,但眼睛卻有隱藏不住的不安。
公瑾控制城池后不久便下令,軍隊只做維持治安的最低限度措施,不要對城內百姓作過多的騷擾。
假使百姓因為懼怕,不敢上街,全部躲在家里,那么整個城市的貨物與經濟就不能流動,對于占領的一方來說,也不是好事。所以盡管突來戰事令百姓驚懼難安,但除了更換統治系統外,并沒有發生什么太大的影響。
真正受到困擾的,是占領軍這一方。入城后,盡管是以最快速度搶著占領糧倉,但卻總得到一堆被焚毀殆盡的灰堆,連續攻破十一座城池,增加了大批需要喂飽肚子的平民,可是在糧食來源上面臨了很大的危機。
察覺到這個狀況,公瑾斷然采取措施,由艾爾鐵諾送來糧食。第二集團軍再加上十一座城池的半月用糧草,這么龐大的數字,后方軍務人員幾乎蒼白了臉,幸好旭烈兀一肩承擔,命令由世家設法湊齊送去。
第二集團軍在主帥的帶領下,斗志十分高昂,即使面臨可能斷糧的危機,軍心仍沒有一絲浮動,就尋常的兵學角度來看,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也正是他們對主帥無條件信心的證明。
然而,目前的狀況也是極限了,每一名士兵都知道這批糧草的重要,倘使曉得這批糧草被奇襲燒毀,斷糧危機成真,士兵們還能不能撐下去,這點實在很讓人懷疑。
“元帥,屬下愿意負起責任。”
負責帶著部隊去迎接運糧隊伍的軍官,趴伏在地上,向主帥請罪。他認為自己的死亡應該能平息士兵怒氣,是當前最妥當的處理方式,但是,他的主帥顯然不這樣認為。
“就算高掛起你的人頭,士兵們的肚子也不會飽起來,這樣并不能改變些什么。”
公瑾淡淡地說著,語氣平靜。趴伏在地上的軍官,看不見主帥的表情,更難以從這樣的語氣中,推判主帥的心情,直過了好半晌,才從身前蔣忠長官的眼神示意得到訊息,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雖然早就猜到敵人會有這種動作,不過,青樓聯盟真是勢力龐大啊,居然直接在艾爾鐵諾境內進行奇襲……”
這樣的感嘆,任誰都會有。如今的艾爾鐵諾,主要兵力集中于中都和兩大戰場,地方上只剩一些零散的警備隊,等若是被抽空了武力,當補給線拉長,根本沒有可能擋得住青樓聯盟神出鬼沒的突襲。
公瑾站起來,負手望向窗外,想從所看見的東西,找尋一些訊息。他說的話并非自言自語,除了蔣忠,還有一名解除了隱身狀態、由黑暗中現身出來的魔女。
“元帥,需要我們采取什么動作嗎?”
早已經回復了人類的外型,郝可蓮現在的樣子,只是個艷麗的人類美女,但對于這房間里的其他人,她的身份卻不是秘密。
“還不需要,至少還沒有到要動用你的地步。你是我們手上一張重要的王牌,如果太早動用你,我們會失去很多優勢。”
公瑾道:“這次為了讓你全身而退,我們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令敵人開始窺知我們的實力,這方面的損失,會在下一次派出你的時候取回。”
三人正自談話,不遠處傳來轟然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那邊爆炸了。公瑾不做理會,郝可蓮也笑嘻嘻的沒有動靜,只有蔣忠向主帥彎腰施禮后搶奔出去。
這是青樓人員做的游擊奇襲。從入城開始,十一座城池反覆不停地發生,或是忽然以火藥爆破某棟房屋,或是在某處縱火,又或者只是單純在夜晚發出怪聲,擾亂人心,讓城內的士兵無時不刻都緊繃神經,無法安心休息。
斷糧危機,加上這些騷擾,青樓聯盟試圖在正式作戰之前,盡可能削減敵人的士氣與實力。公瑾雖然看透了這點,但青樓聯盟在自由都市根深蒂固,數千年的經營,人員藏得無跡可循,想逐家逐戶找人出來,只是白費力氣,更何況公瑾并不認為自己軍中就沒有潛伏著青樓人員,所以根本不做這方面的打算。
比起這方面的零散游擊,另外一個問題更嚴重,盡管只有少數幾十個人產生病癥,但公瑾觀察之后,懷疑青樓聯盟對己方下毒,同時藉由心理、生理兩方面來打擊敵人。
如果只是飲用水被下毒,那還比較好辦,公瑾最擔心的,就是青樓聯盟利用風向對的時候,在上風處施放某些無臭無味的毒物,靠著空氣傳播,一夜之間就能讓數十萬人中毒。
“元帥,除了石家之外,雷因斯那邊也積極在開發太古魔道兵器,從我這一次所看到的情形,他們大有可能打算以太古魔道兵器制衡天位,這樣子對我們很吃虧,我們是不是該……”
“太古魔道方面的問題,我交由朱炎去打理,至于成績,你很快就會有機會看到了。”
公瑾忽然道:“你來到人間界多久了?”
“這……我因為逃避追捕,來到人間界,與正在追殺魔族的元帥相遇,敗在您手下后,到現在……該有百多年了吧!”
“當時我為何放你一條生路,你還記得嗎?”
“記得很清楚。”
“你很聰明,那個時刻終究是到了,以后你不用這么躲躲藏藏,可以自由行動了。對了,聽我的朋友說,你與你兄長碰面了。”
“是的,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
“不用說無聊的話,你們四鐵衛存在的義務,是保護我的安全,但我也有責任顧到你們,殘缺的事情,是我的過錯,所以我希望你能平安。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向我們求助,只要你有了決定,我就把你兄長趕回魔界……”
公瑾微笑道:“我的朋友剛才也表示樂意幫忙,不過由他出手,你兄長大概再也沒機會到魔界去了。”
郝可蓮沒有笑,但心里卻異樣地感覺很輕松。這位鐵面主帥是一位個性相當嚴謹的人,從來不會對屬下開玩笑,現在會說出這樣子的玩笑話,多少就看得出他想支持自己的心意。
“謝謝,屬下……不勝感激。”
郝可蓮在彎腰同時,深深低下了頭。她不敢在這時候讓公瑾看到自己的表情,因為以她的自尊來說,這將是一件很失態的事。
而公瑾也立即回復成一貫的冷淡,當蔣忠回來報告,并請示下一步行動方向時,他淡淡地詢問。
“蔣忠,如果在一般情形下,要強行攻破一座青樓聯盟轄下的城池,大概要多少時間?”
“依照城池大小,大概是五天到十天不等,甚至可能要圍上十五天時間,日夜不斷攻擊,才能陷落。”
“那么在敵人半守半退的情形下呢?”
“這……不太能估計,但是應該很快吧。”
“難得主人家這么客氣,連續開了這么多道門請我們直入腹地,如果只是在門口彷徨,你不覺得這樣子很失禮嗎?”
“元帥您的意思是……”
“接受他們的邀請吧,如果抵達耶路撒冷餐廳的時候,他們會順便送上餐點,這樣就最理想不過了。”
基本方略就這樣定下,六個時辰之后,第二集團軍拿下了青樓聯盟屬地的第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