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戰斗所燃起的煙火,在天上天下出現、消長,各方的優勢不住變化,雷因斯一方與敵方、敵方、敵方的激戰,不斷地變化著對手,在一場戰局結束的同時,又開了新的戰局。
不過短短的半個晚上,各方勢力的戰力迅速消耗,zhan有優勢的一方又迅速地主客易位,演變到這個時刻,不管是哪一方都說不上真正zhan有優勢,而且情報被切割得零零散散,在地底奔逃的妮兒與有雪,并不知道上頭源五郎已經與愛菱會合,源五郎和海稼軒雖然感應到多爾袞那邊的戰局已經結束,卻也不知道蘭斯洛已經傷在奇雷斯的偷襲下,撤離消失了。
在源五郎的估計中,自己與海稼軒的夾擊,已經創傷了多爾袞,而單是看蘭斯洛這幾次出手的無匹氣勢,多爾袞即使正面迎戰,也不見得是他對手,如今身上帶傷去戰,那更是必敗無疑,所以當那場戰斗迅速沉寂下來,源五郎與海稼軒都不覺有異。
而他們這邊所遇到的戰況,倒是很快就穩定下來。源五郎伸手庇護住愛菱,攔擋在前,成了一個不能踰越的防線,而海稼軒則是直接闖入敵陣,承接了大部分的攻擊。
冰刃橫空,海稼軒甚至無須出手操控,只要一個意識、一個眼神,長達十數尺的巨大冰刃就飛旋揮舞,盡擋敵人的沖擊波;當黃金龍騎士的攻擊出現疲態,冰刃橫斬過去,巨大的沖擊力就將人整個撞出去。
“唔,好強的反震力,比龍族的原始秘傳更強,石崇確實有點門道,居然弄出了這么個玩意兒。”
冰劍以天心意識操控,雖然沒有直接的肢體相連,但是冰劍斬擊在敵人身體上,受到多少的反震力道,海稼軒卻能清楚感覺到,暗凜于石崇的改造強化手段,自己的冰劍威力不弱,但是斬在這些黃金龍化成的鎧甲上,不僅不見半絲裂痕,承受到的反震力道,居然還讓冰劍出現缺口、裂痕,這確實不可輕忽。
心里是這樣想著,海稼軒表現出來的仍是一派悠然,眉目一揚,英氣逼人,朗聲笑道:“嘿,斬不破鎧甲而已,只有這樣可保不住你們什么。”
攻擊與長笑聲同時發動,海稼軒揚動手臂,寒冰巨刃順勢揮斬出去,這次撞擊力道似乎不如之前要大,沒有揮劍斬擊的赫赫之威,但擊中敵人后的悶響,聽來卻像是棍子似的笨拙悶擊,而挨了這一劍的黃金龍騎士在力盡時墜下,也沒有飛得老遠,只是軟軟地順著劍身垂下。
黃金龍甲完好無缺,冰劍上的裂痕又多了幾分,察覺到這點的海稼軒皺起了眉頭,暗自感嘆自己的功力未純,還要再加勁苦練,但他的對手可不只是皺皺眉頭那么簡單。
“哇!”
一聲近似嘔吐聲的慘嚎,那名黃金龍騎士似乎連支撐身體的力氣都沒有,單膝跪下,大口嘔吐,但甫一出口,就是大量的鮮血與碎肉,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剛才那一劍的力道透體而入,盡管鎧甲無傷,但卻將他所有內臟絞碎,而此刻余力未消,一張口,體內壓力連同劍威,就來一次徹徹底底的破壞,當軀體失去生命,墜下云端,鮮血淋漓的尸體內沒剩下半根完整骨頭。
“喔,好厲害啊!”
