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五二五章 發動

城東一幢府邸內宅之中,仇鉞和宋楠相對而坐說話。仇鉞哪里有半分重病的樣子,面色紅潤,精神矍鑠。

“宋侯爺,你真打算動手了么?現如今我手中只有五百親衛營了,所有的人馬都被調撥增援西崖了,但老賊手頭還有三千王府護衛,是不是再等一等?”

宋楠搖頭道:“不能等了,我窩在你的親衛營駐地之中已然十日之久,越是等下去暴露的機會越大,一旦暴露反倒陷于被動之地;另外,城中兵馬盡數抽空,這三千衛士老賊是無論如何不會調離左右的,現如今乃是城中兵力最薄弱之時,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仇鉞點點頭道:“卑職本來還想等一等,既然西崖對岸是神機營到來,原打算拖延幾日讓神機營再消耗些何錦的兵馬,因為一旦我們動手,西崖的兵馬定會撤回增援,到時候我們便有些難為。不過既然侯爺決定動手,卑職誓死追隨便是,咱們待天黑便直撲王府如何?”

宋楠微笑道:“仇將軍,我知道你的擔憂,我們的人手確實少了點,但現在已經是最佳的進攻時機了;你知道么?城中盛傳的神機營出動平叛之事在我看來是不太可能的,西崖守軍昨日遭受的攻擊今日明日乃至以后都不會有了,那是因為對面的官兵根本就不是神機營。”

仇鉞愕然道:“怎么可能?重炮轟擊,炮火猛烈,半日便教何錦傷亡四千余人,不是神機營,哪來的這么猛烈的火炮?”

宋楠擺手道:“你有所不知,這等平叛之事是輪不到神機營出征的,除非是皇上遇險抑或是形勢危急萬分,否則神機營絕不會輕易出動;京營是朝廷的最后依仗,而神機營則是京營的最后底牌,豈會輕易打出來?至于為何會有如此猛烈的炮火轟擊,我只能告訴你,京營中可并非只有神機營一家擁有盞口將軍,另一只新建的京營也是有數十門盞口將軍炮的。”

“哦?還有哪支京營兵馬也配備了如此昂貴的火炮?”

宋楠呵呵笑道:“并非是配置,而是有那么幾十門罷了,我若沒判斷錯誤的話,那是我手下的神樞營到了;若我記憶沒錯的話,倒還記得神樞營中還藏著二十余門盞口將軍炮。不錯不錯,江彬許泰能想出炮火轟擊吸引城中兵力的調虎離山之策,倒也難為他們了。”

仇鉞這才想起,面前的宋侯爺可不止是錦衣衛的指揮使,還是京城新建的神樞營的提督,他手下也統領著一只京營的兵馬;至于為何這神樞營也敢藏有巨炮這個疑惑,倒也無需刨根問底,京營之中的事情,又豈是他這種身份的人能弄清楚的。

“仇將軍

,神樞營中只有二十余門盞口將軍,炮彈不足三百枚,昨日既然造成如此的聲勢,恐怕已經是用光了炮彈,那盞口將軍只能經得起數十次發射,現在恐已經成了一堆廢鐵了。何錦昨日是嚇破了膽,但我估計,今日一天乃至以后,西崖叛軍將再無炮火壓頂之虞。而這種情形持續下去,叛軍們必會明白對面的官兵已經無法對他們產生威脅,軍隊也將部分撤回城中,到那時我們所面臨的可不僅是三千王府護衛了。鑒于此,必須趁著這大好機會趕緊動手,若能一舉蕩平寧夏鎮,西崖叛軍便成了無主的孤軍,軍心必將大亂,旦夕之間,叛亂可平。”

仇鉞起身拱手道:“卑職明白了,侯爺下令吧。”

宋楠一笑剛要說話,便聽外邊腳步聲響,有人輕聲喚道:“老爺,有事稟報。”那是仇鉞府中管家的聲音。

仇鉞轉向門外問道:“進來說話。”

老管家佝僂著腰掀了簾子進來,拱手低聲道:“老爺,王府來人說要探望老爺的病情,還帶來的王府的兩位郎中。”

仇鉞臉色一變道:“來的是誰?”

“是孫景文和周昂,隨行還帶著一百多名王府護衛。”

仇鉞臉色狐疑看著宋楠道:“侯爺,是不是走漏風聲了,這兩個家伙帶著王府大夫前來這是要戳穿我裝病之事呢。”

宋楠沉吟半晌道:“莫慌,他們來的正好,他們不來,我還無處去尋他們,既然送上門來了,咱們便拿他開刀。我帶來的二十多人就在隔壁,待我稍微安排一下,你讓他來此見面便是。”

仇鉞道:“這便動手么?他們可是帶著一百多名護衛呢。”

宋楠道:“那又如何?見我眼色行事。”

