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正在驛館中休憩的雷因斯一行人來說,這兩天真是無比繁忙而疲憊,即使與石崇的斗爭暫時告一段落,驛館內各種事故仍是層出不窮。
妮兒和海稼軒雙雙躺在軟榻上,將熱毛巾敷在額頭,也順道遮住眼睛。兩人維持這姿勢已經有一個時辰,卻始終無法如愿安然入睡,耳邊猶自嗡嗡作響,無法忘記在他們雙雙失去意識之前,所接觸到的東西。
“真……真是不可思議,怎、怎么會有那樣的聲音?”
“唔,渾厚又不失嘹亮,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龍之音了,你應該覺得慶幸,在古籍中,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夠聽到的。”
“哦?是普通人發不出這種聲音吧?當年天草那家伙闖升龍山的時候,如果放這種龍之音出去,天草早就死在升龍山上了,哪有機會回日本海迷路?”
“……說、說得也是,丫頭,你要不要喝杯水?”
“什么丫頭?你才是個黃毛小鬼……嗯,我不要喝水,肚里只要一有東西,又會想吐了。”
像是夢囈,又好像是呻吟,兩人就這么低聲說話,嘗試盡早回復過來,而最令他們困惑的是,明明身體這么不舒服,但腦里深處卻仿佛有個聲音,不斷地在煽動與唆使,催促著他們再去聆聽一次那渾厚而奇妙的歌聲。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而來,就在兩人竭力揮去腦內的暈眩感,試圖回復清醒,生氣勃勃的泉櫻開門進來,帶來了一件相當匪夷所思的消息,盡管這是青樓聯盟以最急件傳來的情報,但連傳訊之人自己都懷疑這件情報的真偽,而泉櫻在閱讀之后,也是一副覺得好像收到惡作劇傳訊的表情。
“我覺得很荒唐,因為有小草和源五郎師兄在,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我已經請青樓聯盟再去確認,不過還是來與你們兩位商量一下。”
消息與雷因斯有關,所以妮兒這位雷因斯公主,當然是擁有最高的裁決權,不過彼此還沒說上幾句,海稼軒就忽然皺起眉頭,表示地底下似乎有些不尋常。
“不尋常?你怎么知道?”
“我感應出來的。”
“放你的狗屁啦!你連武功都廢了,還感應些什么東西?”
“還不全都是被你拖累的,如果不是你和源五郎這對奸夫淫婦的陰謀,我怎么會被你們給暗算到?”
“哈,真是抱歉啊!要我和那個人妖配一對,他想得美。”
其實,如果單單是兩個人相處,妮兒和海稼軒都還能相安無事,不過只要有第三者在場,兩人很容易就斗起嘴來,早已經習慣的泉櫻,無法拆解,正想說些什么,突然腳下地面一陣搖晃,劇烈地震撼動著附近。
“地震?”
經過連番騷動事件后,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單純的自然事件,泉櫻第一個飛身出去,妮兒緊追在后,兩道纖巧身影飄然若仙,如飛鳥一般由窗口射出,翻身上了屋頂,朝四周探看過去。
這時地面震動更加明顯,泉櫻與妮兒稍微以天心探索,發現是某個位于地下的震源,不住發出強猛能量,影響了香格里拉。從震源會快速移動來看,這就證明地震并不單純。
“是什么能量在沖突?”
“不清楚,可能是有天位武者在地底下交手。”
什么人?又為了什么交手?這點還猜測不出,但既然會在地底下動手,難道會是為了爭奪地底洞窟的某些機密物件?
一想到這里,妮兒和泉櫻都覺得不能錯過機會。眼看地底震源逐漸朝地面移動,即將破土而出,兩女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飛身出去,朝那個震源追趕。
天心意識的感應,破土的位置,是在城內一處人煙較少的廣場,經過海稼軒特別訓練的泉櫻,天心意識明顯較妮兒為佳,先算出了預定位置,斜飛降落,才一落地,就看見地面上裂痕四起,往四面八方快速延伸。
(好強烈的能量沖擊,交戰的雙方都不是普通人……強天位中有此修為的屈指可數,該不會是奇雷斯那廝來了吧?)
