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把話說的越是無恥,云崢的內心就越是沉重,總體上來說狄青依舊是一個古板的人,年輕的時候在東京集市上當潑皮時候的作風,早就被戰場給磨練光了。
他如今的地位不容許他再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的做事了,一年之內往家里弄三個美女大概是想讓別人認為他已經沒有了雄心壯志,一心只想著享樂了,這是一種自保手段,云崢清楚。
陸輕盈小心的把自己穿著羅襪的腳收進裙底,點燃了自家木屋里的小火爐準備烹茶。
云崢怔怔的瞅著喋喋不休的狄青,直到狄青不好意思的住嘴。
“有什么事就說吧,你上回這樣無恥的時候是要我給你找一條合適的商道,這一次變得比上次還要無恥,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夠讓你不顧臉面的低聲下氣求人?”
狄青長吸了一口氣道:“我這個太子太師不做也罷!”
云崢接過老婆送過來的茶水輕啜了一口道:“你這是在找死!”
狄青痛苦地點點頭道:“老夫聽詠兒說了,你們家準備出海?”
云崢點點頭道:“我除了出海之外還有第二條道路好走嗎?”
狄青用力的搓搓臉嘆口氣道:“狄家走不了。”
“出海是¢長¢風¢文¢學,ww▼w.cfw▼x.n+et我早在五年前就有的想法,云家這些年也一直在做這方面的工作,出走海外雖說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但是,我覺得這樣做,除了我之外能對得起所有人。”
陸輕盈在一邊輕聲道:“對不起的還有我們。”
云崢握住陸輕盈的手點點頭,嘆了一口氣。
“你寧愿去當野人也不愿意在朝堂上混,老夫卻只能繼續在朝堂上當鬼。可以預期,你走之后,老夫也就大難臨頭了。”
云崢點頭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是一句非常有道理的話。一旦燕云十六州取得之后,從皇帝到朝臣乃至于士人,將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再支持我們。
到了那個時候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就成了必然之事,你如果能順利的成為一個老農,我就算你得了善終。”
狄青黯然的點頭道:“所以老夫準備從現在就開始求饒。”
“所以你弄了三個漂亮女人進家,在我入京的時候你選擇了去北地巡視,然后等局面稍微安定一點之后,你又想通過我來架空你那個不知所謂的太師職位?
老狄。你好歹也是一位百戰名將,生生死死的事情應該是見多了,我清楚地知道你根本就不怕死,我只是不明白,你這么多的顧慮都是從哪里來的?以至于你無恥的要我幫你抗雷?”
狄青笑道:“在收復燕云之前,老夫不能出事,也不敢出事,如果這一次你我不能幫助大宋奪回燕云。大宋以后將永遠不可能奪回燕云地了。
這件事是老夫的心病,在心病未除之前。哪怕是要老夫從別人的胯下鉆過去也無所謂。
至于收復燕云之后的事情,誰去管他,老夫是死是活都不重要,至少煌煌史冊能給老夫一個公平的評價。”
“把你的三個美人派過來伺候我兩天,我就全面接手你太師的職責,并且對外說你已經不中用了。你的那一套兵法已經過時了。”
云崢面無表情的道。
狄青大笑道:“美人的事情不成,長二嫂已經懷孕了,帶崽子的婦人不好送你,如果你能真的喜歡我去多買幾個送你家就是了,只是要看好。怎么說都是一條命,莫要被弟妹給弄死了。至于你說幫我接手太師職責的事情,狄青謝過了。”
“你這就打算走?”云崢見狄青起身準備開溜,連忙問道。
“廢話,事情辦好了當然要開溜,眼看你們夫婦熱情似火的我這是給你們騰地方呢。”
狄青說著話,手扶著欄桿一躍而起在空中翻了一個漂亮的筋斗就穩穩的落在地上,朝木屋上的云崢揮揮手就走入自家的花園里了,腰桿挺得很直。
陸輕盈和云崢一起目送狄青離開嘆口氣道:“可憐的大將軍啊!”
云崢笑道:“狄青這是準備拼命了,一個人不管不顧的朝一個目標前進的時候,他往往會發出巨大的能量和破壞力。”
陸輕盈皺眉道:“太子太師這個職位算不上繁忙,而且地位清高無比,一旦太子登基之后他就是太子師,對狄家只有好處沒有任何的壞處,狄帥為何要竭力推辭?”
