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千歲

74、人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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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些奏折,禮部、吏部、御史臺,都給朕推薦宗室之中的優秀子弟,只差直接叫朕從里面挑個人來當兒子了。”趙晟將一堆奏折扔在桌上,冷笑不已。

金太后道:“都知道你要從宗室里過繼,他們提名建議,也是早就能預料到的。”

“是呀,皇帝有更迭,他們這些朝臣卻是要長長久久做官的,如果將來的新君是出自他們的提名,自然可以官運亨通。”

金太后搖頭道:“皇帝,你這是鉆牛角尖了,皇嗣本就是國之大事,非你一人私事,大臣們提名歸提名,到底要選誰,卻仍然是你說了算。”

她拾起那些奏折,一一看了。

“其他人倒也罷了,倒是容止這孩子,似乎人緣頗佳,倒有一多半是建議他的。”

趙晟揉著眉心,不愿意談論這件事。

金太后道:“哀家知道你不痛快,可再怎么不情愿,皇位總要傳承下去。這些日子,哀家冷眼看著,有幾個孩子倒是不錯的,比如靳王家的老三容止,東平王的孫子梓真,另外哀家覺著容毅那孩子也不錯,性子是冷了點,但你不是也一直都很喜歡他么。”

趙晟沉吟著。

金太后又道:“就算我說的這幾個你都不滿意,宗室里的孩子這么多,總有你中意的,你得用心選一個出來。哀家聽說,臣子們已經有在提議,要在正月初一大朝會的時候,聯名向你舉薦了。若你現在不拿定主意,到時候豈不是被動。”

趙晟道:“朕說過要從宗室里過繼,這主意便不會改。朕不是反感選誰來繼承皇位,而是反感這些朝臣們,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迫不及待地去捧別人的臭腳,當朕這個皇帝已經死了么。”

金太后搖頭:“趨利避害,人之本性,朝中的臣子都是跟隨你多年的老人,忠心是不用懷疑的。只是你身體病弱,這江山早晚要傳給后來人,你總部希望新君即位后對這些老臣疏遠吧?臣子們不過是早作準備,為將來君臣一心打算而已。”

趙晟無奈地嘆了口氣。

“罷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朕這江上眼看著是得傳給別人的兒子了。”

金太后忙道:“這話就不對。不管繼承皇位的是誰,都要過繼到你的名下,那是你的孩子。不是別人的。”

趙晟扶著額頭:“太后不用說了,朕只是心里不舒服,腦子卻沒糊涂,只是到底要選誰,朕還要想一想。”

金太后道:“那祭天大典怎么辦。你說自己無法主持,總要找人來代替。這會兒人人都盯著呢,歷來主持祭天大典不是皇帝,便是儲君,你選了人,必會被朝臣們視作儲君。而且人看來,這個人選可都是你自己推出來的。”

趙晟道:“太后說誰好呢?”

金太后搖頭:“哀家的意見不是最重要的。只是聽說京里如今都在風傳,恪郡王將會是主持祭天大典的人。好些個讀書人都交口稱贊,說你這個皇帝有識人之明。”

趙晟嗯了一聲,感興趣道:“這么說,容止在朝野上下都很得人心了?”

金太后道:“大約是這么著。其實容止本來就有賢名,他是同輩的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有能力有學識,談吐不俗。若要論起來,滿京城里數著,他倒的確有儲君風范。”

趙晟想起冬至日趙容止寫的那幾個字。

這孩子,本性也是有志于天下的吧。

趙晟其實也看得出那日趙容止寫那幾個字是有心的,甚至于他討了座位,讓其他宗室們誤會,也可能是故意為之。

事實上,趙晟不介意子侄們對皇位有企圖心,反正他已經接受現實,承認自己是生不出兒子了,這皇位遲早還是得傳給某個侄子。況且他故意放出風聲說要從宗室里過繼兒子,本來就是想看看這些侄子們的心性。

他要選儲君,自然也要這個儲君能擔大任,有志于天下。有野心的人,才能有治理天下的膽魄和愿望。

現在看來,趙容止有野心,有人緣,也有手腕,若是作為儲君,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趙晟還想再看看。他選的是天下之主,關系到江山萬年,必須慎重。

金太后道:“你考慮得也對,畢竟過繼來的這位,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的,自然要小心。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容止各方面的條件都很不錯,自身的才學且不說,與丁貴妃又有一層親戚關系,就算你不在了,他也能看在丁貴妃面上善待后宮,以保她們晚年康寧;在前朝,他又有那么些兄弟幫襯,看眼下情形,朝臣們對他也是滿意的,得道多助,將來不難預見君臣同心之場面。”

