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月自由都市耶路撒冷
迅速奔近過去,越是接近那處遺跡,妮兒越是聽見奇異聲響,使她益發肯定有人正在操作遺跡。
轉眼間到了遺跡上空,陣陣瑰麗的彩光,映得妮兒幾乎睜不開眼,只是依稀見到遺跡石陣中有人活動,像是把什么龐大的東西不停地往石陣光符中拋去,而泛著彩光的石陣,就像是一個沒有底的深潭,毫無保留地把拋擲下去的東西吞噬。
雖然弄不清楚這代表什么,可是自己既然負責耶路撒冷的城防安全,就不該發生這種自己不清楚的事,妮兒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出手阻止。
“下面的人,全部給我停手,否則我……”
呼喝同時,妮兒飛快地飆射落下,天魔勁也運集于掌上,只是人還沒落下,一道凌厲氣浪打橫偏掃過來,直切向腹側,如果硬挨一記,肯定當場重傷嘔血,妮兒無奈,只有橫腕進行防御,兩股力道一對撞,手腕疼得險些骨折,整個身體更被掃了出去,摔落地面,撞塌了一堵石墻。
“嗚……是誰?”
“對于遠來的客人,這樣是失禮了,不過身為耶路撒冷的守護者,這是我的職責。”
雪白的耀眼光影,散發著不屬于世俗的圣潔,攔阻在站定起來的妮兒身前,純凈無瑕的白袍、繪有獨角獸圖騰的銀雪甲胄,說明了她的身分,握在手里的銀色長槍,不住散發著身為耶路撒冷圣教第一高手的澎湃氣勢。
“米、米迦勒團長?”
妮兒很訝異,雖然她很想為了那日暹羅城的脫險向恩人道謝,但來到耶路撒冷后,別說與米迦勒談話,就連見到她背影的機會都不多。這位圣殿騎士團之長,似乎過著極度深入簡出的苦修生活,妮兒甚至以為,除非鐵面人妖親自出戰,否則米迦勒根本不會現身,那么,她出現在這里的理由是……
再往旁邊一看,十余名身手矯勁的圣殿騎士,忙碌地搬運某些東西,往石陣中拋沉下去。陣陣彩光閃動中,那些東西與自己在太研院看到的機械類似,顯然也是太古魔道之屬的器械。
看著這些東西,妮兒都弄糊涂了,突然間,她想起了那天東方玄龍的耳語。
“米迦勒團長,我知道我始終是個外人,不方便過問太多,但現在大家都是同一陣線,我也為圣教出生入死,有什么事情要作,我希望我能夠知道。”
妮兒努力把這番話說得面面俱到,這方面她的能力遠不如源五郎,所以只能試著盡可能表現誠意。這時,王右軍也已經趕到,從他環顧周遭的愕然表情,明顯對此也是一無所知,所以,就只有等著米迦勒為眾人釋疑了。
“團長,請您給我們一個答案。”
當王右軍也開口,米迦勒也不得不作回應了。
“耶路撒冷是建筑在古遺跡之上,這點你們已經知道了,不過在耶路撒冷地下的古遺跡中,藏著一些太古魔道兵器。”
米迦勒的聲音,相當地悠揚好聽。她向兩人解釋,耶路撒冷地下的太古遺跡中,有著一些超越目前技術的強力兵器,如果有什么萬一,這些東西勢將落入周公瑾手中,所以要在決戰之前,先把這些東西給處理掉。
“這個遺跡石陣,可以用來傳遞電碼訊息,不過只要把能量加大,也可以用來做無生命物體的傳送,把物件送到香格里拉。”
米迦勒這樣的說法,令妮兒為之氣結,因為這擺明就是不看好耶路撒冷在此戰中的勝算。其實撇開公瑾個人實力不談,艾爾鐵諾軍目前居于劣勢,無論補給、士兵狀況、瀕臨崩潰的包圍網,都是再清楚也不過的破綻,只差自由都市聯軍重重一擊,就可以逆轉勝負了。
明明握著一手王牌,為什么要暗地做這樣的準備呢?更何況,妮兒就是無法理解,假如耶路撒冷的地下埋藏著強力武器,與其運走,為什么不直接拿出來對付艾爾鐵諾軍?只要一仗打贏,問題不就都解決了?現在這種做法根本是本末倒置嘛。
“戰爭中除了現實因素,還有所謂天運的存在,目前的運勢倒向艾爾鐵諾一方,這是可以肯定的事實……”
妮兒很想反駁,戰爭沒打,勝負未分,誰敢說勝利果實落入誰手?縱有不利局面,只要大家齊心努力,也是可以克服,然而,被米迦勒的氣勢給鎮住,什么也說不出來,同時她也很錯愕,王右軍為何保持沉默,一語不發?
“即使戰爭勝利,問題也不會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使用不屬于這時代的力量締造勝利,在那之后,掌握這個力量的人,就會與野心結合,成為動亂的泉源。”
“怎么可能有那種事?你們白夜四騎士,難道會被野心給迷惑,想要爭霸天下嗎?”
“我們是神職人員,不能也不該有這種玉望,所以只要我們還在,這個問題不會發生,但人沒有不死,我們的后繼者……繼承耶路撒冷秘密的人,會是怎么樣的人呢?”
寥寥數語,已經足夠讓妮兒明白了。身為白夜四騎士之首的米迦勒,是一個絕對遵守原則與信念的女人,雖然人站在這里,眼睛卻看著從今而后數百年的風之大陸。
推動時代的因素有很多,但可悲亦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武器技術的誕生,也是推動歷史的一種力量。假如耶路撒冷為了擊退強敵,使用了超越這時代的武力,那么敵人雖退,動亂卻會因此而衍生,想要得到這力量的人,會試圖繼承、搶奪,跟著以這份力量掀起戰禍,屆時死傷將不僅止于耶路撒冷,而是擴及整個風之大陸。
“可是,就為了這樣子,讓耶路撒冷……這樣值得嗎?”
