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將遇良才氣矜驕
安老將軍破了錢老頭的殺招,局面頓時明朗起來,錢老頭進攻無力,防守不及,幾招之后就被拿下。錢老頭輸了志在必得的一局棋,分外不滿,瞪了安老將軍一眼,抓起桌上的遮陽帽大步去了,走時還念叨著“不可能,怎么會”。
“好小子,剛才要是沒你提醒,可真讓錢老頭給逼得下不來臺,這怎么得了。你小子是不是在一邊看我們兩個老頭子笑話?來來來,陪老頭子下一盤,稱稱你有幾斤幾兩。”安老將軍頭也不回地喝著茶,旁邊的警衛和安衛宏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老將軍過獎,就是沒有小子瞎忙,您老也一定會看出生路的。既然長者有命,小子遵命就是。”說話的正是薛向,他在一旁觀棋有一陣子了,兩個老人的棋力當在伯仲之間,都非庸手,當然,也絕對算不上大家。二人在業余棋手里算得上出類拔萃,較之自己這個在qq象棋室里縱橫多年的老油條,還是多有不如的。方才,他見安老將軍陷入長考,遲遲不能破局,薛向靈機一動,用手腕的梅花表背面折射陽光直入棋盤,以此提示。老將軍得以轉敗為勝,多賴薛向點睛之助。
“你小子不是個爽快人,觀棋不語真君子嘛。你在旁邊看著就看著,哪有瞎支招兒的。你又不是我老頭子的參謀,這下棋如打仗,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啊。幸好我老頭子英明果決,棋高一招,不然你可就創了大禍了。”老頭子緩緩搖著扇子,一副事后諸葛亮,吃干抹凈不認帳的表情,看得薛向瞬間血壓升高。
“您誰說呢?剛才你們下棋的時候有人說話了嗎?衛宏,剛才你在給老將軍當高參啊?”薛向索性也充傻裝愣,反正你也不領情,我就不認賬。
安衛宏被薛向問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剛才你不是親口承認給老爺子支招了嗎,怎么這會兒又不認賬了?咦,也對,他剛才確實沒有別的動作,離老頭子又那么遠,沒法子支招啊,老王挨著老爺子背后,只有他有這個機會在老頭子背上寫字支招,對,一定是這樣。花衛宏自以為得之矣,笑道:“沒有啊,我可沒說話,也沒法支招啊,再說象棋我素來不精,撲克牌還差不多。老王,是不是你支的招,行啊你,難怪老爺子常勝不敗,原來是你在背后搖小扇子。這事兒你可得做好保密工作,要是錢爺爺知道了他這么多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美名都是打你這兒來,非活撕了你不可。”安衛宏被薛向轉移了方向,沖著安老將軍身旁的中年警衛伸大拇指。
老王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安老將軍打斷了,他狠狠拍了下桌子,瞪著安衛宏喝道:“你小子在哪兒灌了貓尿回來,說酒話啊,老子是那種下個棋還要耍手段的人嗎?混賬行子,你爺爺我這一輩子最得意的本事在你眼里都是雞鳴狗盜混來的?老子非揍死你不可。”說罷,老頭子起身,作勢要打花衛宏。
安衛宏一下跳到薛向身后,薛向趕緊伸手扶住安老將軍:“老爺子,消消氣,不知者不罪嘛。”
“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敢跟老子玩皮里陽秋的那套,這小子就是被你帶溝里去的,來,給老子坐下,我老頭子要給自己的棋力討個說法。”老頭子沒給薛向好臉色,大手一揮,命令薛向坐下對弈。
薛向領命坐下,他現在可沒一點見到偶像的激動,貫因初見的時候只是兩個糟老頭子在下棋,斗氣,談笑間直若尋常老人,沒有顯露絲毫的沙場老將的威嚴,只覺得新鮮。這會兒,對話間新鮮感去了大半,下棋就下唄,仿佛棋友間的挑戰。薛向也著實有些技癢,穿越這么久還沒碰過棋盤呢。
雙方重整戰場,薛向持黑,安老將軍持紅。薛向讓安老將軍先行,老將軍也不廢話,抬手一招當頭炮。這手棋一出,薛向就知道他走的是武棋的路數,行棋剛猛,講究個侵略如火,攻勢如潮。薛向沉著應了一手屏風馬,開始幾招無甚新意,各自在自家大本營里布防或預備進攻。布局已定,攻勢開始,老將軍主攻,薛向主防。老將軍雙車齊出,兩翼齊飛,薛向士相皆動,空出一邊底線,獨留一車守衛老帥。
半個小時過去了,老將軍攻勢已頹。薛向守得風雨不透,用一炮一相兌掉了老將軍的一車。老將軍雙翼成了單翼,已然攻不動了,薛向九宮格里的老帥穩如泰山。這下該薛向進攻了,雙馬搶將,直插老將軍的九宮。老將軍中路本就空虛,被薛向不斷的兌子,留守大將死傷殆盡,結果,被薛向輕松將老將斬首。
