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蘇
“哎喲!今兒老爺是走霉運啊,連塊臭豆腐都吃不上!”
不知是不是被常樂和童小言的市井快樂感染,衣衫被臭豆腐弄臟了,趙晟也不生氣,反倒調侃起來。
常樂和童小言都笑,舉著手中的臭豆腐道老爺吃我的!”
然而此時,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吶喊,頓時如同浪潮一般洶涌起來,狹窄的路面容不下這么多的行人,兩邊的攤子都被擠得東倒西歪。
侍衛們立刻張開手臂,用的身體護著趙晟和常樂等人。
行人們都是肉俗凡胎,被侍衛們鋼筋鐵骨一般的胳膊一擋,身上吃痛,都紛紛抱怨咒罵。
但趙晟、常樂等人,卻如同風浪中的小島,任憑外面風高浪急,他們自穩若泰山。
顧太平踮著腳,滿頭大汗道奴才說來著,就該多帶些人才行啊。”
趙晟卻不理他,伸長了脖子,指著前方道那里出事了,大家都往那邊擠?”
臭豆腐攤上的老漢笑道原來貴人竟不知今夜的大熱鬧嗎?”無錯不跳字。
趙晟奇道大熱鬧?”
老漢道貴人莫不是外地人,庸京城每年一度的花魁大選都不么?”
“花魁大選?”
“正是。每年中秋節,這滿庸京城的粉頭伎家都要聚集起來,舉行花魁大選,在大選中拔得頭籌的就是花魁,這可比三年一次的春闈還要激烈熱鬧呢!”
老漢說著也踮起腳尖,遙望人群簇擁的方向,道今年的花魁大選就在神仙樓舉行,這會兒正是開場的時候,自然大家都往那邊擠了。”
趙晟覺得很是稀奇。
一個粉頭伎女的選花魁活動,在老漢口中居然比春闈科舉還要重視。
身為一國之君的趙晟,還是第一次體會到老百姓對時政和娛樂迥然不同的關心。
“走,咱們也去看看!”
趙晟一聲令下,就命令侍衛們開道,也順著人流往神仙樓而去。
顧太平急的跺腳。
“這能行。堂堂一國之君……”他拉著趙晟的袖子,“老爺啊,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啊,咱們還是趕快吧。”
然而今夜的趙晟卻仿佛執拗的孩童,別人越是阻撓的事情,他便越是要去做。
顧太平見沒法子,也只能再三囑咐侍衛們,一定要保護好皇上的安全,并且還要盡量減少他拋頭露面的機會。
神仙樓是庸京城第一大酒樓,今夜中秋,已被花魁大選的舉辦者包了全場,客人若要進去,必須先按人頭交足一人一兩的入場費方可。
好不容易從門口擠進來的趙晟一行人,在酒樓伙計的帶領下,往樓上走去。
顧太平捏著錢袋咋舌進個門就得一兩銀子,這舉辦花魁大選的人還真是會算賬,今夜不賺死才怪。”
伙計將他們帶到了二樓面對舞臺的一張桌子上,這位子雖然視線還不,卻是個大廳的位子,周圍全是同樣的桌子,行人往來,毫無遮擋。
趙晟微微皺眉道沒有雅間么?”
伙計微笑道真是對不住,本店今日的雅間早三日便被預訂完了。”
顧太平道那總不能讓我們老爺坐這兒呀,這人來人往的多嘈雜。”
伙計仍舊微笑著客官們來的晚,這已經是最好的席位了,您瞧,從這里看舞臺視線是最好的,不比雅間差。”
顧太平搖頭道不行不行,你趕快給我們找個雅間。”
伙計道雅間實在是沒有了,客官不妨回頭看看,進店的人源源不斷,你們若是現在不要這張桌子,只怕等一會兒連坐的地方都沒了。”
顧太平回頭一看,果然不斷地有人涌進來,旁邊更是有許多人對他們這個位子虎視眈眈,有人看他們猶豫,干脆叫道兀那廝,不坐的話就趕快讓出來!”
