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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朱老二聽到腳步聲,這才抬起頭來,發現蘇樂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嘆了口氣道:“你還留在這里干什么?走吧,小嬌走了,我也不打算繼續開下去了,你走吧,愛去哪里就去哪里。”
蘇樂仍然站在那里不動。
朱老二看到他仍然留在這里,不由得感慨道:“過去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子,想不到在我最倒霉的時候,仍然堅持留在我身邊的那個居然是你。”
蘇樂咽了口唾沫道:“那啥……老板,我還有七天試用期滿,您還欠我二百塊工錢呢。”
朱老二抬起頭,臉上兇相畢露,恨不能一口把這可惡的小子給吃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二百塊扔給了蘇樂:“走,有多遠走多遠!”
蘇樂卻沒有接錢:“老板,您打算這事兒就這么算了?您就這么把沈家父子那倆狗日的給放了?”
蘇樂罵得這聲狗日的讓朱老二心頭暗爽了一下,他抬起頭,雙目中的光芒一閃,可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不然又能怎樣?”朱老二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他這樣的年紀早已不怕任何人的侮辱和傷害,但是女兒卻是他最大的弱點,沈萬堂無疑是了解他的,抓住了他最薄弱的環節,悄無聲息地出現,給予狠狠一擊,朱老二平靜多年的內心徹底亂了。
蘇樂道:“他們太卑鄙了,就算跟你有仇,他們應該光明正大的沖著你來,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對付小嬌姐,簡直不是人。老板,不是我挑事啊,這事兒擱我身上是忍不了。”
朱老二道:“你小子就是挑事兒,你恨不能我當時拿起殺豬刀把他爺兩個全都給捅了才高興是不是?”
蘇樂道:“就算不捅了他們,也得讓他們吃點苦頭,老板,沒理由吃了這么大一虧,連點反應都沒有啊!我是替小嬌姐委屈,我是替您生氣。”
朱老二道:“既然你這么有正義感,我把殺豬刀借給你,你去把他爺倆給我捅了,我多發你三個月工資。”
“呃……我倒是想幫你這忙,可我好像沒那個本事。”蘇樂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看沈萬堂一拐擊碎青石的那一幕,自己就算脫鞋也追不上。
朱老二點了點頭道:“你的確沒那個本事,別說你打不過沈萬堂,就算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朱老二說這番話的時候很冷靜,他意識到自己再不是當年的朱大成,那個目空一切,不肯服輸的朱大成,就算敗給沈萬堂也不會帶給他太多的挫敗感,真正讓他難過的是自己的女兒受到了傷害,這種傷害無疑是自己帶給她的,如果小嬌不是自己的女兒,沈家父子就不會利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對付她。
蘇樂道:“不會啊,您的殺豬刀法很牛逼的,您每次出場殺豬的時候,連豬嚇得都不敢叫喚,那殺氣簡直就是無敵了。沈家父子連豬都不如,肯定不會是您的對手啊。”
朱老二聽他這樣說,不由得笑了起來,笑聲過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向蘇樂道:“去切個葷拼,弄點花生米,咱倆喝頓散伙酒。”
蘇樂應了一聲,來到廚房,菜都是現成的,花生米直接裝盤,鍋里剛剛鹵好了豬雜碎,蘇樂挑了塊檢驗肉,一個豬肚,涼透之后切了一大盤,端到外面。
朱老二已經開了一瓶二鍋頭,剝了兩頭蒜,擺好餐具坐在桌邊等著了。
兩樣菜上桌之后,蘇樂拿起酒瓶給朱老二面前的杯子滿上,自己也倒滿了一杯。
朱老二伸手去端酒杯,蘇樂留意到他的手抖得很厲害。朱老二跟他碰了碰杯,一仰脖,那杯酒咕嘟一口就灌了下去,神奇的是,這杯酒下肚,他的手頓時就不抖了。蘇樂嫌這酒太沖,喝了一大口想放下,朱老二瞪了他一眼道:“喝完!碰杯就得喝完!”
蘇樂苦著臉道:“老板,我還未成年呢。”
朱老二道:“褲襠里有那坨東西就是個爺們,干了!跟我賴賬,小心我一刀將你那話兒切下來下酒。”
蘇樂嚇得把雙腿下意識地夾緊,趕緊把剩下的酒喝了個干干凈凈,朱老二這口味也夠重的,居然把我這話兒給惦記上了。蘇樂愁眉苦臉地消受二鍋頭的沖勁兒的時候,朱老二已經把他面前的玻璃杯給倒滿了。
蘇樂慌忙去奪酒瓶:“老板,怎么能麻煩您給我倒酒呢?”
朱老二道:“你這段時間也給我幫了不少的忙,給我添了不少的麻煩,也帶來了不少的快樂。相聚一場就是緣分,我給你倒杯酒也是應該的。”
蘇樂道:“老板,您別煽情,我這人容易感動,大不了我把那二百塊工錢再還給您。那啥,小嬌姐雖然走了,可天塌不下來,不還有我嗎?大不了以后我多干點,您再給我加點工錢,保證讓肉聯廠食堂繼續下去。”
朱老二搖了搖頭道:“繼續不下去了!”
蘇樂聞言一怔:“什么?”
朱老二環視了一下這間食堂:“這個月底就承包期滿了,肉聯廠方面剛剛打電話過來,明確表示不再續約給我,有人開出了更好吊件,也就是說……下個月這里就不屬于我了。”他的聲音非常平靜,似乎并沒有因為這件事兒影響到心情。
蘇樂沉默了下去,不屬于朱老二,當然更不屬于自己,自己只是一個打工的伙計罷了。
朱老二抿了口酒道:“沈萬堂是我的師兄,二十年前我們曾經有一段恩怨,我在一場廚藝比拼中贏了他,他憤而出走,后來傳來他的死訊,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死在了泰國,可是沒想到……”
蘇樂道:“他現在回來了,而且還用這么卑鄙的手段向你復仇,竟然利用他的兒子去欺騙小嬌姐的感情!”
