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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不知道呆站了多長時候,京城的元宵燈節,從初八開始放燈,至十五日熱鬧到了頂峰,一直延續到十七日黎明,這三天夜夜燈火通明,通宵達旦,四皇子呆站到半夜,好在并不怎么尋人注目。
四皇子站的太久,腳步微顯僵硬的走到巷口,也不上馬,信步走了一射之地,突然吩咐道:“去榮寶堂看看。”明風哪敢多話,趕忙打發小廝先往榮寶堂通傳,四皇子上了馬,不大會兒,就到了榮寶堂。
榮寶堂十五至十七這三夜也是通宵做生意的,四皇子到時,掌柜已經恭敬的等在側門口,一路接了四皇子進到內堂陪笑道:“小號年前正好到了一批好東西,有一只荷葉筆洗,整塊翡翠雕成,玉好,工更好,簡直是巧奪天工,還有只湘妃竹臂擱,是前朝的古物,雋的是前朝柳公寫的款,古雅得很呢,還有只筆盒,”
“有上好的珍珠沒有?”四皇子打斷了掌柜的話問道,掌柜急忙躬身笑道:“有,剛來了一批,有南洋的,還有北邊的大珠子,連通體烏黑的大珠子都來了不少,不知道爺做什么用,要多大個兒的?”
“蓮子大小吧,”四皇子想著李恬那只帕子上綴角的大小道:“若有別的珠子,也一并拿過來,越稀奇越好,再有稀奇有趣的玩意兒也拿過來。”掌柜答應一聲,垂手退出去,片刻功夫,就引著幾個小廝,托了四五盒子各色珍珠和其它翡翠、象牙、瑪瑙等珠子和十來盤各色小玩意兒進來,一一擺在屋內長幾上。
四皇子坐到幾前,慢慢的從盤子里一粒粒挑起珍珠來,掌柜見四皇子挑的出神,猶豫著要不要上前介紹,明風沖他使了個眼色,掌柜會意,悄悄退出內堂,明風跟出來吩咐道:“外頭天冷,我們爺逛了這半天,煩你讓人送碗熱熱的姜汁茶來。”
掌柜急忙親自去看著人做好了姜汁茶端上來,明風嘗過,小心的遞到還在專心挑珠子的四皇子面前,垂手退了出來,掌柜站在門口,看著神情沉郁,專心挑著珠子的四皇子好奇道:“爺今天怎么啦?跟往常不大一樣,怎么挑上這些東西了?”
“爺能怎么樣?好好兒的,這不是過年了么,爺想著父母生養之恩,又想著父母漸老,想替貴妃挑些東西用罷了,爺還能替誰挑東西?!”明風堵回了掌柜的話,掌柜滿臉敬仰的看著四皇子贊嘆道:“都說四爺是個孝子,還真是,嘖嘖,這份孝心,真是令人敬佩!”明風掃了掌柜一眼沒再理他。
四皇子直挑了一個多時辰,挑了滿滿一匣子各樣珠子出來,四個一幅放好,又挑了白玉九連環等幾樣精巧的小玩意兒,一起放到只精致的黃花梨匣子里,命掌柜取了火漆過來,取出隨身小印封了,出了榮寶堂吩咐明風道:“你親自跑一趟,把這個給葉大爺送去,讓他明天打發個妥當人送到青桐院,就說他們府上送給她玩的。”
明風答應了,小心翼翼的抱著匣子,上馬往東陽郡王府過去。
隔天一大早,銀樺就引著東陽郡王府的婆子進到上房,婆子進了東廂,沖炕上的李恬作勢就要跪倒,李恬忙命青枝扶起來,婆子還沒蹲下去就順勢直起身子,沖李恬福了一福見了禮,從后面小丫頭手里接過只一尺見方、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遞給青枝,又指了指后面幾個粗使婆子提著的提盒笑道:“這匣子里是我們十二娘給五娘子的,還有老祖宗賞的幾樣新鮮玩意兒,我們十二娘說,昨晚上多謝五娘子猜的那些個謎,得了不少彩頭,還有昨天的蜂蜜梅花茶,我們十二娘說了,雖說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卻是她親手挑出來的,請五娘子別嫌棄,就是嫌棄,也得留著。”婆子說到這里笑起來,李恬也聽的抿嘴而笑,這話確是十足的葉十二娘風格。
“昨兒的蜂蜜梅花茶老祖宗也嘗了,喜歡的緊,特特讓人照五娘子平時愛吃的用心做了幾匣子點心出來,還有一提盒是宮里賞出來的,讓老奴一起拿給五娘子嘗個新鮮。”
“這是老祖宗疼我,”李恬聽婆子說到孫老夫人時,已經從炕上站起,屏氣肅容站立聽著:“有勞嬤嬤了,煩請回去跟十二娘說,她挑的東西若是不好,回頭我要尋她調換的。”婆子哈哈笑著連聲答應,李恬命人賞了婆子等人,讓青枝叫了熊嬤嬤進來,吩咐她跟婆子回去,代她跟孫老夫人當面磕頭致謝,又讓瓔珞取了些外地掌柜送進來的各地土產帶給葉十二娘做回禮。
送走了東陽郡王府諸人,李恬示意青枝打開匣子。悅娘聽到動靜,掀簾進來,探頭往剛打開的匣子看,只見匣子里頭套匣子,青枝一一取出來,上面兩個匣子里一個放了幾枝新鮮樣的堆紗宮花,一個放了串青金石手串,下面的兩個匣子,一個放了只水頭極好的白玉帔墜,還有只黃花梨匣子,卻封著火漆。
李恬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頭,接過黃花梨匣子,仔細看了看火漆上的封印,眉頭一下子皺緊了,這是四皇子的私印!李恬煩惱的將匣子扔到幾上,悅娘一把搶過來,舉起來仔細看了看,一把拉過瓔珞問道:“這字怎么曲里拐彎的,寫的什么?”