妮兒不是無法理解,甚至還有一些感動,然而,盡管她不認為耶路撒冷會輸掉這場仗,但如果真的有那種可能,耶路撒冷最后輸了……這些武器可能是挽回敗局的最后機會,難道要這么眼睜睜地把機會放掉嗎?
“圣教的存在,是為了救世,當一個組織背離了之所以存在的理想,這個組織就沒有必要存在下去。我并不是要以耶路撒冷的犧牲,換取和平,當戰爭來臨,我們會為著自己的性命與敵人拼個生死,不過……”
在清寒月光下,沐浴在一層銀輝中的米迦勒,聲音優雅得有若女神,而從她口中說出的這句話,一直到很多年后,都還被妮兒深記于心。
“有位先賢說過,萬事都有所謂的必然性,只要認清這一點,就沒有所謂的輸贏。”
妮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看著沉默的王右軍、指揮著騎士搬運的米迦勒,心里百味陳雜。
忽然,一陣跑步聲由遠而近,是幾名正在找尋領袖的圣殿騎士。他們找不到團長與副團長,如果不是因為剛巧看見妮兒往這方向飛來,他們連代理團長也找不到。
遺跡里的東西不能給人看見,所以妮兒和王右軍到外頭把人截著,聽他們報告最新的軍情。
艾爾鐵諾的軍營有了動靜,大量兵馬往外頭調,來回奔馳,而周公瑾下了戰書,表示十二時辰之內,兩軍一戰而決,不要再作無意義的拖延。
“唔……鐵面人妖沉不住氣了,不過戰書而已,沒有什么特別,有什么需要驚訝的嗎?”
“這個……敵軍元帥,現在孤身一人坐在耶路撒冷城外百尺處,箭羽可及之處…
“哦……干得好。”
當妮兒等人趕到城頭,只見士兵們鼓噪不休,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彌漫在整個城頭上。
戰爭未開打,但所有騎士們的心已經亂了,因為一位足以撼動他們靈魂的敵方統帥,就坐在城外百尺處,別說城上的羽箭射程可及,就算只是一名臂力強悍的騎士,投擲長槍,都可以把那處的物體射個洞穿。
如此近的距離,這么明顯的挑釁,騎士們卻不敢動手,因為誰也知道,在暹羅城的出手立威后,公瑾已經成為當前最強悍的有數高手之一,能夠輕易擊潰副團長王右軍的強人,他們憑什么主動挑戰?
作為他兵器的長鞭,圈卷了掛在腰側;另一側懸佩了長劍,公瑾一身銀色的袍服,盤膝打坐,雖然不曾睜開眼睛,但自有一股凜然氣勢,穩穩地震懾敵人。
想進攻卻又不敢進攻,這樣的對峙時間一拉長,圣殿騎士的志為之奪,士氣和軍心都產生動搖,而造成這些效果的源頭,就只是一個人簡簡單單坐在城下。
這情形看在趕來的妮兒眼中,簡直就是可惡到令人氣結,不過,她倒也沒有魯莽地立即采取行動,而是問身旁的王右軍。
“你師兄想做什么?”
“我也奇怪,明明約的是十二時辰之內,兩軍一決勝負,他這么早就坐在城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右軍皺著眉頭,一時間還難以決定該采取什么樣的策略應對,直到旁邊的妮兒一掌拍在他肩頭。
“我終于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了?”
“明白如果再學你這么溫吞地搞下去,我等一下就要和你一起陪葬。”
妮兒雙掌用力交擊,道:“事情很簡單,他只有一個人,我們有許多人,我們就趁他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先合力把他給干掉,問題就擺平了。”
“就這么簡單?”
“就是這么簡單,過去的經驗告訴我,當面對鐵面人妖這種想得比你多一百倍的對手,腦子里別想太多。”
像是要去渡假般的輕松,妮兒聳聳肩,把這句話說完之后,縱身跳下城頭,翻落地面,快步走到公瑾面前。
“喂!鐵面人妖,你好大的膽子,孤身一個人就跑到我們陣營來,不怕性命難保嗎?”
單單是以自己的武功,來做這種威脅,妮兒自己也覺得非常可笑,然而,就算狂妄無知也好,少女需要一些表現,來抗衡公瑾的靜默,不讓他繼續影響己方軍心。
“唔……”
面對少女的挑釁,一直在靜坐冥思的公瑾睜開眼睛,看看眼前這雙手叉腰、傲抬著下巴,幾乎可以說是趾高氣昂的少女,不禁啞然失笑。
縱使是盤坐在地上,必須要仰望著敵人,公瑾的氣勢也沒有因此而遜之一籌,當他終于睜開眼來,妮兒甚至覺得他好像瞬間變巨了體型,仿佛一塊在岸邊承受千萬年潮汐拍擊的偉岸巖像,如濤氣浪直涌過來。
如果不是用全副心神去寧定鎮壓,妮兒差點就要后退一步,當場出丑,而當她穩穩地站住,昂首直視壓力的源頭,公瑾原本冷峻的表情,多了一絲溫和。
“原來如此,好棒的人才,就是你這幾天把我手下兒郎弄得團團轉,守住耶路撒冷的城門嗎?”
“不錯,就是我,要是害怕的話,我給你一個最后逃跑的機會。”
“害怕?我有什么理由用得著怕嗎?”
