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莫斯科,亞歷山大軍校,在戰斗打響之前,亞佐夫還在幻想看到這樣一種情形:士官生精準而且猛烈的開展齊射,然后布爾什維克叛軍和如同被鐮刀掃過的小麥那樣不斷的倒下。亞佐夫和卡列金一樣的自信,認為俄校的士官生能痛揍布爾什維克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一頓。
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庫利科夫的士兵在拼命開火,他們的射速相當的驚人,他們的熱情無可爭辯,但他們的準頭糟糕透頂
。沒有一發子彈能擊中不斷靠近的布爾什維克叛軍,相反布爾什維克回敬的子彈卻敲掉了他們至少二十多個兄弟。
這個時候,亞佐夫才突然意識到,他手下的士官生們并不比布爾什維克烏合之眾強多少,缺乏實戰精yàn的他們就是一群看上去很美的溫室花朵。當真正的上了戰場,當槍聲、炮聲刺激著他們脆弱的神經,當他們看見流血和死亡時,他們的戰斗技能發揮不出十之一二。
短暫的、只進行了幾分鐘的交火讓庫利科夫損失了接近三十幾個士兵,而布爾什維克的損失卻微乎其微,如果把不幸扭傷了腳踝的人也算進傷亡里的話,那么布爾什維克確實有傷亡。
當然,布爾什維克工人赤衛隊的射術跟士官生一樣糟糕,但是他們擁有火力上的優勢,跟隨者進攻部隊一起移動的pk機槍,以及后方的炮火支援,讓他們得以壓制白軍的火力。具體的說,幾乎讓白軍抬不起頭來。
不過在挺進到一百米之內后。工人赤衛隊卻停止了前進。只是停留在原地向白軍士兵開火。而不是繼續縮短距離讓戰斗進入白刃戰階段。
這讓缺少武器彈藥準備用白刃戰解決問題的庫利科夫很是失望,他發現自己的盤算全部落空了。他們的敵人根本沒興趣進行白刃戰,只是想遠遠的用強大的火力掃蕩他的防線。
在集火射擊之下,精shén崩潰的白軍士兵迅速拋棄了他們的崗位,最開始只是幾名士兵,接著變成十幾個,然后是幾十個,最后軍官也加入士兵的行列。每個人都開始向亞歷山大軍事學院里撤退……更準確的、完全不打折扣地說法是一窩蜂的狼狽逃竄。
幸存的、還能行動的接近兩百多個白軍士兵手腳并用的涌進學院的建筑中。身后是倉促解散隊形進行追擊的布爾什維克。不管哪一邊看起來都是亂糟糟地一團。沒有組織,沒有指揮,只有混亂。
似乎很快,不需要幾分鐘,亞佐夫的防線就會萬全崩潰。當然,如果少校能夠重新集結部隊,并且利用學院的各種建筑設置新地防線。那么他還可以繼續拖延時間……只是,因為不是每一個“如果”都能變成現實。
不過亞佐夫還是決定嘗試一下,他找到了退潰下來的庫利科夫,朝他喊到:“我們必須重建防線。馬特維,否則我們都會變成布爾什維克地俘虜。”
“我知道!少校!”庫利科夫回答。“但我們應該怎么做?”
“就像你之前說過的那樣,讓你的士兵全部進入建筑與布爾什維克交火,墻壁和家具應該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些掩護。我們必須打一場轟轟烈烈的巷戰!”
庫利科夫剛要說什么,亞佐夫就不耐煩的打斷道:“如果我們不這么做,再過幾分鐘布爾什維克就可以占領整個學院了。”他憤怒的揮舞著胳膊,這讓他看上去十分的猙獰:“我們必須守住亞歷山大軍事學院,哪怕就是守不住,也必須給救國救革命委員會的老爺們創造撤退的時間。如果他們落在了布爾什維克手里,那么整個莫斯科就會陷落,那時候我們就全完了!”
庫利科夫一點兒都不喜歡亞佐夫的發言,似乎他們的少校打算以犧牲他,以及他手下士兵的生命作為代價,為一群自以為是的官老爺爭取逃命的時間。這讓庫利科夫相當的不爽!
“少校,也許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支持那些該死的官僚!也許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卷入這場戰斗!”庫利科夫憤怒的咆哮著。
“沒有什么狗屁的也許。如果政府倒臺了,如果讓布爾什維克異教徒上臺了,我們的財產,我們的土地都會被他們搶走!我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亞佐夫高聲叫著,“我決不會將祖輩遺留給我的土地雙手奉送給那些異端!”
亞佐夫的歇斯底里讓庫利科夫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作為小貴族地主出身的軍官,他不得不守衛自己的土地。所以他只能接受亞佐夫的命令,為那些該死的官僚冒一次險。
庫利科夫把頭轉向后面,對著自己麾下亂糟糟的士官生大喊到:“先生們,你已經聽到了!我們是為了保存希望而戰,立刻進入街道旁邊的建筑,那是我們地新陣地。”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少尉。”一個士官生咕噥著,但是馬上他的衣領就被庫利科夫揪住了,“準尉,你給我聽好了,現在要到左邊的房子里去,堅守那里,直到戰斗結束。要么我立刻就地槍斃你!”
