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前奏對之日起,整個皇宮似乎都籠罩在一種盈盈的喜氣之下。DuDu8
不僅為嘉期長公主統一了昆馬,不日就要帶著小皇帝進京朝賀,更為了貴妃顧常樂肚子里孕育著大雍皇室的下一代。
丹陽宮中的人,每天都笑瞇瞇的。
自從顧貴妃在太極殿舌戰群臣,一連辯倒三位御史,便將一個煌煌不可侵犯的形象給樹立了起來,內宮且不必說,就是外面也流傳起了一股風潮。
人人都說顧貴妃有國母之相。
這可不是隨便誰說的,是皇帝親口稱贊。而與之前大相徑庭的是,朝臣們似乎也對這個論斷默許起來,京中輿論一反此前的攻訐,一面倒地對顧貴妃大家推崇起來。
這其中固然有當日顧常樂表現上佳的緣故,另一方面卻是秦國公府出手了。
傅月環和傅夫人背著傅騰使了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企圖毀壞常樂的名聲,打壓她的地位,卻不料被常樂反戈一擊,弄得七零八落。秦國公府也不是吃素的,當即趁勝追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玩起了輿論攻勢。
但與傅家刻意鼓動不同的是,這次秦國公府不過稍稍加以引導,京中輿論便自然而然地統一起來,顯得特別地水到渠成。
如此一來,常樂封后的呼聲越來越高。
皇帝趙容毅雖然還沒有明確表態,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本來就是屬意顧常樂當皇后的。
而清平山上的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知道常樂懷孕之后,更是打發顧太平下山進城,特意送了許多東西來慰問。這等于也是兩位老人家的表態了。
禮部如今是最忙的。
不僅要準備昆馬監國太后,即大雍長公主,攜昆馬小皇帝無極入京朝賀的各種禮儀宴會。更是開始未雨綢繆地準備起立后大典的一應儀仗物件。DuDu8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等接待完長公主,皇上很快就要立后了。
原先說的什么請皇帝廣納妃嬪充實內宮的建議,似乎已經被朝臣們遺忘在了腦后,仿佛他們從來沒有提起過這茬似的,如今人人都只是期盼著顧貴妃能夠為大雍生下一位小皇子。至于納妃,開什么玩笑,皇上有一個顧貴妃就夠了,什么女人還能入皇上的眼?別自討沒趣了!
皇宮之中人人都顯得忙碌,人人都等待著喜事來臨。
只有一個地方。冷冷清清,與其他人形成強烈的反差。
春華宮。
昔日尹淑妃居住在此的時候,因為她長袖善舞。擅長與人結善緣,雖比不得丁貴妃強勢顯赫,卻也是隔三岔五便會有妃嬪、內命婦等,前來探訪,春華宮也是熱熱鬧鬧的。如今換了傅淑妃。卻跟進了冷宮仿佛,一天到晚都是陰沉陰沉的。
人人都知道淑妃傅月環不得寵,而太極殿君前奏對之后,私下里更是傳出一種流言,說那些污蔑顧貴妃的話,那些討伐顧貴妃的御史。都是受了傅月環的指使,故意要打壓顧貴妃,好讓傅淑妃上位。
而如今。顧貴妃不僅沒有被打壓,反而越來越受寵愛,連朝堂之上的大臣們也對顧貴妃推崇備至。兩相對比,傅淑妃便愈發顯得人憎鬼厭起來。
這些日子,春華宮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冷遇。
成王敗寇。本來也適用于內宮的爭斗。
夜已深沉,春華宮中卻還沒有安歇。
傅月環正在接見一位很隱秘的客人。這個客人不能被別人看見,只有她和銀心、金珠兩個心腹知道。
“你不是說,只要本宮將你弄進太醫院,你就可以幫助本宮消除心腹大患么?”
傅月環面色冰冷,臉型似乎比之前又更加消瘦了,突出的顴骨,給她增添了三分刻薄之氣,做姑娘時的滿臉溫潤,竟是一絲也看不見了。dudu8武動乾坤
站在她面前,穿著太監服的仇樂,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娘娘何必著急。人只有在最得意的時候,才會最放松警惕,奴才一直隱忍到現在,就是為了尋找最佳的時機。”
傅月環哼了一聲。
仇樂道:“顧貴妃是皇上心頭寵,丹陽宮人數眾多且紀律分明,貴妃的飲食,都有專人經手,奴才自然找不到機會下手。”
傅月環冷冷道:“如今她懷了孕,皇上恨不得將她當菩薩一樣供起來,飲食方面只會更加謹慎嚴密,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最佳時機?”