“這局不算,就是試試你的水平,我只使了三分力。行,你小子棋力不錯,可以陪老頭子走幾招,來來,這下老頭子就不讓你了。”老將軍手里持著蒲扇,面不改色地說道。
“成,剛才那局就算您老讓我的,是您老發揚風格,小子足感盛情。這局,您老就別讓了,咱真刀真槍的干一場。”薛向笑瞇瞇的恭維道,其實心里早已腹誹開了:這幫老頭子輸棋后一個德性,還什么只使了三分力,那把破蒲扇剛才快被您搖成電風扇了。
雙方重擺車馬,易地再戰。
一個小時過去了,老將軍滿頭大汗,長長的壽眉被汗水浸得打了節,手里的蒲扇早交到老王的手里,讓他幫著扇風。老將軍兩眼盯著棋盤,雙手握拳,這動作已經保持了差不多快十分鐘了。棋面上,老將軍雙車單馬單炮,薛向只余單車、單馬。可薛向的單馬單車把老將軍的老將逼在角落里沒了生路,生生將死了。
“老將軍,您看,還下不下?”薛向輕輕敲了敲棋盤,提醒道。
安老將軍的老將早已死得透了,無力回天。他實在是不明白,明明自己的局面一片大好,對方的主力大將都被自己的士、相兌掉了嘛,怎么還弄成了這么個結局,實在是不甘心,不甘啊!老頭子端起茶杯,咕嚕咕嚕干下一大口,喉結上下蠕動,顯是喝得暢快,不知道是不是老頭子借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老將軍放下茶杯,正色道:“怎么說呢,剛才的局勢你也清楚,非戰之罪嘛,看來輕敵什么時候都是要不得的,小家伙棋力不錯,比老頭子只稍遜半籌,看來老頭子使出八分功力,是拿不下你了。得,再來一局,讓你看看我老頭子的真本事。”
薛向一時無語,不服再下就是,非得端著不可么?也別怪小子不尊老敬老了。薛向滿臉假笑:“老將軍,這次您可千萬別再讓小子了,連讓兩局,我可受不起您的大禮。“
“廢什么話,笑嘻嘻的壞東西,這把老子先走。”
老王方正的臉上寫滿了糾結,對安衛宏打個眼色,意思是,看你帶的什么朋友,還不勸勸他收收手。安衛宏回了個眼神,意思是要勸你去勸,萬一老頭子發現,非揍死我不可。
局面很復雜,又很簡單。整個棋盤上只剩了三個子,薛向一帥一兵,老將軍獨剩老將。薛向的老帥居中穩坐,小兵把老將軍的老將逼在九宮格的角落里瑟瑟發抖,小兵仿佛耀武揚威地呵斥老將繳槍不殺。
這局正是一兵定死孤老將,是極慘烈的死法。老頭子雙眼圓睜,惡狠狠地盯著薛向,若是身邊有槍,非一槍斃了這笑嘻嘻的小壞蛋不可。氣死老子了,氣死了,死得太慘烈,太丟臉了。
薛向端起錢老頭留下的茶杯大喝了一口,他早渴得狠了,卻沒人上茶,又不好指使老王去倒,這會兒真憋不住了,剩茶也得喝啊。薛向無視老頭子殺氣騰騰的眼神,笑道:“老將軍,小子的斤倆您老大概稱出來了吧,挺重的吧,壓手了吧,哈哈哈…..”薛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快意,笑了出來。薛向本不是個不知進退,不識時務的人。只是老頭子那“為老不尊”,死不認輸,得意洋洋的模樣,挑起了他的好勝心。薛向本來還時刻提醒自己輸一把,且要輸的不露痕跡,哪知道老頭子非端著說自己沒使全力。于是,薛向決定第三局再不留情,給他剝了光豬。
“重個屁,樂什么樂,也不知道尊老敬老,老子下了一輩子棋還沒這么狼狽過,你小子可不許出去說嘴啊。今天你這叫勝之不武,一來今天我是不在狀態的,二來你和錢老頭兩個人給我搞車輪戰,本來嘛,棋怕少壯,我老頭子跟錢老頭下了那么久,多耗心力啊,讓你小子揀了個現成。不行,這不算完啊,明天我們接著下,我就不信這個邪,我這條大船會翻在你這條臭水溝里。”老頭子奪過扇子,呼哧呼哧的給自己扇著,嘴里說的唾沫飛濺,似乎要把棋場上敗掉的氣勢從話場上找回來。
薛向是真拿他老人家沒轍,只聽過拳怕少壯,哪里來的棋怕少壯,倒是聽過人老成精。
薛向無奈,只好換個話題:“您老人家棋力高妙我早已心中有數,今天是領教了,受益匪淺啊。改日有機會一定再登門討教,我今日前來,一是…..”
“打住,你小子的來意,我老頭子是啞巴吃湯圓——心里有數。先別說這個,什么叫我棋力高妙,你已經領教。我不是說了嘛,今天你戰勝的是不在狀態的我,你別給老子定性啊,我水平可不止這個程度。還有,什么叫改日登門討教,你小子贏了就想跑吧,以后出去吹牛說我把老安那老小子剝了光豬對吧,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東西。”薛向還沒道出主要部分,剛說了個客套話,就被老頭子搶過話頭,一通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