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官邸的一場騷動,打得亂七八糟,煙火喧天,不過處于風暴中心的泉櫻與妮兒,一時間倒是完全忘記她們還有一個同伴正待救援。
值得慶幸的一點是,有雪已經掙脫了身上的幾十圈繩索,逃離那座搖搖欲墜的牢籠;糟糕的地方是,他因此被迫與一名敵人同行,必須等待另一個逃脫的機會。然而,這到底是福是禍就很難說了,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肯定,當機會來臨,自己到底愿不愿意逃離這位美麗的致命敵人呢?
“有雪老公,笑得開心一點嘛,我們難得一起合作,你如果一直哭喪著臉,奴奴會很難過的唷!”
在有雪耳邊輕輕吹氣,并且把高聳胸部緊貼在有雪背后的艷女,正是與他有解不開孽緣的郝可蓮。雖然在美艷惹火的人類外表之下,這位流著魔族之血的艷女,另外有個“鳴雷純”的芳名,但基于在人間界活動的理由,他仍是酷愛著這個可憐兮兮的名字。
不久之前,有雪被團團捆著倒在地上,試圖撿回滾落他處的卷軸時,一蘋雪白柔皙的手掌將之拾起。有雪一度極為擔心,但是想起以海稼軒之強,試圖強行拾起卷軸時,仍是給強烈電殛逼得縮手放棄,其他人想要強奪卷軸,恐怕下場好不到哪里去。
這個猜測果然成真。盡管有雪已經刻意閉起眼睛,但仍是隱約看見那股灼痛雙目的白曜電光,除此之外,當然也少不了一聲承受巨大痛楚的慘叫,直至電光消失,確認安全的有雪睜開眼睛,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小賊慘遭電殛,卻驚見自己無時或忘的美人兒正捧著冒煙手掌,跳著腳叫痛。
純以武功來論,郝可蓮比海稼軒差得遠了,連海稼軒都不免受傷的電殛,郝可蓮的纖纖玉手自然更是不堪。然而,她并不像妮兒口中那么冷血,至少在強奪卷軸失敗后,她仍沒有忘記把有雪從層層綁縛中解放出來。
從地上拾起卷軸,斜眼瞥向正從身上撕下衣襟、包裹泛黑手掌的郝可蓮,有雪猶豫著是否該把卷軸丟在地上,踩踏幾腳,說些憤怒的場面話,來博取佳人芳心,不過這爛招還來不及施展,美人兒已經淚眼汪汪地靠過來,請求協助。
“有雪老公,你的小情婦被人給欺負了,你這么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難道坐視不管嗎?”
“什么?哪個不長眼的敢動你?是那個鐵面人妖假公濟私,終于對你性騷擾了嗎?可惡啊,我要……我要唆使雷因斯發動全面大戰,把他給……”
還不用出動豐滿的胸部攻勢,單單只是淺淺迷湯,加上幾個唇印,已經讓雪特人神魂顛倒、義憤填膺,不過目標人物卻不是公瑾,而是石崇。
“這個不要臉的老玻璃奸臣,我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我們立刻就去干掉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沒有人情可講……喂,女人,你怎么也不拉我一下?不會真的要我去干掉他吧?”
嘴上說得再漂亮,雪特人也還不至于完全喪失理智,沖出去找石崇自殺,郝可蓮自然也不期望這種奇跡發生,所以只是提出要他幫忙,一起探索石崇機密的請托。
“通天炮的動力裝置,我們在找,你們雷因斯也在找吧?與其讓石崇兩邊占便宜,居心叵測,不如我們先把動力裝置找出來,再各憑本事搶奪。”
“聽起來是很不錯,不過我們兩個人的武功差那么多,如果動力裝置被你看到,那你豈不是捷足先登了?”
“這樣說也有道理,那……我們來訂個君子約定,這一次單純只是搜查,絕對不實際對動力裝置出手,如何?”
“騙子和婊子有什么君子約定好訂?阿純,你也太沒誠意了吧?”
“不準……用這個名字叫我。”
也許武功上有差距,但是當纖纖手指捏起雪特人臉頰時,那個痛楚是與海稼軒出手沒什么分別的。
立場敵對的雙方,雖然沒什么誠信基礎,不過只要能多爭取到幾刻相處的時光,有雪仍是樂于幫助郝可蓮一把。也許她的目的只是為了有人使用那管卷軸,不過,很多事情如果想得太明白,就沒有夢可以做了啊!