“當然有,我們已經把你給包圍了,你的手下還不見蹤影,現在的你已經可以開始發抖了。”
如果不是王右軍、麥當諾兩人抵達,站在妮兒身后,被迫滿口胡言亂語的少女真是要發抖了。而當這三人以合圍的形式,遙遙把公瑾鉗制在核心,壓力也于同時出現。
“呵,很有意思,至少在某方面,我們的想法一致,就是別再胡拖,快點用天位戰把此役了結,不過很可惜,過程與結果不能如你們所愿了。”
公瑾說著,長身戰了起來,整個動作流暢如水,無懈可擊,包圍他的三個人更產生一種奇怪感覺,好像公瑾散發的壓迫感,正以幾何倍數向上狂增著。
妮兒心中不安,瞥向艾爾鐵諾的軍營。馬上就要開戰了,但那邊就像完全不關心一樣,只有少量軍士遠遠望來,可是從公瑾站起來的那一刻起,本來聚集在軍營里的生命氣息,以不可思議地速度減少,好像有人在里頭進行大屠殺似的。
一強一弱,兩樣突來巨變之間,似乎有著某些關聯,就在妮兒驚疑不定,隱有所悟的當口,公瑾緩緩道出他的宣戰發言。
“為了向各位致意,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就是你們三個已經中了來自云夢古澤的毒物,可以預備慘澹收場了。”
當公瑾毫無預警地做出宣告,包圍著他的王右軍、妮兒、麥當諾,都感到一陣錯愕,甚至以為這是公瑾開始玩起心理戰,預備攻擊了,因為事情就是發生得如此突兀與不自然。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事情不對,一種奇怪的麻痹感,由四肢迅速往經脈竄走,雖然在運氣鎮壓之下,沒有大幅度影響功力,但對于肢體的不適感覺,卻足夠在一定程度上減弱戰力。
回想到公瑾適才的宣告,三人更是一驚。天位武者雖非百毒不侵,但在強大的力量下,等閑毒物產生不了作用,然而……來自云夢古澤的毒物?那是傳自毒皇的妖異作品,成分、配方都是謎,遠從九州大戰時代起,就是天位武者的恐懼,也是好幾場著名的天位戰中,越級挑戰成功的逆轉因素,公瑾由何處得來?
“鐵面人妖,想不到你……”
妮兒指著公瑾,心中怒氣勃發,張口欲罵,卻給王右軍一掌拍上肩頭,示意她不要分心,全神抗毒。
“這不是江湖仇殺,而是戰場交鋒,雙方各出奇謀,詭變無常,用盡各種方式全力以赴,正是為戰者的禮節。戰爭,只有殘忍與不殘忍,沒有卑鄙不卑鄙。為將者,料敵須明,沒有資格說想不到三個字。”
承受著公瑾的目光,王右軍一番話說得中正平和,聽不出異狀,盡管他有傷在身,但是內力修為卻反而是三人中最深厚的一個,很快就能抗衡毒性,揚聲說話。
“二師兄,對敵人施放毒物,消弱反抗戰力,減少己身損傷,這是你與敵對陣的慣例,聽說當初枯耳山之役,你也使用了毒物,所以我們并不意外,但你這次使用麻藥,而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想必是因為時間過短,不及施放什么劇毒吧?”
耶路撒冷與青樓連成一線,枯耳山之戰的始末,透過青樓聯盟,王右軍知之甚詳。而在場眾人多半心里有數,近日來耶路撒冷防守極嚴,所有食物飲水都來回檢驗,三人之所以會中毒,必是在適才與公瑾接觸的這短暫時間內。
要在短時間內施放毒物,又要讓敵人不察覺,那多半只有使用無色煙霧類的毒物,而且藥性不能太重。以現在的情形來說,若是公瑾貪攻急進,使用烈性劇毒,那么藥性甫入體,對方功力最高的米迦勒就會察覺,立即逼出,反而不如現在的效果。
“枯耳山上,你也是使用麻藥,不過,一再故計重施,二師兄難道天真得以為這樣就可以放倒我們了嗎?”
王右軍朗聲道:“白夜四騎士,生死同命,你要挑戰團長,先過我這一關。”
散發著凜凜的武者斗志,拔劍以對的王右軍,確實給著公瑾一股壓迫感,毒物似乎未能收到預期效果,這有點奇怪,但稍稍一想,公瑾便想通其中道理。
三百年前,青樓聯盟與毒皇一脈曾交流甚密,除了從云夢古澤取得多種不為外界所知的毒物外,也秘密配制了許多解毒劑。自己有過枯耳山的紀錄在先,耶路撒冷為防自己重演舊事,必然有所準備,包括王右軍在內的重要人員,這幾天只怕是反覆服用復合解毒劑,這才將毒物效果減到最低。
這個結論,不僅是公瑾想到,就連妮兒都想到了。她不敢打擾王右軍,只是向右側的麥當諾皺眉怒視。
“沒良心的耶路撒冷人,我幫你們戰斗,有解藥也不分我,放我一個人中毒,你們全都死光算了!”
“冤枉啊,解毒劑每天都直接放在送給你的飲水里,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幾個簡單的眼神與心語通訊,兩人已經完成交談,妮兒本來因為氣憤而衰退的氣勢,這時重新壯大起來,威迫著中心的公瑾,卻完全忘記了若加在水里的東西不是解藥,那結果會是如何的危險。
下毒的效果不佳,自己似乎枉作小人,公瑾看看王右軍,看看妮兒,看看麥當諾,最后把目光瞥向百尺外的耶路撒冷城頭,米迦勒一直站在那邊,美麗的臉上一片木然,仿佛城下的小小戰斗全然與她無關,但公瑾卻感覺出,她同樣是以全副精神注視著自己,想在開戰前找出每一絲可利用的破綻。
出師第一步便告失利,對于有心以一人獨挑敵方高手,以顯氣勢的公瑾,這確實是一著敗棋。
“果然……戰爭中沒有每計必中這種事,不管多么自負的將帥,還是有計算不準的地方,對這一點有最深刻體悟的,大概是那個叫做天野源五郎的男人吧……”
仿佛是有意諷刺,公瑾淡淡地說了一句,妮兒聽得心頭火起,卻看他好像不把周圍敵人放在眼里般,斜仰起那半張金屬面具,仰望著天空。
這時,距離天明還有一個半時辰,夜色猶黑,除了冷月稀星,別無它物,但公瑾卻像在等待什么,目光往空中游移。
“不過,只要在一個戰術失敗的時候,有其他戰術墊補缺失,那就盡到一名為將者的責任了。一百個戰術,成功率過半,就足以導向勝利……”
仰望天空,公瑾似在喃喃自語,說著旁人不能理解的話語,對于正自運功驅毒的三人,能不用搶著動手,自是好事,但妮兒卻也不愿讓敵人掌握主動權。
“鐵面人妖,少耍小技倆了,你不是希望一戰了事嗎?把你的幫手全部叫出來吧,你的四鐵衛呢?他們埋伏在附近吧?”
