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山下一句高呼,趙容毅宣告了對顧常樂的所有權。
在他大男子主義膨脹的霸道之下,常樂無可躲避,無從抵抗。
大男人天生就是小女人的克星,常樂只有認輸。
況且,她對趙容毅的心意,她自己也沒法否認。
趙容毅是做大事的人,他對常樂的情意是真,剛剛確認關系的男女本應該多多地親密接觸,然而庸京的局勢一日多變,他必須先控制住局面,保障自己處于優勢和安全,才能更有能力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當日他便帶著長弓回京,卻把金劍留下了保護常樂。
常樂余毒未清,還需在龔培林處待上一段時間,雖然龔培林對趙容毅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但對常樂這樣的小姑娘卻極好。
小鈴鐺也流下來照顧常樂。
趙梓真、趙采柔和傅月環,包括黃太醫,都跟著趙容毅一起回京。
昨夜一場雷陣雨,將整個庸京城都包裹在青翠欲滴的濕潤之中。
趙容毅一行人踏著朱雀大街平坦的石磚,向著遙遙在望的朱雀門前進,進入這一道門,便是皇城的范圍,便是大庸王朝最頂端的權力中心所在。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要看近卻無。
這本是最美妙的風景。
但此時此刻,那長街盡頭如巨獸一般蟄伏的深赭色的皇宮,卻讓他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意。
全城都彌漫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緊張感。
這是普通人無法體會到的隱秘的感覺。
只有趙容毅和趙梓真知道這種緊張感來自何處。
趙梓真原本是策馬走在趙容毅后面的,此時忽然加快速度,走上前與他并排而行。
“看,他來了。”
他只說了一句。
趙容毅回過頭,見十字路口走過來一行人,打頭的那位跟他一樣騎著馬。
趙容止!
雙方就在朱雀門外頭,狹路相逢。
趙容止勒馬停住。俊美的臉上不復平日的從容自負,一雙眼睛里透出濃重的陰鷙。
“好久不見,皇兄!”
趙容毅看似很尋常地打招呼,但臉上卻很意外地露著一抹淡笑,“皇兄”兩個字咬得格外用力。
趙容止臉上陰云密布,嘴角一扯。
“瀘州的事,是你做的。”
他毫無來由地說出這么一句話。
偏偏趙容毅一點也不意外,他只是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尖。
就在今晨,一樁瀘州兇案,呈送皇帝御前。朝野嘩然,驚動全國。
數日前,瀘州刺史巡視河堤。數十名衙役隨從跟隨保護,人群中卻竟然沖出一人,將刺史推下河堤,卷入滾滾九龍河之中。春汛剛過,九龍河河水湍急。刺史一入水便失去蹤影,等到刺史府找到的時候,已在幾十里之外,撈到的只是一具尸體。
刺史在被推入水之前,竟然還被刺了一刀,重傷加上溺水。死無可死。
在大庸王朝的官員體制架構中,刺史是地方第一首腦,高官中的高官。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殺致死,這兇案自然是震驚了所有人。
兇手當場就被抓住,審問之后,案犯自承仇殺。原來瀘州府不久之前爆發出一樁貪污案,府衙司田和瀘州某縣的縣令串謀貪污。被刺史拿下審問,司田畏罪自殺。那縣令則被剝了官帽羈押在獄,卻也很快就死在了獄中。
案犯便自承是該縣令的兒子,為了替父報仇,才做出刺殺行徑。
涉及地方大員,自然不可能草率結案,案情必定要送入京中,由刑部呈送御覽。
然而等這案件相關文案送入宮中的時候,卻又多了另外的一份東西,便是關于那司田和縣令的貪污事件。
原來這貪污事件竟并非止于瀘州司田和縣令,竟還牽連到瀘州、濟州、滄洲一大批的官員,更有矛頭直接指向朝中。
這是一起涉案深廣的貪污大案。
趙容毅更知道,這起表面上只有地方官員涉足的貪污大案,背后卻是趙容止為了結黨營私而用金錢名利捆綁在一起的利益集團。
瀘州刺史是趙容毅這一方的人物,在他的身邊,司田和縣令貪污事件剛剛被查出的時候,刺史便已經察覺到其中涉及到趙容止集團,秘密報給了趙容毅。而刺史意外身亡,趙容毅也相信,絕對不是仇殺這么簡單,恐怕是貪污團體為了掩蓋事實真相而狗急跳墻。
趙容毅跟趙梓真合力將這貪污大案捅到了皇帝面前,也撕開了這震驚全國的貪污案的冰山一角。
如今,趙容止身后的那個集團,人心惶惶。
結黨營私,靠的是利益相關,靳王趙彬和恪郡王趙容止又沒有大義,自然不可能單單靠名望就集結一幫的支持者,唯有利益。多年來,他們父子賣官鬻爵,將許多人都綁上了他們的戰車,靠利益集結的團體,如雪團一般越滾越大。這里面的關系,千絲萬縷,千頭萬緒。
當這貪污大案被撕開一個破綻之后,站在趙容止身后的這個集團便慌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貪污的真正內幕被揭露后,數目是非常驚人的,按照大庸的律例,絕對是死罪,甚至還可能株連九族。
他們迫切地尋求趙容止的保護,卻也將趙容止拉進了他們的泥潭
這就是趙容毅的反擊!
