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進來說這句話時,崔文君的馬車才剛剛進入桃花塢,離桃花居還有好幾里路。可見桃花夫人為此事,著實花了一番心思,也預備了很長時間。
只是這些事情薛氏并不知情,故她還以為崔文君已經到桃花居門口了,便問她們是不是應該親自去門口接一下。畢竟崔文君是她們這方要爭取的人,自然不能等跟白廣寒比,是絕不可怠慢的。
“不著急,還得半個時辰才能到呢。”桃花夫人卻重新坐下,并命下人送上花茶,“薛姐姐請坐。”
薛氏遲疑著坐下:“還半個時辰才能到?”
“那是我家的伙計看到崔先生的馬車,然后報回來的消息。”桃花夫人一邊給薛氏倒茶,一邊道,“薛姐姐放心,這件事我不敢馬虎。”
薛氏卻是一怔,看了看那杯茶,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桃花夫人。
桃花夫人端起自己那杯茶,吹了幾下,然后輕輕喝了一口,再看向薛氏:“薛姐姐不喜歡這桃花茶?”
薛氏便也端起那杯茶,卻只是聞了聞,然后道:“半個時辰的車程,這么說,崔先生這會兒是剛到桃花塢鎮口?”
桃花夫人兩口喝完斗笠杯里的茶后,淡淡道:“這會兒應該是已經進入桃花塢了。”
薛氏心里詫異,又打量了桃花夫人一眼:“想不到,蕭妹子的眼線不僅遍布桃花塢,連桃花塢外面都安排了人。”
桃花夫人笑了,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樣子:“讓姐姐見笑了,那些人哪里是我安排的,都是夫君的意思,我一個婦道人家,又長居在這種小地方。沒什么見識,如何能想得了那么多。”
確實如此,被變相地趕出夫家。委委屈屈地蝸居在這鄉下,即便之前出身再怎么好,如今也不過是個鄉下婦人,能成什么事。昨兒廣寒先生登門拜訪,這蕭氏甚至都不懂得如何招待,竟隨便幾句話就糊弄過去。一會崔先生過來了。少不得她要出面周全打點,也難怪之前她表示要過來幫襯,蕭氏會那么高興。薛氏眼中剛剛升起的狐疑慢慢褪去。心里的戒備也漸漸放下,同桃花夫人品茶閑話賞花。
而此時,丹陽郡主也給崔文君沏了一盞茶,遞上去時,道了一句:“姑姑,已經到桃花塢了,正往桃花居去。”
“嗯。”崔文君接過茶。喝了一口,然后想了想,便道,“白廣寒和那丫頭,應該早就到了吧。”
丹陽郡主道:“算這車程,他們昨晚就已經到了此處。卻不知這會兒還在不在。或許已經離開了也不定。”
崔文君半闔著眼道:“肯定還在。”
丹陽郡主頓了頓,看了崔文君一眼。待崔文君將茶杯遞回給她時,見她這一路上都是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皺了皺眉:“說吧,你到底什么事?”
丹陽郡主接過那杯茶,就抬起眼道:“姑姑提前赴約,是真的決定站在方那邊嗎?”
崔文君身子往后一靠,打量著丹陽郡主:“你想了這兩天,就得出這樣的結論?”
丹陽郡主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子,認真道:“丹陽妄測了,若有不敬之處,還望姑姑莫怪。”
崔文君有些意外一直以來低眉順眼的侄女,忽然在她面前露出此等認真又鄭重的一面,便微微挑眉:“不怪你,說說你怎么想的。”
丹陽郡主有了定心丸,便放心開口:“如今,長香殿因廣寒先生和方先生的矛盾,其余幾位都已經各自站隊,我知道姑姑無意參與這等糾紛,可是大勢所趨,玉衡殿絕不可能獨善其身。如今,謝云已同方結盟,而凈塵則站在廣寒先生那邊,眼下柳先生似乎也偏向廣寒先生,只是……因柳先生同謝云的關系向來不錯,所以,柳先生的位置會有變也未可知。而百里先生的態度尚且模糊,姑姑亦還未明確表態,所以,如今他們定會想方設法,或是拉攏,或是試探姑姑您的意思。”
丹陽郡主說到這,頓了頓,見崔文君沒有開口的意思,便接著道:“而今,謝云借桃花夫人之口,挑了這個時間請姑姑前往桃花塢,應當就是要借此機會逼姑姑做出選擇。”
崔文君終于開口:“聽你這語氣,你似乎不贊同我此次出行。”
丹陽郡主咬了咬唇,點頭道:“姑姑,我確實認為姑姑此行欠妥,姑姑即便要表明態度,也應當穩住玉衡殿,眼下急著同他們見面,即便只是的妻子,也不甚妥當。”
崔文君面上沒什么表情:“你是在勸我現在回頭?是因為,你不愿我同天樞殿為敵?”
丹陽郡主怔了怔,就垂下眼:“丹陽確實不愿看到姑姑同廣寒先生為敵,但剛剛所說,也確實是丹陽肺腑之言,姑姑,此行若真是為站隊,便是將主動變為被動了。”
崔文君微微瞇眼:“你為何偏向白廣寒?”
丹陽郡主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丹陽覺得,這件事如果真的會有最終的贏家,或許只有天樞殿。”
崔文君注意到她話里的玄機,即問:“是天樞殿,還是白廣寒?”
丹陽郡主道:“是天樞殿。”
崔文君默了一會,就忽的一笑:“自然是天樞殿,七殿之首向來是天樞殿,但最終掌控天樞殿的會是誰呢?”
如果不是白廣寒,還能是誰?
丹陽郡主無法將心里那個偶爾一閃,虛渺的直覺說出來,因為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那只是她的一個錯覺。
過了片刻,崔文君閉上眼:“我此次出來,并非為站隊,你大可放心。”
丹陽郡主一愣:“那是為何?”
“桃花夫人有關于那個孩子的消息。”崔文君淡淡道,“我只是來確認這件事。”
什么!
丹陽郡主張著口,好一會才出聲:“是……安嵐?”
崔文君閉著眼道:“蕭氏并未這么說。”
總歸,到了桃花居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