愛菱的驚嘆聲中帶著幾分恐懼,她雖然對武功所知不多,但整理1000系統時,曾經像看參考書般讀了很多武學秘笈,自然明白海稼軒這一劍里頭,蘊含著怎樣的武學造詣,而且她自己身上也是穿著鎧甲,如果海稼軒這一劍是斬在自己身上……
“沒什么訝異的啊!丫頭,以柔克剛的柔勁、尋隙插針的潛勁,這些本來就是白鹿洞武學的拿手好戲,過去白鹿洞子弟學習內家真氣的必修課程,就是隔著鎧甲擊停敵人心臟,現在最擅長這一手的,就是你面前這位海大公子了。”
看出了愛菱的憂心,源五郎在旁從容解釋。如果說海稼軒這一劍很高明,那么自己可以閑閑地站在這里納涼,讓這家伙跑去出劍,這才是更高明的做法。
“不過,這也不是白鹿洞一開始就有的武術,之所以會特別開發出這方面的武技,那要感謝丫頭你的父親吧!”
“咦?為什么?”
隔著冰涼的盔甲,源五郎在愛菱肩上輕輕一拍,微笑不語,沒有告訴她這是因為當年孤峰之戰,隆?貝多芬為大魔神王打造的黑魔鎧,令群雄大受阻礙,月賢者陸游在戰后痛定思痛,專門研究攻擊鎧甲的武術。
“全都給我滾回去。當年的龍騎士何等英雄,怎么現在盡是一代不如一代的蜥蜴貨色?”
海稼軒的劍藝技驚四方,但是看在一眾黃金龍騎士的眼中,卻似乎沒有多少阻嚇力,無視他的豪語,一言不發地繼續沖攻上來。
“哼,一個個眼神像僵尸似的,石崇平常給你們吃的是什么飼料?”
海稼軒手臂一轉,巨劍以驚人威勢反斬回來,便擊中三名沖在最前頭的黃金龍騎士,但這次力量分散,而對方的抗擊力卻相應提升,一拼之下,三人夷然無損,海稼軒的冰劍卻炸成粉碎,化成滿天細碎冰雨。
“啊!”
“他沒劍了,趁機取他性命!”
終于逮到機會,十數名黃金龍騎士將這視為天賜良機,一擁而上,如萬馬奔騰般的氣勢,簡直就要壓倒敵人了。
“哼!不過碎了一把而已,難道以為我變不出來嗎?”
海稼軒自負的冷笑聲中,蘊含于大氣中的水分再次凝聚,這次是兩柄冰晶似的透明巨刃在左右形成,恰好趕上黃金龍騎士的合攻,一記十字劍旋,如同劍氣的激烈漩渦,把搶攻上來的黃金龍騎士全都掃得跌飛出去。
“喔!好帥喔!這位白發哥哥的武功好強喔。”
隨意揮灑,輕易建功,一旁的愛菱看得兩眼發直,震天價響地鼓掌叫好,這點聽在海稼軒的耳中著實受用,雖然有道之士不能無恥地自吹自擂,但他也很帥氣地用拇指擦過鼻端,雙臂交托,十足一副自負自信的高手氣派,配上本就俊逸不凡的外貌、輕松退敵的灑脫風采,更是讓愛菱不住喝采。
“唷,真是好帥啊!靠幾手三腳貓劍法騙小女孩的掌聲,老友你干脆擺地攤耍劍賣藝算了,前頭還可以順便擺幾瓶膏藥,一面耍劍,一面喊些什么父老鄉親多多捧場之類的,如果耍到最后,脫掉上衣賣肉,保證你生意興隆,連多爾袞都要羨慕你啊!”
源五郎嘲諷的冷言冷語,傳入海稼軒耳里,差點給氣得七竅生煙,這小子難道以為擺平了多爾袞,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再這么給刺激下去,自己等到有機會,就冷不防地給他一劍,讓這小白臉得到一點教訓。
“喂,丫頭,你身上有沒有太古魔道的攝影裝備?”
“嗯?有啊,這臺1000幾乎什么都能做呢,神官先生要我拍些什么?”
“喔,沒什么啦,只不過難得我這位老友這么英姿勃發,想請你拍拍他的神勇姿態,也好充作日后懷念啊!”
