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千歲

72、值得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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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給說成婚事,趙晟也有點掃興,略略地又說了幾句話,便露出了疲憊之色。

趙容毅也是眼明心亮的通透之人,立刻站起來道:“時候不早,侄兒也該告退了。”

趙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天快累了,山里走夜路不便,你明天再下山吧。”

“是。”趙容毅先應了,然后又道,“不過為免明日喧鬧,侄兒想一早便下山,避過人流,明日不便來辭行,就現在向皇上道別了。”

趙晟挑眉道:“何必這樣著急,明日與他們一起下山就是了。”

趙容毅道:“若是如此,侄兒又何必提前上山,豈不是有違本意了。”

這話倒是的,他提前上山,就是不想跟那些人混作一塊,若是等到明天一起跟大部隊下山,那些人看他提早來了,反而覺得他有心機愛出格,還不如明天一大早悄悄地下山去,人家不知道他來過,也就不會多心。

趙晟點頭道:“既然你執意如此,依你便是。”

趙容毅躬身行完禮,便朝門外走。

常樂就站在他要走的方向上,便自然地往旁邊讓了讓。

可是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趙容毅經過的時候還是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常樂晃了一下,只覺肩膀被什么大錘子砸了一下似的,生疼。

她齜牙咧嘴,扭頭瞪過去,趙容毅卻已經走到門口了,只留給她一眼背影。

故意的吧?

常樂揉著肩頭,委屈地腹誹。

是夜,武臨王趙容毅被賜住紅霜水閣,離楓露小館不遠,兩個建筑的植被相近,所以名字也是一個風格的。

清平山有溫泉。行宮氣候溫暖,庸京城里已是瑟瑟寒冬,山里卻是暖秋。

趙容毅是來拜節的,只帶了長弓、金劍兩個侍衛,自然沒有侍女隨行,不過行宮每座屋宇都有固定的宮女,不缺伺候的人。

“王爺,被褥已經熏好了。”

宮女鋪設好了被子,又把精巧的手持熏籠將被窩熏暖,沖已經換了寢衣的趙容毅蹲身行禮。趙容毅正在做睡前的洗漱。隨意擺了擺手,讓她退下。

舒展了一下身體,躺到床上的趙容毅。卻還沒有想睡的意思。躺了一小會兒,他突然翻身坐起,走到衣架前,從自己換下的衣服底下抽出來一方絲綢。

蔥綠的顏色,嫩得耀眼。蝶戀花的繡樣,最適合年輕女子貼身穿著。

用指尖揉捻,感受著絲綢的光滑細致,他不自覺地便又想起流光池中那春光乍泄的一幕一幕。

這個女人,居然還敢幫他說親——突然間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跳出來,趙容毅眉頭一斂。將絲綢甩手扔在床上,自己則坐在那里,生起了悶氣。

不過很快他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來。干什么為一個宮女生氣了,真是奇怪。

他伸手揉了一把臉,翻身躺下,將杯子胡亂往身上一卷。那絲綢的褻衣被翻起的杯子勾過來,正好落在他臉頰上。

絲滑的觸感。如同女人柔膩的肌膚。

趙容毅只覺心尖無端地顫了一顫。他抓起褻衣,本想扔到床尾。不過又想起明天早上宮女會來收拾被褥,怕被撞見,想了想,隨手塞在了枕頭下。

明天就問問長弓金劍那兩個小崽子,看城里什么樓的姑娘干凈。

趙容毅懷著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心緒,賭氣睡著了。

一夜無事。

月沉于西方,旭日東升。山里的天色,剛蒙蒙亮。

紅霜水閣里面的人便已經起來了。

趙容毅要趁大部隊沒來行宮前,便下山去。

紅霜水閣的人昨夜便得了吩咐,一大早便準備好了早膳,候著武臨王殿下起身了,熱氣騰騰地送了進來。

長弓和金劍也過來了。昨天下午趙容毅泡好了溫泉,也還是賞賜他們兩個進去享受了一番,兄弟倆也沒什么怨氣了。

事實上,林家兩兄弟跟趙容毅同年,八歲那年趙容毅從宮里回家后,老王爺給他挑的長隨,三人一起長大,名為主仆,情同兄弟。

此時兄弟倆過來,就是為了跟趙容毅一起吃早飯,換在別的王府里,哪有下人跟主子一起用飯的道理,但趙容毅已經習慣如此。

長弓和金劍進屋子的時候,趙容毅正在洗漱,旁邊兩個宮女伺候著,一個端著手巾等他用,一個則開始收拾被褥。兄弟倆就在外室,看著下人擺放早膳。

趙容毅洗漱完,剛走到內室門口,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轉身,大步走到正收拾被褥的宮女身邊,道:“你先出去!”