“被你這么說,我真是覺得很困擾。第二集團軍其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么實力強大,四鐵衛……他們是我很重要的部屬,不過目前實際能上陣作戰的,只有兩人。”
公瑾道:“朱炎執行特殊任務,并不在這里,這點你們應該覺得很慶幸,至于可蓮……她正在我方陣營里接待貴賓,分身乏術,因為貴我兩方相比,你們的人力調度實在比我們充裕得多。”
被這一句話給點醒,妮兒不禁望向遠處的敵方陣營,細心感應,卻什么都感覺不出來。這并不足為奇,魔族之身的郝可蓮,一直進行間諜與刺客類的工作,隱匿氣息的本事極佳,而另一名的氣息自己也察覺不出,顯然也是類似性質的武者。這樣一想,這名戰友的身分已經呼之欲出。
無論如何,朱炎與郝可蓮都不在,對耶路撒冷一方而言是無上福音,加上妮兒遞補后的白夜四騎士,可以把戰力完全集中,但是……難道周公瑾真是這樣有自信?肯定能以一人之力擊敗四名天位武者?特別是其中還有一名堪稱強敵的米迦勒。
“不,我不是五師弟,作戰不靠狂意與傲氣。既然作戰,就一定要勝,所以你們說得不錯,此戰我的確埋伏了幫手。”
公瑾的一句話,讓三人的警覺心又提高起來,戒備著那隨時可能出現的幫手。
四鐵衛都不在身邊,公瑾所指的幫手,也有可能并非人類,而是某種結界法陣。
兼學東方仙術的天位武者,都是施布結界法陣的高手,陸游在中都之戰所用的百萬劍陣,名震天下,王右軍唯恐這位二師兄依循恩師戰法,事前在耶路撒冷反覆檢驗,確信他不可能有機會把法陣延伸過來。
對峙至今,公瑾的目光一直仰望天空,難道他的幫手并非來自地下,而是九天之外?
這個想法同時出現在每個人心里,當他們不自禁地瞥視空中,天……明確而直接地給了他們答案。
一道璀璨的金蛇電光,來自九天之上的孤絕高處,瞬間穿越萬里厚密云海,撕裂大氣,筆直轟向地面。
地上眾人只覺得眼前一閃,強光暴熾,一道無與倫比的轟雷,帶著強大壓迫感,狂砸了下來,電光石火間,落往耶路撒冷的城頭。
“喝!”
正當所有人為著旱天驚雷而詫異,尚未做出反應時,米迦勒形若輕煙,身形一動,攔在雷電轟擊的軌道上,揚臂一擊,只憑著空手,便將這記足以摧毀城頭的轟雷,震得支離破碎,余威化作勁風,掃向四周。
(這個東西……鐵面人妖怎么會弄到手的?)
妮兒著實詫異,因為她曾在太研院的內戰資料中看過,這并非自然雷電,而是太古魔道兵器中的軌道光炮,位于九天虛空之上,人力所不可及之處,轟擊而下,鬼神莫測,當日令蘭斯洛等人吃盡苦頭,周公瑾到底從什么地方得來?
驚訝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米迦勒雖然單手轟散了這記光炮,贏得所有圣殿騎士的歡呼,但妮兒卻看見她身體微微一晃,臉上也出現了訝色。
適才一擊,米迦勒明顯用上了天位力量,但在震碎雷電同時,身體晃動,這就代表那一發炮擊,有著與她同級的力量,相互碰撞,兩不討好,換言之也就是說……
(什么妖怪……強天位出力的軌道光炮?世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妮兒曾聽源五郎說過,能夠與天位武者抗衡的太古魔道兵器,白家無論是太研院的分部或本部,都還沒有開發出來,所以公瑾這兵器絕非竊取自白家的設計。然而,誰也知道太古魔道的研究絕非朝夕可成,連白字世家都無法掌握的技術,為什么會出現在敵人手里?
疑惑與震驚,在妮兒腦里出現,令她頓感愣然。可是,有一件事卻是她所不知道的,就是這種超越當前技術的軌道光炮,并非是史無前例。
去年雷因斯內戰時,絕世白起與蘭斯洛對戰于稷下城外,雙方一招未發,白起忽然操作九天之上的軌道光炮,以其舉世無雙的絕頂天心意識,令光炮組合宇宙元氣,爆發出堪稱毀天的一擊,重創蘭斯洛。
那座發出強天位力量的光炮,在轟擊同時就已經炸成粉碎。事后,這種遠超現今太古魔道水平的技術,被當作白起創造出來的神跡之一,漸漸被人們遺忘,太研院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制造出這種不合理的強力兵器。
只是誰也沒想到,當初只有絕世白起才能創造的神跡,如今成了公瑾一方的無比利器。而九天之上的光炮顯然不只一座,連綿不斷的轟擊,化作一道又一道的璀璨電光,往地上飆射下去。
妮兒、王右軍、麥當諾,三人顯然已經被鎖定攻擊,密集攻擊而至的光雷,迫得三人全神應付,揮拳、舞劍,每一發光雷都要擋下。從每次能量撞擊后,手上感覺到的麻痹感與疼痛,三人確認那真是等同強天位力量的炮擊,如果在沒有防備的情形下,挨到一擊,后果不是說笑的。
“以一敵眾,我使用神兵,也不算違規吧?這是魔界名匠隆·貝多芬親自制作的絕代神兵,各位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它的威力。”
公瑾緩緩地說著,猶如閑庭漫步一般,朝耶路撒冷城墻緩緩走去。
光炮射擊的落點極準,雖然公瑾原本是被三名高手包圍在中心,但是轟向三人的光炮,卻沒有一發流彈轟擊到他,令他趁著三人手忙腳亂、窮于應付的當口,行若無事地跨出了包圍圈。
自然,妮兒三人應付光炮時,兩種強大力量互相撞擊,爆發出的沖擊波、狂暴風壓,亦是非同小可,修為未夠的武者被波及到,挨不了幾下就要吐血昏去,不過這些余勁卻對公瑾毫無影響,雖然扯動了他的披風,卻拖慢不了他的步伐。
看著公瑾步出包圍圈,走向城壁,妮兒又急又氣,但卻給光炮連擊困得脫不了身。
“耶路撒冷的圣教說過,末世時神明會降天火,洗滌人們的罪惡,那情形就與現在差不多吧?”