被揪住衣襟的士官生嚇壞了,他不得不接受了這個命令,接著,庫利科夫發出了更多命令。
“馬克西姆準尉,給我找一些人控制右邊的建筑。”
“尼古拉準尉,帶領你的同學進駐大禮堂。”
“我需要五十個人控制四周的每一座建筑,有沒有人志愿前往……”
一分鐘后,那些還能夠聽到命令,并且愿意執行命令的士官生都開始沖向庫利科夫要求他們控制的那些建筑,用最快的速度將房子里能夠移動的東西全部堆到窗戶旁邊,靠在那里對著沖上來的布爾什維克叛軍開火。
盡管與之前相比。白軍士兵的射擊技術并沒有得到提升。但是第一次。布爾什維克感到他們的攻勢遇到的阻礙。他們再一次停止前進,迅速散開,在街道上與房屋里房頂上的對手交換子彈。經過一段時間的潰退和混亂,庫利科夫似乎重新站住了腳跟穩定了戰線。
“敵人控制了許多建筑,將它們當作掩體。阻擊我們地部隊。同志們不得不逐一清理每一座房屋……”
很快,米高揚就獲得了這個消息,而他的眉毛也因此擰成了一團。他可不想打一場艱苦持久的巷戰,他既沒有那么多時間。也不打算付出那么大的犧牲。
就在米高揚緊張的思考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曉峰滿不在乎的發話了:“讓步兵撤出戰斗。”
米高揚看起來很困惑:“安德烈同志?”
“讓步兵撤出戰斗。我們必須節約時間,同時減少人員損失。”李曉峰解釋到,再次重復他的命令,“讓步兵撤出戰斗。用炮火摧毀被敵人占據的建筑之后,再讓工兵和讓噴火兵準備投入戰斗,清掃廢墟,消滅一切敵人!”
米高揚驚呆了,他完全明白了李曉峰的意思,某人根本就不打算跟敵人糾纏。哪里有抵抗,就摧毀哪里!甚至聽他的意思。根本就沒有打算接收俘虜的意思,準備干凈徹底的掃清一切白軍,一個都不留!
這讓米高揚對某人的果斷有了更加直觀的印象,他忍不住想到,如果幾個小時前,他沒有答應某人的條件,而是選擇了對抗的道路,說不定此時此刻,某人猙獰的獠牙就不是對準可憐的白軍,而是對準他了。
雖然米高揚并不畏懼某人的獠牙,但是他絕對不敢說可以很輕松的應付某人的挑釁,恐怕那時候他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同某人的纏斗中去,很有可能錯失在莫斯科獲取更多功勞的機會。一想到此,他對自己先頭做出的英明決定是欣慰不已。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邊,緊張的停戰談判正在進行,令魯德涅夫感到難堪地是。在談判過程中,不斷的有壞消息在騷擾他,先是救國救革命委員會給他發了一封措辭嚴厲的質問信,強烈的譴責了他對孟什維克和立憲民主黨盟友不尊敬的態度,要求他立刻就相關事宜做出誠摯的道歉,以爭取盟友的諒解云云。
對這種狗屁的質問信,魯德涅夫并不是特別在乎,只要他能用談判解決問題,那么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但是讓他頭疼的是,壞消息并不止限于此。
沒有多久韋爾希寧少校就打電話前來要求獲得增援,他的軍隊在郵電和電話總局面前碰得頭破血流,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之后,也沒能接近郵電和電話總局一步。
一想到守衛郵電和電話總局的布爾什維克只有百十個人,魯德涅夫就想抽韋爾希寧的臉,一千人連一百人都打不過,這種白癡還能有什么用?
當然,在一堆堆的壞消息中間,也不是沒有“好消息”,布納柯夫轉來了關于卡列金的消息卡列金的部隊在離莫斯科百十公里遠的謝爾普霍夫和斯圖皮諾方向遭遇了布爾什維克強有力的阻擊。恐怕無法按照約定的時間抵達莫斯科。卡列金在電報中表達了深深的歉意,表示他將盡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沖破布爾什維克的阻攔。
對此,魯德涅夫錯誤的理解了布納柯夫的意思,更沒有想到這是一個經過修飾和加工的壞消息。相反,他一點兒也不認為這是壞消息,他十分的幸災樂禍,他很想知道,獲知這個消息的立憲民主黨和孟什維克將是什么表情。那群傻瓜最大的倚仗落空了,而他魯德涅夫將獲得更多的時間,有了這些時間,他必定能在談判桌上取得更大的成果!
信心滿滿的魯德涅夫準備大干一場,準備用犀利的言辭扒掉季諾維也夫和布爾什維克的褲衩。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唯一的一個“好消息”本質上其實是壞消息。
“安德烈同志,米高揚同志,天大的好消息!”
