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洲無量,萬古圣境。
兩輪白日,一東一西,相向而行。一個東升西落,另一個西升東落。每日正午時分,兩輪白日合二為一,然后再交錯而過。
但是,天洲無月,幾乎夜夜都是星光燦爛。天洲人,稱夜幕為星海。
此時,天洲之北,一處不知名地。天意較寒,大地帶著雪色。遙遙處,數道雪峰,頗為高聳。
雪山的東邊,約計數十里,則有一個凡人村落。那村落,不大不小,大概不足百戶,樣式頗為古樸。
村落的一角,有兩間青磚灰瓦的房子,倒是頗為醒目。
清晨,村子的長街上,漸漸熱鬧了一些。各種叫賣聲,還有嬉鬧的孩子。
長街上,一個黑衣老者,頭發花白,微微駝背。他從那村落一角青磚灰瓦的房子里出來,合上門,緩步一路向西。
“王老丈,早!”
“王老丈,上山去呀!”
“王老丈,今兒不做棺了?”
看來,那老丈在村子里頗有威望。幾乎所有村民,都在含笑和他打招呼,言語之中頗為恭敬。
那老丈點著頭和顏悅色,一一應答,只是腳步不停。
村子不大,只有一道長街,所以那老丈很快便出了村口。
虛空中,雖然兩輪太陽,但是雪地上還是微微有些冷瑟。村口,豎著一塊石碑,上面是古篆字體——柳鎮。
天洲柳鎮。
那黑衣老丈,掃了一眼那石碑,略微嘆息了一聲。然后直奔那西邊的雪山。黑衣老丈的腳步看著不快,但是竟然幾步之間,便到了那雪山腳下。
雪山腳下,積雪頗多,但是卻很是奇異。那黑衣老丈。每次落足雖然形成了一個腳印,可是只要其邁處下一步,原來的腳印便瞬間消失。
雪地上了無痕跡,那似乎是一處頗為奇妙的時空。
而那黑衣老丈,一進了雪山之間,其容顏便漸漸開始發生變化。黑衣不變。但是身子變得漸漸挺拔,黑白的頭發及蒼老的容顏,也漸漸消去。
那幾乎便是一個老者,恢復青春的過程。只不過,那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呈現。
雪山下。那黑衣老丈單手一揮,便是無盡的禁圖之光。
一處洞府,轟然中開。
此時,那黑衣老丈已然完全變成了一個黑袍的中年修士。
一身黑袍,殺氣凜然。只不過,進入洞府的那一刻,黑袍修士眼中閃過的更多是柔情。
洞府大門關閉。
方寸之間,卻有玄妙。黑袍修士。腳下的步法,很是奇異。而且,他每走一步。必然腳下顯出禁圖。
一步一禁,隨心而生。放眼整個三界,大概也就這黑袍修士,能夠做到這一點。
不知,遙遙多少步,多少距離。
瞬間。豁然開朗。
一處大洞。洞府的上方,一道天光。傾瀉而下。天光之下,竟有一口通明而飄渺的棺。懸在洞府的半空。
氤氳的白光,如同佛光神念。繚繞的黑芒,仿佛魔棺之氣。六色光華,恰似六道輪回光。那是一種讓三界都震懾的氣息。
那是一口,頗為奇妙的棺,或者說棺影。
虛無縹緲,玄幻迷離。
而棺影之內,一個紫衣女人,正安詳地躺著,容顏如生。
無盡的金色仙文,環繞在那棺影四周。七色的光朵,燦爛如同星辰,散布洞府虛空。整個棺影的上下四萬,均是絕世封印。
那棺影和封印,封住了一切,封印住所有氣息和光陰。這個雪山上,沒有起點,亦沒有終點的世界。
這里的時間,是靜止的。黑袍修士,看著那紫衣女子,眼中神色微微波動,但終于緩緩平靜。
“幻花,我又來看你了!”那黑袍修士的聲音盡量平緩。他自然不是別人,而是魔郎。
天外有天,魔上有魔。
海荒之上,大概不會有人想到。天女、魔郎以這樣的方式,在一處洞府內。
幻花,躺在那口奇異的棺影中,自然不會回答。
魔郎,看著幻花。
“幻花,你放心!終有一日,我逆轉一切,然后就破開封印。你會和我一起,活下去。人棺魂引,定然會圓滿的。阿木,大概也快來天洲了。”
“一切,又進了一步。你要安安靜靜地等我!天棺之影,也禁錮不了你!阿木、羽兒,最終也都會很好!”