愛菱不太明白源五郎那奇怪笑容是什么意思,但卻覺得他說得很對,這位海哥哥使劍的樣子實在是飄逸好看,穩重輕靈兼而有之,將那些不可一世的黃金龍騎士打得落花流水,是應該拍下來以后好好留念。
“對,你先拍拍他,拍拍臉部特寫,那個很討人厭的淫賤表情,對,就是這個樣子……好,再把機械給我,讓我拍拍你鼓掌叫好的樣子,面罩拿下,笑得開心點,我要把這卷帶子寄給某個人,作為我老友為老不尊、調戲年輕小女孩,拈花惹草的證據。”
之前源五郎在旁熱嘲冷諷,海稼軒都能維持高手的如山氣派,面上表情平和,不受影響,但聽見這次的最后一句,整個表情立刻垮了下來,忘了敵人正在夾擊,回身指著源五郎就罵。
“渾蛋小白臉,我與你有殺父之仇嗎?你到底是來幫我的還是來扯我后腿的?”
被人指著鼻子罵,源五郎索性攤開雙手,擺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無賴姿態,渾不在意;而海稼軒身后的黃金龍騎士卻因為受到忽視,怒氣勃發地搶攻上去。
“居然敢小看我們,你以為我們龍族戰士是來這里當丑角的嗎?”
爆喝聲中,一眾戰士手中的黃金龍槍倍顯鋒銳,合力之下輕易破碎兩柄冰晶巨刃,往海稼軒背后刺下,卻驟覺眼前一花,對方不知何時已轉回過頭,還高速移位到眾人攻擊的死角,令這一記合擊為之破綻大露。
“……不然你們以為自己是來干什么的?”
冷冷地扔出一句,海稼軒便出劍了。對于這幾名黃金龍騎士來說,能夠近距離目睹海稼軒的劍光,是一場難得的美夢,也是永難忘記的夢魘。
不再是以心念操控的凝冰成劍,海稼軒終于使用了一直插放腰間的神兵,雖然是近距離之下出招,但是靠得最近的幾名黃金龍騎士卻沒有人能看見他如何拔劍,只是一道清清亮亮的銀虹,在眼前劃出雪一般的美麗顏色,而在那抹璀璨銀虹中,依稀夾帶著一蓬怵目驚心的朱紅潑墨,灑向天空。
……點點赤雨,噴上了天空,仰目看去,仿佛染紅了天上的一弧彎月。
仰望見這幕美如詩夢的景色,在迷醉中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癢,而這絲微癢迅速化為疼痛。感覺到這一點的黃金龍騎士有點詫異,因為雖然強化之術尚未完成,但石崇大人保證過鎧化后幾乎感覺不到痛楚的,為何自己會感到胸痛呢?
旁邊族人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駭然,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那名黃金龍騎士發出了凄絕的慘嚎,他看見自己的胸膛連同黃金龍鎧甲一起被切開,傷痕直拖到小腹,深刻得切臟斷骨,血如泉涌般大量流出,而那股超乎想像的劇痛,這時才傳入腦中。
“……還沒完呢!”
再沒有別人比源五郎更清楚海稼軒的劍威,在他這句話輕聲出口的同時,那名黃金龍騎士背后的鎧甲突然出現一絲細小裂痕,隨著赤紅血線迅速拉長,成為一道與前面傷口等長的縫隙,接著在一陣痛楚的嚎叫中,前后劍傷貫連成一線,以那名黃金龍騎士的脊椎為中心,整個肉體的左右半部斜斜地分開,噴灑著大量血雨,分往兩邊墜落。
本應堅固難摧的黃金龍鎧,居然被人一劍斬破,而且還斬得如此干凈俐落,看在一眾黃金龍騎士的眼中,那是無比震駭的畫面;同伴的慘死,令他們感同身受,本來混濁狂熱的眼神,漸漸有了恐懼、清醒之色。
“知道厲害了嗎?全都給我滾得遠遠的吧!”