瓔珞想笑卻沒笑出來:“是子玉,四皇子的字。”悅娘雙眉一下子抬的老高,急轉頭看向李恬道:“退回去?”
“退給誰?葉十二娘?老夫人?還是那個四爺?先打開看看是什么。”李恬煩惱的彈了下匣子吩咐道,悅娘從青枝手里拿過裁紙刀,一刀挑開漆封,打開匣子,驚訝的看著滿滿一匣子各色珠子,‘噗’的一聲笑出了聲,邊笑邊將匣子推到李恬面前,瓔珞探頭看了看,下意識的看了眼李恬手里的帕子,想笑又覺得不合適,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李恬掃了眼,不理會笑不可支的悅娘,吩咐青枝和瓔珞將匣子的東西翻了一遍,沒見有其它東西,輕輕舒了口氣吩咐道:“瓔珞拿下去仔細收好,最好做個帳,哪天以誰的名義送來的,以后還起來方便。”
瓔珞笑應了,抱下匣子做帳去了。悅娘拖過把椅子,抱著椅背倒坐在椅子上,看著李恬問道:“這四爺發的什么瘋?東陽郡王府那個老夫人也跟著發上瘋了,他不是要定親了?”
“你說發什么瘋!”李恬垂頭看著手里的帳本,語氣直直的回道,悅娘長嘆了口氣,同情的看著李恬道:“這人吧,生的太好就這點不好,我跟你說,凡事不能開頭,有了頭回,就的二回,然后三回、四回就習以為常了,往后他要是常來常往不停的送,這事也挺煩,你得想想法子。”
“他這親事既然差不多定了,最多二月里就該過禮了,等他過禮的時候,不管送過什么一起還回去。”李恬頭也不抬的答道,悅娘下巴抵在椅背上,看著李恬笑道:“你這意思,是要讓他覺得他定親了,你生氣了?”
李恬抬頭掃了悅娘一眼,低聲解釋道:“昨天他在咱們巷子里站到半夜才走,今天一早又送了這些東西過來,這跟從前比太過反常,反常必有因,這因能是什么?必是他那親事定下了,他也知道定下了,男人送東西多半是因為愧疚,我就賭他心生愧疚,等他定親的事宣布時,再把這些東西一起退給他,有這份愧疚擋著,往后我定親時,他或許能不至于遷怒或是少遷怒人家。我這會兒只替自己、替蔣雁回打算,旁的就顧不得了。”
“定親的事可別出什么差錯,蔣郡王妃明明白白知道四爺那份心思,她要是知道,肯定死活攔著不讓蔣家定你。”
“嗯,所以我才跟蔣雁回說明這事,蔣家那頭,只能他想法子,若他有什么顧忌,也好讓他有機會好好想清楚。”李恬的話沉靜的不帶一絲情緒,悅娘看著李恬長嘆了口氣:“從前你外婆在的時候,我覺得你日子過的太舒服了,現在再看你,又覺得你日子過的太艱難,你到底還能不能嫁出去?”
李恬被她一句話問的深吸了口氣,瞪著她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象悅娘說的,事有一必有二,三四過后就能成常事,隔天,東陽郡王府又打發人送了只提盒過來,提盒里放了幾樣點心,和一只火漆封著的袖漆匣子,匣子里不過幾樣宮里應季的時新點心。過了兩天,火漆封的匣子又送來了,這回是一對水晶鎮紙,又過了幾天,匣子里又封了四只沉香木雕成的蓮子和一串雕成含苞待放的蓮花的沉香木手串,匣子底上壓了一張小畫,畫的正是蓮子和蓮花手串的花樣,悅娘抖著紙片刻薄道:“畫的這么難看,能刻成這樣,這工匠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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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