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月自由都市耶路撒冷近郊
遙遙往西邊眺望,曾經是那么宏偉的耶路撒冷城壁,變成一片殘破,很難想像僅僅一個月之前,這里還是自由都市中首屈一指的繁盛地帶。
雖然是對空發射,不過通天炮發射的反震,最后是由耶路撒冷本身承受,變成這幕景象,令得公瑾一方大為意外,但也為下次發射作了很好的數據參考。
而在耶路撒冷東方的百里外,海稼軒正冷淡地看著這一切。通天炮的存在,他事先已經從白鹿洞的秘密紀錄中得知;公瑾執意攻下耶路撒冷的目的,他也猜測得到,但卻不可能計算到通天炮的確實威力,更沒法料到通天炮發射之后,竟會造成這樣大的后遺癥。
握緊拳頭,將全身的力量灌注,海稼軒揚手一揮,五道微弱的指風碰撞附近巖壁后,化作銳利的劍氣,尖嘯著折射回來。
全力發出劍氣,自身的護體力量降至最低,用虛弱的狀態,去面對全力發出的攻擊,這是在沒有設備、沒有助手的情形下,最佳的鍛煉方法。
同樣的鍛煉模式,也曾出現在多爾袞身上,不過海稼軒無意效法他任力量攻擊肉體的自虐形式,在這些劍氣及身前,他閉上眼睛,手中凝玉劍連鞘斜斜揮出,一道圓轉如意的弧線,將激射過來的劍氣輕易切斷消散。
完美的破招,海稼軒應該很滿意,但在消滅劍氣后,他卻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力量下降得比預期還厲害,天地元氣大量散化的狀況,一時之間不會改善的……”
要是只有這樣子,那也就罷了,可是如果通天炮再多發射幾次呢?每一次都劇烈影響著整個空間,倘使再多發射兩、三次,姑且不論對風之大陸造成的破壞,單單只是對天地元氣的影響,那個后果就無法預估了。
“難道……這就是你的救世之道嗎?可惡,我可沒有教你這種事啊!就算回到原點,這樣子又能作些什么呢?”
海稼軒恨恨地握緊了拳頭,盡管比之前預定得要早,不過在遲疑片刻后,他將手中的凝玉劍,像是要射落天上星星一樣,往空中高速擲去。
強大力量造成的高速,切割著大氣,不但以沖擊波震蕩四方,更摩擦生熱,燃起了一道由地面直射天際的流星,璀璨耀目,方圓百里都看得見這道尖嘯撞天的赤火流星。
這道流星的光焰,持續了半刻鐘左右,便隨著凝玉劍的墜下而消失,不過卻有些不可見、不可視的東西,在光焰消失后,仍然無形地存續著,并且隨著大氣流動,遠播萬里之外。
這道聽不見的“密語”,除非天心意識修為極高,不然就無法聽到,即使聽到了,這密語卻使用了特別約定的古老編碼,一般的天位武者根本無法理解其中意義。
能夠聽到、聽懂這特殊語言的,在這世上只有三個人,而除了海稼軒自己,這聲波正向其余的兩人傳去。
聲波要遠傳萬里,有其物理上的速度限制,但心靈上的接收,卻不受空間與速度的限制,也因為這樣,當耶路撒冷的上空燃起璀璨流星,身在北門天關的花天邪,就很訝異地看著前方,那名斂起一身強霸氣勢、雙手結印、在石壁之前閉目坐了數十日枯禪的漢子,突然有了動作。
結印的雙開,狂風與熱氣卷動,滾纏成一道耀目紅光,開始物質變化,組成紅色的長袍,當這亮光消失,身著紅袍、重燃起滔天霸氣的多爾袞,已經站在花天邪面前。
“老師的傷已經痊愈了嗎?”