海稼軒冷笑一聲,巨大冰劍再次成形,如狂風般橫掃出去,恰到好處地連續擊中十多名黃金龍騎士,他們正因為過大的震駭感而呆滯站立,沒有及時反應,被這一擊打中,順勢遠遠拋開,在天空中滾跌遠飛,一下子便飛得無影無蹤,看那高速的跌勢,只怕是要摔出香格里拉之外了。
“不中用的東西,金金亮亮的,飛到天邊當星星倒是適得其所……嘿,石崇想憑這些來爭霸天下,還久得很呢!”
輕易戰勝,海稼軒以凱旋的姿態回來,手中劍不知何時早已回鞘,就像他從未出過劍一樣。
之前看見海稼軒運使冰劍,隨心所欲,愛菱還能大聲叫好,但是看他剛才那一抹驚世劍光,龍族戰士裂甲、分尸、慘死的景象,愛菱卻一陣呆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喂,你對龍族還滿客氣的嘛,對人類不知道會不會這么手下留情。”
源五郎如是說著。也許對小丫頭來說,海稼軒出手太辣,問題是要嚇退這群狂熱的龍戰士,不打泥沼戰,就只有一次表現出強橫實力、狠辣手段,殺一人以保眾人,橫豎都是要死一個犧牲品,怎么死法根本不是重點。
如果當真是下手狠辣,如同奇雷斯、多爾袞之輩,那么這里絕不會留下半個活人,而且死相更不會比海稼軒下手好到哪里去。光是看海稼軒殺一人奪其斗志后,只是將他們驅離,不下殺手,就知道他確實是手下留情。
“過去受人所托,有點責任,如果隨手把他們殺光,要我怎么向人交代?”
“是顧忌對泉櫻很難交代吧?你還真是個好師……呵,不談這個,你早點出劍把人趕跑就是了,耍什么冰劍花俏,浪費半天時間做什么?”
“學武之人,惜劍如惜命,難道可以隨便亂拔出來切香腸嗎?當然是要到見生死的時候才用劍,如果像你一樣,動不動就拔劍,哪里還有半分高手氣派?”
“說穿了原來就是為了耍帥泡妞,有這種意圖早點說嘛,浪情淫蝶。”
“胡說八道,我劈了你!”
之前還在說不能輕易出劍的海稼軒,差一點就要拔劍出鞘了,但阻止他的卻是愛菱。在一陣思索后,愛菱突然抬起頭來,問了一句:“可是,好奇怪呢,妮兒小姊姊手上沒有劍,但之前對付這些黃金龍的時候,一樣是很威風的,這有什么緣故嗎?”
這個問題一出口,便讓本來得意洋洋的海稼軒,瞬間垮下表情來,攤開兩手,學之前源五郎那樣,擺出一副“反正正常人類比不過那種異常女人”的無賴姿態。
海稼軒能夠如此輕易破開黃金龍甲的堅固防御,將人一分為二,那是靠著精絕的劍術、強大的力量、鋒銳的神兵,三者合一的驚人效果,堪稱一名武者所能達到的巔峰境界,那一劍之威,縱是蘭斯洛、源五郎也會暗自心驚,但之前妮兒遇上黃金龍騎士時,徒手就能轟敗撕殺,這與其說是值得夸贊,不如說根本是超脫人類境界以外的事了。
“哼,不談這個東西,還有一個礙事的家伙呢?”
海稼軒舉目四顧,要找尋朱炎的蹤跡,但卻發現他早在黃金龍騎士攻擊之前,就已經不曉得消失到哪里去了。
“你找他做什么?”源五郎笑道:“該不會一見到魔族你就要喊殺吧?人家現在可是跟著周大元帥混飯吃的,勉強攀攀關系,他還算是你白鹿洞的同門咧!”
“天大的笑話,我白鹿洞子弟身為龍的傳人,自當持劍衛道,守正不阿,哪有什么人情好講?”海稼軒怒道:“如果繼續放任,這些魔族全都跟著石崇一個一個跑到人間界來了……不成,我今天要替隆?貝多芬清理門戶,宰掉他的不肖……”
“哦?清理門戶是嗎?”
