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無云陽光燦爛,一群膘肥體壯的戰馬在諾真水的綠茵草場上悠閑的蹓跶。@頂@點@小@說,x.跳蕩軍的將士們在忙碌了幾日建好防御工事之后,難得獲得了片刻的悠閑時光,三三兩兩的聚在草地上閑談游蕩。
眼前這副光景,怎么看都是一副輕松的構圖,很難讓人將它與戰爭和死亡聯想在一起。
薛楚玉全副披掛的騎著他的汗血寶馬,身后跟著幾名莊嚴威武的騎使,在營地四周巡視防御工事。
有兩名身強體壯的私人部曲,扛著薛楚玉那竿方天畫戟,步行跟在他的左手邊。這樣的景象,跳蕩軍的將士們早已是見慣不怪了。但要是外人見到了肯定會驚訝得瞪大眼睛。因為薛楚玉的那副身板看起來也就是一般化,還不如扛兵器的隨從顯得那么雄壯。但是,這樣一柄需要兩個人來扛的重型兵器,到了薛楚玉的手上卻能像長在身上的手臂一樣揮舞得靈活自如,這非但難以令人置信,簡直就是有點“不科學”。
“玉冠將軍!”
一騎快馬舉著紅色令旗飛奔而來,停在薛楚玉面前報道:“仆骨部乙李啜拔率一千騎已經盡數渡河,正往我軍營地而來!”
“再探。”
“是!”
連日來神經一直都在緊繃的薛楚玉輕吁了一口氣,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對身邊的部曲說道:“少帥果然神通,將盤踞靈州的乙李啜拔也給降伏了。”
“據小人所知,乙李啜拔在草原上可算是一號人物了。”部曲說道,“因為他很能打仗,突厥的可汗把他稱作是突厥汗國的惡之來也,說他可與大唐名將程務挺齊名,對他很是器重。”
“突厥惡來?”薛楚玉淡淡的笑了一笑,“我倒是頭次聽說。”
部曲連忙道:“當然,他也就只能在一群沒開化的草原蠻子當中臭顯擺。跟咱們的玉冠將軍比起來,那肯定是有多遠差多遠了!”
“你這馬屁拍得不怎么樣。”薛楚玉不以為然的淡淡的道,“去做一下準備,我得去見一見那個,草原惡來乙李啜拔。”
“是!”
一個時辰之后,已是黃昏。
薛楚玉在營地之外通往陰山山道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座臨時行帳,擺了一桌簡單的酒水,招待乙李啜拔。
乙李啜拔的年紀比薛楚玉大多了,當他的長輩沒有一點問題。但是他見了薛楚玉非常的客氣,甚至可以說是畢恭畢竟。
“玉冠將軍,久仰大名!”乙李啜拔以敬君長之禮,對薛楚玉撫胸彎腰而拜。在薛紹的面前,乙李啜拔都沒有顯示出半分的謙恭。但是面對薛楚玉,他認為自己應該在這么做。
“大首領太客氣了,請入坐。薛某略備薄酒在此迎請大首領,還望大首領莫要嫌棄。”薛楚玉一向不大喜歡出席這樣的場合,今天算是例外了。
“玉冠將軍一番盛情,在下卻之不恭!”
二人對坐把盞飲酒,卻沒有太多的言語交談。很顯然兩個人都不是很健談的那一類人,更不習慣運用什么外交辭令來彼此忽悠,兩言兩語就談到了一些重要的問題上。
“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族人遷過陰山。”乙李啜拔說道,“但我無法保證,我所有的族人都會愿意南遷。他們世居草原,那里有他們的一切。哪怕我是他們的大首領,也沒有權力命令他們對我誓死追隨。”
“能帶多少,就帶多少。余下的,不勉強。”薛楚玉言簡意賅。
“只能如此了。”乙李啜拔皺起眉頭來,“現在我最擔心的,是元珍已經知道了同羅與仆骨的逃遷之事。他不會坐視不理的。”
“薛某在此,專為應對。”薛楚玉的表情仍是淡漠。
乙李啜拔眨了眨眼睛,“在下斗膽,敢問玉冠將軍麾下,將有多少兵馬?”
“跳蕩軍,三千為數。從來不多,也不會少。”薛楚玉答得也很爽直,完全沒有介意對方此舉,很有刺探軍情的嫌疑。
“三千?!”乙李啜拔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道如此元珍派軍前來阻截,至少是跳蕩軍的十倍以上人馬!
薛楚玉微然一笑,“大首領,有何擔憂?”
“哦不,沒有。”乙李啜拔站起了身來拜了一禮,“時間緊迫,在下連夜啟程翻越陰山。”
“好。”薛楚玉也不多話,站起身來解下腰上的佩刀,雙手遞到乙李啜拔的面前,“初次相會,以此當作見面之禮。請大首領收下。”
“這是?……”乙李啜拔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一柄,華麗又不失莊嚴的大唐橫刀,喃喃問請。
“刀名,天官。”薛楚玉說道,“乃我大唐先帝所賜。薛某一直帶在身邊,已有多年。”
“天官?”乙李啜拔驚嘆道,“我曾聽說,大唐的先帝最后一次親臨上元燈會時,曾將御刀賜予左右侍輦的薛將軍和薛少帥。兩把御刀,一名太乙一名天官——莫非,就是眼前這把?”