帶著幾分不安,泉櫻擺出了防御架勢,而當妮兒也降落在身邊,一聲轟然爆響之后,巨石土塊沖天而起,連同兩個無比巨碩的黑影,一起飆射向朗月天空。
強天位武者的舉手抬足,自然伴隨不凡威勢,妮兒和泉櫻之前也曾猜想,不知是何方高手,以怎樣的猛烈聲勢現身,不過當沙塵土塊漸漸平息,看清楚前方景象的兩人,卻不由得嬌軀劇震,臉如土色。
不只是泉櫻與妮兒,這場震動同時也鬧醒了香格里拉民眾的好夢,不少人或是從窗口,或是直接走到街上,往外探看,然后指著所看到的東西,狂呼大叫。
“這、這是什么?”
“惡魔啊!有惡魔啊~~”
用“惡魔”兩字來形容,實在是稍嫌侮辱了些,但卻也很難想出更好的形容詞。在朗月清輝之下,銀白色的月光遍灑漫空,兩個比任何樓房更高的百尺巨物,幾乎是參天般地聳立,而眼尖的人則是看出在這兩個巨物頂上,有兩個人負手對峙,緊繃氣勢一觸即發。
能夠立足于百尺高的聳立巨物上,與強敵對峙,這確實是充滿高手氣派,不過當人們再看清楚,便發現那兩個巨物都是活物:一頭百尺長的巨碩蜈蚣,張牙舞爪,掀動百足;一頭有著爬蟲類手足的雄偉蟑螂,長長的觸須來回搖擺,眼中發出血紅光芒;兩頭巨獸不住在空中擺動搖晃,似乎隨時都會撲上去,撕咬著面前的敵人。
當人們確認了眼前巨獸的型態,連串慘叫就在香格里拉各處掀起,無論是民宅,或是臨時搭建的市長官邸,都有或大或小的慘嚎,全然沒理性地響起。
靠得最近的妮兒與泉櫻首當其沖,無論是眼前所見的景象、鼻中所嗅的腥味,都提醒著她們那晚發生在香格里拉地下的惡夢,而且這次還更變本加厲,除了大蟑螂,又多出一條大蜈蚣,仿佛想要測試自己理智極限一樣,在那里搖來搖去。
泉櫻不是個膽怯的女人,不過此刻卻由于天性,一張美麗臉龐幾乎沒了血色,旁邊的妮兒更糟糕,手指著前方的巨型蟑螂,不停地顫抖,口中呢喃一些自己也聽不懂的字句,險些就要口噴白沫了。
“這是什么?魔族攻打人間了嗎?太快了吧!”
“妖、妖怪大決戰啊!”
因為情勢太過怪異,眾人一時間都忽略了踩踏在巨獸頂上的兩人。不過多爾袞和源五郎卻都沒忘記,甚至可以說,他們“清醒”了過來。
之前怒氣勃發,戰得太過激烈,一時間眼中只有對方,精神全集中在拳來指往上,直至破地而出,這才稍稍回氣,成為對峙狀態,然后驚覺自己的所在。
多爾袞與源五郎都一言不發,目光死盯著對方,注意著對方的每一處破綻,不過心神卻都分了三成,在注意底下的動靜,尤其是源五郎,在驚覺到自己是以何等怪異姿態出現于人前后,他腦中只想著一件事:如何盡快甩脫多爾袞,躲回地底去。
一心同理,多爾袞自然不喜歡成為眾人眼前的小丑,但只要想到頂多殺光香格里拉的人滅口,此刻的丑態就沒什么大不了,而當他略微注意下方的動靜,確認石崇與鳩摩獅是否來到附近掠陣時,他發現了正棲息在百尺外閣樓屋檐的一道黑影,還有下方的兩名女子。
(唔,那個女人是……)
意外在此見到目標人物,多爾袞身形一閃,從蜈蚣頂上飛撲直下,紅袍翻飛,眨眼間便已迫近至泉櫻兩女的身前。
察覺到敵人攻擊,泉櫻自然不會束手待斃,正要出手防御,卻被急欲一試自己力量增進多少的妮兒搶先,一掌推在她肩頭,自己則像是羽箭般飛射出去,攔截多爾袞。
不欲一出手就將這少女傷了,多爾袞收起烈焰火勁,只是以純力量斬出手刀,劈向妮兒。