照本來的估計,應該還要十多天才能康復,不過根據花天邪自己的觀察,早在六天之前,多爾袞的傷勢就已經痊愈,只是不知道這名武道霸者為何對身外物忽然不屑一顧,繼續坐著他所謂的枯禪。
多爾袞的沉默是他一貫的作風,但這次在沉默的同時,他卻望向天上的一泓弦月,面上出現了很復雜的表情。
“撤軍吧!”
“是,老師。”
從北門天關撤軍,事關重大,但花天邪卻沒有向中都請命確認,簡單地就一口答應了。他知道,這名師父并不是喜歡多話的人,一句“撤軍吧”同時也就代表“我要離開了”,少了他在做后盾,源五郎可不會老老實實與自己每天打麻將。
(……還不是時候……還要再等一點時間……現在,還嫌早了一點……)
花天邪這么壓抑著自己的心情,盡管與源五郎再次交手,洗雪上次敗戰恥辱的玉望,像火焰般灼痛身體,不過如果說跟隨在多爾袞身邊學到了些什么,那就是做人不應該把戰斗放在人生意義的第一位。
(不過,這該算是男人的浪漫嗎?會認同這種事的我,也慢慢變成一個怪人了啊,就不知道那邊的另一位,會做出什么樣的動作?)
花天邪所想著的另一位,目前正躺臥在北門天關的城頭,同樣地仰望著天上的一泓弧月,聆聽著那萬里之外傳來的訊息。
“十二月初三,香格里拉。”
訊息很短,只有寥寥數字,但卻足以表達海稼軒想說的東西。就源五郎的感覺,自己實在已經過了浪漫的年紀了,可是……有些事情是無法逃避,應該要早點完成的。
手指捏響一下,只是眨眼功夫,數道人影就從暗影里出現,等候著這位臨時主帥的命令。
“白千浪嗎?”
“我在這里,源五郎大人。”
“艾爾鐵諾人大概明天就會撤軍,北門天關一時間安全無虞,我要離開這里,剩下來的問題,就交給你來處理,如果有什么難以決定的,你就向西西科嘉島請示吧!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遵命……”
因為不善于表達,黑暗中的數道人影保持了片刻沉默,最后才統一地開口。
“能夠在您的指揮下追隨這許多時日,非常榮幸。”
冷夢雪從海外回歸的消息,目前已經成為自由都市的頭等大事,也是最近這連串災難中,唯一的好事。
然而,卻沒有幾個人知道,真正的冷夢雪,并不在緩緩駛向香格里拉的車隊中,而是身在萬尺之上的魔屋。
青樓聯盟方面提議聯手合作,并且打算以冷夢雪的身分混入香格里拉,在一串解釋說明后,楓兒變裝演藝的秘密,終于被泉櫻、妮兒所知。姑且不論她們心中的震驚,擺在眼前的情形是──重傷的楓兒連行動都有問題,根本無法扮演冷夢雪。
“楓兒姊姊的傷勢,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痊愈的,以目前的情形,她根本就不能……”
表現方式極端了點,但是當泉櫻抬起楓兒的手臂,放開攙扶的手掌,楓兒的手臂無力地掉墜下去,柔軟的身軀,完全沒有支撐身體的力量。斷碎的骨骼能夠接愈,這點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虛弱的身體要回復行動力,短時間內根本做不到。
“這點我們承認很傷腦筋,當初只是急著找到人,配合車隊的行動日期,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數。”
珠簾后傳來的聲音,似是苦笑,又似懊惱,顯然楓兒重傷一事,確實打亂了原本的如意算盤。不過,最后她卻請楓兒三人先去休息,畢竟經過一番跋涉與疲累,眾人都有了倦意,不休息一下,誰也沒有精力再去思考問題。
這一夜,每個人因為各自的理由輾轉難眠。楓兒與泉櫻同房,就近保護與照料,妮兒自己一間貴賓室,至于有雪……在分派貴賓廂房時,眾人根本就把他給忘記了,所以是當妮兒隔日早起閑逛,發現已經在溫泉中被泡得翻白眼、四肢痙攣抽搐、早就暈厥過去的雪特人,才想起來他也隨行到了魔屋之內。
“你這個無恥的女人!出賣兄弟,讓我一直被泡在這里當溫泉蛋!”