“若有情,便流淌萬年,不爭朝夕!”魔郎看著絕美的幻花,會心地笑了笑,然后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盤坐在洞府之內。
那一刻,世界很安靜。魔郎,很安寧。
兩輪太陽,合二為一,然后交錯分開,各自欲沉。
黃昏時,黑衣老丈才緩步走進了柳鎮。柳鎮人,依舊熱情地和王老丈,打著招呼。柳鎮人,都習慣了王老丈的一切。
依舊,沒有人能說清王老丈的年歲、來歷,因為有柳鎮時便有王老丈。王老丈,做得一口好棺。
只不過,他是天洲柳鎮,唯一的做棺人。
王絕,緩步回了家。推開門,這里的一切和海荒、修羅的柳鎮,仍舊一模一樣。
古宅的后院,依舊有九口殘破的棺。中間,氤氳著紫色的霧氣。那和修羅柳鎮,完全相同。
王絕負手而立,眼中毫無波瀾。但是,此時如果有人,能夠看清一切,便會發現王絕的頭頂,還有兩道人影。
一穿青衣,一著黑袍。
仙魔三生訣,滄海禁術。可是,王絕的凡劫已過,直通尊者之路。
仙者,神郎。魔者,魔郎。仙、魔、凡三位一體。王絕的修為,可謂通天徹地。三界之內,能看透王絕境界的人,已然寥寥無幾。
浩瀚天洲,尤勝海荒、修羅。只是天洲大陸。也要數倍于海荒大陸。
天洲人,習慣上把天洲大陸分為天南、天北兩個地域。天洲的中部,便是連綿不知多少萬里的無量山脈。
無量山、浮塵河,把整個天洲大陸,分為了南北兩部分。但是,無論天南、天北。依舊無邊無際,各自在內部還分若干地域、國度。
其中,頗為著名的天牧草原,便在無量山北。茫茫草原,不見盡頭。
天南天北。兩處大陸,便如同兩個世界。天洲多修士,修為境界更是海荒莫及,修羅難比。
海荒世界,定修者便可稱仙人。但是,在天洲無量界。真仙,一般才被視為真正的修士。真仙以下,便似海荒人眼中的修童。
饒是如此。很多天洲仙者,終其一生,也未走出過各自所屬的南北地域。盡管。域門對于天洲來說很是平常,可是南北來往,亦有諸多不變。
天洲人,與生俱來有仙根。但是,天洲亦有仙有凡。對于天洲來說,仙凡只是一種生命狀態的選擇。
因為。天洲人無論仙凡都只有三魂。三魂寂滅,便是永恒的死亡。縱使修成仙身。也不能輪回重生。
輪回,在海荒、修羅是一種痛苦。但是對于天洲人來說卻是一種奢望。這個世界,永遠是平衡的。
天洲仙凡,相對海荒、修羅,可算平等。
此外,天洲還有上古靈族,便是海荒口中的妖族。
靈族、人族,在天洲的地位沒有孰高孰下。他們都是天洲無量界,最為古老和原始的居民。只不過,靈族盡數修行,沒有所謂凡類。
但是,人族、靈族之間,絕對不可通婚。兩族之間,偶有摩擦,不可避免。只不過,整體來看,還算安穩和睦。
天北之北,一處國度,名為北禹國。
天北大陸,地域、國度不知凡幾。北禹國,疆域方圓萬里,不大不小,不甚出奇。
此時,正是日暮時分,北禹國一處仙城,名曰黑羅城。城外三十里,官路之上,緩緩行來一路車隊。
隊伍前后,足有三十幾輛馬車。清一色的兩匹馬,拉一輛車。那馬車頗長,上面都散著黑幕,不知是什么東西。
但是,應該都是重物,從碾出的車轍,便可看出來。
那些馬,各個膘肥體壯,器宇軒昂,無一不是良駒。這車隊,看上去像是一般走鏢的,但是沒有鏢旗,不喊號子。
每輛馬車上,都有一名大漢,身材高大,手持長鞭。但是,那長鞭,基本都是收攏著。
三十七輛馬車,整齊劃一。甚至,那些馬蹄聲,都基本一致。聽上去,頗為悅耳。
最前面的馬車上,除了駕車的漢子,還有一名錦衣人。樣子不俗,是個修士,但是不過是水劫境界。
天洲上,這是完全不入流的修為。
最后的兩輛馬,比較輕快,但是也都有幔帳,幔帳上還有禁制,里面似乎坐著人。
轱轆——轱轆——
車隊前行,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臨近那黑羅城門。
此時,兩輪太陽,雖然微微西墜,但還沒有到關城門的時間。
可是,就在那車隊,馬上就要到城門的時候,黑羅城門,突然關閉了。
“嗯!”第一輛馬車上的錦衣人,一皺眉。
“吁——”駕車的漢子,一拉馬的韁繩,兩匹馬同時停住。整個車隊,也就戛然而止。
錦衣人跳下馬車,沖城上一拱手,高聲道:“在下北禹李氏家丁李洪,奉我家主人之命,送三十五車黑晶石入城。此時,時辰尚早,還望守城將軍,行個方便,準我等入城!這里乃是通關的憑證。”
錦衣人李洪,說著一抖手,直接飛出一枚玉簡。那乃是北禹國通行的憑證。
此時,城樓上,自然有兵士把守,而且為首的乃是一名飛天劫境的武將。
那武將,連接都沒有接李洪的玉簡,只是輕輕一揮手,那玉簡便倒飛了回來。
“北禹李氏的礦車,不得入城!”
“嗯?”李洪一皺眉,“敢問將軍為何?”
“不知道!我只執行城主的命令!”武將淡然地道。
“城主的命令?”李洪微微不滿,“將軍,我的玉簡上,可是有北禹國王印的。怎么?北禹國王印,還進不了黑羅城?”
那武將聽了李洪的話,不由冷笑道:“進不了,就是進不了。哪來那么多廢話?有本事,你請來城主之令,或者你闖過去!”
李洪不由氣結,別說自己是一個水劫修士,在飛天劫境的面前不堪一擊,便是自己有本事也不絕敢闖城。
天洲大陸上的城池,那個不是布下仙者禁制。水劫闖城,自尋死路。
而此時,那武將一轉身,便要下城,壓根就沒有開城門的意思。
“將軍,留步!”此時,遙遙處在倒數第二輛車子里,傳來一個聲音,“請問將軍,貴城城主,如今為何人?”
那武將一聽,嘴角微微勾起。
“我們城主,姓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