真氣一提,妮兒感受著體內所充塞的強大力量,內力幾乎是飛躍式地行遍全身,像是沒止境地提升。這股力量所帶來的信心,妮兒夷然不懼,舉臂便架,硬碰硬地對撞多爾袞的手刀。
一聲巨響,妮兒被多爾袞的巨力壓得稍稍屈膝,但卻毫發無傷地接下了多爾袞一擊。這個戰果所帶來的訝異,同時出現在雙方眼中,妮兒滿意于自己的力量進展,多爾袞卻驚愕于石崇的情報果真不假,這個本來只算強天位下段級數的少女,不知得了什么異遇,力量一夕之間激增,竟只稍遜自己一籌。
兩股過于強大的力量對撞,氣流刮面如刀,雙方一時僵持不下,而那道潛藏在百尺外屋檐的黑影,一面注意著這一幕,一面屈伸著他鋒銳的指爪,在那令人不安的怪笑聲中,做著沒人能理解的低語。
“漂亮的力量運用,再來……左側踢,然后頭錘……”
正與妮兒比拼內力的多爾袞,并不急于增力壓倒這丫頭,而是思索著幾個問題。
(連石崇也想不出究竟……天魔功誠然是曠世絕學,成就不可限量,但即使是鐵木真那樣的武學天才,也不可能一夕間激增若此……除非有外力影響,可是以天魔功的霸殺,其他的武學不能與之并存……)
廣博的知識與經驗,多爾袞找出了之前石崇猜想不出的答案,并且為著這個答案深深顫栗與興奮。
“……天武圣功?是誰做了這種事……”
多爾袞猶自驚喜,就聽旁邊的泉櫻也喊了一句:“妮兒,小心,別忘記海師兄曾經囑咐過,要你……”
一句話未說完,妮兒已經發動了搶攻。
力量仍在體內沸騰,仿佛沒有限度一樣,只要丹田真氣一提,全身就充滿著無窮無盡的力量,無休無止,不吐不快,雖然之前海稼軒曾經叮嚀過,遇上敵人時,只許用其他心法應戰,不可使用天魔功,但是碰上了強敵,如果不拿出真本事,怎么測試得出力量有多少長進?
單純力量比拼,已經嘗試過了,接下來就該進行實戰。妮兒雙臂招架住多爾袞的手刀,難以撤守,便閃電飛起左腿,側踢敵人腰腹,多爾袞凜于腿上附著的內勁,揚臂一擋,手刀攻勢出現破綻,妮兒一仰身,跟著就是一記頭錘撞過去,把敵人給撞開。
“……左拳……右掃腿……飛空追擊……對了,趁著這聲勢,用天魔爪追擊,真是聰明……”
仿佛完全依循著這幾句在百尺外所發出的話語,妮兒的攻擊一氣呵成,在掃腿之后,追擊往飛向空中的多爾袞,搶在他前頭,一爪用力揮擊出去。
連續的攻擊,多爾袞似乎沒有招架之力,只是一直后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放棄了攻擊的企圖,藉由試招來了解妮兒的力量與招數。
妮兒知道這些,卻不在意這些,只是盡情發泄著體內充塞的能量。在連續幾回合的交手后,她有些知道海稼軒的顧慮是什么了,強大的力量像是失控了一樣,源源不絕地從體內涌出,流到指尖與身體的每一處,好像如果沒有立刻揮使出去,就會迸裂身體。
而將這些力量使用在實戰上,就是絕對的強。就連多爾袞也無法否認,這不正常的力量確實異常強大,特別是當妮兒揮出一拳,將烈焰刀勁輕易擊成粉碎飛散,一再為之驚愕的多爾袞,認真地考慮是否該反守為攻。
在他看來,這名少女的強大,不單單在于力量,而是力量的增幅,幾乎是每一刻都在不停地增強,每一擊都比上一擊更為沉重,這樣子的戰斗方式,即使一開始實力相當,也會在戰斗中被她超越過去,只是……這樣的異常強大能維持多久呢?
