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千歲

57、幾家歡樂幾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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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驍放開了常樂,兩人并肩坐著,莫名地沒了話題。

羅子驍大約是因為自己的秘密突然間被看破,毫無心理準備,有些沖擊感。

而常樂,則在心里開始了飛快的盤算。

羅子驍的童生資格是走后門弄來的無疑,這種事情,必然是靠恪郡王才能運作得滴水不漏。這么說來,羅子驍跟恪郡王的確是利益共同體了。

現在這個秘密被自己掌握了,自然也就是一個把柄。

“子驍。”常樂克制著心里那一絲掌握了對方機密的欣喜,故作平靜道,“上次你說要贖回我的玉佩,現在可贖回來了?”

羅子驍眼神一閃,像是剛想起來,道:“我已經派人拿著當票去瀘州了,來回需費些時日,想必此時已然贖到了玉佩。”

常樂瞪著眼睛道:“你可不許騙我啊!”

羅子驍道:“我怎么會騙你。”

常樂握住了他的手,鄭重道:“那個玉佩是我的家傳之物,對我來說比性命還要珍貴,你一定要給我贖回來。要是你還不了我的玉佩,我就……”她想了想,兇狠地道,“我就把你的秘密揭發出去!”

要是換了別人,也許會因為她這個威脅而對她起了警惕戒備,但羅子驍從來沒把她放在眼里,只當她這是玩笑,并不認為她真的會去揭發。

但是那玉佩的確是她的家傳之物,如果不盡快還給她,只怕她將來不肯用心幫助他。所以羅子驍還是對此上了心,承諾道:“放心,我一定把玉佩還給你。”

常樂這才點點頭,換了一副笑模樣,道:“我今天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該怎么謝謝我呀?”

羅子驍暗笑她目光短淺,裝模作樣道:“你說要我怎么謝。”

常樂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現在還想不出來,這個感謝先存著,等我將來想到了,再問你要。”

羅子驍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卻是欣然應允。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畢竟是在宮里,前面還舉行著國宴,羅子驍也不敢久待,不多時便跟她分了手。

等羅子驍離開了亭子,常樂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圍欄上。

逢場作戲,原來是這么累的一件事。

她摸了摸額頭,擦掉剛剛沁出的一點子冷汗,定下心神,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表現。

顧常樂,你做得很好,羅子驍已經更加相信你了!

她給自己握了一下拳頭,加油打氣。

又重新收拾了心情,這才準備回太極殿去伺候。

從亭子里出來,游廊彎曲,好幾處都掩映在樹影綠藤之間,且每隔一段路便有出口,可以通向其他各個方位,十分地便利。

常樂穿的鞋子又軟又輕,走在游廊上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好,你憑什么就正眼也不瞧我一下!”

一個女聲,突兀地在附近響起。

常樂愕然地停住腳步,左右張望,燈光之下,見那邊茂密的綠藤后面,似乎站著兩個人,而且看身形,應當是一男一女。

難道又是一樁緋聞艷事?

有當初恪郡王和點朱的茍合之事在前,常樂可不敢再沾惹這種是非,當下便想著要悄悄離開。

這時,那堆綠藤后面又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好歹是個官家千金,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嗯?好像是武臨王趙容毅。

常樂頓時起了好奇心,不僅沒離開,反而貼上去,悄悄地將綠藤扒開,果然見那藤架下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正是趙容毅,而女的,身著一套湖綠色的高腰長裙,身材高挑,體態豐腴,冰肌玉骨。

此時這女子正抓著趙容毅的胳膊,趙容毅則不耐地甩開。

這個舉動,似乎讓女子十分受傷,眼里一下子就涌上來一層淚光。

“趙容毅,你就這么看不起我!”

趙容毅皺緊了眉頭,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但也在極力隱忍,似乎并不敢過于放肆地對待這個女子。

常樂的八卦之火頓時燃燒起來。

能讓趙容毅這個棺材臉出現不耐煩表情的,這位女子該是何方人物啊!

“趙容毅,我就是想問你一句話,連皇上都有成人之美,為什么你要拒絕?”女子抓著趙容毅猶自追問,眼中淚光盈盈。

連常樂這個陌生人,都能感覺到她對趙容毅的一往情深。這樣癡情又美麗的女子,隨便什么人,也不忍心拒絕她的請求吧。

然而趙容毅卻回過頭,冷冰冰就扔了一句:“我不喜歡你,自然不會娶你。”

女子像是心口被重重地敲了一記,捂著胸口倒退兩步。

“你……你說什么……”她聲音顫抖。

趙容毅面無表情,一字一字道:“我-不-喜-歡-你。”

