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崢總說這個世界和自己的人生觀背道而馳,當然,他只會對云二說,作為當地土著的陸輕盈和五溝笑林他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自然的,你如果在胡人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會得到大家的一致贊揚,認識不認識的人都會朝你挑起大拇指。
太氣人了,巴掌大的一小塊蘇合香居然要價八十貫錢,他為什么不去搶?
云崢手里握著這塊蘇合香,面對包著腦袋,一臉大胡子的大食人咆哮如雷,非要用倆貫錢買下來不可。
八十貫錢夠云崢再娶兩個美麗的蜀中美人兒還綽綽有余,后世的香奈兒也沒有這個價格,這個老混蛋絕對是在騙人。
陪伴云崢逛街的陸輕盈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說好了今天在坊市好好玩一天散心的丈夫,現在非常沒道理的和大食人杠上了,蘇合香本身就價比黃金,夫君的話說的太沒道理,這樣買東西只會讓別人鄙視。
大食人好脾性,并沒有惱火,而是讓伙計從后面搬出來一麻袋的樹皮,告訴云崢,蘇合香就是從這里面提出來的,如果云崢覺得可行,倆貫錢就可以把這些樹皮買走,提煉出來的蘇合香一定比他手里的那塊大。
“提煉蘇合香一定要用金甌銀碗,玉杵,還要采集驚蟄那一天的晨露,谷雨那一天的雨水,作為引子,才能提練出蘇合香,所以人家賣價高也是有道理的,這個年輕人有些無理。”一位見多識廣者捋著胡須嘲諷的看著云崢,如果不是估計到云崢腰里的官帶,擔心這位官員惱羞成怒波及到自己。否則還不知道會說出什么話來。
“我看他們是想強買強賣,咱大宋可不興這一手,市舶司出手,這位可就倒霉了,市舶司就是專門供奉官家的。”也有好心人出言點破。
那位大食人久居大宋。對這里的門道非常的清楚,所以還是笑呵呵的,告訴云崢,如果嫌麻袋里的樹皮少,庫房里還有百十袋子兩百貫全部拉走。
云崢蹲下來仔細的檢驗了一下這些褐色的樹皮,折取了一小段樹皮放進嘴里嚼。然后吐掉,。笑著對大食人說:“你還別激我,就按照你說的,一麻袋這樣的樹皮倆貫錢,你有多少我全要了,過幾天我提出蘇合香之后。便宜價格賣的滿世界都是,讓你沒飯吃!”
“哈哈哈。”大食人笑的開心極了,提煉蘇合香一直是大食人的不傳之秘,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有香師才懂得怎么提取,這位宋人居然認為自己能夠提煉出蘇合香,實在是太可笑了、
這些樹皮都是自己的香師在去麥加朝圣后陸續從契丹人那里流落自己手里的。現在香師依然沒有回來,這些樹皮也就成了無用之物。
朝拜的路上危機重重,香師很有可能已經死在了朝拜的路上,但是,這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而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一個人不管有多么大的罪孽,朝拜安拉總是沒有錯的。
現在有人買走自己的蘇合香樹皮,這樣自己也就能啟程去麥加朝拜了,完成自己畢生的心愿。說起來有些傷感,自己有多久沒有看到宏偉的克爾白了?
想到這里,大食人最后問了云崢一句:“尊貴的客人,您真的要購買這些香料皮?假如您能夠一次購買完,只需要付給我一百五十貫就夠了。但是我要申明。就算是我阿卜杜勒也不知道提香的過程,所以您很有可能購買的是一堆無用的樹皮而已。”
云崢點點頭,這個人還算誠實,不過有一點他想不通,就張嘴問道:“樹皮非常的輕,而且體積龐大,你們為何不在產地將樹皮里的香料提出來,這樣他們的重量和體積就會小很多,為什么要在這里體香呢?難道您不覺得這樣很愚蠢嗎?”
大食人阿卜杜勒笑道:“尊敬的客人啊,東來的這一路,布滿了強盜,和馬賊,蘇合香珍貴無比,所有人都喜歡,所以馬賊和強盜們也喜歡,但是樹皮就沒有人會喜歡了,所以在大宋才會有珍貴的蘇合香賣啊。”
云崢拿扇子敲敲腦袋,自己怎么就忘記了這一茬,敲定了生意,就讓大食人將所有樹皮運到云家,自己隨后就會付錢。
陸輕盈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后才對云崢說:“夫君啊,您這一次可是為了面子破財不小呢。”
“心疼了吧?就知道你這個小心眼會心疼,你夫君可不是丟不起面子的人,回頭讓老廖問問大食人,他的店鋪是不是也要出手,我覺得這個大食人好像準備回家了,這時候撿便宜很不錯。”
陸輕盈大吃一驚趕緊拉住云崢的手問:“夫君,難道您真的知道怎么從樹皮里提出香料?”