(好痛快,怎么以前從來沒有那么享受過?這就是戰斗的感覺嗎?)
對于自己的異常力量,妮兒心中不是沒有恐懼,但昂揚的情緒卻更在恐懼之上。
拳頭快速從眼前擦過,吹動發絲的感覺、像是要斬開身體的猛烈罡風,在險險避過的那一瞬間,所激起的顫栗、手刀砍斬在敵人的堅硬身軀上,體驗到的觸感、風聲、火燒聲、血在體內流動的聲音、振奮的心跳聲……
六識感官比平時靈敏千倍,任何一點變化,都會造成強烈刺激,令得情緒無比亢奮飛揚,每一下出拳、側身、飛翔、踢腿,都像是聚集了生命精華的高峰,讓妮兒難以自制,甚至漸漸忘掉正在與強敵作戰,只是專注于自己的每一下動作。
高度的精神集中,妮兒并沒有發現,除了力量,自己的速度也是一再提升。像是一抹驚然乍現的急電,又仿佛回旋于空中的翔燕,妮兒的身影忽焉在前,瞬息在后,配合著強猛力量出擊,令得多爾袞無堅不摧的烈焰刀相形見拙。
“真是恐怖,不靠九曜極速,居然能夠發揮這種速度,而且力量還不減反增……”
在地面上觀戰,泉櫻感到自己完全沒有介入余地。一般的常理,速度一快,出手時蓄力時間不夠,力量就會減低,但妮兒卻似乎不受這個限制,速度連續增快,攻擊力道卻越來越重。
之前靠著海稼軒的指導與自我苦練,泉櫻自覺力量頗有長進,可是現在和妮兒飛躍式的突進相比,她不能不慨嘆自己的進展奇差。話雖如此,但泉櫻卻不覺得羨慕或是忌妒,反而感到擔憂。
這樣子異常的強大力量,在常理上一定伴隨著高風險而來,妮兒就等若踩在一條懸在高空的鋼索上,只要一腳踏空,隨時都可能會粉身碎骨。假如這種情形真的出現,泉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向丈夫蘭斯洛交代。
懷著這種擔心,泉櫻瞥向源五郎。盡管妮兒好像沒有發現他,不過自始至終,他都站在那頭巨型蟑怪的頂端,以沉思的眼光打量著妮兒,進行思考,片刻之后,他抬起頭,把目光投向天空。
泉櫻跟著源五郎的動作,抬頭望天,除了一泓冰清銀月,就只有烏云緩緩移動。
“……桀桀……右腕擒拿……旋轉飛行……是了,用你的天魔爪去品嘗敵人鮮血吧……”
就如同這聲妖異之音的宣告,妮兒的攻擊越來越快,像是一道不著痕跡的清煙,繞著多爾袞周身打轉,烈焰刀的威力雖強,卻根本帶不到她一片衣袂,盡管是這樣的近距離,妮兒總能在烈焰刀及身的前一刻逃逸開去,趁機反擊。
不用多少時間,多爾袞的身上就出現血痕,確實地被傷到。受傷的野獸,本該加倍地兇暴狂憤,但多爾袞卻不驚不怒,只是以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一面專注于防守,一面注意天上那片逐漸朝明月移動的黑云。
把全副精神放在攻擊的妮兒,當然不會注意到這些,她只是為著戰果的豐碩而喜悅,并且……雖然不太想承認,但在攻擊撕殺敵人的時候,偶爾確實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仿佛電流般貫串全身,令情緒加倍高昂。
承著狂吹的夜風,妮兒將功力再次催運提升,跟著,以一個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使出的手勢,雙臂一錯,仿佛羽箭似的飆射向多爾袞,作著最后的強猛一擊。
“……天崩之后,是血魔龍的雛形?真是可怕的資質……愛死你了……”