女子身體沒動,兩行淚珠卻滾了下來,掛在白皙豐潤的臉上,連常樂同為女人都覺得我見猶憐。

武臨王殿下也太冷血了吧。

就在常樂暗暗腹誹之時,女子終于忍受不住被拒絕的羞憤,雙手捂著臉,嗚咽著跑開了。

趙容毅靜靜地站在暗影里,絲毫沒有追去安慰的意思。

“嘖嘖嘖。”常樂從綠藤后面走出來,搖頭道,“我說武臨王殿下,拒絕這樣一個美人的求愛,未免也太過殘忍了吧。”

趙容毅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附近似的,對于她的突然出現,一點兒也沒覺得驚訝,只是斜睨著道:“現在拒絕,總好過給她一個空幻想,長痛不如短痛。你這個逢場作戲的人,有資格說別人殘忍么。”

常樂一愣:“你都看見了?”

趙容毅不屑地撤回視線。

他自幼練武,目力和耳力都比常人要靈敏許多。

剛才她跟羅子驍虛與委蛇的一幕,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那個羅子驍,便是你要報復的對象罷。”

常樂瞪起眼睛道:“是又如何,關你什么事!”

趙容毅冷冰冰道:“你的事,自然與我無關。所以我的事,你也少管。區區一個宮女,一點兒不懂卑微之道,屢屢冒犯本王,當真以為本王不會拿你問罪么。不知死活。”

他非常不屑地數落一頓,也不看常樂的臉色,背著手揚長而去。

常樂氣得臉色發紅,鼓著臉頰盯著他的背影,兩個拳頭捏了半天,卻是一個字兒也沒迸出來。

人家畢竟是堂堂郡王,而她,只不過是命如螻蟻的宮女一枚,有什么資格叫板。

“常樂姐姐!”

正當常樂泄氣之際,重芳叫著她的名字找了過來。

“姐姐怎么在這里發呆,皇上喝多了酒,要回宮休息了,姐姐還不快來。”

常樂忙打起精神,趕忙跟著她去了。

皇帝趙晟近來似乎特別容易喝多,明明太醫囑咐他必須減少飲酒的,太后也一再叮囑,但是皇嗣一事始終是趙晟的心結,林賢妃沒懷孕之前,他是因為心情煩悶,所以借酒澆愁,林賢妃懷孕之后,他是因為高興,心情一好又多喝幾杯。

常樂、岫巖、重芳等人,跟顧太平一起,將趙晟扶上了御輦,打道回大慶宮。

這一次國宴,可謂是賓主盡歡,大庸以華麗奢靡的盛大排場彰顯了天朝之威,又以羅子驍一首望江潮,顯示了大庸之風華物茂。

而昆馬方面,也對大庸的天朝風范心悅誠服,普鹿和南迪隆等人,在國宴結束后的第二天,便開始啟程回國。想必他們回到昆馬,必然會大肆宣揚大庸的富饒繁榮,還有令人傾慕的文化和文明,到時候昆馬真正的官方使臣,一定會更加快馬加鞭地奔赴大庸,正式與大庸建立兄弟友邦的關系。

大庸內宮今天的秋天,是在和諧融洽充滿希望的氣氛中度過的。

隨著林賢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皇帝趙晟臉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多起來。

據常樂觀測,在得知林賢妃懷孕起,朝堂上關于過繼皇嗣的議論便戛然而止,而國宴舉行完畢后,更是再也沒有任何人不開眼地提起這茬。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流芳殿,林賢妃的肚子上。

只要這一胎是個皇子,那么大庸皇位后繼有人,江山穩固,萬民安泰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林賢妃生兒子的,據常樂所知,至少有兩個人就不這么希望。

一個是丹陽宮的丁貴妃。因為林賢妃懷孕之后風頭大盛,所有人都趕去投靠追捧,而她這個昔日的內宮第一人則飽受冷落,乏人問津。常樂在時政殿侍奉,就親眼見過兩次,丁貴妃跑到皇帝趙晟跟前來酸言酸語地控訴林賢妃恃寵生嬌,張狂驕奢,以下犯上,頂撞于她。然而今非昔比,趙晟一心期盼著林賢妃給他生個皇子,哪里會理會丁貴妃的吃醋,丁貴妃兩次都鎩羽而歸,自然怨氣沖天。

至于第二個,常樂很惡趣味地認為,當然就是宮外靳王府的那位恪郡王殿下了。

恪郡王趙容止是真的不希望林賢妃生兒子,他的怨氣比丁貴妃可厲害多了。他為了心中的那個巨大野望已經籌劃數年,而自從那次跟王太醫確認皇帝不可能生出兒子之后,更是以為大事可成,沒想到居然還有林賢妃這個生力軍出來阻撓,其中之痛恨可想而知。

丁貴妃嫉妒怨恨,不過是吃個醋鬧些宮斗罷了。

而趙容止的嫉妒怨恨,卻引發了大庸皇宮和朝堂的一次集體的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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