“不……不是這樣的啦!泡溫泉可以活血健絡,對身體大有好處,我們是看你平時那么勞累,才讓你在溫泉里享受的,真的啦!”
不管怎么說,把人給丟在溫泉里,整個遺忘掉,這都是不爭的事實,妮兒心中有愧,所以一向心高氣傲的她,也不得不擺出笑臉,在把人救出安置好后,向有雪連聲告罪賠禮。
簡單地向有雪敘述了一下目前的狀況,自從得知了那個秘密后,比起泉櫻,妮兒更覺得自己很難去面對那個冷冰冰的女人。
“喂,有雪你知道嗎?真是想不到耶,那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女人,她居然是……居然是……這種事情根本是欺騙觀眾嘛!”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和人妖老三都可以變裝出來唱歌,為什么你的前輩不可以?”
“可是,我們原本就是活力派的,唱的歌也差不多,不算騙得很厲害,哪有她那么過分。這種詐欺,我真是好氣好氣,氣得快要跳腳了。”
看妮兒一副臉紅脖子粗的惱火模樣,剛剛從暈眩狀態中回復的有雪,哂道:“只要味道煮得好,豆腐都可以變猴腦,演戲本來就是演假的,你眼力不好,自愿上當,怪得了誰?你想要跳腳,那些迷上人妖老三的男人才想要吞豆腐自殺咧!再說,如果你真的氣得要跳腳,那為什么我昨晚聽人說,你偷偷跑去找她要簽名?”
被有雪揭發了隱私,正怒氣沖沖的妮兒,突然變得滿臉通紅,低下頭來,玩繞著手指頭,小聲道:“這……這個不一樣啊,我是不喜歡她的人,可是喜歡她的歌嘛!以前在當女強盜的時候,我就是她的歌迷了,有一段時間,只要她演唱過的地方,我就去搶劫,想搶一些簽名畫之類的……”
驚聞秘辛,有雪顫聲道:“你、你這個變態暴龍女,我那時候就覺得奇怪,你怎么像發了神經病一樣,硬拖著弟兄們去攻人城池,事后還專門去搶一些很怪的東西,又沒珠寶又沒金條,你還硬和兄弟們辯說那些畫卷和日用品有價值……你這種行為,和那些瘋狂的追星族有什么不同?”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是……但是你不知道,她唱歌真的很好聽嘛!我告訴你喔!像夢雪前輩的那一首‘玻璃人生’,我每次聽都好感動,還有她那首……”
完全變成一個興奮的歌迷,妮兒喜孜孜地拉著有雪,說著自己追星的心路歷程,直到發現有雪的眼神越來越奇怪,這才很不好意思地停了口。
“幸好大家是掛點在枯耳山上,不然如果是在你當瘋狂追星族的時候攻城陣亡,他們一定死不瞑目。”
“你怎么這么說啊!拿弟兄們來開玩笑,這樣太……”
被妮兒指責,有雪絲毫不感慚愧,雙手挺腰,朗聲道:“太怎么樣?我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是你這死丫頭片子嘴硬,總是不肯認帳而已。”
時間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很多東西都會被淡化、遺忘,明明曾經是非常悲傷的往事,現在也可以拿出來像是開玩笑似的說著。這是人世間的常態,也是一件不得不如此的規矩,人們藉此忘記悲傷的過去,走向未來,如果傷痛的感覺永遠強烈,就會形成一個名為“過去”的枷鎖,限制住人們的腳步,永遠無法步向未來,只能在原地踏步。
這些事情,源五郎曾經這么解釋給妮兒聽,當時的妮兒無法接受,還險些追著源五郎打,可是,想起那日在球體屋中周公瑾的話,現在再看看有雪的樣子,妮兒真的有很多感慨。
不是憤怒,也不是責怪,而是對聽了有雪的話,卻沒有絲毫怒意,反而感到些許莞爾的自己,有一點黯然神傷。
為了要揮去這份感覺,妮兒另外找了個話題。
“對了,有雪,你剛才在溫泉里昏迷的時候,手腳亂揮,大呼大叫,好像在做什么很可怕的怪夢,你夢到什么東西了啊?”