趙容止靠貪污集結了他的黨羽和勢力,如今,他們將自食惡果。
若要維持自己的清白和名聲,趙容止決不能與這樁貪污案扯上關系;但是若要維持身后集團的支持,趙容止卻又必須介入這樁貪污案,否則那些依靠他卻也被他依靠的集團,一旦因為他的放棄而背叛,他將失去所有。
今天,他就是奉召入宮,參與這樁貪污案的討論。
雙方在朱雀門前相逢,趙容止明知道這是趙容毅所為,眼下卻沒有任何可以立刻反擊的方法。
反正大家已經撕破臉了,話不投機。
雙方人馬一同進入了朱雀門。
那深深的門洞,如同巨獸張開的大口,將他們徐徐吞噬。
庸京城的一切風云變色,在清平山腳下黃芪村龔宅的常樂是感覺不到的。
她正沉浸在屬于小女人的愛情之中。
趙容毅的表白,來的突然而兇猛,但是回想起過去相識的種種,似乎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怪不得他那天在東宮,當著傅月環的面,故意惹她,故意嘲諷她,現在想來,不就是剛剛陷入愛情的男人的惡作劇。就像小學生一樣,越喜歡一個女生,就越要欺負那個女生。
幼稚!
常樂嗤之以鼻。
她倒是忘記了,她這個有過一次戀愛經歷的人,也沒比人家成熟多少。
“奴婢真是羨慕姐姐。”
小鈴鐺將手肘支在桌面上,雙手捧臉,星星眼看著常樂。
常樂則正在喝龔先生給她煎好的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羨慕什么?”喝完藥,將一顆蜜餞扔進嘴里含著的常樂,含糊不清地問。
小鈴鐺一臉迷醉道:“當然是羨慕你有二皇子殿下喜歡啊。二皇子殿下,那么高貴,那么帥,又那么有男子漢氣概……”
常樂道:“那是你被他的表象給欺騙了,其實他私下可惡極了,又愛捉弄人,又愛嘲笑人,一副老天第一他第二的驕傲樣子。”
“二皇子將來是天子嘛,老天第一他第二也沒錯啊。”小鈴鐺將趙容毅當做偶像了。
常樂嘆氣搖頭:“小孩子家家的,少想這些。”
小鈴鐺正色道:“奴婢可不是說笑。奴婢進宮也有這些日子了,也認識了很多人,就拿太后宮里的紫玉姐姐來說吧,她為什么一直攢錢,不就是想將來出宮能夠嫁得良人,過上太平富足的好日子。可是她苦心等待這么多年,姐姐你卻這么輕易就得到了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
常樂想了想,趙容毅的確可算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男子,從形貌、人才到身份地位,那樣不是出挑,再加上對她的真情意。
“不過……”小鈴鐺話鋒一轉,“就是可惜了姐姐的身份,就算嫁給了殿下,只怕也做不了正妻的,或許只能做妾。”
“你說什么?”常樂像是被大棒子打了一下。
小鈴鐺道:“殿下那樣的身份地位,將來又是要繼承大統的,他的妻子將來也就是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當然是要世家千金才能匹配。姐姐雖然得了殿下真心的喜愛,可畢竟只是一個宮女,總是不可能做正妻的吧。”
常樂一顆心沉了下去。
“……不過姐姐也別灰心,你是皇上身邊的人,皇上那么疼愛你,一定也賜你特別的恩典,只要皇上一道旨意,姐姐做殿下的側妃也不無可能。雖然不是正妻,但將來殿下做了皇帝,姐姐說不定就能做貴妃了呢。哇,想想丁貴妃娘娘,也是風光無限呀!”
小鈴鐺不知常樂心事,只管著憧憬起美好的未來。
而常樂的一顆心卻已經墜入冰窟。
側室!
她突然間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刻意地忘記了一些事。
趙容毅這樣的身份,注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而她顧常樂,難道只能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我將你視作萬眾唯一,卻只能做你的萬分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