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一一五章 周旋

第一一五章

宋楠叫了三名伙計進來,讓他們脫了外邊的外衫讓朱厚照等三人換上,將太子三人換下的衣衫塞進烤爐中燒個干凈,這才帶著三人往外走。

宋楠的擔心并非多余,接替田規在正南坊一帶干事的東廠役長羅芳并未帶人走遠,而是悄悄躲在街角窺伺宋家鋪子中的動靜;但見宋家鋪子里出來了幾名伙計,有的往東,有的往西,各自拎著食盒,好像是去送吃食,羅芳按兵不動,他在等待宋楠和那名女子的出現。

既然宋楠強自出頭,如果太子真的匿在鋪子里,他一定會親自護送太子殿下出門,到時候派人悄悄的跟上去,待宋楠回轉之后,再去跟太子三人對臉見證。這叫做不見兔子不撒鷹,不看見宋楠露面羅芳也絕不肯露面。

等了不大功夫,宋楠和那名女子終于露面,但與此同時,兩輛馬車也來到店門口,宋楠和那女子各自上了一輛馬車東西分道揚鑣了。

羅芳傻了眼,沒見到有其他人上車,只有宋楠和那女子,然則太子殿下等人在何處?

“羅役長,跟著誰?”身邊的番子們問道:“馬車可要走遠了。”

羅芳咬牙道:“分三路,一路趁他們離開去店里查一遍,另兩路分頭跟蹤。胡子、大嘴,你二人立刻去橋頭騎馬通知正東坊和正西坊的兄弟沿路留意這兩輛馬車,這兩輛車黑蓬白輪,拉車的馬兒棕色皮毛很好認。”

眾番子齊聲答應,立刻分為幾路追蹤前往,羅芳帶著一名番子沖入宋家鋪子,里里外外的一頓搜尋,不見太子等人的蹤跡,見店內剩下的兩名伙計似乎想出門叫人,羅芳趕緊撤了出來,跟著宋楠登上的那輛馬車的方向追了下去。

宋楠坐在往西而去的馬車上隔著車簾往外邊看,不多時,便在街邊看見那主仆三人慌慌張張的在街邊匆匆而行,三人縮著頭邊走邊神色慌張的四下張望。

宋楠吩咐放慢車速慢行,保持著太子三人在視線之內,回頭看看車后,立刻看到了尾隨跟來的兩名東廠密探的身影,剛才交過手,他們的裝扮很好認,鬼鬼祟祟的樣子在街上也特別的醒目。

宋楠焦急萬分,此時無法將太子三人接上馬車,暴露在街上遲早有被發現的危險,雙目逡巡間,忽然眼睛一亮,只見前面街口百姓一陣騷動,遠遠的便看見一隊城管大隊的隊員正在街頭橫著膀子亂逛,領頭的正是小隊長馬德剛,這廝咋咋呼呼對著行人瞪眼,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

宋楠在伸頭到車夫耳邊低語幾句,車夫面露難色連連搖頭,宋楠劈頭給他一巴掌,從車廂前面的洞口伸出手來,扯住車夫手中的韁繩狠命一拉,馬兒驚嘶一聲帶著馬車直奔那一隊城管沖去。

“哎呦喂,他娘的不帶眼睛么,趕車的,你找死么?”馬德剛等人嚇得大叫,幸而馬車的速度不快,有充足的時間閃避開。

一名城管隊員眼疾手快扯住馬韁繩,逼迫馬車停下,另幾人已經訓練有素的圍攏了上來,有人伸手便將車夫往下拉,掄起巴掌便招呼上去。

宋楠在車廂里輕叫道:“馬德剛,我是宋楠。”

馬德剛正揚了巴掌準備打人,一聽是宋楠的聲音,嚇了一跳,忙朝車廂亂看道:“宋千戶?”

宋楠道:“是我,我不便下車說話,你們聽好,我馬車后面有兩個東廠的番子跟著,你們即刻去攔住他們,他們穿著黑色的短襖,你們便當作不認識他們的身份,想辦法狠狠揍他們一頓,用什么招便不用我教了吧。”

馬德剛雙目往馬車后方的人群掃去,那兩名東廠的密探正站在一家炒貨攤前假意討價還價,被點明了身份的兩人,此刻在人眼里就像脫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一樣的明顯。

“千戶,放心吧,交給我了;還有什么要幫忙的么?”

宋楠道:“不用了,完事帶兄弟們去喝茶。”說罷從車廂里丟出了一錠銀子,在兩名跟隨的東廠密探眼中看來,倒像是車內之人被地痞訛詐了一般。

馬德剛喜笑顏開撿了銀子揣進懷里,一招手,帶著十幾名城管隊員邊朝兩名密探走去,兩名密探覺得有些不妙,余光看見這幫人直直走來,忙側身躲避;但馬德剛肥大的身子一扭,橫住大片地方,躲都躲不開,就聽哎呦一聲,馬德剛揉著膀子齜牙咧嘴。

“你們他娘的怎么走路的?不帶眼睛么?”