趙晟哈一聲笑出來想不到一個花魁大選,竟然令人這般趨之若鶩。”
顧太平為難道老爺,你看……”
趙晟擺擺手算了,既然這位伙計說,雅間都被訂走了,那也只能如此了。”
顧太平只好應了。
伙計見他們決定,便引導他們坐下,立刻就有端著大托盤的經濟趕來,將干果涼菜流水一般地鋪在桌面上。
讓趙晟坐在這種人聲嘈雜的地方,已然是委屈他了,顧太平自然不肯在別的地方再降低檔次,開口便叫了最好的茶點。
神仙樓攏共三層,居中是個大舞臺,三層樓環繞著舞臺設置了座位和雅間,任你是樓上樓下,都能清楚地看見舞臺上的場景。
這會兒觀眾剛入場坐下,舞臺上正有一票年輕姑娘載歌載舞,個個都是嬌聲婉轉、嫩臉秋波,看得底下的觀眾們都是色魂授予,恨不得撲上去才好。
趙晟看著樓下那些個大老爺們兒的丑態,暗暗搖頭。
舞臺的舞蹈沒多久便結束了,姑娘們潮水一般退下,便有人上臺來,開始介紹本次花魁大選開始。
而這時,各個雅間的窗子便跟約好了似的一起打開了。
趙晟放眼望去,見那敞開的大窗子里面不乏王公朝臣,有許多面孔都是剛剛才在宮里中秋宴上出現過的。
“哼!”他冷笑了一聲。
顧太平和常樂對視一眼,都是暗暗苦笑。
皇上這一微服私訪,不知有多少人在天子心目中的形象要一落千丈了。
每年的花魁大選其實流程都是差不多的,不過是粉頭們逐一表演,然后由觀眾們投票決定名次罷了。那投票也不是紙張做的票,而是絹布做的花朵兒,都是本次活動特制的,每一枝要一兩銀子。
舞臺底下放著一溜兒的竹筐,都裝飾得花團錦簇,每個竹筐上都寫著一個粉頭的名字,如“玉嬌奴”“海棠春”“鵝雪柳”等。有觀眾要支持這些粉頭的,便買了花扔在對應的筐里。
表演一開始,這些筐里便開始陸陸續續的有投進花兒了。
每過一段,就會有人高聲報出各位粉頭現階段所得的花朵數量,有觀眾見喜歡的粉頭落后了,便大手筆地買花來投票,花朵的數量也就此起彼伏,競爭異常激烈。
趙晟在上面看著這些景象,好笑道怪不得比春闈還熱鬧呢,參加春闈的都是男人,哪及得這些美嬌娘們令人心動。”
常樂是坐在側面位子上的,聞言便笑道依奴婢看,本次花魁大選的舉辦者倒是手段高明,原以為包下一座神仙樓必是要大筆銀子的,但老爺看從我們進門到現在,幾乎是伸手就得付錢,等這活動結束了,那位舉辦者必定賺得盆滿缽滿。”
趙晟點頭商人無利不起早,他肯包下這一整座酒樓,自然是有賺錢的法門。”
這時候,舞臺上某位粉頭的表演正好結束,主持人興沖沖地跑上來,揮舞著手中的一張紙,興奮地大叫道七號雅間羅探花,贈玉嬌奴姑娘詞一首!”
“哇!”
滿場嘩然,所有人都驚嘆議論起來。
那位名為玉嬌奴的粉頭走上舞臺,滿臉通紅地從主持人手中接過紙張,對著二樓的一個包廂盈盈施禮,一雙勾魂眼中,眼波都快要溢出來了。
“嘖嘖,看來本次花魁要落到玉嬌奴頭上啦,居然連羅探花都肯為她作詞。”
“月前鵝雪柳獲羅探花詞一首,身價百倍增,這才有資格參加今次的花魁大選。羅探花的詩詞,可謂是這些粉頭們晉升的絕佳臺階啊!”
“可不是,這羅探花詩詞本就一絕,又長得風流倜儻,都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怪不得全城的粉頭都對他趨之若鶩,真可謂滿樓招。”
“我聽說,海棠春放出話來,掃榻以待羅探花,可惜羅探花卻不屑一顧。”
“那海棠春是純以皮肉見長的,人家羅探花風雅之人,自然看不上。”
眾人議論紛紛,話里話外都圍繞著這位羅探花轉,對于玉嬌奴獲得羅探花贈詞都十分地羨慕,玉嬌奴的人氣一下子爆棚。
趙晟納罕道這羅探花又是何許人也?”
顧太平、常樂、童小言等都是相顧茫然。
童小言機靈得很,當下便道老爺稍等,待奴才去打聽。”話未說完,他已經泥鰍一般溜了出去。
正在這時,舞臺上的主持人也高喊道請玉嬌奴姑娘誦讀羅探花贈詞!”
那玉嬌奴一身紅衣,細腰豐胸,妖妖嬌嬌,滿臉幸福地捧著紙張,紅唇輕啟,吐氣如蘭。
“世間尤物意中人。輕細好腰身。香幃睡起,發妝酒釅,紅臉杏花春。
嬌多愛把齊紈扇,和笑掩朱唇。心性溫柔,品流詳雅,不稱在風塵。”
此詞一出,滿場寂然,緊跟著爆發出一片鼓掌叫好聲,轟隆作響,幾乎掀翻屋頂。
臺上的玉嬌奴更是幸福地渾身發抖,滿樓招的羅探花稱她為意中人,將她夸得這樣美好,還“不稱在風塵”。玉嬌奴雖貌美如花,但因為是去年才來的庸京,腳跟尚未站穩,在京城名伎之中名氣只屬二流,但經過今日羅探花贈詞,人氣往上翻好幾個等級,今夜一過,她必然聲名鵲起,成為京城頭名的粉頭了。
不說樓上樓下觀眾贊美艷羨,就是趙晟,聽了這詞以后也是眉角微挑。
“文采倒是斐然,可惜……”他失笑搖頭。
顧太平不懂詩詞,應和不上,不過他記得常樂倒是略通文才的,想來應該也有所感,便往常樂臉上看去。
“咦?常樂你了?”他驚道。
顧常樂目光直直地盯著舞臺,滿臉的驚愕呆滯,仿佛被雷劈傻了似的。
這,這是柳永的詞啊!
這個羅探花的詞,明明是柳永的啊!
柳永明明是北宋人,可能出現在這個不存在于歷史中的大庸王朝呢!
難不成,他也穿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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