不知是否由于發言者的個性問題,“死”這個字的發音,明顯比“愛”要長,然而,說這句話的語氣,除了贊嘆之外,也多了一絲惋惜的意味。
正當妮兒要以全力攻向多爾袞,天上的烏云終于遮蔽了明月,在這極短暫的時間,約莫是百分之一秒內,妮兒突然覺得氣息一窒,仿佛像是走鋼索一腳踩空的感覺,攻擊的氣勢與力量也隨之一頓。
時間真的很短暫,而且妮兒隱約有個感覺,就是倘使自己不是把力量催運到極限,全力攻擊,這個問題絕不會出現。但這稍縱即逝的小破綻,對于正絞緊每一分神經,以天心意識注意敵人動作的多爾袞,卻已經非常足夠。
為了把握時間集中力量,多爾袞沒有使用烈焰刀,只是將力量集中在拳頭,發出平實無奇的一記重拳,迎著撲擊過來的妮兒,重轟過去。
迅速回氣的妮兒想要防御,卻仍是晚了一步,只覺得強猛勁風壓得頭痛欲裂,跟著眼前一黑,強大力量重重轟在面門,就這么被當場打暈過去,不醒人事。
一拳就把戰局逆轉,多爾袞自是乘勝追擊。妮兒中拳時的護身力量之強,還在他先前估計之上,這一拳并無法對她造成多大傷害,只是單純暈去而已,但她此時防御盡失,全然沒有自護能力,只需隨意再補上一拳,立刻便能取她性命。
“哼!”
這一拳沒有能夠揮出去,因為一道冷電似的快疾身影,眨眼間傲立在多爾袞之前,一手以柔勁將妮兒輕送給地上的泉櫻,一手舉臂擋架,硬碰硬地攔截住多爾袞的重擊。
“比力量我自認不如,可是要比速度,我對九曜極速很有自信的。”
能夠搶先攔截的,當然是源五郎。早已緊繃神經注意著戰局的突變,一有不對,他立刻用九曜極速閃電救援,在實際傷害造成之前,順利地擋住多爾袞。
“怎樣?要再戰嗎?妖怪大對決很不好看啊!”
“繼承卡達爾的小子,在下次碰著之前,你就嘗試化解天武圣功與天魔功的沖突變化吧!幸運不會有第二次的……”
假如是平時的多爾袞,即使沒有源五郎這番嘲諷,也一定會悍然再戰下去,不過這次卻有些例外,多爾袞撂下這句話后,立即收勁,急速飄身后退,一襲紅影頃刻間便消失在月光之下。
令多爾袞收斂霸道作風的理由,并非單是因為源五郎。就在月光驟暗,多爾袞揮拳擊向妮兒時,除了源五郎飛身救援,百尺外屋檐暗角里,一道黑影如妖如魔,像枚渾沌火弩似的朝這邊轟射過來,速度上較諸源五郎稍有不及,但一路吹翻屋墻、撕裂地面的無匹威勢卻遠有過之。
因為顧慮同時被兩大高手夾擊,而自身在經歷連場激斗后,也已經出現疲態,多爾袞決定退避,不在這時候多做沖突。
當多爾袞飄身退走,那道朝這方向轟射而來的黑影,就像是突然撞進了某個異空間,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后頭一長串的破壞軌跡,告知人們他曾經來過。
戰斗已經結束,源五郎瞥向那一片破壞的痕跡。他知道那道黑影是誰,知道這位王子殿下為何而來,也知道這名魔族中的魔族為何退走。
“唉,真是麻煩啊!有個漂亮的交往對象,如果不盯緊一點,很容易就出現競爭對手了呢!”
這么感嘆著,當泉櫻以放心的表情,說出妮兒只是暈去,并無大礙,稍后便會醒來,源五郎微笑著點頭,以有些遲疑的態度,瞥向地面上的那個大洞。
兩頭巨獸已經消失。在失去駕馭者的控制后,兩頭本就不應離開地宮的巨獸,依循著自我本能,重新又回到了地下。
雖然勢必會造成騷動,但巨獸的問題仍算好擺平,不過,還待在下頭的人呢?那個應該被困在地宮里的雪特人,還有不知是否已經離開地下的少女,這些該怎么處理呢?