“石崇有幾個刻意把守的重要地點,探查不容易,但如果有……”
“等等,先說好,別的地方都好商量,打死我都不到香格里拉的地穴去,那里又是怪物又是旅行團的,我死都不會再去了。”
看有雪死命搖頭的樣子,郝可蓮彷佛也感受得到那段歷險的驚心動魄,所幸,郝可蓮要搜查的地方,雖然也是需要靠著遁地而進入的所在,但卻不是像地穴那么危險的地方,只是一處戒備森嚴的地下建筑。
堂堂市長官邸,地底下居然有那么多見不得人的黑暗建筑,這實在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但考慮到過去青樓聯盟的統治風格,這一切就沒有那么不可思議了,而郝可蓮也大方地告知有雪一些情報。
“……因為這些理由,所以其實我們也在懷疑,動力裝置可能不在石崇手里。”
“如果不在,那我們現在是去找個鬼?”
“就是因為不能肯定,所以才要去探查啊!公瑾大人說過,石崇可不是一個普通人啊!”
不論是哪一方勢力,都對石崇有著高度評價,但真實情形到底是怎樣呢?這是不實際探查就不知道的事,而郝可蓮之前潛入時,和朱炎聯手,已經把香格里拉之內的大小建筑踩遍,雖有疑惑,卻是毫無所獲,因為幾個可疑的重點地帶,都無法輕易進去。
“其實也不是進不去,只不過如果要進去,就要有硬闖的覺悟,假如闖進去毫無所獲,破臉是一回事,但打草驚蛇,增加往后探查的困難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才需要卷軸。因為對付那些連天位武者都無法破解的警示法陣、結界,只有靠這管卷軸,才能夠無聲無息地潛入,不驚動旁人。
“不過,你告訴我這些好嗎?我們的立場可是敵對,雪特人的嘴巴又很大,我可不會替你保守秘密。”
“我也有我的考量啊!說不定我告訴你的情報,全部是謊話也說不定喔!能夠擾亂敵人的情報,我也就盡到我的工作了。”
郝可蓮回答得很悠閑,有雪聽在耳里,心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也許郝可蓮確實有著她的考量,這些情報包含著某些圈套和計策在里頭,但有雪卻有種直覺的信任,知道這些并不是假情報,這名女子并沒有對自己說謊。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對彼此來說,這都是一個很尷尬的情形,因為如果不維持著口中喋喋不休,這雙男女就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了。
要潛入的密室,里頭究竟放了什么,有雪與郝可蓮都不知道,盡管他們很期望看到一堆太古魔道設備,不過當他們穿越層層結界,終于進入了那座密室,卻登時大失所望。
“搞什么鬼?這有什么需要特別戒護的?”
之前選擇搜索地點時,郝可蓮刻意排除了幾個守衛森嚴的地方,因為真正的秘密物件,怎么可以讓一般人接觸到?所以這個不安置任何守衛,只是單純靠多重結界防護的密室,才成了她的首選。
不過,眼前的情形又是怎么回事呢?這間密室的內部布置得富麗堂皇,看上去像是一個收藏室,偏生又不是一個收藏金銀財物與收藏奇珍異寶的地方,只是一些平凡無奇的手帕、帽子、頭巾、面紗,有些樣式甚為典雅,一看就知道是高檔貨色,但有些卻平凡無奇,是地攤上隨處都可以買到的款式。
“等等……這些東西,全都是女人用的,石崇收藏這些做什么?”