有雪起先不愿回答,但更被妮兒認為他心中有鬼,連聲逼問后,這才很不情愿地回答道:“這個……我剛剛是做了一個很可怕、很刺激,但是又很香艷的夢。”
妮兒臉上一紅,想起之前聽到有雪泡在溫泉中所受的待遇,會做些什么夢也就不難想像了,可是好奇心催促之下,她仍是固執地問道:“什么香艷的夢?你夢到誰啦?”
“夢到你了。”
“我?你夢到我什么東西?”
“我夢到你……被人強奸了,而且還好像很高興,很爽快的樣子。”
這個出乎預料的粗俗回答,真是讓妮兒寒毛直豎,火冒三丈高,換作平常早就一巴掌打過去,哪管他齒斷牙落,但基于心中的某份恐懼,她還是忍住情緒,小心翼翼地問著。
“對……對方是誰?是哥……是小五哥嗎?”
妮兒稱呼源五郎,當然不會用小五哥這樣的叫法,只不過因為不好意思,這才改了問題的第一選項,而若源五郎在此,聽到這個稱呼,想必會非常自豪,心花怒放,但妮兒卻不在意這些,她只期盼有雪不要回答出第一與第二之外的第三選項,那個來意不明、對自己存有某種邪惡企圖、常常令自己覺得渾身發寒的絕世兇獸。
好消息是,答案并不是奇雷斯;壞消息是,答案也不是奇雷斯外的第一與第二選項。
有雪面上木然,以很遲緩卻又很正經的語氣,回答道:“都不對,那個男人……是我。”
不管再怎么遲鈍,妮兒聽到這里也曉得自己被耍了,之前強忍下來的怒氣,一次爆發,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惡狠狠地撲向有雪。
剛從暈眩狀態回復的有雪,展現出極其敏捷的身手,從床上快速翻下,滾到一旁,只聽見轟然巨響,整張黃銅大床已經給妮兒轟得支離破碎,垮塌了下來。
“哇,大家都是老交情,開個黃色笑話,用不著這么認真吧?”
“渾帳!開笑話不顧別人心情,我要宰了你,阻止夢境的發生!”
“哎呀,何必呢?都已經說了是開玩笑,你還那么認真,這樣很容易就成暴龍女變成惡鬼婆了。”
“不要跑,給我停下來,我要砍你一千刀來泄憤。”
一追一逃,有雪當然沒有理由乖乖停步,讓妮兒亂刀出氣,雙方就在魔屋的走廊上展開追逐戰。
妮兒的兇惡聲勢,一路上自然是拔山倒樹,不在話下,但雪特人是逃命的專家,也沒那么容易給妮兒抓到,就是苦了其余要負責收拾善后的青樓聯盟技工,看著兩人追跑之后的殘破景象,默默垂淚。
不過,有一件事情是妮兒所不知道的,那就是有雪適才所夢到的東西,那個他認為說出來也沒人相信,與其給妮兒當笑柄,不如另外撒謊隱瞞的夢境真相。
(聽起來的感覺很唬爛,但是,該不會是真的吧……在雪特神殿里頭,有一尊黃金像,拿黃金像與卷軸配合,就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要讓魔屋的動力回復,著實花了一些時間,而約莫到中午左右,妮兒與泉櫻再度被請去,商議大事。
魔屋的女主人,依然是隱藏于珠簾之后,有十多名侍女分站兩排,但卻沒有看到楓兒的身影。
“該休養的人,就讓她去休養吧!勉強她抱傷出動,這種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個解釋泉櫻也很認同,不過,“冷夢雪潛入計劃”少了“冷夢雪”參與,豈不是一開始就宣告失敗?原本以為青樓聯盟是否有什么秘傳的傷藥,能夠迅速幫助楓兒痊愈,但照這樣看來,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而珠簾后那位女士所提出的替代計劃,則是讓兩女大吃一驚。
“我們可以放一個假人在馬車里,一路從波魯特佳爾到這里,那么只要再找一個真人假扮,一樣是可以進入香格里拉。”
妮兒聞言大驚,道:“不、不可能啦,冷夢雪的歌迷那么多,假扮一定有人會認出來的。”
“哦?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偶像到底長得什么樣呢?”
