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嫁到

第二百五十六章 血親

第二百五十六章血親

不出半個時辰,夫人過兩日要在前廳訓話的消息就傳了出去。王氏聽貼身丫頭杏花來回話時,正在哄著白躍吃雞蛋羹,聞言十分驚訝,將小碗放下,讓奶媽子帶著白躍出去玩,斜靠著鋪了玫瑰紫色彈墨坐褥的美人榻上拔了簪子剔牙。

杏花跟王氏的時間久,自然知道主子的性子,道:“夫人,新夫人明擺著是要收權,她沒來府上這段日子家里一直是您在管著,處處都那么妥帖,她年輕輕的,又無管理內宅的經驗,她也不怕將伯爵府給管成一鍋粥!”

“渾說,打嘴。”王氏輕嗔,話語中卻并無怪罪的意思。

杏花就輕輕地在臉上打了一下,“都是奴婢多嘴,可奴婢也是為了夫人著想啊。夫人未出閣前就是管家的好手,下嫁給老爺這些年,提起夫人,誰不跳大拇指贊一聲好?看在伯爺是老爺結拜兄弟的份兒上,夫人才肯幫襯著,這會子突然冒出一奪權的,別說杏花不服,怕是府里的人都不會服氣。”

王氏瞇著眼并未回答,實質上她十分贊同杏花的話。

她才來侯府時,府里頭那樣紛亂,連人都少,還不是她力挽狂瀾張羅起來的?就連伯爺兩口子的婚事張羅的如此圓滿,她都功不可沒,這會子來了個撿現成的!她哪里咽得下這口氣!

最要緊的是白莫離就那么一點兒能耐,雖然他年輕英俊,她以寡婦之身下嫁給他也不算太虧,可家里頭實在沒什么可叫她施展才能的地兒。更何況是伯爵府這樣四進的豪門大戶?

一想到手底下管著那么多的人,人人見了她都尊稱一聲白夫人,再一想這日常生活中哪里還賺不出點油水來?她就覺得那對牌是萬萬不能交出去的。

女子,也是需要彰顯能力。需要人肯定的。有權,能賺錢,這是她想要的。

杏花見王氏叼著簪子尖銳的一端愣神,便拿了美人捶默默地給她捶腿。過了片刻,只聽王氏問:“伯爺回來了嗎?”

“還沒呢,聽說是去恬王府了,那邊兒還有一位夫人,伯爺也是要理會的。”

王氏道:“你去外頭守著,見伯爺回來了就來告訴我。”

杏花領命,興沖沖的行禮退下了。

惜墨閣位于伯爵府西南方。左臨卿園,又鄰清泠院,是一幢雙層的閣樓,沈奕昀專門整理了做云想容書房之用,一層有三間廂房。二層則完全開通,靠著北側的墻壁是整面墻的書架。書架前放著一張金絲楠木大理石貼面的寬大畫案。上頭各色硯臺、墨錠、毛筆分門別類,白瓷青花大甕中插著畫軸,各類紙張碼放在畫案邊,英姿正在裁紙。

云想容靠在閣樓的護欄邊側坐著看話本,此時格扇大敞,穿堂風吹過帶起碧綠色紗幔。調皮的吹亂她的長發,帶走了夏季的燥熱。

話本上的故事輕松有趣,空氣中彌漫著紙墨香,清茶淡香縈繞口舌。如此清幽的環境,云想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愜意享受過。

英姿笑著道:“到底是伯爺有心,知道夫人喜歡這樣的生活,就盡力為您安排。”

“是啊。”云想容翻了一頁書,素手隨意壓下鬢角長發。

英姿打趣道:“出閣之前,我還為您擔憂,怕那個郡主來搗亂,如今看來伯爺將郡主那邊的事處置的不錯,咱們的日子好歹比在府里時候清靜的多了。”

云想容漫不經心的道:“我是清靜了,可府里那邊還亂著。”

英姿一愣,道:“夫人擔心三夫人?”

“哪里能不擔心?這么些年,我一直沒有與她分開過,琉瓔閣所有人的一舉一動也都在我掌握之中,如今我不在府里了,怕素姨娘和陶姨娘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我母親應付不來。還有老夫人,雖說經過一場牢獄之災,對我母親改觀了一些,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瞧不上的人就是瞧不上。別看老夫人年老,可她若真的動氣手腕兒來,我母親絕對不會是她的對手。還有寶兒,不知道他功課如何了,也不知道云明珠有沒有鬧什么事……”

云想容放下書,手肘撐著木質護欄,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上悠哉飄著的白云。

因仰著頭,也沒瞧見沈奕昀進了二門。

從二門往卿園去,正路過惜墨閣。沈奕昀負手站在閣樓下,仰望坐在欄桿旁依著扶手面帶輕愁的云想容,笑道:“想什么呢這樣出神?”