郝可蓮百思不解。難道這是石崇的愛妾所用,被他保留在這里?但是石崇與性好漁色的白無忌不一樣,過去在艾爾鐵諾從沒聽過他有緋聞,想要試圖藉著女色來行刺他更是困難,他雖然并非完全不近女色,次數上卻少得可憐,實在很難想像,這一個縱容門下在領地內恣意燒殺奸淫的狂徒,在色欲上貧乏得竟有如清修僧侶。
“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不好色的。如果有,那一定不是正常的男人,要嘛就是我們家老三那樣的人妖,要嘛就是石崇這樣的變態人魔,總之,憋太久又沒得發,久了自然就變態了。”
對于郝可蓮的疑惑,有雪慢條斯理地解釋。剛剛進來時,他一看到長桌與墻上的各種女性飾物,就沖進屋內深處尋找,不過在遍搜不著女性的內衣褲后,很失望地走出來,不屑地攤開雙手說話。
“石崇真是變態,要搜集女人東西,居然只搜集手帕、面紗,不搜集真正有味道的好料。”
“……你才是真正的變態。”
“胡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也只是做了每個男人都會做的事。”
不管有雪的胡謅,郝可蓮再仔細尋找一次,結果卻是相當令人失望,這間密室沒有什么暗門,也沒有什么機關,不管怎么搜索,都找不出任何有用之處,只是除了那些面紗手絹之外,又找出了一堆杯盤餐具,盡管里頭有些是昂貴的藝術品,但卻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沒什么重要價值,最后郝可蓮也只能放棄,宣告這次行動失敗,中了石崇的疑兵之計。
“公瑾大人說得沒錯,石崇這個人果然不簡單。他故布疑陣,讓我們花了偌大功夫,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全然無用的地方,其實真正的秘密可能藏在某處不顯眼所在。”
作著這個結論,郝可蓮預備要離開,但是有雪卻不在身旁,轉頭一看,他正趴在一條手絹前面,猛力地深呼吸。
“有雪老公,你在干什么?太難看了吧?你這樣是一條狗嗎?”
郝可蓮倒是沒有說出“要聞味道的話,我的衣服給你”之類的挑逗語,不過這邊明明有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有雪卻抓著手絹猛吸猛嗅,這確實是很刺激人家自尊心的行為。
“不是啦,這個味道有點奇怪,好像在哪里聞過……不是普通的香水,這是……冷夢雪!”
有雪陡然想起了這氣味的主人。那不是楓兒,也不是泉櫻,而是青樓聯盟在創造冷夢雪這個角色時,所同時調配出的獨家香水,所以楓兒只有在上舞臺的時候,才會特別使用,而這條手絹上就有那樣的氣味。
有了這個發現,再去聞聞其他的東西,無論帽子、頭巾、面紗、發簪,甚至桌椅、餐具、地毯,都有同樣的氣味;從各種擺設的多元性看起來,這間密室無疑就是一間冷夢雪的主題館。
“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或者該說,想不到石崇會做出這種事……呃,我都快吐了。”
有雪一臉中了毒氣的表情,想像到石崇為何弄出一個這樣的收藏室,真是其心可誅;郝可蓮卻似乎還有幾分難以置信,不敢想像以石崇的精明狡詐,會有這么膚淺俗媚的作為。
“阿純,你剛才說,你們家的鐵面人妖特別囑咐,石崇不是一個普通人。”
“是、是啊!”
由于震驚過度,郝可蓮一時也忘了糾正有雪的用詞,只是順著他的手指,朝天花板望去,然后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樣,呆呆地望著。
“石崇確實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一個大變態。”
這間極度華麗的主題收藏室,頂端的天花板當然也不同凡響,不是單純的白板,而是用無數的七彩碎石,拼組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美麗版畫,畫中女子紗巾遮面,一雙明眸訴說著淡淡的寂寞與哀愁,一手側托在耳旁,撩撥著幾絡飄垂的發絲。盡管看不見面孔,但這壁畫無疑就是冷夢雪的描繪。
“……我家的人妖曾經說過,所謂的英雄豪杰,如果把豪情壯志拿掉,那么也不過就是個超越凡人的變態了。”
在郝可蓮捂住自己嘴巴的猛烈吸氣聲中,有雪冷淡的話語聽來充滿了諷刺。在某方面來說,郝可蓮的直覺與搜索功夫沒有錯,這確實是石崇費盡心思隱藏的秘密,不過卻沒有什么實用性,誤闖禁地的兩人反而有一種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的感覺。
既然沒意義,那就得選擇離開,有雪取出卷軸,預備再次遁地離去,他邊從懷里拿出卷軸,邊回頭說:“傷腦筋,第一次合作就出師不利,我看我們下一次還是……”
回頭的有雪,并不曾擔心郝可蓮會否趁自己背對她時,偷襲自己一掌,可是在回頭剎那,卻見到郝可蓮的眼神中,由本來的歡喜,突然流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小心!有雪老公……”
不愧是職業的地下工作人員,把該注意的事情放在稱呼之前,但即使這樣,也來不及改變什么,有雪只覺得胸口一痛,強大的撞擊力險些連內臟都從嘴巴飛出去,而在劇烈痛楚延伸到腦部前,他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面黑鏡,一蘋手掌從黑鏡中伸出,印在自己胸口。
“哇~~”
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雪特人幾乎是飛滾了出去,而敵人的攻擊也連接發出,只不過這時候郝可蓮已經搶上來,連發幾掌,將敵人的致命攻擊截下,救了有雪的性命。
這一輪掌勁交擊,敵人也從穿越空間的黑鏡中現身。重傷的有雪趴在地上,只看到敵人的藍色長袍與白靴,但從那獨特的笑聲,他認出偷襲自己的人正是石崇。
“石君侯,你這是什么意思?”