被這樣一問,妮兒登時語塞。自己雖然沒有親自觀賞過冷夢雪的演唱會,但聽人口述或是看到事后圖像記載,每次演唱會冷夢雪幾乎都是帶著眼罩,而且舞臺形狀甚長,雖然她的婀娜身段、肢體語言、典雅儀態讓群眾如癡如醉,對她的美麗毫無疑問,可是仔細想想,誰也想不起她的確切形貌。
“這……”
“說來都是你們雷因斯人自己不好,毫無敬業精神可言,每次要你們表演,你們都趕著回去打生打死,如果不刻意模糊面孔,多準備一、兩個替身,我連謝幕都找不到人上臺。”
總之,當初因為找人代為登臺方便,所做的準備,現在派上了用場。不過若是要實際唱歌,基于某個特殊理由,最好是由天位武者來裝扮。
“山不轉路轉,沒什么好擔心的,冷夢雪是天香苑創造的變裝明星,我們造得出一個,當然可以造出第二個,當然……現在時間確實倉促了點。”
姑且不論話語里頭的苦笑意味,泉櫻一時間還想不太通,該怎么造出第二個冷夢雪來,不過當在場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她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咦~~!”
對這提案感到震驚的,不只是泉櫻,還有妮兒。就算楓兒因為受傷,不能參與行動,但怎么說也輪不到這女人上場吧?別的不講,她甚至連怎么唱歌都不會。
“不會可以學,時間趕了一點,不過教些基礎的還是可以,但是身形、體態、氣質,這些東西沒法倉促急就章,從這些地方來看,泉櫻小姐是個很好的適任者。”
“才怪,她連最基本的發聲都不會,如果真的要選,我覺得我還好一些。”
“歌迷……是不可能化身偶像的,基本上的心情就不對了,如果真要找人扮演冷夢雪,那么找個沒有心理包袱的人,是比較適合。”
冷夢雪的面容,是以楓兒的相貌修改化妝而成。泉櫻和楓兒的臉形、身高相若,都是屬于瓜子臉、纖瘦高佻的身形,氣質上也都近似冷艷,再配上招牌眼罩,要把泉櫻打扮成另一個冷夢雪,雖有難處,但怎么都比妮兒容易多了。
青樓聯盟是改扮變裝的大行家,主事者既然這樣說,妮兒也只有很不甘心地放棄。其實就青樓聯盟這邊看來,妮兒的氣質能動不能靜,與冷夢雪背道而馳,當初也就因為如此,才為她量身打造“夢幻幾何”這個演藝組合,讓她與源五郎的氣質互補,現在掉轉頭來要她扮演冷夢雪,還要能瞞得過石崇,這點怎么說都太難了。
專業方面的問題,泉櫻無從發言,但她卻有一點懷疑,冷夢雪出身天香苑,人盡皆知,就這么潛入進去,難道石崇不會起疑心嗎?不過,她得到的解釋是:曾在天香苑受訓過的男女藝人,在香格里拉多得難以計數,牽動的范圍之廣,縱使是石崇也不可能一一計數,而且……
“冷夢雪這個角色雖然出身天香苑,但打從一出道開始,就是完全獨立作業,不管從哪個方面的情報來看,她只是香格里拉的獨立歌手,并不受到任何勢力的操控,當然也與青樓聯盟沒有關系。”
被這么一說,泉櫻登時醒悟,以前曾聽楓兒說過,當初她在香格里拉登臺時,這位義姊給的訓練異常嚴格,幾乎不給予任何協助,是她靠著所學到的東西、小草小姐的魔法曲,這才快速竄紅起來。
當時,楓兒只以為這是修業的一部份,但泉櫻如今回想起來,便領悟其中的另一層意義。身為風之大陸的地下女王,整日與陰謀、黑暗為伍,這位女士并非不曾考慮過出現窩里反、被千葉流同志推翻奪位的一天,那時候如果要復位,就需要一個至少表面上看來與青樓聯盟無關的外人,所以才特別塑造出冷夢雪這個人物。
那么以這樣的深謀遠慮,不用說,尾隨著“冷夢雪”到海外演出的車隊人員,身家背景也是絕對查不出什么問題的。
然而,對方不是別人,石崇也許未算才智超卓,但卻是一頭相當狡猾的老狐貍,這樣子的一番作做,瞞得過他嗎?
