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掠過,血泉噴濺。
跪倒在唐劫身前的天神宮弟子捂著咽喉,努力的說出幾個字:“為……什么……”
他似乎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經認輸求饒了,為什么唐劫還不肯放過自己。
刀鋒在那弟子的肩頭擦了擦,抹去血跡,唐劫隨口道:“因為這就是你的命啊……從你進入天神宮起,注定了的命運。”
“命……運!”那弟子呢喃了一聲,終于無力倒下。
自從知道因果與命運的關聯后,唐劫似乎就特別喜歡用命運來詮釋一切,仿佛如此就能帶領自己直入命運大道,窺得那虛無飄渺的命運一角。
這刻聽到唐劫說法,兔妖忍不住撇了下嘴:“命運大道玄奧莫測,若是用嘴說說,用刀殺殺就能領悟,那大道領悟的也未免太過簡單。其實,命運就是因果之果,你與其苦苦追求命運之道,還不如讓自己已經領悟的因果之道再上層樓。當你對因果的領悟達到一定層次后,自然就會慢慢掌握命運的真諦。”
唐劫聽得一怔:“命運乃因果之果?”
這話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十二大道有并行,有遞進,各有所屬不同,如時空之道屬于并行,因果命運便屬于遞進,但是在這之前,唐劫從沒有真正意義上去區分與理解這中間的差別,直到圖圖說出這話,唐劫才有所理解。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這才點頭道:“有道理,看來還是我想得有些差了,也許有些道理本就不是苦苦追求,而是隨著時間,事件,水到渠成。我太過刻意,反倒失了本心。”
說到這,他看了下兔妖,語重心長道:“當初留下你,就是看中你幾千年的見識當有作用,卻一直沒聽你提過什么,今天總算被你指點了一下。作為老爺爺,你可是有些失職啊!”
兔妖被他說得暈眩,不知道什么老爺爺,只能尷尬笑笑:“其實我對十二大道也是所知有限。你別看我曾是分神,那都是我族天賦,每天吃吃睡睡靠活的時間長自己增長出來的,所以想要想要苦練提升回來都難。”
“那你的這些道理從哪兒來的?”
“當然是我家少爺啊!”兔妖道。
“你家少爺擅長因果命運?”
“那到不是,他真正擅長的還是生命與輪回,或許是因為此二道與彼二道有所關聯吧,少爺對因果命運多少也有些理解。”
“原來如此。”唐劫點點頭:“不過再如何明悟生命,洞徹輪回,這么長時間過去,你家少爺想必也已經死了。”
“這怎么可能!”兔妖一跳老高,叫道:“我家少爺輪回之主萬世不滅,他是不可能……”
話未說完,兔妖兩只小前爪突地往嘴上一捂,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唐劫的目光已深深落在兔妖身上,輕聲吐出四個字:“輪回之主……”
這四個字的意味可就大了。
道者,有悟,入,掌等區別,人們對道念的理解不同,所擁有的能力也不同。
所謂主者,是為主宰,更在悟入掌之上。
主宰大道,何等氣魄?
輪回之主?
想兵主縱橫一世,稱霸萬界,亦不過執掌兵道,敢稱萬兵之主,一聲令下,萬兵皆碎,成兵字決。
終不過小道耳!
輪回之道,無上大道,何人能主?
這刻在唐劫盯視下,那兔妖嚇得瑟瑟發抖,連聲道:“是我夸大其辭了,我家少爺自無如此本事,不過是入道級別。只是方今天下,掌道者已是寥寥無幾,故夸言稱主,其實多有虛妄不實。且少爺道入輪回,已可掌自身性命,只要不是投身荒蕪之地,縱身死亦可保留記憶,轉世再生,所以是一定還活在這世界上的。”
“是么?”唐劫淡淡道:“那可得留心了。天道有眼,小心牛吹得大了……天打雷劈!”
兔妖嚇得一哆嗦,兩只小爪子一起舉起:“敢以圖圖性命擔保,絕無虛言!”
