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樂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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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過后,朝野上下果然有了一些猜測。”羅子驍一身銀灰色長衫,端著一個精致的茶盅,微笑著說道。
趙容止就坐在他對面。
寬敞的玻璃花房,紅泥小爐烹著茶,各色花卉環繞,兩把藤椅,一張小幾,外面是瑟瑟寒冬,里面卻是溫暖如春。
趙容止其實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玻璃在大庸還是個精貴物品,即便是皇宮里,也沒有這樣全玻璃制造的花房,蓋因皇帝趙晟一直都提倡節儉。
與羅子驍一樣,趙容止正將一杯清茶放在鼻端,嗅著怡人的茶香。
“全賴先生出的好計策。”他睜開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羅子驍道:“王爺數年準備,朝野上下都有王爺的擁護者,只是王爺一直低調,如今并不顯露罷了。不過眼下,正是擇儲的關鍵時候,這些力量也該發動起來了。”
趙容止道:“如何發動?”
羅子驍道:“當今皇上仁慈,并不是個獨斷專行的,觀皇上歷年行政,都極為尊重朝臣們的意見,可謂是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典范。所以,王爺之前在朝臣中下功夫,都是極為對癥的方法。”
“冬至日之后,宗室子弟們不是已經猜測皇上可能屬意王爺么?但是這種猜測在宗室之間,總歸只是傳言,沒有任何力量,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種傳言變成輿論,利用輿論的力量,推動皇上選擇王爺。”
“輿論?這個詞頗有新意。”趙容止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羅子驍一笑:“輿論最常見的發展,便是自下而上,普通百姓自然是不在考慮之內。不過王爺可知,因明年春闈之故,如今京中聚集著天下最優秀的讀書人。這些人素來以關心國事為己任,又因為他們是入朝官員之儲備,所以他們的意見也很容易影響到政局風向。我們,便從他們身上下手!”
他用手做了一下向下切的動作。
趙容止瞇起眼睛,露出一個高深的笑容:“先生高見,本王若能成就大事,先生當記首功。”
羅子驍這次倒只是矜持地點點頭,頗有得道高人之風。
趙容止又笑了一聲道:“說起來,西北商隊第一次走昆馬的利潤已經統計出來了,收獲實在豐盛。”
羅子驍道:“大庸與昆馬斷交二十年。兩國商路斷絕,但民間私下的交易卻一直存在,如今又大宗的商隊來往。自然是供不應求,收獲豐盛本就在情理之中。俗話說有錢好辦事,有錢能使鬼推磨。王爺手里有了錢,才能做大事。”
接連兩件事都順心,趙容止也發自內心地高興。當下以茶代酒,與羅子驍同飲。這兩人,一個自詡為明君,一個自詡為賢臣,共謀大事,所圖者天下也。
“哇。雪好大啊!”
重芳從院子里跑到廊下,啪啪地跺著腳,將身上的雪花都抖落下去。
庸京城里已經下過兩場雪了。但清平山中氣候溫暖,直到今天才下了第一場。
常樂從屋子里出來,將一個暖爐塞到她手里,笑道:“誰讓你去廚房偷吃了呢,這會兒正好下得最大。凍壞了吧?”
重芳比她矮,說話的時候就仰著頭:“可是廚房做的酥油泡螺真的很好吃啊。我還給姐姐帶了幾個來呢。”她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果然是兩個酥油泡螺,一個粉色一個白色,十分地可愛誘人。
常樂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算你有心。”
她接過油紙包,進了屋子。
趙晟正在練字,書案上攤著大大一張紙。神奇的是,旁邊還有一張小桌,上面也攤著紙張,筆墨硯臺等物齊備。
常樂將酥油泡螺放在小桌邊上,拿起一支小羊毫,沾了墨,將剛抄了一半的文章接著抄下去。
岫巖和重芳就坐在暖榻上做繡活。
顧太平則在教導小太監們如何泡茶。
屋子里點著炭盆,一點兒也不冷,人人身上都只穿著修身的襖子,不像是皇帝和仆人,倒像是一大家子。
將近過年,朝中各部都忙著做“年終盤點”,忙得不可開交,身為皇帝的趙晟倒是躲在清平山行宮躲懶,悠閑得不行。因為常樂無意中顯示了一次自己的書法功底,趙晟發現她的字倒是寫得還不錯,反正他閑得無聊,便指點起她的書法來,拿自己寫過的字給她臨摹。
大約是那日恪郡王趙容止靠一篇字得了皇帝的歡心,讓常樂很是不以為然,賭氣想證明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能寫,便真的也認真臨摹起趙晟的字來。
這幾天冷,主仆幾人便日日都在未央宮里寫字、做繡活、聊一些無傷大雅的風花雪月。自從趙晟接受自己不能再生育的事實后,反而對天倫之樂有了更深的渴求,每日這樣悠閑地過日子,主仆之間的差距被縮小,其樂融融的,他非常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他又素來和善,常樂等人也樂得陪他。
顧太平吩咐了那小太監去泡茶,便慢悠悠地踱步走到常樂的小桌邊,看了一會兒笑道:“奴才雖然不大認得字,可是瞧著常樂寫的,似乎也有皇上的神韻了呢。”
趙晟正寫完一篇,拿旁邊的手巾擦了擦手,聞言笑道:“你這老奴,懂得什么神韻。”說著,自己也走過來。
“咦?常樂倒是有幾分練字的天分!”