短暫思考了一下,源五郎決定先不把這些事告知泉櫻,免得增添無謂的困擾。
“嗯,我知道了,我們先回去吧!”
拳擊的傷害不大,不過由于激斗中的體力耗損,妮兒清醒過來是在一個時辰以后的事。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驛館的房間里,熟悉的天花板,幾乎讓妮兒以為自己只是熟睡了一場。
接著,昏倒之前的記憶,慢慢重回腦里,她記起了自己的戰斗,與多爾袞打得無比激烈,但最后卻可恥地被敵人一拳打昏。
“可惜,真是可惜……”
緊緊握起拳頭,妮兒不是不曉得自己贏得僥幸,但多爾袞在守勢下仍受了傷,這也是事實,假如自己能夠再多撐一刻,那么是否就有可能擊倒這名超級強敵呢?
“大概還是不可能吧!太自大了……”
平日所受的扎實訓練與教導,讓妮兒不至于得意忘形,自我膨脹,而緊接著,她想起作戰時候,好像看見了源五郎。
“小五?他終于來了嗎?”
見不到面的時候,并不會特別想念,只是偶爾閑下來,想到他的聲音與形象,莫名地惱火起來,氣他這時候不在身邊,暗暗發誓回去之后要痛扁他一頓出氣而已;可是,一旦知道他已經來了,妮兒也說不出為什么,自己忽然就變得迫不及待,非常地想要見到他。
也不管腦袋還有一點暈眩,妮兒匆匆翻身下床,開門跑出去,找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小五!小五你在哪里?快點滾出來,你這個死男人,不聲不響地就來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小五~~”
在驛館內的走廊樓閣中奔跑,清脆的呼喚聲,響徹驛館內的每一處地方,少女輕盈曼妙的身影,雖然充滿活力之美,卻不經意地流露著一絲急惶。
想要見他,不知道為什么,打從心里想要見他,只想要立刻見到他!
像是一個走失的孩子,妮兒漫無方向地跑著。空氣中仿佛有著源五郎的味道,但天心意識卻找不到他的所在,只能胡亂尋找著,難道自己的記憶真是作夢,小五沒有來這里嗎?
擔心見不到面的失落與害怕,漸漸變成了一種焦急的壓力,妮兒搖搖頭,略為鎮定,這才想起來,隨手拉起一個剛才被撞倒的雜役,問出究竟,就筆直跑向后花園的涼亭。
“小五!”
把門一推開,熟悉的俊逸身影一如往昔,站在涼亭里,簡單的布袍,長發捆放在腦后,溫雅的微笑,俊美得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為什么以前從來不會覺得,這男人生得這么好看?
“啊,妮兒小姐,怎么不再多睡一會兒呢?這會兒天才剛亮啊!”
優雅好聽的聲音,載著滿溢的關懷,傳入耳里,妮兒發現自己臉紅了。
“妮兒小姐的臉有些紅,怎么了?沒睡好嗎?”
斯文的聲音,卻讓妮兒嬌俏的臉蛋更紅,回答不出話來。
真可惡,為什么這么久不見,他還可以這么風度翩翩,而自己卻表現得像個小女孩一樣,丟臉到家了。
不行,自己不可以這樣給人看笑話,還是應該收起笑臉,先把他扁上一頓出氣,這樣子才劃算。
“喂,你這個死男人,我剛才叫你你是沒聽……”
扳著面孔,雙手叉腰,妮兒怒氣沖沖地向源五郎沖去,但就在她預備發作之前,源五郎俊美的面孔忽然發生變化。
唇邊出現了一只手,掐住了臉頰,然后使勁地往外拉,把原本的笑容變成了一個滑稽鬼臉,而一個童音也同時響起。
“你們這兩個奸夫淫婦,看夠了沒有?不管別人會惡心的嗎?”
面對海稼軒的破壞,還有身前笑得前仰后翻的妮兒,源五郎咧著嘴,無奈地苦笑道:“好久不見了,妮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