“除非他也學女人一樣,用直覺來思考,不然從理性思考層面上看,冷夢雪周邊的背景沒有問題,你們大可以放心。怎呢?愿意接下這個任務嗎,美麗的龍族夫人?”
對于這番話,泉櫻多少還有些懷疑,覺得對方隱藏了一些東西沒有說。不過,千葉流的權力斗爭,其中糾葛復雜處,對方也不可能全部說出,單就目前看來,這雖然不是唯一的辦法,卻是現實層面最好的一個做法,所以經過一番考慮后,泉櫻緩緩地點頭。
“好的,我愿意。”
完全未知的嘗試,多少有一點膽怯,在說出之后,泉櫻有點擔心自己聲音太小,所以再說了一次。
“我會努力完成這個任務的。”
而若真要完成這個任務,要努力的不只是泉櫻,旁邊的妮兒也必須擔當輔導之責,與她一起進入香格里拉。
之后的兩、三天,泉櫻進行著簡單而密集的特別訓練,除了學習基礎技藝外,也由楓兒在一旁講述,做經驗交接。
要把一個女子塑造成偶像明星,這本就是天香苑的拿手工作,更何況泉櫻本身就如此優異,照眾人想來,這應該不是什么困難的事。只不過,冷夢雪所唱的歌,別樹一格,沒有經過相當的訓練,是不可能成功發聲唱出,為了要特別訓練,那位女士與泉櫻獨處密室,作著秘密的單獨特訓。
訓練的內容是什么,沒有人知道,當初妮兒與楓兒也曾接受過這樣的單獨訓練,訓練方式隨著每個人的資質與特性而有不同。至于訓練的成果如何,這點也沒有人曉得。
眾人只知道,當為期三天的密集特訓結束,密室的隔音厚門打開,那位女士在泉櫻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走出,蒼白的臉色,顯示著精神疲憊到極點的事實。
在被屬下用擔架抬走之前,她緊握著泉櫻白皙的玉手,默默垂淚,虛弱道:“……想、想不到你會這么青出于藍,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傳授給你了,只能幫你幫到這里,往后的事……一切就要看你的了。”
“謝謝你的教導,塔蓮老師,我有了很充實的三天,接下來的任務,我絕不會令你失望的。”
“啊~~”泉櫻容光煥發的表情,看來無疑是自信滿滿的表現,但對照那位幾乎是以慘白狀態、在擔架上灑淚退場的女性,楓兒和妮兒都有種很不祥的感覺。
“妮兒小姐。”
“什么事?”
“進入香格里拉以后,如果可能……我想還是別讓泉櫻唱歌比較好。”
“……我打死都不會讓她荼毒香格里拉市民的,夢雪姊姊。”
“呃?謝、謝謝啊!”