源五郎微笑一聲,冷不防地突然出手,把愛菱推到海稼軒的面前,笑道:“那你先把她給做了吧!如果你要替隆?貝多芬清理門戶,那么第一個要清的不是不肖徒,而是不肖女啊!”
“這個……”
面對一臉無辜表情的愛菱,海稼軒就變得色厲內荏,顧左右而言他。對于朱炎或是石崇,海稼軒自然是絕沒有人情可說,但是對上愛菱,不管有沒有人情,他都不愿意對這樣的小姑娘動手。
“所以啰,喊打喊殺之前,先考慮一下吧,別把每個魔族都看成像是石大奸狗那樣子,如果你要自命龍的傳人,那豈不是與剛才飛出去的那些家伙是同類?”
源五郎笑道:“兄弟啊,要是你有王五十分之一的耐性與愛心,那么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了。”
海稼軒沒好氣地哂道:“那人間界就會徹底完蛋了。像他那么心慈手軟,還對魔族講經說法,誰有那種閑功夫做無聊事?”
“是嗎?可是我怎么聽說你那個時候也很閑?”
“哪有?”海稼軒瞥了愛菱一眼,傲然道:“我那個時候正忙著游歷風之大陸,拜訪劍術名家,鉆研更高深的武術。”
“哦?是這樣的嗎?”源五郎忍著笑,一掌拍在友人肩膀上,笑道:“是啊,你是躲在用符咒封起來的寒冰狗洞里游歷大陸,拜訪劍術名家。”
愛菱聽不太懂他們的交談,但卻看得出海稼軒瞪源五郎的那一眼并不友善,正要插嘴發問,源五郎的神色驟變,抬頭找尋著什么。
“有什么不對嗎?”
相交多年,海稼軒從源五郎的表情看出事情不妙。論劍術之精,那自己是勝出不只一籌,可是要比起天心意識的精準運用,目前臺面上的天位武者沒有幾個能勝過源五郎,自己更是不如,所以他必定是警覺到什么自己沒有發現的問題了。
源五郎一時不語,他確實感應到某些東西,但這種感覺卻甚是陌生,盡管他能確認這是來自周公瑾方面的危機,也曾考慮過周公瑾可能今夜親臨香格里拉戰場,所以才和海稼軒守在這里,沒有立即投入戰力,以備敵人的奇襲,但是目前所感應到的這股壓力,卻非常的奇特……
“唔……”
慢了源五郎一點時間,海稼軒也感受到那股莫名壓力了,但連源五郎都無法察覺壓力的來向與源頭,海稼軒也只能靜待著友人的答案。
“是他終于來了?短短時日,他的武功似乎大有長進啊……”
海稼軒沒有說出“真是可怕”這樣的評語,但從他的嚴肅表情,誰也看得出這層意思。
耶路撒冷雙雄會戰,距離現在并沒有多久,當時的公瑾斷臂重傷,幾乎是垂死狀態,依照常理來推測,沒有一年以上的安心靜養,絕對難以康復。但如今,他竟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復出,并且壓迫感更勝從前,顯然他在這段時間里除了養傷,還以傷疲之軀進行了極其嚴苛的鍛煉,把身、心、武技都提升到更高層次,這里頭所展現的堅強意志,委實可畏可怖。
假如是其他的武者能夠在短時間內有此進境,九成九的理由是因為奇遇,好比妮兒或有雪這樣的運道。然而,在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那個男人是不適合“奇遇”這字眼的,如果他真是憑借著某種奇遇,才迅速康復、武功大進,那么眾人如今所感受到的氣勢,就只會是“強”,而不是“可怕”。