唐劫這才放過這膽小家伙。
這邊沈晴丹也干完了自己的工作——搜刮死者。
提著幾個芥子袋來到唐劫身前,將其中幾個人扔給唐劫道:“這是你的。”
唐劫也不客氣收下,看了看四周道:“今天一天,就只碰上這一撥,看來是不會有什么人了。”
“那是,都被你殺光了。”沈晴丹笑道。
“怎么?覺得我殺戮太重?”唐劫問。
沈晴丹搖搖頭:“既是你殺的,那便是該死之人。”
這話說得稍嫌曖昧了,聽得唐劫微微一怔。
沈晴丹也覺得有所不妥,臉一紅,卻是再不吭聲。
氣氛極少見的尷尬了一下。
在沉悶片刻后,唐劫終于道:“既然無人可殺,那就上島吧。”
“上島……”聽到這個詞,沈晴丹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上了島,就再不是二人世界了——雖然現在也不是,不過鬼衛從不說話,沉默一如不在。
想了想,沈晴丹搖搖頭道:“你去吧,我留下來,也省得你到時候麻煩。”
唐劫一楞,不過隨即明白過來,她是為自己好,若是碰上了許妙然,許多話怕是說不清了。
看到唐劫那樣子,沈晴丹一笑:“別想得太美,也不全是為你。我逍遙宮的人至今一個也未見到,所以我還要去尋找他們。”
“也可能他們已經上了島。”
“島上的人你幫我先收著。”沈晴丹道,她隨手拋出一塊玉佩:“你持此物,可號令我宮中人。你說獸煉門來了三位真人,你殺了兩個,那島上現在還有一個。雖然你這朋友也是靈環實力,但多些幫手總是好的。”
說著她目光已撇向了旁邊站著一動不動的鬼衛。
雖然唐劫說鬼衛是他朋友,但這幾天接觸下來,心細如沈晴丹還是察覺到,鬼衛看起來更象是唐劫的仆從而非朋友,不過這些話她卻是不會說出來了。
這刻對唐劫又交代了幾句,兩人終于分開。
看著唐劫離去的影蹤,沈晴丹突地長吸了一口氣,向后退了幾步,靠在樹上。
靠著那寬大的樹干,目光落在遠處,表情竟是有些癡癡呆呆的。
她對唐劫說,自己要去找失落的屬下,其實她自己最清楚那純屬鬼話。
還有什么比在島上等更簡單更方便的?
只是她實在不愿再和唐劫一起共處下去。
不是因為憎惡,而是恰恰相反。
是的,沈晴丹發現自己正在喜歡上唐劫。
與許妙然的爭執,對唐劫的邀請,原本只是一個女孩不服輸的表現,其本質對男女之情并無所覺。但不知從何時起,她對唐劫的觀感變了。
從一開始的敵視,到后來的較真,再到后來的冰釋前嫌,并肩共戰,對唐劫的感覺也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短短數天時間里,沈晴丹的感受已出現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大變化。
起初這種感受不強烈,她還沒察覺,但當面對常白眉的威脅,她卻死活不肯拋下唐劫時,她終于有所察覺。在那之后對唐劫的施救,與其說是道義上的選擇,到不如說是遵循了內心中的真實情感。
那個時候沈晴丹還能夠欺騙自己,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在一起經歷過那么多戰斗后,感受到他那強大的自信,感受到他面對強敵時那無所畏懼的勇氣,感受到看破一切成足在胸的智慧后,她終于明白,她已經喜歡上這個男子了。
正因此她才感到惶恐!
無論如何她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更不能接受自己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正因此,當她察覺到此點時,第一選擇就是退出。
只是那個時候她還在猶豫,有些不舍,內心中有一絲期盼,希望能和他再相處些日子,然后再離開,盡管她也知道,越相處,越難舍。
直到唐劫說出上島,她才幡然醒悟,下定決心掐掉這剛剛萌芽的情感。
從這點上看,她和許妙然一樣,都有著屬于自己的驕傲,也是身為天之嬌女必須擁有的驕傲。
望著遠處消失的背影,沈晴丹的眼神漸漸變得堅毅起來:“終不過生命中一過客而已……我會忘記你的。”
盡管不知道沈晴丹那么多的復雜心思,唐劫至少聽出了沈晴丹的言不由衷。
他并不奇怪,因為他也同樣感受到了那一份萌生的感覺。
正因此才提出上島。
于他而言,許妙然才是他生命中的真命天女,他的心同樣也容不下其他人。
所以就象曾經拒絕過衛蝶一樣,再拒絕一個沈晴丹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人這一生,本就是在拒絕與被拒絕中度過,唯一不同的是有人總是被拒絕,有人總是拒絕吧。
誰的生命里,又沒幾個過客呢?與其癡纏苦戀,不如灑脫離去,至少還能有份美好懷念。
漸飛漸遠。
回首處,遠方已一片模糊。
輕輕嘆息一聲,唐劫轉過頭,向著島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