見到是石崇,郝可蓮反而不擔心,畢竟目前雙方立場壁壘分明,只要石崇沒有打算正面與公瑾破臉,他就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樣。所以她一面喝問,一面移到有雪身旁,一掌貼在他后心,為他導氣震傷,同時驅出入體的化石邪功。
“這位不是郝可蓮郝大姑娘嗎?怎么跑到石某人的寢室來?呵,還帶了一個胖子,雖然這間寢室是石某人的驕傲,但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帶情夫進來,這樣太說不過去了吧?”
石崇的語氣溫和,聽不出殺氣,全然不像是剛剛出過重手傷人,郝可蓮也懶得多與他言詞爭辯,目前有雪的傷勢相當嚴重,要盡快覓地救治,看來石崇也留了余地,不然以他堂堂天位武者的實力,怎會一掌殺不死一個雪特人?
“石君侯,今晚發生的事,他日自有公瑾大人來找你問個明白,現在我只問一句,你讓不讓我離開?”
郝可蓮一面說話,一面運力掌上,任誰也感覺得出,她預備一戰的打算,而從那繞著她右臂飛繞的碧綠火焰,石崇自然看得出她的認真,也知道硬拼起來,對自己未必多有利。
“豈敢豈敢,石某人不過出手懲戒小賊,可沒有傷到你分毫,周大元帥的金面,我怎樣都是要顧慮幾分的,郝姑娘若是想離去,現在就可以離開,石某人絕不加以阻攔。”
石崇說著,面露微笑地讓開一旁,郝可蓮雖然不愿意從他身旁走過,但少了有雪操作卷軸,自己又不會穿梭空間的魔法,這間密室的門就是唯一出路,當下抱起有雪,手掌不敢離開他后心,便要離去。
但也就在她回身抱人的剎那,石崇眼中煞氣暴現,陡然欺近過來,一掌朝她背后拍出。
郝可蓮本身也是此道行家,一聽見背后風聲響動,立知不妙,反手一掌拍了出去,掌風到處,腥臭難當,已經運起她的毒掌,期望能討到便宜。
然而,掌力甫發,卻是一陣痛楚直透腦門,郝可蓮頓知自己中了敵人暗算,當下顧不得手腕骨痛欲碎,拼著損耗真元,同時催起碧火勁與毒勁,全力出掌,石崇不敢硬接,斜斜地拆卸散化,在一聲長笑中飄身后退。
“石崇,你這頭大奸狗!用這等手段暗算我?”
“是嗎?這句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還真是出人意外地有說服力啊!”
胸骨碎裂,腑臟重傷,口中仍在不停地溢血,有雪勉力睜開昏沉的眼睛,只看到郝可蓮與石崇惡斗不休,兩個人拳來掌去,斗得異常激烈,“碧火勁”詭異莫測、“化石邪功”陰寒雄強,一時之間倒看不出哪一方占了明顯優勢,只不過郝可蓮的右臂似乎運轉不靈,石崇幾次強攻,她都不敢硬接,被迫用險招扳回平手。
(痛……好痛啊,人妖死老三死到哪里去了?他再不來,雪特不死身就真的要死了……)
勉強睜開眼睛,只看見郝可蓮明顯落了下風,尤其是不敢離開自己身邊,總要趁空輸來幾道續命真氣,顧此失彼下,情形更是惡劣。
“真是可笑,眾人皆知的黑寡婦,居然給一個雪特人迷住,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笑的?”