“正是。”
“這、這太珍貴了,我不能收!”乙李啜拔連忙推辭。
“請收下。”薛楚玉將刀往他面前一遞,說道,“他日我們成了袍澤弟兄,還請大首領攜帶此刀,與某并肩為戰。”
“……”乙李啜拔雙眉微皺的凝視了薛楚玉片刻,深呼吸一口,雙手接過刀來,“謝,玉冠將軍!”
“請!”
乙李啜拔翻身騎上了馬,臨行之時用中原武將的禮節對薛楚玉抱拳而拜,說道:“我有一嫡子,方才出生不久。玉冠將軍若不嫌棄,請將他收作義子。就讓你我兩家從此結為兄弟盟族,永不背棄!”
“多子多福,薛某樂意之至!”薛楚玉很爽快的就答應了,“薛某承諾,我會待其如親子將他撫養成人,并將一身武藝與兵法,對其傾囊相授!”
“玉冠將軍,真乃英雄大丈夫!”乙李啜拔難抑激動深呼吸,再次抱拳而拜,“犬子是在我出征前后方才出生,尚未取名。我讓他以部族之名仆骨為姓,取名懷恩,以念玉冠將軍之深情厚恩!”
“仆骨懷恩?好名字!”薛楚玉難得的笑了一笑,抱拳一拜,“大首領速去速回。薛某迫不急待,想要見到我那義子!”
“告辭!——這把寶刀,就當作是玉冠將軍送給懷恩的見面之禮吧!”乙李啜拔揚起天官寶刀,暢聲大笑的拍馬疾奔而去。
薛楚玉背前雙手的目視乙李啜拔微馬奔去,微微一笑,“這漢子,挺不錯。”
部曲在他身后,無比心疼的說道:“將軍,多好的刀啊,就這么送人了?”
“給你,你要么?”薛楚玉淡淡的道。
“小人不敢!”
薛楚玉笑了,“那不就結了?”
“將軍何意?”部曲很是不解。
“某殺人,慣用戟,再用弓。”薛楚玉淡淡的道,“這把寶刀,多數只作配相而已。現在送給了乙李啜拔,以后他和他的兒子甚至他們的子子孫孫,都將拿著這把寶刀為大唐而戰。死物變活物,何樂而不為?寶刀贈英雄,得其所以哉!”
“……”部曲愕然無語,心說——玉冠將軍今天這是怎么了,這一天說的話,比一年加起來都要多呢?
夏州,朔方軍鎮。
繞了一個大圈重回此地,薛紹心中難免頗多感慨。但此刻他既沒有吟詩的情懷也沒有抒情的閑心,因為大把的麻煩事又將他給纏上了。
至從戰爭爆發以來尤其是韋待價陣亡之后,河隴各州縣群龍無首,政務和救災工作一片混亂。現在,各州縣的刺史和縣令人等央請劉幽求帶著他們一起前來求見薛紹,非要聽一個“最高指示”不可。
越是非常時刻,主心骨的作用就越加重要。
但是薛紹心里也很清楚,軍情如火,自己現在必須盡快的率軍北上,投入到河北的另一片戰場上去。但如果被眼前這一群人給纏上,那就再也難以脫身了。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一開始就“撂挑子”,將所有的麻煩事都扔給劉幽求和狄仁杰來處理。
劉幽求還好辦,他在夏州都督府用事多年,手下的官吏都對他很熟悉。但是狄仁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懷州刺史而已,好像除了薛紹自己,其他的大小官員都對他不熟悉,更不用說心悅誠服的合作與服從了。因此,想要狄仁杰暫代靈州都督一職總領各項事務,顯然不是薛紹的三言兩語就能辦到。
實際上,就連薛紹本人也只是對夏州都督府的治下各州了如指掌。與之相鄰的靈州都督府,自己并不熟悉。
于是,薛紹只能是盡可能的用最短的時間來熟悉和了解靈州,并蠻橫不講理將大小事務全都交給狄仁杰來處理,非得逼著他挑起這副擔子不可。靈州的官員們當中,自然不乏有些不服氣不理解或是陽奉陰違的,薛紹一邊苦口婆心的良言相勸一邊動用了“人屠式”的肝火進行狂轟濫炸。反正目的就只有一個,狄仁杰擔綱靈州總理政務,這件事情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薛紹和狄仁杰在這邊忙得焦頭爛額肝火上揚,王孝杰和安西虎師卻是閑得越來越蛋疼。他三天兩頭的來催問薛紹何時動身。薛紹被問得煩了,直接扔一句——要走你先走,不用等我!
王孝杰便就不再吭聲,也不來催了。
要是自己能走,他還用得著來問薛紹么?
按照原來接到的命令,王孝杰是必須盡快率領安西虎師回到京城,聽受整編的。到時候將歸于朝兵散于府,沒了兵權的王孝杰還拿什么來顯擺威風呢?現在他還能帶著幾萬名兄弟在這里喝酒蹓馬的閑打醬油,已經很不錯了。就算賺不到什么軍功,也比回京之后手無兵權的孤家寡人來得滋潤。
忙亂了數日之后,薛紹總算是聽到了一個,能讓他心情美麗并感覺到一絲振奮的好消息。
這和戰爭及政治都沒關系,完全只是他私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