“明明是你撞了我,我這躲都躲不開。”被撞的密探肩膀疼的要命,吸著涼氣道。

“呦呵,你還有理了,他娘的,還有沒有王法了,賠銀子來,一百兩銀子,老子這胳膊怕是廢了。”馬德剛大叫大嚷。

“你……你們這是訛詐,明明是你撞了我們,玩兒碰瓷么?想的倒美。”另一名密探紅著臉叫道。

“不賠是么?”馬德剛斜著眼道:“兄弟們,給我打。”

十幾名城管隊員一涌而上,麻利的將兩人放翻在地,拳腳起落狠狠的揍了起來,街上百姓嚇得紛紛側目避讓,兩人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腳,終于忍不住叫道:“我們是東廠緹騎,你們他娘的不要命了么?”

“東廠的番子?”馬德剛驚道:“兄弟們,趕緊閃。”

一聲呼哨,十幾名城管作鳥獸散,頃刻間無影無蹤,兩名番子鼻青臉腫,罵罵咧咧的從地上爬起身來,四下里都是圍觀的百姓,打人的痞子們已經消失無蹤,氣不打一處來,瞪眼朝圍觀百姓罵道:“看他娘的什么?”

百姓們趕緊扭頭各忙各的,兩人哼哼唧唧的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擦拭口鼻上的血跡,身后一人道:“你兩人在搞什么鬼?”

“關你鳥事。”鼻子正疼的鉆心的一名密探沒好氣的罵道。

“他娘的,你跟誰這么說話?”

“啊呀,是羅役長,該死,屬下被打得耳朵背了氣了,沒聽出來。”那密探嚇得臉都白了。

“到底怎么回事?”羅芳皺眉喝道。

“我們跟的好好的,來了一幫痞子硬是找茬,把我們給生生揍了一頓,哎呀,馬車去哪了?馬車呢?”

兩人這才想起跟蹤馬車的事情,放眼四顧,哪里有馬車的影子,頓時目瞪口呆。

“蠢貨,被別人設計了還不自知,回去再收拾你們,追!”羅芳咬牙切齒,當先往前沖去,幾人奔到街口,卻見十字街頭四通八達,往東往西往南還是往北?人流攢動,人海茫茫,往哪去尋那輛馬車去。

“他娘的,完了,被他們跑了,這廝如此奸猾;我明白了,他們定是讓太子扮了伙計先行出來,路上再趁亂上馬車離開,咱們即刻趕去正西坊,讓正西坊的兄弟協助咱們,馬車要找,穿著伙計衣衫的也要找。”

趁著混亂之際,宋楠將太子三人拉上了馬車,車夫揮鞭加速,不一會在宋楠的指點下來到一處大院門口,宋楠跳下馬車進了院子,不一會帶了四名錦衣衛旗校出來。

朱厚照等人極為驚訝,但見宋楠吩咐四名旗校脫了衣衫,自己換上一套,讓朱厚照等人換上其他三套,四名旗校則換上了宋楠的衣服和伙計的服飾鉆進馬車里。

馬車再次啟動往正西坊而去,宋楠則帶著穿著錦衣衛罩甲的太子三人頭也不回沿著大街往北,直奔內城而去。

一路上四人都不說話,街上時不時便有可疑之人在街面上東張西望,宋楠明白,那是東廠的番子們在全力搜尋四人的行蹤,于是不斷的催促加快腳步;朱厚照養尊處優慣了,走的腳脖子酸疼,但也只能咬牙挺住。

一路上有驚無險,和東廠的數撥番子打了照面,番役們只顧找人找馬車,無暇去找這四個錦衣衛的麻煩,入了正陽門轉而往東,行過東長安街,一直趕到明照坊北,東安門已經遙遙在望,宋楠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在宮門外的街邊,宋楠向太子殿下拱手告辭。

“終于將太子殿下安全送達,幸不辱命。”

朱厚照拉著宋楠的手道:“辛苦宋東家了,我不知說什么好。”

小謹子道:“殿下,他可不是什么宋東家,剛才在錦衣衛衙門口隨手便招來幾名旗校,恐怕是錦衣衛的官兒吧。”

宋楠垂首行禮道:“是,太子殿下恕罪,先前不知您的身份,故而沒有明言,卑職是正南坊錦衣衛副千戶宋楠,今日無奈,才讓太子殿下和二位公公扮了錦衣衛,實在是失禮。”

朱厚照笑道:“這是計謀,我很喜歡,說起來今日還真的很刺激呢,你很不錯,今日若非你巧妙周旋,事情恐不可收拾;唔……我該怎么賞你呢?”

宋楠笑道:“不敢,護送太子乃卑職的職責。”

朱厚照伸手從腰間拽下一只玉佩來遞給宋楠道:“便賞了你這個吧,身上也沒什么好東西,今后遇有難處,可憑玉佩來尋我,我或可幫上你的忙。”

宋楠點頭道謝,雙手將玉佩接過,小謹子和小永子也對宋楠連聲稱謝,其實今日最緊張的還是他們,若被番子撞臉認出來,下場最慘的還是他們倆人。

宋楠攥著玉佩,目送三人越過廣場進了宮門,這才轉身回頭,慢悠悠的回家。

(感謝大堂煙雨夢兄弟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