“強”與“可怕”,看似相同,但是在武者的感受中卻有很大不同。單純的強,只是力量方面的稱號,但是當一個本身已擁有強大力量的武者,再配上堅強意志、能夠犧牲一切的覺悟,這樣的人就不只是強,而是升華到幾乎無敵,能夠戰無不勝,令所有敵人聞之色變的“可怕”。
而在這一股難以形容的壓迫感中,海稼軒和源五郎就感受到那份覺悟、那份意志,源五郎甚至有些后悔,或許自己不該在香格里拉以逸代勞,而是在之前就應主動出擊,先清除掉這個大敵才對。
但這些都只是空話,目前他們所遭遇的實際困難,是至今感受到壓力已然快半刻鐘了,可是兩人卻都無法找出這股壓迫感的方位。
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有兩點:公瑾來了,公瑾正在用天心意識干擾他人的搜索。
照理說,耶路撒冷位于香格里拉的東南方,公瑾也該是由東南方過來,眾人早該感應到東南方的異常,而且公瑾如果要趕來,理應是以天位力量全速飆馳,沒理由中途停頓。
但這股壓力卻很異常,盡管方位不定,卻是緩緩而來,像是一把慢慢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一點一點切下,時間一長,源五郎與海稼軒的額頭都冒出了汗珠。
“可惡的家伙,耍什么神秘……”
海稼軒低低罵了一聲,心里卻很清楚,公瑾的做法完全合乎兵學,上兵伐謀,不用開戰,就可以用心理壓力奪其勢,自己雖是知道,但卻無法對抗。
源五郎的天心意識修為,幾乎是當世無雙,之所以會像傻瓜一樣默立這么久,是因為一切事情超出想像的緣故,但饒是公瑾刻意干擾,這卻只能瞞他一時,瞞不過一世,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源五郎終于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難道是……”
喃喃一聲低語,源五郎抬頭望向天空,這時不只是他和海稼軒,就連愛菱都察覺到不對,1000的顯示儀器大亂特亂,所有指針搖擺不定,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混亂情形。
“發、發生什么事了?”
系統出現這么嚴重的混亂情形,讓愛菱驚得手足無措,在嘗試修復的同時,她也在尋找發生這些異變的原因。天位武者的壓力再怎么厲害,一旦能夠實際影響儀器,一定也影響到了附近的實物,從這些征兆里頭來推判,就可以找出敵人的真面目。
溫度、大氣壓力、風速、磁場……幾項指標亂成一團,幾乎沒有可以參考的地方,但正因為所有數據一起亂掉,愛菱反而能夠排除掉所有其他可能性,把答案直指唯一的那個。
“怎么會……時空震……在這種地方?”
愛菱的聲音不只是驚訝,更多的是錯愕,一個幾乎只屬于太古魔道的專門名詞,怎么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香格里拉?這里并沒有任何與太古魔道相關的東西啊!而且要形成這種規模的時空震,穿越時空軸的那個物體,其質量與動能……
不用再喊些什么了,巨變的具體現象已經發生,就在愛菱等人上方的數千尺處,晴朗無云的美麗星空,突然裂開了一條漆黑深邃的縫隙,一個無比巨大的鈍角物體,慢慢從縫隙之中穿越出來。
“好……好夸張,該不會真的弄了一艘戰艦,用光子引擎時空跳躍過來吧?可惡,這是我們本來在研發的計劃,居然被他搶先了!”