一聲冷笑,公瑾腰間的長鞭揮出,迎向敵人。
耶路撒冷之戰,牽動整個風之大陸局勢,雷因斯??蒂倫以派出天位武者的形式,作為對耶路撒冷的支持。
妮兒早已經抵達了耶路撒冷,并且起了幾乎可以說是支柱性的作用,但雷因斯的第二名援軍,卻遲遲沒有現身。
這樣的情形,與當初雷因斯的基本戰術有關。妮兒在明,楓兒在暗,這是最符合目前利益的做法,一方面來說,師承大雪山武技的楓兒,比較擅長潛伏暗中的游擊作戰;但另一方面,卻是小草體恤這位勞苦功高的姊姊,不希望她在元氣尚未復原的狀況下,與敵人正面對戰。
自從日本歸來后,蘭斯洛就閉關練功,靠著被小草破解譯出的天魔古經下卷,把自身的天魔功推進到更高層次。以非魔族之身,要在短時間內完成天魔變,有很多幾乎是不可解的技術難關,如果不是因為機緣巧合,楓兒得到了龍神授與的天叢云圣劍,那么蘭斯洛的修練絕不可能如此順利。
當蘭斯洛把最危險的一部份給突破,整個人進入冥思的休眠狀態,同樣在練功過程中耗去大半元氣的楓兒,甚至連稍稍休息也不愿意,主動搶下增援耶路撒冷的任務,當天就離開了稷下,直奔自由都市而來。
楓兒曉得自己的狀況不佳,所以這一路上她隱匿行跡,絕不輕易現身,把自己完全作回過去的黑暗刺客,即使艾爾鐵諾軍已經圍城,她仍沒有進入耶路撒冷,反而一再試圖潛入艾爾鐵諾軍中,想找出有助軍情的機密。
第二集團軍的戒備,看似沒有任何能攔住天位武者的東西,但卻暗藏玄機,公瑾本身以東方仙術布下結界,朱炎又率手下架起了太古魔道器械的搜尋網,如果不是楓兒對這兩方面都略知皮毛,沒有大搖大擺直闖進去,早就被敵人發現了。
特別是暹羅之戰傳開后,楓兒知道自己不是公瑾對手,行動上分外謹慎,但縱使她心急如焚,但連日奔波卻沒查到什么,反而惹起了公瑾的警覺,逆向追蹤過來,好幾次都險些碰到了。
不過,辛勞仍是得到了收獲,在歷經多次出師無功后,楓兒注意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地方,就是第二集團軍在這幾日的會戰后,立刻急著焚燒尸體的動作。
急著把尸體處理掉,免得因為腐爛而疫病蔓延,這是理所當然,但焚燒之后的骨灰呢?難道就這么不管了嗎?楓兒不曾看到有人在收拾骨灰,難道周公瑾就這么任手下士兵散葬于異國?
種種不尋常之處,迫使楓兒前往火葬地區一探。這天正是好時機,當公瑾離開大營,與耶路撒冷的眾高手對峙,楓兒也進入艾爾鐵諾軍的大營,遙遙望見數里外的天空電光竄動,沛然能量匯集,心中一驚,加快行動。
當她潛入到被圈圍起來的火葬場,把所有看守人員弄昏之后,立刻就聞出了不妥之處。
焚燒尸體所累積下來的酸臭,這點是不錯的,但現場除了酸臭,卻少了一種大量焚燒人體所必然產生的脂肪臭味,這點就讓人感到不自然,而近距離聞起來,這種酸味更讓楓兒產生一種故意偽作的不實感。
不實的東西,是用來騙誰?那當然是為了讓人以為,這邊確實每日大量焚燒尸體,欺騙的對象,自是只能由大老遠外望見這邊火勢、聞到這些酸臭的耶路撒冷。
以此來進行推論,制作出這個騙術的用意是……
楓兒心念一動,目光移向旁邊一個堆滿尸體的木推車,上面橫七豎八擺著十多具尸體,血肉糢糊,肢體不全,濃烈的腐臭撲鼻而來,但在這種炎熱天氣下,雖然上頭有蒼蠅繞著飛旋,尸體卻沒有生蛆長蟲。
(難道……)
楓兒也顧不得骯臟,伸手抓起一具尸體,往上一甩,熾熱火勁暴吐而出,在極度高溫之下,尸體被紫色烈火吞卷包裹,剎那之間就化為灰燼。
(太快了……)
盡管在得到天叢云劍后,自己的武功有所增進,但以此刻的狀態,楓兒知道自己絕沒可能瞬間將尸體燒盡得如此徹底,而在尸體化為灰燼前,火中乍然閃現的東西,更讓楓兒得到肯定。
為求肯定,楓兒再試了另一具,這次看得更清楚,尸體在被燒成飛灰之前,曾化作一個小小紙人,上面好像還插著人類毛發之類的東西。
“這是……東方仙術的……”
震驚之余,楓兒甚至沒法厘清腦中紛至沓來的諸般念頭,一時間更失去戒心,險些察覺不到那飄落于后方五尺外的風聲。
“你或許也聽過,東方仙術里頭有所謂的灑豆成兵,沒錯,這是東方仙術的式神,平常很不容易見到的,你可以再多看兩眼啊!”
