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只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那一家子人,捶胸頓足的埋怨自己耽誤了郡主的婦人……
百姓們有些腦袋發懵,福瑞郡主的名頭夠響亮,但卻是第一次蒞臨小王莊,所以,大家伙兒不算熟稔。(瘋狂看/小說)
但是,真的會有一位身份尊貴的郡主級別的人物,為了幫助一個平頭百姓,就把逃難的馬車讓出去,把災禍留給自己嗎?
剛剛,還明明看到又是那位很奇怪的郡主,在洪水席卷上來的時刻,雙手推出了身邊的婢女,把活的希望留給了一個不值一提的下人……
簡直匪夷所思!簡直不可理喻!
“這個郡主是好人啊!”一個老漢撅著胡子抖抖索索的下了結論:“要不是她非要讓咱們從村子里逃出來,這會兒子,咱們小王莊可就要被洪水滅族了!”
“是啊是啊——好人,真是好人,拿咱們平頭兒老百姓的人命器重啊!”
“咱們小王莊受了郡主的恩惠,不能不講良心!”
“對對!長老說得對!小王莊所有會水的漢子,都下去,幫著護衛大人們去打撈郡主!”小王莊的里正眼淚嘩嘩兒的,那個被救的祖孫三代跟他是族親,整個村子也都是牽著骨頭連著筋的關系,沒辦法不受感動。
雷子把穗兒送過來,因為小丫鬟太鬧騰,又哭又叫的不好控制,這個小子直接一掌,把穗兒給砍暈了。
然后,雷子二話不說,再次飛身向下跳去。這個漢子太愧疚了,任憑有什么理由,也不應該把主子留在最危險的地方啊!
小展鵬第一個冷靜下來,對著正站成一排聽里正分析地勢。如何才能更快的搜尋到郡主身影的百姓們高聲喊道:“多謝大叔大伯相助!”
這些人都是最熟悉地勢的人,洪水泛濫,里面的人有可能被席卷到什么地方,他們應該最心中有數兒。
緊抱住展鵬的張大山。松開了桎梏,能冷靜下來思考問題,那就不會盲目沖動的要跳到水里面去救母親了。
三只剛斷奶的娃兒,想救,有那個本事和體力嗎?
展堂和宋征兒也停止了掙扎,只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的往下淌,失去母親的恐懼,那般痛苦的攥住了幼小的心臟。
“我有銀子,都給你們!去救我娘親!”宋征兒的叫聲。被接連不斷的跳水的聲音遮蓋住了。小王莊的漢子們。出發了。
福瑞郡主自從被洪水湮沒,就再也沒露出過腦袋,在所有人的預料中。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人的生命。在大自然的災害面前,脆弱的簡直不堪一擊。
就好像一個最普通的人,也可以隨意決定一只在腳下爬行的小螞蟻的命運一樣,是放過它,還是踩死碾死,都只需要一個轉念就能完成。
活的沒心沒肺,笑得跟開花兒似的郡主大人,可曾預料得到,一時沖動趕過來的小王莊,竟然轉眼就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地?
展大俠的身影浮上水面了幾次,代表著他的一無所獲。
更多的漢子加入到搜救的隊伍,包括剛剛那個跟著家人嚎啕大哭的漢子,初生嬰兒的父親。
胡縣令終于冷靜下來了,現在他是老大,必須冷靜。
“婦人和孩子都去村子里歇息,李屯子的里正去安排,撿回條命來不容易,必須都看護好!”
他的聲音有些發哽,如果不是郡主及時堅持提前讓村民撤退,那小王莊的損失會無數倍的放大,僥幸逃得生命的百姓,有什么理由不自己珍惜,不被別人珍惜呢?