盡管在歌唱的實力上有些讓人擔憂,但是當幾名專職化妝的侍女,開始幫泉櫻梳妝更衣,展現出來的成果,卻美得令人屏息。
原本在姿容上,泉櫻就是更勝妮兒、楓兒的傾城絕色,再經過巧妙的梳妝打扮,盡洗面上風塵后,別說是楓兒,就連旁邊的妮兒都看得癡了。
而當察覺到楓兒的視線,她緩緩轉過頭來,紅暈淺淺地浮現在面上,笑道:“你別這樣一直看我,這樣子看,我好像被你看成什么怪物似的……”
傷勢仍然嚴重,楓兒的聲音聽來很小,“會嗎?美麗的東西,總是讓人想要多看下去,我這樣子看沒什么不對啊!”
泉櫻聞言,真的感到不好意思,因為她總覺得,自己現在的美麗,是靠化妝術堆砌的效果,不自然也不真實,沒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更何況,一名女子能夠夸示人前的,應該是其才德,而非姿容,如果單單是滿足于自己的容貌,那樣太過膚淺,一旦他朝年華老去,又有什么能留下呢?
楓兒倒是在想些別的東西。看看周圍婢女群對泉櫻欣羨贊嘆的眼神,她確實有著感嘆。
唉,身為一個單純的人類有錯嗎?只恨以前所面對的,不是像泉櫻這樣的龍女,就是像小香香那樣的魔族,這些不同于人類的種族,怎么好像天生就出些俊男美女、光是坐在那里就好像會發光似的人物呢!
“楓兒姊姊,你在想什么?”沒有注意到楓兒的感嘆,泉櫻笑道:“青樓的化妝術真是奇妙,只是紋紋眉、畫上些淡妝、變個發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了。”
剛剛,聽完婢女們的簡單解釋后,泉櫻有點迷惘,不過等到實際目睹侍女們幫自己更衣、上妝,鏡中那張熟悉的面孔,漸漸變成一個眉宇面目依稀類似,但氣質、感覺整個改變的美人,這才真正使她大吃一驚。
“呵,其實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女人本來就是捉摸不定的生物,只要用化妝和衣飾來配合,就可以引導出完全不同的新面孔,世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魔屋的女主人曾如是說。然而,泉櫻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特別是看到侍女們在自己頭上抹了一種藍色藥水,片刻后,不但發色產生改變,原本的齊肩長發,突然一下子就生長到腰際,這種猛暴性的生長效果,還真是把泉櫻嚇了一跳。
“這是……”
“聽過血腥寵物嗎?那是我們大雪山毒物部門幾年前開發的藥劑,用來破壞生物的內分泌,導致暴斃,這一瓶‘藍色行星’,本來預備是血腥寵物的解藥,但在開發過程中因為配方錯誤,意外變成了強力生毛劑,在治療禿頭上有驚人的效果,但是大雪山為了面子,不愿意經營這門生意,所以只是和青樓私下進行交易。”
聽來還真是古怪,可是仔細一問,泉櫻才知道青樓聯盟里頭有不少匪夷所思的神奇藥品,都是大雪山毒物部門開發出來的,那瓶“藍色行星”生發水,只不過是其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念及此處,泉櫻不禁向楓兒取笑。
“你們大雪山真是奇怪呢!如果毒物部門總是這么不務正業,那么以后大可以考慮投資副業或是干脆轉業,照我看,賣生發水和減肥藥,獲益還比當殺手要好賺。”
“不是這樣的,那幾年是因為有師姊在,所以……”
楓兒說到這里就停了,她不太知道該怎么幫華扁鵲解釋,又或許,不管怎么解釋,聽起來都很丟臉吧!
“泉櫻,你在這行是新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問妮兒,她會告訴你該怎么回答的。”
“我知道,楓兒姊姊,我會和妮兒好好合作的。”
難掩擔心的表情,可是到了最后,楓兒仍然只能為泉櫻祈禱,希望她此行一切順利,因為不管從哪方面來看,泉櫻這次的任務都是困難重重,前有強敵,背后的戰友又不見得能夠齊心合力……
“一切就交給你了,泉櫻,通天炮那種武器……不可以讓它再發射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