嬌媚無倫的嗓音,從后頭傳過來,楓兒沒有轉身,但卻從聲音中認出了仇人的身分。
“郝可蓮?”
“呵,有好一陣子沒有見面了吧?我很想念上次與你的合作呢,還記不記得,我們兩個一起合力,把你的小妹妹大卸八塊,讓你可以甩掉累贅,找個新男人去過幸福日子,怎么樣?你找到幸福了嗎?”
只是幾句簡單的話語,就把楓兒的理性逼到崩潰邊緣。她揚手擊出火勁,趁著敵人閃躲,轉身、拔劍,狠惡地攻擊過去。
“別這么急嘛,大家都是女人,你不覺得我們可以聊一聊嗎?我覺得有些事情你一定感興趣,像是什么流行服飾之類的……”
郝可蓮再次閃躲過斬擊,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
“或者,你會有興趣知道……本來應該在這里的士兵們,到底去了哪里?”
戰情混亂不堪,不過,舞臺上的演員尚未到齊,仍是有人努力地趕赴耶路撒冷,其中的某個人,甚至心里還反覆掙扎。
(本來是因為沒地方可去,所以才去,但是現在找不到安全地帶,還往危險地方跑,那不是主動找死嗎?)
各方勢力的重要人物中,會不斷強調“安全地帶”的,就只有雷因斯左大丞相有雪了。
這趟自由都市之行,實在是一次運氣極其惡劣的經驗,動不動不是遭遇敵人,就是落敗被俘,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高手傍身作安全地帶,都會迅速被瓦解。
就在不久之前,在地底與韓特一同潛移的他,碰到了強敵奇雷斯,面臨了九生一死的危險局面。
當有雪還為著局面的驚變,呆愣在當場,韓特的反應就快得多。他松開有雪的手,讓雪特人獨自持著忍術卷軸,重重一掌全力拍推在他的背心,讓他利用卷軸的潛地效果,急速逃生。
“臭胖子!這是你欠我的,在我找你算出這筆薪水之前,你給我保住你自己的臭命!”
韓特居然會這么有義氣,這點實在是令有雪想像不到,然而,與其說有雪要努力保命,真正需要平安祝福的,卻是韓特自己。
當前的天位武者中,沒有人膽敢質疑奇雷斯的實力,縱是目前被公認實力在第一線的武者,周公瑾、織田香、多爾袞,也絕對不愿意在單對單的情形下,與奇雷斯對戰。
更何況,有雪與韓特都不知道,奇雷斯的神智狀態已經不同于以往,精準的天心意識控制,十足狀態的奇雷斯,不把當前人間界的任何高手放在眼里。
勝負幾乎是一瞬間就決定。才只是一下轉頭的功夫,在有雪回瞥的短暫時間里,他就看到后方濺起了一片怵目驚心的紅霧,韓特已經和奇雷斯動起手來,并且再度受創了。
不過,戰況好像不是一面倒,因為在韓特濺血倒下的同時,他以手為劍,好像作了什么,令奇雷斯后退了一步,動作更慢了下來,沒有能夠追擊,讓有雪就此逃逸出去。
之后,連續在地底行進了個把時辰,奇雷斯都沒有再追上來,有雪不知道是韓特阻擋成功,還是有什么其他理由?
然而,他記得以前蘭斯洛曾經說過,在天心意識的掃描中,越是厲害的高手,散發著的能量就越強,即使刻意隱斂氣息,仍是會露出一些痕跡,天位武者往往就是憑這種本領索敵,但如果對方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那掃描起來就變得處處都是目標,難以著手。韓特或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推自己離開,更形提高抵達耶路撒冷的可能。
不過,有雪自己是很疑惑,耶路撒冷的大戰可能已經爆發,自己什么也不會,就這么往刀山劍海中闖,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過去蘭斯洛、源五郎和妮兒總是無視自己的意愿,硬把自己拉到戰場中心,弄得遍體鱗傷,每次回去之后,都要在病院當半個月的活死人。這次明明沒人可以強迫自己,卻還眼巴巴地跑去送死,這不是太呆了嗎?
有雪當然知道,韓特托付自己帶去耶路撒冷的訊息,非常地重要。那么死要錢的一個貪婪家伙,居然肯無酬送訊給耶路撒冷,還舍身掩護自己先走,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但是知道歸知道,要他像蘭斯洛那樣無畏無懼,銳身赴難,整天弄得滿身是血,有雪就是覺得很為難,耳邊好像不停地有個聲音,在問自己為什么要那么呆?
(我不會武功,也不會作戰,耶路撒冷的人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不去也算不上是陣前逃亡啊……)
越想越怕,有雪最后動了開溜的念頭。不過在地下潛行了個把時辰,也不曉得現在究竟身處何方,如果要開溜,還是得要到上頭看一看。
(該不會那么倒楣,一浮上去就遇到奇雷斯吧?)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有雪上浮出去,由于膽怯,他甚至不敢浮出身體,只是稍稍露出頭來,往周遭一望,確認有沒有危險的敵人,卻看出了一身冷汗。
(哇塞!要死了,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我命里是不是和艾爾鐵諾人特別有緣啊?)