身為科學家的競爭意識,讓愛菱義憤填膺,握拳頓足,卻反而迅速從那股震愕感中掙脫出來。可是,之后發生的事情讓她陷入更深的驚愕中,因為敵人這次奇襲舉動的規模,遠遠地超出她想像之外。
由時空縫隙中所穿透出來的巨角,非金非鐵,更不是什么戰艦的前端,而是巨大的巖石。這座巨巖不斷地由縫隙中穿出,露在外頭的體積越來越大,早已超過一艘戰艦的規模,而是母艦級的體積,但卻給人感覺到比起尚未出現的部分,外頭的巨大體積只是冰山一角。
“到、到底有多大啊……”
愛菱不禁呆呆地呻吟出來,身為太古魔道專家的她,深知要把這樣的巨物做時空跳躍,難度有多高,需要多么龐大的能量,心中受到的沖擊遠比海稼軒、源五郎為大。
海稼軒與源五郎也很難平淡以對,在這座巨物逐漸露出的時候,他們都曾經想過,趁著尚未露出完全,先發動攻擊的戰術,但是看這巨物的體積,搶先攻擊所能夠造成的傷害,根本就微乎其微,沒有多大的意義。
“那個家伙……到底把什么東西給搬過來了?”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而問題的答案還在逐漸現身中,時空跳躍的穿梭動作越到后頭越快,到后來源五郎三人已經看了出來,進行時空跳躍的物體不是什么戰艦,而是一座空中都市,一個島。
公瑾搬了一個島嶼出來!
“太夸張了!”
源五郎也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像是感嘆或是呻吟,但是那種強烈的非理性感覺,確實讓他想不出該要如何妥善應變。
“小心!”
一聲叱喝從身后傳來,是海稼軒的聲音。雖然同樣是對眼前的景象感到震驚,但他卻沒有看傻眼,也因此注意到時空縫隙的周圍不太對,好像有點被卡住的樣子,而公瑾如果發現這個現象,必然會加強能量,一下子急沖出來。
海稼軒的警告來得正是時候,幾乎他才一喊完,那座巨大的空中島嶼就陡然增快沖勢。體積這么龐大的物體,以高速沖出來,那種威勢與沖擊力實在不是鬧著玩的,光是夾帶著的強風,就吹得源五郎等人站不穩身子,而他們更發現自己正在這座島嶼沖出來的航路當中。
“散開!”
顧不得什么形象,如果被這個東西撞個正著,縱是強天位武者也不敢保證能夠平安無傷,三人唯有以最快速度分開飛散,而愛菱的1000瞬間加速能力不足,眼看就要被一塊巖石碰到,源五郎從身邊急閃出現,一手環抱住她的腰,九曜極速瞬間增速,飆馳若星火,一下子就沖出老遠,避過了這一撞。
“好、好險啊!”
當源五郎與愛菱終于停穩下來,回頭凝望著下方的空中島嶼,兩個人都為那種壯闊絕倫的奇異景象而驚愕,直過了好半晌才發現,海稼軒不知閃到哪里去了,并沒有出來會合。
“海先生……那位海先生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但是以他的武功本事,要撞死他也沒那么簡單,大概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海稼軒是不可能被這種撞擊給弄傷的,剛剛閃避的時候自己選擇往上飛,他可能選擇往下閃避了吧!不管如何,只要平安無事,分散再會合就好了,至于會合的地點……
“怎么樣?丫頭,要不要下去看看?”
“嗯。”
對于愛菱來說,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她忙不迭地點頭,與源五郎一起降落到那座空中島嶼上。
降落的過程尚算平安,至少沒有遇到什么防空炮火的襲擊,可是從空中望去,這座島嶼并不完整,尤其是后半部好像缺少了一塊,被一個長達十數里的大斷層,硬生生把一部份削落了。
“啊!這些東西是……”
甫一降落,愛菱便驚呼出聲,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島嶼,而是一座堪稱自己所見最大規模的太古魔道遺跡,從道路、建筑、路燈的樣子來看,這座城市在久遠年代之前,確實有過生命居住,至于居住在這里的是否是人類,或是什么其他種族的生物,如今已然完全不可考。
“原來是太古魔道遺跡……”源五郎冷笑道:“現在我們起碼知道他是怎么把這座東西搬來的了。”
本來愛菱還在納悶,周公瑾到底是怎么做出能夠搬移如此龐然巨物的光子引擎,那是絕對超出當今技術水平,連太研院都要將之視為夢想的工作,但是如果這座都市本身就是太古魔道遺跡,內部或是地下藏了什么機械,這一切就很合理了。
“可是,這么大的一個城市,以前到底藏在哪里啊?”
