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聞言,果然撩窗紗吩咐馬車外頭的小猴去請趙大夫來。此人長期為沈奕昀療傷,醫術高明不說,還是沈奕昀的心腹。小猴領命去了。
馬車不多時就來到閩王府,遠遠地瞧著,王府門前卻看到了金吾衛的人。
“皇帝來了。”沈奕昀放下車簾,道:“金吾衛的人都在,皇帝定然心下不安親自造訪了。”
云想容頷首道:“他必是來探虛實的,也好看情況自我分辨一番。咱們暫且不要進去,免得撞上了不好說話。”旋即又想到一層,“皇帝這些日或許會格外注意誰來閩王府探看義兄。”
沈奕昀開朗的笑:“是啊,所以來的人會很多,有真情的,有假意的,也不差咱們兩個。”
馬車便在被金吾衛的人發現之前轉入了右側的胡同里,選了個人煙稀少處停了下來。
閩王府內宅臥房中,皇帝坐在床畔,正催促張太醫:“十五弟傷勢如何?”
張太醫將閩王胸前的傷口看了又看,搖頭道:“請皇上、閩王恕老臣孤陋寡聞之罪,這種暗器老臣還是第一次見。”
閩王不耐煩的坐起身,“該上藥上藥,別給本王這樣晾著。”
“是,是。”張太醫自來知道這位是抬腿就踹人的主,忙拿了藥來仔細的上藥,胡子抖動,道:“雖說未曾傷及腹臟,可到底是碰到了大血管,王爺今后一段時間走動坐臥都要慢著一些,莫將傷口崩裂開,反而使得愈合緩慢,老臣開的藥王爺也要按時的用。”
閩王嗓音低沉的“嗯。”了一聲,看也不看一旁的皇帝一眼。
皇帝憤然道:“這些倭寇未免太大膽了一些!刺殺之事竟敢做到我大周國都來,還用了這樣奇怪的暗器。”
“皇兄說的是。的確大膽。不過臣弟一死,他們就減少一個大威脅,冒險也是人之常情。”閩王眉毛一挑,虎目含笑的望著皇帝。
皇帝被他看的十分不自在,強迫自己不要閃躲與之對視,越加認定此事是倭寇所為的模樣:“十五弟放心,朕定替你討回這個公道。”
閩王抬起結實的手臂,讓太醫方便包扎傷口,笑道:“皇兄也不必急著討回公道,臣弟如今首當其沖的遇刺。皇兄也要警醒一些,那暗器非比尋常,若不是臣弟平日修習內功,筋骨強健又皮糙肉厚的,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皇兄忙于朝政。又沒臣弟那么多功夫去習武,若是被這暗器打一下可不是那么好玩的。皇兄也要仔細謹慎小心為上。”
一席話。說的皇帝心頭冒涼氣。
他回頭得將尉遲鳳鳴所制的手槍收回。且勒令不允再造才是。這種厲害的暗器若被有心人得了去,豈不是不用近身就可以奪他性命?那他豈不是到哪里都要擔驚受怕生怕被瞄準。
皇帝沉著笑著:“你說的是。時候不早,朕也要回宮去了,母后哪里朕會幫你如實回話。”
“告訴母后我被刺殺了?”閩王笑道:“這個不好,母后年紀大了,未免多心亂想。就說我病了吧。”
多心亂想。
是了,太后的背后是馬家,馬家人若知道閩王被刺殺,第一個就會懷疑他。
難道現在閩王沒有懷疑他嗎?
皇帝沉思時。只聽閩王又道:“只不過臣弟身上不舒服,福建也無心去了,皇兄不如給臣弟些時間休養,這些年臣弟也是太累,身心俱疲。”
“朕再換人前去便是。相信百姓臣子若知你是被倭寇行刺,定會群情激奮。”
“還真是連環妙計,倭寇大約也想不到,刺殺了一個小小的閩王會激發我朝將士的士氣。”
皇帝聽的唇角抽搐,因心中有鬼,是以聽閩王說什么都仿佛在針對自己,怕久留露出破綻,便帶人離開了。出門時,閩王連行禮的意思都沒有,竟是翻個身舒服的躺著了。
皇帝看的在生氣也沒有介意,反而還一副心疼兄弟的模樣,囑咐下人好生伺候。
閩王面朝著床榻內側,望著藍色帳子上的褶皺,悲從中來。
這么多年他表現的還不夠嗎?他少回京都,多在封地,不參與任何朝中政事,只一心為沿海百姓著想。他的性子自己也知道,雖然跋扈了些,可到底沒有威脅到皇位。他一母同胞的親兄長,竟然還是真的動了手。
看來沈默存說的對,至高無上的權力和金錢的誘惑是最考驗親情的。
“王爺。沈大人和沈夫人來了。”
閩王翻身起來:“請他們進來。”
“是。”
不多時,沈奕昀和云想容就在管家的帶領之下進了內室。
閩王看到云想容時有些尷尬。這么大的人了,還會被林中那明擺著的誘敵之計給設計,到底是關心則亂。抓了件中衣穿好,遮擋住結實的肌肉和胸口染血的繃帶。
見閩王穿好中衣,沈奕昀才從云想容面前移開身子,牽著她的手來到床邊。
“義兄傷勢如何?”