所在的地方,沒有看到奇雷斯,卻滿是艾爾鐵諾士兵來來去去,赫然正是艾爾鐵諾軍營地的正中央,自己可以說是干下史無前例的勇悍之舉,筆直殺入敵軍本陣了。
有雪給嚇得魂不附體,又嗅到一陣惡心至極的腐臭酸味,險些當場就反胃得大吐起來,剛巧對面一匹快馬呼嘯奔來,他趕忙再次遁入地底,不讓人察覺自己的存在。
那陣惡心的酸味是什么?艾爾鐵諾人在干什么?這些有雪全都不想知道,問題是,想要遁地逃跑,還是得要找對方向,不然越跑越進入敵陣中央,要是撞到鐵面人妖,大家單挑起來,那該如何是好?
迫不得已,有雪再次大著膽子,小心地上浮,嘗試把方向與位置看清楚,但這一次他卻看到了一點不同的東西,看到了某個熟人。
(喔喔!太好了,找到安全地帶了!)
心內歡呼一聲,有雪就像在沙漠里見到了綠洲,朝那個方向潛移過去。
在自由都市的攻略戰之中,存在著一個每個人都沒有提、卻也不用提的共識。
即使公瑾連戰皆捷,大破自由都市聯軍,拿下耶路撒冷,消滅東方世家,在他攻破香格里拉,令自由都市聯盟臣服之前,他都不能對外宣稱戰勝。
香格里拉、耶路撒冷,這兩大都市隔著遙遙長距,彼此間卻有很深的聯系與影響,當耶路撒冷整個與外部斷絕聯絡,就只有香格里拉,還能藉著古久之前的遺跡,使用電碼通訊,讓正確情報不至于斷絕。
在香格里拉之中,也藏有許多太古遺跡,但卻不是像耶路撒冷那樣位于地底深處。經過妥善的安排、經營,擁有數千年歷史的遺跡,被布置成公園、露天歌劇院,只待實際需要出現,立刻便可以使用。
與耶路撒冷相呼應,用以傳遞訊息的石陣遺跡,就在距離市中心不遠的石鼓公園。青樓聯盟最近幾日非常焦急,因為耶路撒冷整個被封鎖起來,周公瑾之能果真是不可輕視,青樓聯盟平素用以傳遞情報的數十種管道,都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一夜之間切斷,顯然他在海牙時,就已經充分構思好與青樓聯盟敵對時的應付方式。
對于青樓聯盟來說,陸游、周公瑾這對師徒,都是很不可愛的對手,不甘一直與青樓聯盟維持均勢的利益關系,只要一有機會,就要把眼中之刺拔除。
由于聯系被切斷,青樓聯盟只能靠著其他都市中的情報交流,來推知艾爾鐵諾軍的行動,因此得知他們在慢性中毒的情形下,受疫病所苦,死傷人數越來越多,補給也到了極限,雖然發兵包圍耶路撒冷,但對于其他都市的控制,卻大幅度衰退。
“艾爾鐵諾軍就像是被拖入了無底的泥沼,以笨拙而緩慢的方式,迅速減少了人數,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周公瑾就只能孤身一個人逃回艾爾鐵諾了。”
這個推論讓青樓聯盟不敢置信,但所傳回來的一切訊息,都證實了同樣的情況。
單一情報來源,或許會有錯,但是數百、數千個情報組合起來的事實,又怎么會出錯?
就在日前,青樓聯盟接獲耶路撒冷的電碼傳訊,雙方重新連絡上,并證實了艾爾鐵諾軍在香格里拉陷入泥沼戰,大量損耗了實力的情報。
米迦勒婉拒了利用傳送能源,送來補給物資的提案,只是傳訊表示,艾爾鐵諾軍雖然敗象已成,但周公瑾的實力卻無法推判,為了避免造成無可彌補的損失,將開始把耶路撒冷的太古魔道設備,分批傳送至香格里拉。
青樓聯盟很快就通過了這個建議,讓米迦勒把設備傳送過來,并且張開了石陣能量,預備接收。
當藍光在石陣里驟然熾亮,傳輸的能量也積蓄到了頂點,然而就在這關鍵一刻,來自耶路撒冷的訊號卻整個中斷了。
“發生什么事了?”
“能量沒有問題,訊號忽然中斷,是不是耶路撒冷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對于這一刻所發生的異變,感到手足無措,更產生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就在此同時,距離香格里拉不足百里的一處樹林里,強烈的藍光在廢墟石陣中流竄,照得周圍每個人睜不開眼來,而一個又一個的太古魔道設備,由石陣中不住浮現出來,忙壞了在一旁負責搬運的士兵。
“做得好,動作快一點,除了搬東西,我們今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可不能讓周大元帥一個人搶鋒頭啊!”
以溫和的語氣指使著士兵,身穿一襲潔凈白袍,即使在污泥山林間,依然顯得從容不迫的主帥,是一個不應存在于此的男人,前艾爾鐵諾第一軍團長石崇。
將目光眺望向視線可及之處,美麗的香格里拉看來是如此宏偉,石崇伸出手,彷彿想要將之一手把握似的虛抓,喃喃道:“香格里拉,多么美麗的一顆寶石,現在終于到你重回主人掌握的時候了。”
在他身后,成千上萬的艾爾鐵諾軍隊,裝備整齊,軍容壯盛,就好似遷徙中的螞蟻群,密密麻麻地占滿了整個山頭林地,一眼望不到盡頭。所有人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聲音,只待主帥一聲令下,就要完成這自古以來不曾有人完成的功績。
“傳送結束了嗎?好,開始我們的狩獵吧!”