“嘿,堂堂一國重臣、當世梟雄,在這里弄了間見不得人的屋子,豈不是一樣可笑?論身分,他是雷因斯宰相,比你尊貴多了。”
“哦?是那個小丑嗎?今天我把你們兩個一起除掉后,會在你墓碑上加提‘宰相夫人’四字的。”
“石崇,你敢殺我?”
郝可蓮的聲音陡然一變,似乎直至此時,她才終于肯定了石崇出手暗算的真正意圖,奈何負傷在先,實力大減,縱然極力反攻,也不免落在下風,連拆十多招后,給石崇一掌打在受傷的右臂,痛得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倒跌出去,被迫離開有雪身邊。
(不好……)
沒法再輸送真氣續命,郝可蓮心中焦急,無奈給石崇阻住,如果硬要闖過去,自己全身要害勢必暴露在他的攻擊下,當下只有極力拆招,籌謀突圍機會。
“你的天份很好,既得名師,本身也刻苦鍛鏈,我不得不承認,如果要殺你,我必須付出慘痛代價。但是……今天卻是你自絕生路,主動踩進陷阱里來。從你沒有立刻逃走,而是選擇幫這小丑肥豬續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今天必死無疑!”
石崇的大笑聲聽來分外刺耳,而得不到郝可蓮的真氣補充,有雪全身越來越是冰涼,在已經陷入昏迷的當口,胸口竟然生出一股熱氣,透入碎裂的骨骼,暖暖地護住腑臟,讓有雪的意識為之一醒,沒有進一步重度昏迷。
恍惚間,耳邊除了聽見激烈掌風交錯,就是石崇與郝可蓮的對喝,看來斗得相當激烈。
“……讓你去潛伏在那個男人身邊,時間一久,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誰,忘記是誰把你像撿狗一樣撿起來的……”
是石崇的聲音,對話的另一方自然是郝可蓮。話里的那個男人是誰?是指自己嗎?當初郝可蓮與自己的友好,一開始確實是為了間諜工作沒錯。
“……既然能夠塑造你成才,當然就能把你打回原形……忘記飼主的恩惠與威嚴,想要有二心的母狗,就要有暴尸荒野的覺悟……”
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但意思卻有些亂七八糟。郝可蓮追隨的主君是鐵面人妖周公瑾,難道親親小阿純終于受到自己影響,想要背叛周公瑾了嗎?即使真的是這樣,那又關石崇什么事?為什么是輪到他在懲戒叛徒呢?石崇與周公瑾的合作關系有這么密切嗎?
“……別以為托庇在周公瑾身旁,你就可以平安無事,假如他知道你當初是為什么被派到他身邊的?你說他會不會容忍身邊有一個間諜?還是會第一個就殺你?”
小純純她……是被派去鐵面人妖那邊當間諜的?這怎么可能?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那么,派她潛伏到鐵面人妖身邊的,就是石崇了?這頭大奸狗才是幕后的大魔頭?
“不過你不用擔心以后被他發現的問題了,因為你今晚就要死在這里,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懲罰!”
這句重喝傳入耳里,接著就是郝可蓮的一聲慘呼,有雪心中一急,剎那間如有神助,眼睛一睜,整個人精神抖擻地翻躍起來,也來不及看眼前的環境,立刻就是一聲大喝。
“住~~手!”
沒有內力作輔助,叫聲再大也有限,但對于在斗室內激烈生死格斗的兩人來說,這聲大喝卻來得出奇。室內并沒有第四個人,至于倒地的第三人,傷勢之重,放著不管,片刻就會斷氣,誰知道這個連武者都算不上的雪特人不但突然翻身起來,還中氣十足地大叫一聲。
(我怎么搞的……一掌居然殺他不死?)