李屯子的里正也在現場,他的村子距離小王莊最近,地勢卻高出了一大截,所以,逃難到李屯子的村民最多。
過了這道高坡,就是李屯子,目前細雨早停,洪水平穩,水位在高坡以下足有兩米,暫時不會有大的危險。
“讓那個產婦——坐本縣的馬車——過去——”,胡縣令擺擺手,立刻有衙差上前幫忙,這幾個留下的衙差是旱鴨子,自己都覺得羞愧萬分,關鍵時候,使不上力,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零碎活兒。
“縣令大人,小的馬上安排李屯子的鄉親做飯燒水,給送到這里來。”里正臨走時,又扯著嗓子叫了幾句,才帶著一大群哭哭啼啼的婦人孩子離開了。
“小少爺——回村子里等——好不好?”胡縣令蹲下身子,很想抱一抱趴在高坡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水面的三個孩子。
有知識有文化的成年人都知道,這么長時間不冒出頭來呼吸,福瑞郡主存活下來的可能性近乎沒有,這樣大范圍的搜救,其實只是要撈上來一具尸體罷了。
能夠不讓孩子們親眼看到母親的慘狀,是最好的保護措施。
可惜,沒有郡主在場的話,這三個娃兒就是“祖宗”級別的主兒,他們不理會任何人的規勸,只是執著的繼續緊盯著水面,仿佛就會從那里,忽然鉆出阿圓的腦袋,并大笑三聲:“怎么樣?嚇到你們了吧?哈哈哈——”。
張大山跟三個孩子趴在一起,長胳膊攔護住三具小身子,這個大漢子眼睛都看直了,洪水中那一抹暗紅色的痕跡就是他滿腹的希望。
很惆悵的一件現實,張大山的水性也不咋地,勉強能憑借呼吸在水里鉆幾個來回而已,像展昭這樣,長時間在水下穿梭,是做不到的。
“都怨我,都怨我太大意了,我以為那堤壩是結實的,短時間內不會沖垮……”,張大山終于把腦袋抵在了高坡的濕泥地上,痛苦的呻吟出聲,因為,他再次看到了那一抹暗紅色的身影,雙手空空的浮出了水面……
真的,沒救了嗎?
郡主是多好的一個人啊!從來不把護衛們當做低她一等的下人看待,相處起來就像自家的兄弟姊妹一樣隨和,有時候性子大大咧咧的,有時候又心細如發,關心著每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難道真的就此香消玉殞了?這樣簡簡單單的,迅速的,就再也沒有福瑞郡主這個人存在了?
張大山的呢喃,一下子又把三個孩子給惹哭了,宋征兒又開始掙扎,風干了的眼淚再次滾滾而下:“我們跟著娘親一塊兒坐馬車就好了,我們陪著娘親,娘親就不會害怕了……”。
這么長時間悶在水下,娘親肯定會害怕的,那些漢子在水里鉆來鉆去的,可是娘親不認識他們啊……
娘親認識展師傅,娘親最喜歡展師傅了,好在展師傅也在水里……
現在,展鵬展堂也不計較娘親見到展師傅就會笑的跟開花似的燦爛了,展師傅就在水里,娘親盡情的對他笑吧,愛笑多久就笑多久……
水下的漢子們開始逐漸往岸上爬,時間太長了,誰都受不了,他們需要休息一下,喘口氣,補充補充體力,才能繼續。
李屯子的百姓首先送了熱水來,大家伙七手八腳的端給上了岸的漢子喝一氣兒,這時節,穿著被水浸泡了的衣裳,可真是不舒服。
可是,沒有人愿意脫掉了再去救人,那是郡主,不能赤身的去尋找,會褻瀆到的……
只有展昭,沒有回到岸上休息一會兒,終于,以張大山的眼力勁兒,也再也搜尋不到展昭的暗紅色身影了……
修整過后的漢子們繼續“啪啪啪——”投落水中,按照可能席卷的各種路線,繼續摸索。
“沒有——”。
“那邊也沒有——”。
小展堂的哭聲驟然放開,小孩子的承受能力有限,娘親在水中消失了,這樣巨大的災難,幾乎遮蓋住了他生命里所有的光亮,整個世界,黑暗了。
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李屯子里面跑出來,臉上紅腫帶著血跡,腳底下一瘸一拐,身上的衣裳也是半濕的。
“郡主——郡主——讓穗兒替你去死——”,小丫鬟被送到了李屯子,剛剛蘇醒,就拼了命跑出來,她的神智縱使被嚇得魔障了,也能記起郡主的舍命相救的那一剎那……
她如何能安心的躺在李屯子?如何能坐等郡主的消息呢?
胡縣令一臉的嚴肅,命令一名衙差:“去,打昏了,別讓她出聲音!”
于是,悲催的小丫頭一天當中第三次被人動手,還都是為的救下她的性命……
天光真的黯淡了下來,李屯子的村民連飯都送來了,溫熱的四合面大餅子,菜粥稠乎乎的,散發著食物的香氣。
可是,誰還有心思吃飯呢?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那個人,不見了,孩子們的世界坍塌了……
“少爺,必須吃飯!郡主要是知道了你們這樣慫包,會跳起來罵的,還會——下手——家法——侍候——”。張大山說不下去了,那個偶爾忍不住打孩子幾下的郡主,事后總是萬分后悔的再去找孩子們賠禮道歉說好話,還要割地賠款經濟補償,總是惹的郡主府上下暗暗偷笑……
展鵬的眼淚撲簌簌滾下來,如果可以,他寧愿阿圓現在就舉起巴掌體罰自己,打疼了,他也堅決不需要娘親來賠禮道歉,多打幾次都沒關系的……
這一章,為妖孽無罪加更,六月的心思就沒有了,感覺無債一身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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