“什么叫真的知道,我本來就知道,你夫君本事大著呢,以后不要問什么您真的知道之類的廢話,只要全力就好。”
“那是一定的,只要夫君您把香料提出來,妾身以后一定閉嘴,再也不多說一句話。不如我們現在就回家提香料吧!”陸輕盈像個小女孩一樣,興奮的快要跳起來了。
“別高興的太早,還要做很多的準備,”
“知道,金甌銀鏟銀碗,這些好辦,就是驚蟄的露水,谷雨的雨水難找,怎么樣也需要到明年才成。”想起這些東西,陸輕盈就有些失望。
“別聽他們胡咧咧,誰告訴你需要這些東西的?這里面關鍵中的關鍵其實就是酒,而且還必須是最烈的酒,不過我估計最烈的酒也不行,我回家還要重新蒸一下才能用,不過咱家賣不成酒,沒有酒引,大宋這一點很不好,賣點茶需要茶引,賣點鹽需要鹽引,現在賣酒的都是官府在賣,老百姓賣酒的權利都沒有,官府這是撈錢撈個沒夠啊。”
聽到夫君開始攻擊官家,陸輕盈連忙拽著云崢去買酒,成都府商業繁榮,游樂之風甲于西蜀,正月燈市,二月花市,三月蠶市,四月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寶市,八月桂市,九月藥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每個月都有慶祝的理由,也都有游玩的借口。
上個月云崢被困在書院,看不到寶市,據說所有青樓里的紅倌人,都會在七月里戴上珠光寶氣的各色首飾,四處炫耀,其實也是再給那些制造這些飾物的銀樓做,據說好些紅倌人紗衣底下什么都不穿,香艷至極。
現在是八月,當然是桂子飄香的時節,桂花油已經被賣的到處都是,吝嗇的臘肉都買了一葫蘆,每天都要給頭發上抹一點,氣味濃烈的讓云崢暴跳如雷。
云崢回頭在陸輕盈的頸項間聞聞,她身上也有一股子桂花的甜香,淡淡的,很好聞,不由得抱怨道:“你就不能教教臘肉那個傻姑娘,整個人像是從桂花油里撈出來的。”
陸輕盈推開云崢,小夫妻剛才親昵地動作已經被人看到了,老婆婆張著嘴笑,老頭子一副懷念的神色,至于道學先生,不去管他,狗都不聞他。
“臘肉是個倔性子,對我總是有敵意,那丫頭喜歡你,所以我說東,她就會偏偏向西,本來只抹了一點,是被我說了以后,才給頭上倒了半葫蘆的,妾身這個主母做的窩心,一個丫鬟都能和我擰著來,還不是你和小叔給慣得,像妾身的小姑,多過像丫鬟,惹不起!”
話說到這里就沒法子說了,臘肉在云家確實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道理沒辦法論,云崢只好把目光停在街邊酒肆上,酒娘見到有客人非常的高興,故意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希望那個俊俏的少年郎多看自己一眼,只是他身邊的大娘子好像面色不善。
“劍南燒春!就它了,這該是蜀中最烈的酒。”云崢夫婦進了酒肆,陸輕盈的大眼睛威棱四射的掃視一下,當壚賣酒的衣著暴露的酒娘就立刻去了后面,換了一個年輕的小廝過來支應。
“夫君,您說的太對了,卓文君就是一個賤人。”
云崢笑而不語,用酒提子從酒甕里提上來一點,用指頭蘸著酒嘗了一下對伙計說:“太淡,把你們這里最烈的酒拿出來。”
不一會伙計就端過來七八杯酒,每一杯就是一種酒,酒的數量雖然多,云崢卻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這個時期的酒統稱為米酒,也就是發酵酒,度數較低,與后世流行的蒸餾酒概念完全不同,想找到度數高的酒很難。
果然如此,云崢失望的搖搖頭對陸輕盈說:“酒太淡了,不合用!”
不等陸輕盈回話,酒博士先發怒了:“這位先生好生無禮,劍南燒春已是難得的烈酒,三碗不倒者已是好漢,先生說酒不合用,那就先干了這三碗酒再說。”
伙計也氣咻咻的,立刻就倒了三碗酒放在高大的酒柜上,請云崢喝。
云崢有些哭笑不得,看著碗里淡黃色的酒,不由得想起上學的時候和同屋的兄弟用燒水壺裝滿了黃酒,添加了大棗桂圓,冰糖,放在電爐子上慢慢燒開,一晚上不知道喝了幾壺,但是好像沒有一個醉的,自己酒量雖然算不得好,但是是放在現在,絕對是酒囊飯袋式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