云崢把身子靠在虎皮上苦笑道:“如果可能,我也不想當這個該死的太保,如今皇家的事情云遮霧繞的看不清楚,一個弄不好就會把自己折進去,全天下人都在等皇凳氣,一旦皇凳氣,朝堂也就亂了,會有無數有訴求的人站出來提出自己的主張,到了那個時候,北伐變成泡影并非不可能。
狄青這些年雖然戴著一頂東京留守的名頭,可是他在外面的時間比在東京留守的時間還要長。就這一點,恐怕已經惹得皇帝不滿意了,這時候他如果再繼續對太師這個職位表現出足夠的興趣,一個準備專權的帽子可就死死地戴在腦袋上了。”
陸輕盈把頭枕在丈夫的腿上道:“難道您就不怕落一個專權的名聲?按理說您對文臣的威脅可比狄帥大的多。”
“那是不同的,我們家毫不掩飾的準備出海,而且已經付諸行動,龐籍,韓琦他們不可能看不到,我如今在京城不管做什么都將是百無禁忌。
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準備退出大宋的朝堂,甚至準備退出大宋的國土,他們制定的規矩在我這里就失效了。
而龐籍,韓琦等人也想收復燕云,所以這時候應該是他們求著我,而不是我求著他們,所謂無欲則剛,他們其奈我何。”
陸輕盈幽幽的道:“夫君,您說的這些妾身知道,可是您知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做”杞人憂天?”
您自己沒有謀算大宋的想法,可是別人不這樣想,他們認為您之所以離開大宋就是為了建立自己的國家,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您這樣做也是不允許的。”
“我們做最好的希望,也做最壞的打算……”
木屋外面的風雨逐漸變得猛烈起來,云崢夫婦躲在木屋里,就像是坐在一艘在風雨中飄搖的船,東京國子監里的學生們又到了授課時間,隱隱約約的有讀書聲傳了過來,在風雨中聽不清楚他們在念什么書,但是那股子中正平和的意味卻通過抑揚頓挫的調子透過風雨送到云崢的耳朵里。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為稻粱謀,為生計謀,為后世謀,人生在世的時候總要謀算一點什么的,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的隨意云崢事實上是不贊成的。
不論是進還是退,其實都是一種前進的方式,只要方向沒錯,遲早有一天就能抵達自己想要去的彼岸,而中間要經歷的風浪不必太在意。
狄青的看法依舊帶著強烈的古人色彩,他將云崢去海外的行為認為是一種徹底的大潰敗。
或許別人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這樣認為的人或許只有云二,他和云大都把這樣的行為認為是一種勇敢的開拓,一種有著崇高理想的冒險。
只要是男人,心里面其實都有一個強烈的海盜夢,即便是沒有海盜夢,這個夢也很可能是飛天大盜或者馬賊之類的夢想。
年紀幼小的時候,小男孩最喜歡的玩具就是刀槍,孩子們沒有足夠的體力來做一個真正的強盜,只能通過手里的小刀槍來幻想自己是一位威風八面的強者。
因為誰都想做強者,所以我們手頭上匱乏的資源就需要搶奪才能獲得最初的積累。
云大,云二,不愿意在大宋這片已經遭受了太多苦難的土地上開始自己的征伐大業,他們把目光盯在更加遼闊的大海上。
離開土地的桎楛,當自己的艦隊到達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國度的時候,這才算的上是男人的功業。
陸輕盈往丈夫的懷里爬了一點,讓身子跟家緊密的靠在一起,仰起頭看著云崢道:“夫君,我們的木屋這時候像不像是一艘在海里航行的船只?”
云崢笑道:“不像,大海平靜的時候就像是一位賢淑的女子,對什么都又有一顆寬容的心,她允許人們在海里打魚,撈珍珠,航行,美得就像是天堂。
等到她發怒的時候,則天地變色,四海全是滔天的波濤,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往日里她最鐘愛的孩子,也難逃覆滅的命運。”
陸輕盈笑道:“既然如此,妾身就站在海島上等著,等您從遙遠的地方歸來,帶著滿船的奇珍異寶,帶著勝利的喜悅回來,然后我們一起享受豐收的喜悅。”
云崢用力的摟住陸輕盈道:“你就是一個便準的看家婆,有你在我的心就有了歸屬,就寧靜一片。
不過話說回來,你難道就沒有去當一個女海盜的愿望嗎?
想想啊,別人家的城邦四處冒煙,他們最勇猛的戰士在我們的戰刀下顫栗,他們最高貴的王,跪在我們的腳下捧出無數的珍寶來祈求饒命,他們最美麗的女子匍匐在我們的腳下拋著媚眼……”
“猛士,王什么的沒問題,美女見一個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