“這個嘛……可能的答案選項實在太少了,應該就是藏在耶路撒冷地下的東西吧!”
源五郎與愛菱并肩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感受到當初妮兒等人侵入耶路撒冷地下時,同樣感受過的凄清感覺。
十幾層高的奇形建筑,外表與所有看過的樓房迥異,但愛菱卻認出那些與建筑在惡魔島地下的白家分部樣子類似;街邊停著的怪異東西,造型有些像是旭烈兀的跑車,但卻又遍找不到輪子,當日曾讓妮兒感到不解,可是愛菱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太古魔道的高度結晶,磁浮車。
“好厲害,源五郎先生,你看到馬路上的那些白線了嗎?那不是普通的標志耶,底下都埋藏著磁浮裝置,供給這些磁浮車能量,可以安靜無聲地快速行駛,配合中央電腦系統,幾乎不可能有車禍發生,是最干凈、最安全的行車方式耶!”
把愛菱放到這座都市遺跡來,那真是放對了地方,比起當日妮兒與有雪的瞠目不識,她幾乎是對每一項建筑都如數家珍,迅速做出種種的分析與推測。
“……這么大的都市,從能源系統與車輛的數量來推算,當時起碼有一千多萬人口在這里居住,如果計算與周邊都市流動的人口數量,每天都有數千萬人在這里出入活動,這是一個媲美香格里拉的大都市喔!”
“是嗎?這么說香格里拉也難免會有這一日了。”
源五郎不是太古魔道學者,少了那種看見學術范本的興奮,便多了一股難言的悲涼感受。
看著這已經成為蛇鼠巢穴的寂寂空城;空中的蝙蝠群飛來飛去,想脫離這不適應的高空環境,老鼠一群又一群地跑過路面;源五郎可感受不到什么繁華,只是更體會到那種往事如煙的凄涼感,或許正因為這里過去是那么地繁榮,所以才倍顯此刻的孤城凋零吧!
“雖然有著這么先進的設備,這么干凈、這么安全的高度文明,可是這個文明還是滅亡了。如果說文明也是一種力量,那么這么強大的力量,最后仍是無法保證種族生命的永續。”
源五郎笑了笑,拍拍愛菱的肩膀,輕聲道:“所以,小愛菱的責任很重啊!掌握著知識與情報,就是掌握著莫大力量,要如何把太研院導上正軌,不錯用他們的力量,那就是你的責任了。”
說到底,盡管登上了這座空中都市,源五郎真正放心不下的,仍是通天炮。公瑾能夠啟動這座空中都市的機械,把整座都市直接時空跳躍到香格里拉的上方,要做到這一步,他從哪里得到能量?而他做出這么大的動作,目的是為了什么?
“丫頭,小心一點啊,雖然我們已經降落下來了,但敵人把這個東西開來這里,應該不是給你考古用的。”
源五郎的話才說完,一抹緋紅色的星火直射上半空,像是某種訊號一樣,跟著就是千百道明亮強光射破黑暗夜空,本來已經死寂荒廢的大樓建筑中,突然升起了千百盞探照燈。
這些探照燈并非固定式的,燈罩的兩側附有機翼,下頭則有磁浮裝置,像是千百只翔動的蝙蝠,一下子飛舞在城市的上空,慢慢包圍源五郎與愛菱,燈光則往四面八方照射,迅速交錯移動,把黑暗道路照得清清楚楚。
“源五郎先生,這算是路燈嗎?”
“呵,我不知道,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問敵人吧,要不然……問問他們也可以。”
就在源五郎與愛菱的正前方,突然出現了四個十尺高的巨大金屬人。圓滾滾的身體,看來極是堅固;直垂伸到腳邊的雙臂,長得不合正常人體比例,但卻看得出揮擊起來的威力十足;臉部眼睛的位置燃著紅光,雖然外殼沒有文字標志,但從他們頸部所圍著的綠布,源五郎知道這就是泉櫻口中的“蒼巾力士”。
“……就是不知道,這四位老兄有沒有辦法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