在北門天關的時候,妮兒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夜空中的繁星點點,然而,長到這么大,她卻沒有親眼看過流星,只是聽源五郎說,流星是由九天之上墜落下來的星屑,多半都會在天上消逝,但某些星屑突破云層,抵達地面時,就會變成被稱作“隕石”的巨物,造成可怕的殺傷力。
耶路撒冷的圣教相信,世界末日來臨時,空中會降下可怕的天火,猶如神明之怒,洗凈地面上所有的罪惡。畫家描繪那幕光景,就是巨大的隕石火球,自天而降,把整個可以看到的空間都燃成一片熾紅,人們的臉上盡是驚惶與絕望。
妮兒沒看過天火,也不曾目睹流星雨,但她現在卻覺得自己看到了。
并不是像畫家筆下那樣的鮮明紅色,一道道瑰麗的紫電,在撕開漆黑天幕時,忽而幻化明曜白光,忽而燦為黃金厲芒,狂轟向地面。
當連續接了幾十下后,妮兒一下失神,沒有攔截到急速射擊過來的一發,百忙中側身閃躲,那記光炮以數吋差距掠過,筆直轟向地面。
強烈勁風擦過,刮體如刀,妮兒只覺得身體一陣熱辣辣的甚是疼痛,跟著就聽見劇烈爆響,被那一發光炮給轟中的地面,發生了強烈爆炸,整個給掀了起來,把方圓里許的面積,化成了一個巨大凹坑。
三人所站之處,距離耶路撒冷城壁并沒有多遠,里許的影響范圍,早把三分之一個耶路撒冷包括在內。
耶路撒冷是宗教重鎮,有不少魔導師協防,與稷下同樣有魔力結界增強城壁的防御,但卻遠不及稷下那樣固若金湯,給這雷霆重炮的余威一撼,雖然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損傷,但卻令整座城晃動不休,砂石塵土滿天飛揚。
光炮位于九天之上,目光所不可及之處,內中以精密度極高的太古魔道機械操控,雖然以這么強大的出力轟發,但落點差誤卻不足一吋,準確得驚人。
等同強天位出力的光雷重炮,落點雖然精準,但仍不能對妮兒等人造成很大威脅。一發光雷,只能直線進行,等若是一個不會變化的敵人,閃躲過去就沒事了,況且,機械終究是死物,光雷發出到擊中的時間雖短,卻已足夠妮兒進行躲避,比起一個強天位武者所造成的威脅要差遠了。
但是,當每個人都被五臺光炮給鎖定,從多個不同角度來攻擊,那就不是輕易可以應付。沉重的光雷,一發連著一發,才把正面轟來的光雷擊散,由西南方轟來的光雷距離已不足半尺。
這樣的硬碰硬比拼,毫無花巧,眾人之間的修為深淺,一下子就表現了出來。
只是純以手臂擋架的妮兒,吃了悶虧,連擋下數十炮后,兩臂幾乎麻木得失去知覺;揮劍斬擊的王右軍也不輕松,盡管抵天三劍的防御效果,滴水不漏,但手腕仍是感覺到沉重壓力,更找不到喘息機會。
內力修為最淺的麥當諾,這時臉色極為蒼白,一道血絲更從口唇間溢出,明顯已經受了內傷,而且迅速加劇。
情勢演變成這樣,三人已經無法再影響戰局,只能利用眼角余光,短暫地瞥向耶路撒冷,為那邊一場遠較此處更為激烈的惡戰,默默祈禱。
一刻鐘之前,公瑾飛身掠向城池,尚未發動攻擊,米迦勒已經迎了上來,素手一揚一擺,明明雙方還相距數十尺距離,銀槍尖鋒的氣勁已直指公瑾面門。
交戰之前,米迦勒已經針對暹羅城的經驗特別設計戰術。公瑾的鞭子一旦發揮展開,那種無形無影的鞭法,米迦勒也沒有信心對付,然而,那天的短暫戰斗,米迦勒覷出了一個問題。
也許鞭子可以無形無影,但公瑾本身是存在的,只要他本身受到攻擊,勢必就要撤回鞭子防御,這或許就是那日公瑾連續擊退王右軍、妮兒,卻始終未曾現身的理由。
把握這個弱點,甫一交手,米迦勒就直沖向公瑾,身法快得出奇,像是一只朝獵物急速俯沖的白鷲,幾乎只是眨眼功夫,就已經到了公瑾身前數尺,銀槍連刺帶掃,攻了過去。
公瑾心里有著短暫的吃驚,雖說早知米迦勒將是自己的強敵,但她的戰術與實力,再次讓自己有了燙手山芋的覺悟,倘若不是自己打一開始就掌握戰場,這場仗將會出乎意料地麻煩。
“來得好,不過……還是稍緩一下吧!”
展開白鹿洞的上乘輕功,公瑾利用敵人迫近所激起的氣流,在銀槍掃及的前一刻,身體像一根羽毛似的輕飄飄飛了出去。
米迦勒一槍落空,后頭伏藏的連環變化正要使出,周遭氣流忽然一緊,五道光雷已由不同角度分射而來,先后順序密集得難以分辨,幾乎是同一時間擊到身邊。
天位武者的護身真氣再強,當其全力擋架一記攻擊時,留于體內的護身氣勁就會相應減弱。米迦勒進行防御時,只要有一發光雷失守,轟中身體,后果絕對不是痛一下就了事。
情勢危急,米迦勒暗嘆一聲,不得不放棄追擊公瑾,銀槍一旋一舞,手法精妙玄奧,明明是大動作的狂掃,卻不失輕巧細膩,更占著長兵器的便宜,竟在五枚光雷已經極為貼近的當口,同一時間攔截下來。
只聽得連串激爆聲驟響,迸流的能源瘋狂沖擊四周,撕空掀地,只是這一下撞擊,就已經造成重大破壞。
擋下五記光雷的米迦勒,毫發無傷,正要在煙霧中閃身離開,以防敵人偷襲,驀地卻驚覺左肩劇痛,血光飛濺,雖然險險避過后腦要害,卻已給公瑾一鞭抽在肩頭,皮開肉綻。
情知接下來的情形只會更糟,米迦勒一咬牙,銀槍反撩,再接下轟擊過來的光雷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