“啊?”宮女一驚,忙又低頭道,“是。”然后保持低頭的姿勢迅速地退出屋子。

趙容毅這才從枕頭底下飛快地抽出一樣東西,塞入懷中,定了定神,才走出外室,跟長弓、金劍兩兄弟開始一起用早飯。

“武臨王已經下山去了。”

趙晟用完早飯在漱口的時候,顧太平如此說。

童小言從外面進來,稟報:“皇上,靳王府的小王爺們來了。”

趙晟挑眉:“他們來得倒早。”

顧太平趕緊命人撤掉碗盤。

等茶斟上來,四位年輕的郡王便一起走進來了。

靳王世子趙容嗣、柳陽王趙容若、恪郡王趙容止、豐邑王趙容非,一起跪下對趙晟道:“侄兒恭祝叔父平安長壽。”

趙晟微笑抬手。

四兄弟站起來,恪郡王趙容止上前一步,旁邊自有下人遞上一個提籃,他便將提籃向趙晟的方向遞上,道:“今日是冬至,侄兒們帶了一些南瓜湯圓,請叔父享用。”

顧太平便過來接了提籃,揭開蓋子,從里面取出一個瓷盅,用一個小碗舀了四顆雪白的湯圓出來。

趙晟吃了一顆,慢慢地咀嚼完畢,擦了嘴道:“你們府里的廚子倒是好手藝,甜而不膩。”

趙容止笑道:“侄兒知道皇上不愛吃甜膩之物,所以特意囑咐了廚子。”

趙晟點點頭:“你有心了。”

豐邑王趙容非最小,性格也最活潑,大聲道:“我們兄弟四個,就三哥最心細了,對皇上也最敬重。皇上不知,三哥一直在臨摹您的字跡呢。”

趙晟挑眉道:“哦?”

趙容止似乎不好意思,轉頭對趙容非低聲道:“就你多話。”

趙容非道:“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皇上,三哥喜愛書法,這您是知道的,不過他說前賢書法大家雖多,但是當世今人,唯有皇上的書法自成一體,臨摹皇上的書法,不僅僅是習字,更是學習如何做人。”

趙晟詫異地看著趙容止道:“這是你說的?”

趙容止謙遜道:“是侄兒的一點心得,不值一提。”

趙晟道:“你且寫幾個字來。”

房內有文房四寶,常樂立刻伺候趙容止寫了幾個字,呈送給趙晟御覽。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趙晟點頭道:“果然有幾分朕的神韻。”

他又琢磨了一下這幾個字的涵義,沒說什么,放在一邊。不過顯然趙容止這幾個字寫得不錯,讓他十分喜愛。

趙容止素有野心,也早就開始揣摩趙晟的帝王心意,這次可算撓到了癢處。要說趙晟這個皇帝,十足十的仁君,也沒有任何的不良嗜好,秉承天子無欲的修身理念,唯一的愛好就是書法。趙容止若只是用嘴巴夸獎趙晟字寫得好,趙晟最多一笑了之,但他實打實地臨摹了趙晟的筆跡,這才是最高的褒獎。

當下趙晟又跟趙容止笑著拉了幾句家常,比剛進門的時候又親熱了許多。

不過說著說著,趙容止不時皺一下眉頭,調整一下身體姿勢,雖然幅度很小,他也刻意掩飾,但還是被趙晟發覺了。

“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趙晟問。

趙容止趕忙道:“侄兒沒事。”

旁邊趙容非卻大咧咧道:“皇上,昨夜下了雨,剛才我們上山的時候,三哥的馬踩滑了,差點把三哥摔下來,三哥的小腿在馬鐙上擦傷了。”

趙晟吃驚道:“嚴重嗎?快叫太醫來看看。”

趙容止忙道:“已經上過藥了,只是皮外傷,并不嚴重。”他說著,又換了一個姿勢。

趙晟道:“雖然你說是皮外傷,不過站著總歸是累。顧太平,給恪郡王搬個凳子來。”

顧太平便搬了一個春凳過來,讓趙容止坐了。

剛坐下,童小言便來報,說又有宗室子弟來拜節了,趙晟自然宣他們進來。而趙容嗣兄弟幾人自然就讓到了一旁。

新來的這一撥宗室子弟進門,先是給趙晟拜節,呈送湯圓。本家子侄,趙晟自然要關心地問候幾句。

這時候,這些宗室子弟便覺得今天的場面有點意思了。

滿屋子人都是站著的,趙晟自然是坐著,但唯二與他一樣坐著的便是趙容止。靳王府四兄弟,就趙容止一個人坐著,其他三人都站著,像是拱衛著他跟皇帝趙晟似的。無形中,便顯得趙容止不同尋常起來。

這些日子,宗室子弟們都是神經敏感,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要多想一想,何況今天這樣不尋常的場面,趙容止這一坐,頓時值得推敲琢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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