仇樂搖頭道:“娘娘怎么忘了,長公主就要入京了。”
“這跟長公主又有什么關系?”
仇樂道:“長公主入京,皇上肯定會大肆招待,屆時人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長公主和昆馬小皇帝身上,又怎么會想得到,有人要向顧貴妃下手呢。”
傅月環若有所思。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動手?”
仇樂淡淡一笑:“這個娘娘就不必追問了,奴才自然會找準時機。只是奴才也要問娘娘一句準話,若是奴才真個出了手,娘娘可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傅月環的臉色籠罩在燈光的陰影里,有種形如鬼魅的神秘可怖。
“難道我現在就有退路么……”
她的聲音幽幽得如同地獄飄上來的索命召喚。
“她如今只是貴妃,便已逼得我形如冷宮棄婦。若是真的讓她當上皇后,我豈非連立足之地也沒有了。”
傅月環的臉上一片晦暗,瞳孔中散發出一種瘋狂的偏執。
“大不了魚死網破,總比現在生不如死要痛快得多。”
仇樂低下頭去,心中隱隱然有些快意。
顧常樂,你風光之時,恐怕沒想到,自己早已樹立起了許多死敵吧?我,傅月環,都是被你踩在腳底下的泥,你踩著別人往上爬,總有一天也會嘗到踩空了跌下來的痛苦。
你且得意著吧,且風光著吧,你站得越高,跌得越重。當日你怎么對我,我今日也要怎么還你。我也要你嘗嘗,在人生最充滿希望、離成功最近的時候跌下來,將是如何地絕望!
“銀心。”
傅月環一聲吩咐,銀心會意地點頭,轉身進入內室,捧出來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單看外表,倒像是最普通不過的首飾盒。
傅月環指著這盒子,對仇樂道:“這里,是一瓶宮中秘密流傳下來的古藥。每日只消一兩粉末,溶于水中,無色無味,絲毫不會被人察覺。你只需每日放到顧常樂的飲食之中,慢慢地它便會發揮起作用來,到時候不僅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就連她自己——也會無聲無息地死去。”
聲音愈發低沉的傅月環,在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嘴角揚起一絲冷酷而瘋狂的笑意。
仇樂瞇起眼睛:“有此神藥,顧常樂難逃一死矣。”
傅月環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臉上的表情如同慢動作變化,最終變成了一張燦爛如花的笑顏,偏偏那笑顏之中,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溫度。
銀心將裝著藥的盒子遞給仇樂,仇樂接過來便塞入袖筒之中,盒子小巧,從外面一點兒也看不出端倪。
兩個同樣痛恨顧常樂的人,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光明背后,永遠都有最陰暗的角落,罪惡便在角落里悄悄地滋生繁衍,在你不經意的時候,它已經茁壯得長成了糾結可怖的形狀,然后伸出黏膩邪惡的觸手,卷住你的身體,用丑陋的血盆大口將你一口吞噬。
傅月環殺心已起。
一切的后果,已經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或許當年她為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趙容毅,便死心塌地地交出一顆心,任憑外界如何評說,她都執著地只盯住這一個男人的時候,她性格中的偏執一面便已經開始發酵。
人世間,求不得,本來就是痛苦之源,更是罪惡之源。
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著。
沉浸在初為人母的驚喜之中的顧常樂,對此毫無所覺,無知的她,只知道享受著來自于趙容毅的關心和愛護,享受著來自于其他人的恭賀和羨慕。
當時光走到立夏這一天的時候,昆馬太后趙嘉期和無極小皇帝的盛大儀仗,終于經過巍峨的城門,緩緩馳入了這座繁華龐大的雍京城。
以十四歲稚齡出嫁昆馬和親,十五歲丈夫圖喀什暴斃,十六歲成為昆馬國最崇高的監國太后,大雍長公主趙嘉期的人生,堪稱傳奇典范。
傳奇的背后,不管有多少的辛酸淚水,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今天,這位傳奇的公主,回到了生她養她的故鄉,回到了最親切的父老鄉親的懷抱,她帶來的不僅是新出生的昆馬小皇帝,更是昆馬和大雍兩國即將天長地久的友誼。
大雍皇帝趙容毅,在太極殿接見了長公主和無極小皇帝,滿朝文武用最高貴的禮節歡迎嘉期長公主的回歸。
她是大雍的明珠,更是大雍的驕傲。
雍京這個繁榮的城市,再次將千千萬萬的目光聚焦到同一個人的身上。
大雍皇宮如同一具龐大而精密的儀器,轟然地運作起來,為迎接嘉期長公主,而安排了各種盛大的宴會和精彩的表演。
全城都陷入了一種莫可言狀的狂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