仇鉞咬牙點頭,轉向管家道:“你去請他們來書房相見,便說我精神稍微好些,在書房看書。之后你便去通知府中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計躲在房中不準露頭,不管發生了什么都不要露面,夫人少爺小姐你也要照顧好。”

老管家拱手道:“老爺放心,老奴明白。”

孫景文和周昂有說有笑的步入仇府書房院中,一百名護衛和兩名王府的郎中跟在身后,踏入書房院門之后,身邊的仇府老管家便停了步,指著廊下一間布簾垂掛的屋子道:“我家老爺便在那間書房讀書,兩位大人自去便是,老奴去命人弄些茶水來伺候。”

周昂不耐煩的擺手道:“走吧走吧,沒你事了。”

管家躬身出去,順手將院門輕輕掩上;孫景文掃視這間小小的院子,院子寂靜簡陋的很,跟王府中的任何一間院落都沒法相比

,半人高的圍墻上頂著殘雪,角落的葫蘆藤枯萎破落,幾只瘦小的葫蘆孤零零的掛在上邊,幾只鳥兒飛來飛去的嘰喳亂叫,情形有些凄涼。

“仇大人這書房院落真是寒酸,人在病中,房舍也凄冷,真是心酸。”孫景文淡淡道。

周昂對孫景文這些酸腐之語甚是無感,下令身邊衛士守在院中警戒,自己則大踏步走向書房門口,口中高叫道:“仇大人,你在么?”

仇鉞的咳嗽聲從布簾內傳出:“本人在此,是孫先生和周將軍么?快請進屋。”

孫景文和周昂對視一眼,撩開簾子踏進屋子里,桌案之后仇鉞正襟危坐,手握書卷,雙目炯炯看著兩人,周昂微微一愣,抱拳笑道:“仇大人好,原來仇大人的病已然好了,躲在家中效關公苦讀春秋呢。”

仇鉞放下書卷呵呵一笑道:“周將軍說笑了,兩位大人請坐,本人身子麻木不能久站,所以不能給兩位起立行禮了,兩位大人莫怪大權失禮。”

孫景文狐疑的上前兩步,盯著仇鉞的臉色細瞅,口中道:“竟然如此嚴重么?我瞧著仇大人面色紅潤精神旺盛,不像是重病的樣子啊。”

仇鉞笑道:“孫先生何時精通雌黃之術了?病在肺腑,外邊若能看的出那倒也奇了,我纏綿日不能起身,唯今日精神稍好一些便起床來走走罷了。”

周昂皺眉道:“是啊是啊,孫先生你這就不懂了,有些病是越病越精神,就像我府上吃的南方產的柑橘一般,外表光鮮誘人,剝開后里邊一團敗絮,我估摸著仇大人也正是這種情形,外表精神,內臟卻是病的不輕。還有啊,人即將不治之前不是說有回光返照之象么?很多人久病不起忽然便能下地吃飯說笑,這是不詳之兆啊。”

孫景文哭笑不得,暗罵周昂嘴上缺德,就算仇鉞在王爺面前不算什么,也范不著當面說此惡毒之言。

“仇大人勿要見怪,周將軍說話就是想什么說什么,他并無惡意。”

仇鉞卻似乎不以為意,臉上帶著笑意道:“哪里哪里,周將軍口無遮攔是出了名的,其實他說的沒錯,仇某人或許真的是不久于人世呢。”

“莫瞎說,王爺還指望仇大人病愈之后替他出謀劃策呢,前幾日王爺還夸贊咱們寧夏鎮中論帶兵打仗非仇大人莫屬,可惜突發重病。這不,命我帶來兩名良醫來給仇大人診治一番,對癥下藥,助仇大人早日康復,替王爺分憂。”

孫景文說罷回身對站在身后的兩名郎中喝道:“還不快去給仇將軍問切一番,好生細心的診治,治好了有重賞。”

兩名郎中唯唯諾諾提著藥箱走上前去拱手道:“仇將軍,老朽二人給您瞧瞧病,大人伸出手來,我等先號個脈如何?”

仇鉞擺手道:“不必勞煩了兩位神醫了,自家病自家知,我這病是好不了了,何必勞神費心。孫先生,周將軍,回頭勞二位替我謝謝王爺的關愛,不必將精神費在我這個將死之人身上了。”

孫景文和周昂神色古怪,相互對了對眼色,孫景文堆著笑道:“名醫都帶來了,還是瞧一瞧的好,否則我回去如何跟王爺交代?”

仇鉞道:“多謝好意,真的不必了。”

周昂哈哈大笑道:“如何?我猜對了吧,仇大人根本就是裝病,前幾日我便這么說,你們偏偏不信,王爺也不信。仇大人的身板在寧夏軍中都是出了名的硬朗,三九天光膀子在雪地里打滾屁都不放一個,你若說是受刀傷箭傷我還信,若說受涼風寒搞得要死要活的,鬼才信你。”

孫景文面色陰沉下來,冷冷看著仇鉞道:“仇大人,莫非周將軍所言是實么?”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