金太后說得條條在理,趙晟真的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母子兩人并非私下議論,此時就在大慶宮中,旁邊也尚有袁松竹、顧太平、常樂幾人伺候。

袁松竹和顧太平自然是不會多說什么,但常樂聽著,心里卻著急起來。

她可是知道那位恪郡王的,他哪里是得道多助,而是早就覬覦皇位,在宮里不知布下多少眼線,甚至還買通宮女太醫監視皇帝的一舉一動,這樣的人,不難見陰險狡詐之本性;再想想點朱之死、福翠之死、同福之死,他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犧牲別人的性命,可見冷血殘酷。

這樣的人,怎么配做皇帝!

只是她現在沒有真憑實據,這些事情,只能心里想想,不能對任何人說,而且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身邊到底哪一個是恪郡王的眼線,萬一向皇上高密之后,自己也暴露出來,必定會遭到恪郡王的報復。

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時,童小言進來通報,說是丁貴妃來了。

“臣妾受人之托,來給皇上送禮來了。”

丁貴妃命人端上來一只長條形的盒子,打開來,呈送到趙晟和金太后面前,道:“這支山參產自昆山,有八百年之壽,補氣益身最是神效。”

金太后驚喜道:“看這山參的品相,說是八百年也不為過,如今宮里都極少有這樣年頭的好參。”

丁貴妃笑道:“太后見識多,自然認得真。這山參極為難得,是我那外甥,聽說皇上近來氣虛體弱,特意命人千辛萬苦從西北的采參人手里購來,千里迢迢送進宮來。”

金太后喜道:“容止這孩子果然有心了。”

丁貴妃將山參放回盒子里,交給顧太平。

趙晟道:“這山參價值不菲,容止這回可破費了。”

丁貴妃笑道:“再貴也貴不過他這一份孝心。太后不知,容止自小與我這個姨母親近,常常進宮來看望臣妾。”

金太后點頭道:“知道,恪郡王是咱們宮里的常客,你有個好外甥。”

丁貴妃道:“是,容止這孩子自小便仰慕皇上,每回來見我,總要說起皇上在前朝的英明神武,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總說皇上是難得的明君和仁君,他也要做皇上這樣的人,處處以仁德賢明要求自己。皇上可知,他還極為喜愛皇上的書法,總像臣妾討要皇上的墨寶去臨摹。”

趙晟笑道:“冬至那日他來清平山拜節,寫過幾個字,已看過了。”

丁貴妃好奇道:“皇上覺得他寫得如何?”

“見字如見人,這孩子有大胸懷。”

有趙晟的稱贊,丁貴妃笑得愈發開懷,又說了不少趙容止的好話。常樂在旁邊看著,似乎趙晟對趙容止的印象越來越好了。

第二天,趙晟傳召了中書令、尚書令、門下侍中和禮部尚書一起商議祭天大典之事。中書、門下、尚書乃是大庸朝最高政治機構,三省長官便等同于宰相,祭天大典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事,皇帝著急他們商議自然很正常。至于禮部尚書,也是因為祭天大典都由禮部實際操持的緣故。

常樂在時政殿伺候,自然也旁聽了他們商議的過程。

在祭天大典主持人這一項上,禮部尚書向趙晟推薦了恪郡王趙容止,中書令贊同,尚書令和門下侍中參與了議論,最終也都認為趙容止可堪大任。

趙晟權衡之后,竟也同意了他們的提議。

常樂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

這樣看來,趙晟真的是有意于趙容止了。

事實上,雖然一直以來主持祭天大典的都是皇帝或儲君,但并沒有明文規定,說只有皇帝和儲君可以主持祭天大典,其實從宗室中選一個德高望重之人來主持也是沒有關系的。但眼下是敏感時刻,朝臣們的眼睛都看著,誰成為主持典禮之人,誰就會被視作儲君人選;而至于趙晟,對趙容止本就有好感,也是想通過這次祭天大典來看看趙容止的能力。

但是常樂卻知道趙容止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光明磊落。

我得想個法子,不能讓皇上一直被趙容止蒙蔽——常樂苦苦思索,該怎樣才能提醒到皇上。

幸運的是,這個機會居然很快就來了。

就在臘月三十,也就是除夕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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