雖說當初是故意掌下留力,讓這胖子一時不死,好牽制郝可蓮,但一段時間沒有真氣續命,他早該傷重斃命,怎么還會跳起來?石崇心中一驚,攻勢稍緩,只見眼前一花,已經被有雪搶到身前,攬手環抱住郝可蓮,兩個人的身體開始迅速下沉。
(遁地術?這胖子居然會這一手奇門功夫,難怪能無聲無息潛入此處,讓我絲毫沒有發覺……)
驚見有雪的遁地技巧,石崇著實一愣,但隨即清醒過來。遁地的下沉速度雖快,但是雙方距離這么近,只要他出手攔截,一定能把前頭這一傷一廢給截下。
然而,石崇實在太低估眼前的雪特人,盡管不會武功,但無數次經歷生死險難的歷練,可絕對不含糊,沒等石崇揚手出招,有雪已經看穿了他的意圖。
“石大奸狗,讓你看看本丞相的特訓成果。”
有雪說著,手臂一抬,分別射出三道火焰,這是他從卷軸中學得的噴火忍術。沒有天位力量附隨,溫度與力量都稀松平常,對石崇根本沒有威脅性,準頭也是奇差,一出手就斜斜飛射,沒有一道能夠順利噴向石崇。
但石崇本來微笑的表情卻突然轉為急惶,甚至是驚恐,全然失去了平時的悠閑自若,幾乎是全力以赴地出手,攔截這三道胡亂射擊,中途暴散成千百火星的焰條。
“哦,千萬不要,別傷害我的夢雪小姐啊!”
天位力量鼓蕩的勁風,瞬息間就把滿室火星在觸及各色收藏品之前,撲滅殆盡,卻仍無法阻止已發生的損失,而一旁頓悟了有雪用意的郝可蓮,也配合出手,熾烈的碧綠火球猛地擊出,突破石崇的掌風阻攔,準確地命中那座粉紅色的鳳柱錦緞大床,眨眼間就將那座木床化成一大片熊熊烈火。
“不!不~~不可以這樣~~”
“所謂的英雄豪杰,如果把豪情壯志拿掉,那么也不過就是個超越凡人的變態了。”這句出自源五郎口中的感嘆,在此刻得到最真實的寫照:石崇兩手抱著頭,十指用力抓著頭發,完全忘記追擊敵人,只是兩眼死盯著前頭的一團碧綠烈火,瘋狂發出嚎叫聲的樣子,讓有雪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不過他才不管石崇的心情會怎么樣。遁地的功能已經發動,在石崇轉過頭來殺滅敵人之前,有雪和郝可蓮已經沉沒入地底,遠遠地逃之夭夭了。
當地底下這一段激斗告一段落時,地面上的小小戰爭,也隨著晨曦的來到,莫名其妙地終結了。
當妮兒感覺有異,重拳轟破地面,露出了地下的實驗設施,還有一名怎么看都行跡詭異的青斗篷怪客時,妮兒摩拳擦掌,大有再用力破壞一番的打算,畢竟從過去經驗得到的教訓:如果今天讓該死的人活下去了,以后一定會形成麻煩,趁著今天一路戰得順手,就把這些妖魔鬼怪一次掃蕩了。
不過,就泉櫻來看,下面那個詭異的怪人看來固然不是好東西,但身邊交握著手掌、弄響指關節做熱身運動,渾身縈繞著黑暗魔氣、滿面煞氣的妮兒,卻是更像危險人物。
但這場戰斗尚未爆發就告結束。
那名青斗篷的怪客一聲不響地掉頭就走,轉身前一揚手,地下的一切就像遇到烈陽的冰雪,迅速消融蒸發,片刻間就不留半點痕跡。
泉櫻先是一奇,繼而恍然。自己與妮兒聯手,敵方除了像多爾袞、周公瑾這級數的強人,剩下的根本不足為懼,敵人會立刻開溜,也不怎么值得奇怪。
妮兒本來想追擊敵人,但那名怪客消失的方式很奇特,地上只留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雖然與有雪的遁地術不同,但也是魔道之術的一種,再看看他消滅實驗室的動作,說不定還是一個魔法師,為了怕吃暗虧,還是不追為妙。
放棄追擊,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搶到之前要送去給公瑾的那個機密箱子。由于市長官邸內亂成一團,石崇本人又不知道去哪里瞎混,所以很輕易就把箱子尋獲,只不過一抬起來,就知道里頭裝的不是機械。
到底是什么呢?泉櫻稍稍把箱子撕開,只見到里頭放的全是宗卷檔案,盡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從粗略瞥見的幾串字句,還有“天野源五郎”這個人名,泉櫻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拂曉已過,當柔和的晨光穿透云層,灑落在人們身上,泉櫻從妮兒倏地慘白的臉色,猜想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而緊跟著,就連泉櫻自己也意想不到,妮兒身體一軟,整個人往前一倒,就這樣昏死在泉櫻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