云想容倏然回神,低頭,瞧見身著碧青的少年眉目含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伯爺回來了。”站起身:“我這就下來。”

沈奕昀頷首在樓下等,不多時,云想容就獨自一人款步而來。他牽著她的手往卿園去,道:“惜墨閣你可還滿意?”

“藏書甚多,各家名帖也多,環境清雅,最能洗滌心情,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也不枉費我一番心意。你今兒午歇了不曾?”

云想容搖頭:“不曾,晌午請了衛媽媽來問了些話。明兒要入宮,后日要回門,大后日我想聚齊了府中之人,也好認識認識。”

“對了,我正要跟你說呢。”

二人此時已經進了前廳,沈奕昀拉著她在楠木如意紋三圍羅漢床坐下,笑道:“才剛我回府大嫂來找了我,說了你要管家的事。”

云想容挑眉,“大嫂不想交對牌?”

沈奕昀頷首:“是,大嫂喜好張羅,凡事都愛拔尖兒。六兒,我想與你商議,左右伯府都是你說了算,不如放放權,將理事的權力還教給她,讓她有了大事就來回你,尋常小事讓她拿主意。你也可不至于那樣辛苦,不必事事都親力親為,這樣豈不是好?”

云想容笑道:“伯爺,府中內事應當是我做主吧?”

“自然是你做主。”沈奕昀笑道:“連我都聽你的。你說了算。”

云想容不與他玩笑,認真的道:“將對牌交給大嫂我沒意見,我懂得上位者須得適當放權,若不放會累死自己的道理。咱們伯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雜亂之事許多,原本大嫂安排的我瞧著也是有條有理,事事都有專人專辦,哪一處有了岔子,就只去尋哪一處的管事即可,這樣很好。只不過我擔心大嫂的性子會不喜來我這里回事,而且賬冊她也不會喜歡交給我來掌管。”

沈奕昀道:“你是家中主母,她沒有權利說不。”

“是嗎,既然伯爺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看你對大哥十分敬重,又怕大哥拿捏不住大嫂,到時候兩句枕頭風大哥來找你,你左右為難。”

沈奕昀便摟著她的腰,道:“我知她的性子,她雖然市儈一些,人卻并不是壞的,看在他為大哥誕下阿圓的份兒上,六兒,你多擔待她一些。”

云想容靠著他肩頭,問:“大哥對你很重要?”

沈奕昀抿著唇,頷首道:“是,很重要。他在外受苦多年,又被迫迎娶一個比自己大了那么多的寡婦為妻,我心中總覺得對他虧欠。六兒,大哥是我的血親,并非只是義兄。”

沈奕昀說罷,緊張的打量云想容的神色。畢竟當年沈家滅門是何人所為云想容知曉,他怕她覺得白莫離是個禍端累贅。

云想容卻絲毫不覺得意外,笑道:“你緊張什么?我早猜到是這樣了。所以你往后在人前對大哥切不可表現的太過于信任依賴,不要叫皇上的人察覺了。伯爺,大哥是嫡長子吧?”

沈奕昀聞言目光贊許的望著云想容,“是,大哥是嫡長子,我父親的侯爵之位是世襲的,因我行四,又有皇上金口玉言,我才被降為伯爵。若是皇上知道大哥還在,哪里會舍得將承平侯的爵位給他?”

當年皇帝費了那么多力氣滅了承平侯,如今哪里肯允許再來一個承平侯?

“你放心,我將大哥藏的很好,也就關起門來是這樣親近,在外頭不曾表現出來,大哥是我的義兄,這是人盡皆知的。”

云想容笑道:“是啊,所以將管事的事全交給大嫂并不合適。外人未免會疑惑,為何放著妻子不管家,要讓義兄之妻管家。”

“是這個道理,此事交給你來拿捏就是了。”

云想容應了一聲,問起恬王那邊的事。

沈奕昀笑道:“你不必擔憂,恬王只不過罵了我幾句罷了。他重視的是體面,而不是劉嗪。我給他賠了不是,讓他做了臉面,他的氣也就消了一半了。”

云想容自然知道恬王那愛面子的性格,便道:“沒有讓你為難就好。”

二人用過晚膳后,沈奕昀去了外院書房,云想容則去惜墨閣寫字,到了亥時才各自回房歇下,雖是同榻而眠,可沈奕昀只是將她摟在懷中,并不曾做任何讓她害怕的事,有他在,她身上也暖和,睡的也格外踏實。

只不過她熟睡后,沈奕昀半夜里摟著溫香軟玉實乃煎熬。他從不知自己的如此強烈。

不過他不急,現在云想容已經不排斥他親昵的碰觸,她慢慢會學會接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