“不嚴重。你們坐吧。”閩王吩咐人搬來錦杌,又上了茶,隨后揮退了身邊之人。
“想不到真如你所預料那樣。”閩王苦笑。
“義兄自己不是也想過么,只不過事情沒發生時你不愿意相信。”
“是啊,不愿相信。”閩王看向云想容,道:“這次多虧你那件衣裳救我。”
云想容愣住。
閩王從枕頭下拿出兩個尾指尖形狀的金屬物,道:“這就是那暗器。”
“我當時與親兵被引入林中,起先我被打中后有親兵將我圍住。后來對方又連發射兩發,我的親兵被打中胸口當場倒地,保護露出了缺口,我才又被打中。后來我的親兵檢查過,那倒地的兄弟當場就死了,暗器直接打入了他的心臟。而我卻只受了皮外傷,那衣衫里就好像有強韌的絲線,將暗器給黏住了讓他無法進入我體內。至于我的傷勢,是后來自己拓深了傷口傷及大血管才造成的,以免傷勢太輕引人懷疑,在撤出那件襖子就不好了,否則我也只是破了層皮而已。”
說到此處,閩王將手一傾,兩顆圓潤的暗器滾落在云想容的手心。
“妹子,你能告訴我那件襖子是哪來的嗎?”
云想容緩緩握緊了兩枚暗器。臉色也逐漸轉白。
她住對月時,尉遲鳳鳴半夜翻窗來特地急吼吼的送了她這件襖子,說無論如何貼身穿著,關鍵時刻可以救她性命。
因是別的男子送的,她沒有貼身穿上。后總覺得預感不好。尉遲鳳鳴給的襖子又說是救命的,她才鬼使神差的將之給了閩王。
現在回憶。聯系前因后果。她哪里不明白其中內情?
她若將尉遲鳳鳴說出來,那就等同于置他于死地。雖然尉遲鳳鳴上次在御花園中對她那樣,可畢竟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也不是假的。而且當年她求楚晏以獸皮獸筋陷害邱家時,若沒有尉遲鳳鳴故意放她一馬,她或許早就葬身侯府后花園的池塘中了,楚晏也不會活到現在。邱家更沒有那么容易倒臺,現在或許母親也不會活著。
雖然尉遲鳳鳴辦了邱家的案子自己也得到了實惠,但他畢竟是網開一面過,這個恩她是記得的。
況且她接受襖子時。是以他朋友的身份。
若是現在將他說出來,哪里還有朋友之義,她還算是人嗎?
“對不住,這個人是誰,我出于道義,當真無法開口。”云想容緩緩松開手,將暗器放在床沿,苦笑道:“其實你們都猜到了不是嗎?現在問我,不過是想證實一下。”
閩王與沈奕昀對視一眼。
的確,本朝精通機括之術的,尉遲鳳鳴是第一人。
沈奕昀拉著云想容的手,見她手也涼了,知她的為難,便岔開話題:“義兄還打算去福建?”
閩王也很配合的道:“老子受了傷,還他奶奶的給他賣命去,他想得美。才剛我已經跟他說了,我要留下休養,沒個一年半載我還不走了。”
“義兄多休息也是好的。養好傷別留下病根,往后才能做更多的事。”
“我現在腦子里亂成一鍋粥,想不到做什么,回頭咱們在商量吧。你們自便,我要睡了。”
沈奕昀便拉著云想容起身告辭,離開了王府。
馬車緩緩駛向承平伯府,云想容將螓首靠在沈奕昀肩頭,愧疚的道:“你會不會怪我。”
“不會,你有你的節義。況且如你所說,我已有猜測,不過是證實罷了。是我不好,不該為難你。”沈奕昀輕撫她微涼的臉頰,道:“本就是男人之間的事,不該將你牽扯其中。你自跟了我,日子就沒過的太平過,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掃把星啊,以前克死家人,現在又來克你,害你沒個安生的時候。”
“胡說什么,那些事又不怪你,你如此說自己,是存心讓我難過。”云想容心疼他,眼淚在眼圈里打轉。
沈奕昀嘆息著摟緊她的肩,再堅強的女人也有內心柔軟的一面,她肯如此對他用心,是從前沒想過的。他很滿足。
“你什么都不要想,只安心過日子就好。我會處理好一切。”
“嗯。”
云想容閉上眼,覺得十分疲憊。也不知不是心理作用,馬車晃動時她又覺得惡心,只得忍著反胃之感,路過必福居時讓人買了腌梅子和海棠果來吃了才好些。沈奕昀難得見她想吃零嘴兒,還自己下車去又去買了許多,壓根沒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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