朱老二道:“這件事怪我,我從一開始就覺察到這件事不對頭,可是我卻沒有調查清楚,沒有保護好我自己的女兒。”想起這件事,朱老二心中就是一陣隱痛,他端起酒杯一飲而下。人到中年方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不是愛情不是生命不是自由,而是家人。
蘇樂幫他倒滿酒,有些同情地看著他:“老板,我想小嬌姐一定會從低谷中走出來,為沈英南那種卑鄙小人不值得傷心。”
朱老二道:“我了解自己的女兒,她這次是真的受傷了。”
蘇樂陪著他喝了一杯,人在低潮的時候總希望有一個傾吐的對象,朱老二也不例外,他低聲道:“沈英南利用這種卑鄙的伎倆欺騙小嬌不僅僅是為了報復我,他同時也是為自己掃清障礙!”
蘇樂放下酒杯道:“怎么說?”
朱老二道:“我師父當年留下了一把斬云刀,那把刀是他生前所用。師父去世的時候,因為發現我們這些師兄弟之間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所以沒有將那把斬云刀留給任何人,而是交給師母封存,隨之封存的還有師父從未傳給任何人的幾道拿手好菜的菜譜,之前你所說的八寶神仙蛋就是其中之一。”
蘇樂聽到八寶神仙蛋的名字,雙目變得明亮起來。
朱老二道:“我們都認為,所有的秘密就藏在斬云刀之中!時隔十五年,師母又拿出斬云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沈萬堂重現南武,一定和這把斬云刀有關,他們父子倆處心積慮的打擊小嬌,真正的用意可能是要小嬌傷心欲絕,掃清比賽中最大的障礙。”朱老二抿了抿嘴唇又道:“在我們師兄弟的后輩之中,小嬌自小跟隨在我身邊學習廚藝,基礎是最為扎實牢靠的一個,如果不是遇到了這次意外打擊,她本應該是最有希望拿下第一的那個。”
朱老二端起酒杯又灌了下去,感嘆道:“也罷!天意弄人,不提也罷!”
蘇樂道:“老板,您當真準備就這么算了?沈家父子把小嬌姐欺負成這個樣子,難道你真能咽下這口惡氣?”
朱老二道:“小嬌離家出走不知去向,我又能怎樣?”
蘇樂道:“有辦法的!”
朱老二抬頭望著他:“什么辦法?”
蘇樂道:“不是說這場廚藝比拼在你們的后代和傳人之間舉行嗎?小嬌姐雖然走了,不是還有我嘛!”
“你?”朱老二一雙眼睛睜得滾圓,仿佛第一天認識眼前的這個小子。
蘇樂道:“你收我當徒弟啊,你不就有傳人了,距離七月初三還有二十天,有二十天的時間啊!我過去就會做菜,在惠南的時候,小東風的主廚早就已經是我了,我的扎實基礎和過人天份再加上您這位名師的指點,二十天就算不夠,也馬馬虎虎了。”
朱老二道:“你以為廚藝是短時間內就能夠煉成的?”
“我有十多年的扎實基礎,更何況還有二十天啊!”在蘇樂眼里,廚藝雖然不簡單,可是也沒有朱老二所說的那么高深莫測。
“狗屁的基礎,如果你什么都不會,我從頭教你反倒容易一些,就像面對一張白紙,我想在上面畫什么就畫什么,至少能涂抹出一幅馬馬虎虎的作品,可你根本就是個野路子出身,沒有經過正規培訓,你從洗菜、切菜到炒菜、裝盤,壓根就沒有一樣是符合標準的,你渾身上下每個動作都充滿了不規則的臭毛病,二十天,我連糾正你這些臭毛病的時間都不夠。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天才了?你喝多了還是我喝多了?”
蘇樂笑道:“你有的選嗎?你這種脾氣,肯定是不會忍氣吞聲的,如果小嬌姐在,你帶著她前往參賽,或許可以一雪前恥,可事實上小嬌姐不在,你手里連個最基本的籌碼都沒有,人家規定是第三代之間的比賽,你總不能老黃瓜刷綠漆,在同門面前裝嫩冒充第三代吧?”
朱老二怒道:“臭小子,怎么說話這是?”
蘇樂道:“我這樣說是好心,我是急公好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果這二十天里小嬌姐回來了,那么她前往參賽當然最好,如果小嬌姐回不來,我就替她出戰,就算我贏不了,我也得想辦法把那個沈英南給拉下馬,我得不到斬云刀,那狗日的也別想如愿,這就叫兩敗俱傷,真難為你活了這么大年紀,連這點道理都想不通,太讓我失望了。”
朱老二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我靠,這小子說得有道理啊,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對啊!我得不到,你們沈家父子也別想得到,這就叫兩敗俱傷,去他媽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老子管他媽誰得利,只要你們沈家父子得不到斬云刀,老子就滿足了,朱老二望著蘇樂道:“小子,你說得當真?”
蘇樂道:“當然是真的,比真的還真,沈英南欺騙小嬌姐就罷了,他把我也騙了,我都以為他是真心喜歡小嬌姐,我這輩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騙我,這筆帳我一定要跟他算!”
朱老二道:“你不后悔?”
蘇樂笑道:“后悔什么?男子漢大丈夫,該死該活鳥朝上,怕他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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