正在跟米高揚談話的李曉峰抬起了頭。他看到了興匆匆闖進來的通信員。問道:“難道我們已經占領了亞歷山大軍校。摧毀了敵人的指揮核心?”
“那倒是沒有。”通信員興高采烈地將電報遞給了李曉峰,微笑道:“伏龍芝同志發來電報,他已經擊退了卡列金的匪軍,并重傷了這個不可一世的家伙!”
“不可能。”米高揚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是一個荒謬的消息,“卡列金的部隊十分強大,僅僅依靠伏龍芝同志的兵力,恐怕不足以擊退敵人吧?”
同樣質疑這個消息的還有救國救革命委員會的老爺們。當他們獲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碎了一地的眼鏡。
“布爾什維克沒有那么強的戰斗力!他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立憲民主黨代表憤怒了,jiliè的反駁電報上胡言亂語,“他們不可能阻擋卡列金將軍前進的步伐!這一定是布爾什維克炮制的謠言……”
“請冷靜,先生。”社會革命黨代表恰到好處的插進來,“關于卡列金將軍的情況,我們可以再給他發一個電報,詢問一下事實。”
“這一定是謠言。”立憲民主黨代表依舊堅持他的看法。
“我同樣希望它是一個謠言。”社會革命黨代表采取了更保守的態度,然后他轉向電報員,問道:“繼續說。先生,還有一個壞消息是什么?”
電報員嘆了口氣。回答到:“亞佐夫少校讓我通知委員會,他們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他要求委員會立刻轉移。”
“什么?”
和剛才獲知卡列金失敗的消息相比,此時救國救革命委員會里的所有代表,不管是立憲民主黨的還是社會革命黨的,一致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本能的感覺到了緊張和危險,頓時慌亂起來!
是的,卡列金死不死活不活,跟他們的關系并不是特別密切,對他們來說,就算卡列金來不了,他們暫時也不會立刻有危險,可是如果亞佐夫沒有守住防線,那么他們就會直接暴露在布爾什維克的槍口下。
會場上立刻炸開了鍋,貪生怕死的代表們瘋狂的噴射著口水,有譴責布爾什維克,但更多的是對亞佐夫的人生攻擊:
“亞佐夫這個白癡,他是怎么指揮的!”
“撤了這個白癡的職,讓真正有能力的人去指揮我們的士兵!”
“我們應該立刻撤退!讓亞佐夫立刻安排人手,保護我們安全撤離!”
同樣開始慌亂的不止救國救革命委員會,斯米爾洛夫在接了一個電話之后,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的秘書轉述了穆拉洛夫傳來的壞消息!
“該死的!”斯米爾洛夫重重的掛斷了電話,一張臉都扭曲了。
洛莫夫(糾正一下,前面大意了,不是莫洛夫,是洛莫夫)被他的動靜驚動了,抬頭看了他一眼,頓時大吃了一驚斯米爾洛夫的臉色太糟了,烏云密布電閃雷鳴,似乎處于極大的憤慨之中。
洛莫夫立刻變得憂心忡忡起來,能夠讓這位老朋友的臉色變得像現在這么難看,恐怕事情非常的嚴重!
不等洛莫夫發問,斯米爾洛夫臉色鐵青的說道:“穆拉洛夫剛才打來電話,我們的計劃失敗了,他沒能誘捕安德烈.彼得洛維奇。”
“什么!”洛莫夫驚訝得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尖叫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他先前不是拍胸脯說一切都沒有問題嗎?他不是說已經解決了安德烈.彼得洛維奇這個小麻煩嗎?”
“那個蠢貨搞錯了!”斯米爾洛夫臉上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的白癡秘書阿爾基洛夫竟然很腦殘的認錯了人,錯把葉若夫當成了安德烈.彼得洛維奇……”
他停下來,不過洛莫夫知道他的意思,后面的話就不用說出來了,也沒有什么好說了,一個微乎其微的失誤,但是卻葬送了他們全部的努力。
“現在我們該怎么辦?”洛莫夫壓低了聲調問道,“要不要通知格里高利和烏西葉維奇……”
“不!”斯米爾洛夫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頭,“現在通知他這個消息完全沒有意義。我們不應該打擾格里高利同志的工作!讓他繼續完成談判!”
“談判還有什么意義?只要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在,我們就無法真的停戰。那個混蛋會用特派員,會用中央的名頭強令我們繼續作戰!他根本就不講道理的!”洛莫夫歇斯底里的咆哮道,“甚至那個臭小子會將我們打成反革命,他會……”
“冷靜一點,洛莫夫同志!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斯米爾洛夫呵斥了一聲,“我的意思是,我們就當不知道有談判這回事。就當談判完全是格里高利和烏西葉維奇搗鼓出來的。”
洛莫夫立刻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讓他們去承擔責任!”
“沒錯!不管談判是否能取得成功,我們就當作什么也不知道!”斯米爾洛夫斬釘截鐵的說道。
洛莫夫沉思了片刻,然后緩緩的點點頭,“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就按你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