看了常樂的字后,趙晟也有些驚喜,贊了一句。
常樂笑道:“奴婢練得好的話,皇上給賞賜嗎?”
顧太平指了一下她的腦袋:“這妮子,愈發沒大沒小了,還敢厚著臉皮要賞賜呢,不過寫得幾個字,立什么大功了?”
常樂嘿嘿笑著。
趙晟反而喜歡這樣下人跟他開玩笑,無拘無束的,讓他感覺自己也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好,常樂你說,想朕賞賜你什么?”
“嗯……”常樂當真歪著腦袋想起來。
榻上的重芳便笑道:“常樂姐姐最喜歡錢了,皇上賞她金銀就最好啦!”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趙晟忍俊不禁道:“怎么?朕還以為常樂品味不俗呢。”
常樂紅著臉,沖重芳齜了一下牙,道:“錢本來就是好東西嘛,誰不喜歡呀。”
岫巖戳了一針在繡繃里,抬頭道:“常樂不是一直想著,將來要出宮去嫁人么,這會兒自然是要多多存嫁妝了。皇上,重芳說的其實沒錯,別的都罷了,賞她銀子最實在。”
趙晟感興趣道:“朕記得,你剛來的時候,便說過要出宮的話。你是外面還有親人嗎?”
常樂搖頭道:“奴婢的父母親人都死在九龍河洪災里,如今是孤身一人。”
趙晟道:“那你出宮只是為了嫁人?”
大家又都笑起來。
常樂橫了所有人一眼,道:“嫁人有什么不好呢,反正女人這輩子都是要嫁人的。皇上別怪奴婢冒犯,我們做宮女的,雖然在宮里也是好吃好穿,主子們仁慈也不打罵,可總歸還是做奴才,將來有機會出宮,做自己的主人,過自己的日子,那才是真的逍遙自在呢。”
這次她說完,趙晟倒是難得地點頭:“話糙理不糙。不過……”他眼睛微微一瞇,笑道,“那你可有想過,將來要嫁個什么樣的男子?”
岫巖等人又都笑起來。
“看她能說出什么來,也不害臊!”
常樂再直率,也覺得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道:“皇上真是的,當著這么多人問,奴婢怎么回答得出來嘛。”
見她發窘,眾人笑得更歡了。
常樂再也待不住,扯了自己剛才寫字用的筆,扔下句“奴婢去洗筆”,縮著脖子便沖了出去。
身后的笑聲愈發地張狂起來。
真是的!
常樂沖門板揚了一下拳頭,這些人,每次都拿她取笑,出宮嫁人有這么好笑嗎。
她恨恨地甩著手里的毛筆,也不管殘余的墨汁在地面上甩出一道一道的黑痕。
嫁人?嫁個什么樣的男人呢?
不由自主地,她也想起了這個問題,腦海中不自覺地竟浮現出了趙容毅的身影。
哎呀!
怎么突然想起那個臭脾氣的男人來!
她猛烈地搖頭,把趙容毅的影像都從腦海里甩出去。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宮里金太后已經派人來通知,讓趙晟回宮去,過年總不能也在行宮里,況且正月初一還有祭天大典,也是要皇帝親自主持的。
這次回去,所有人也都預感到,皇嗣一事總歸要有個動靜了。自從放出風聲,皇帝趙晟就躲進了清平山,就剩個金太后在宮里坐鎮,宗室們老是圍著金太后轉,幾個月也沒探出什么有力的口風來。如今皇帝要回來,總該有個結果了吧。
其實真正讓宗室們著急的是,不知從何時起,朝野上下都似乎傳言著,恪郡王趙容止要被過繼給皇帝,成為儲君候選人了。這個傳言愈演愈烈,所有人都等著皇帝回來之后,確認傳言的真假。
臘月二十五,皇帝一行人終于從清平山出發,回到了庸京城皇宮里。
而他一回宮,便聲稱自己身體不適,恐無法主持正月初一的祭天大典,所以有意從宗室中擇人來代替主持。
一石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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