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錦衣衛旗校受阻于王府大門,面對王府大門兩側門樓和角樓上密集的箭支射擊不能寸進,缺少盾牌盔甲等物,根本不能進入大門方圓五六十步之內,只能遠遠的圍著大門饒了個半圓干瞪眼。
侯大彪咬牙切齒怒罵不已,正自無計可施之際,外圍警戒的旗校趕來稟報說周圍出現大批不明身份之人,正朝王府這邊聚攏,侯大彪嚇了一跳,宋大人和王勇剛剛離開這里,此處全權交由自己指揮,難道就要遭受王府衛士的反包圍不成?
然而,片刻后,這虛驚便成了驚喜,火把照耀中,上千衣衫襤褸的百姓從街道兩頭現身出來,他們提籃端水,拿著面餅雞蛋等物,原來是犒軍而來。
百姓們心中自有一桿秤,安化王的謀反也許他們不能阻止,也不能阻止安華王強迫他們家中的男丁去西崖送死,但沉默不代表沒有立場,只是需要一個契機而已。
當得知城中錦衣衛和部分衛所官兵起兵反抗之時,很多人萌發了助一臂之力的想法,所謂民心這個東西,平時看不見摸不著,關鍵時候卻能讓你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忽視這些的人永遠不知道民心的可怕之處,他們是自發的而且是發自內心的。
“軍爺,怎么不攻進去抓了那個老賊啊。”一名老者看著侯大彪喝光一碗茶水后關切的問道。
侯大彪尷尬的道:“老丈,你也看到了,弓箭射的如同飛蝗,我的人沖了兩次死傷了幾十個,這么進攻是送死啊,老丈放心,我們正在想辦法,一定會想到好辦法攻進去的,安化王這個老賊這回絕對跑不了。”
那老丈道:“軍爺,需要什么就說話,要人我這把老骨頭給你們當箭盾,要東西,我們砸鍋賣鐵也成。”
侯大彪忙道:“打仗是我們當兵的事,豈能讓百姓去送死,不過老丈若能幫我們弄些木梯子來幫助爬上圍墻,或者是有些遮蔽箭支之物,那便對攻入王府大大有利了。”
老丈舉著拳頭道:“怎不早說?這還不簡單么?木梯子家家有,擋箭的東西么,門板成么?”
侯大彪大喜道:“成,成,門板正是羽箭的克星。”
老丈轉頭大叫道:“諸位鄉親們,大伙兒立刻回家搬木梯子卸了門板抬來,助軍爺們攻進王府捉了逆賊,都別愣著了動作快些,免得城外的反賊們回頭找麻煩。”
眾百姓發一聲喊,紛紛回家抬了門板梯子大桌面子等過來,空地上頓時堆成了一座小山。侯大彪命人將左近的幾顆水桶粗的大槐樹伐倒,去了枝葉之后頭部削尖做成撞門的撞木;十幾名身材強壯的錦衣衛大漢身上負
者門板抬著撞木便往王府門前沖。
墻頭箭支如漂泊大雨般的射來,不一會門板上便全是密密麻麻釘著的羽箭,但下邊彎著腰的旗校卻安然無恙,他們抬著撞木上了臺階,一下下的對著王府厚重的大門兇猛的撞擊,嘭嘭嘭的撞擊聲響徹夜空。
王府的大門厚重無比,后面還加了七八道鐵橫梁,頂著數十根巨大的圓木,豈是那么容易撞開的,但被錦衣衛抵近撞擊卻拿他們沒辦法,便是再堅固也遲早會被撞開。
新任王府護衛統領的張欽心中有些沒底,尤其是見到不少錦衣衛旗校頂著門板扛著綁扎相連的木梯欲向墻頭發起攻擊時,本來以為錦衣衛定然攻不進來的他也略微吃驚,不過對付這些土方法他還是有些手段的,張欽冷靜下令:“澆滾油,射火箭,燒死他們。”
一鍋鍋的滾油澆下,緊接著火箭射下,門板上頓時火焰沖天,下邊的旗校無處可藏,頓時被吞沒在濃煙火焰之中,十幾名旗校連逃脫的機會也沒有盡數被大火活活燒死,王府門前頓時成了一片地獄火海。
那些沖到圍墻之下欲搭上木梯子爬上的旗校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幾十人葬身火海之中,被燒成了焦炭。
侯大彪傻眼了,這些門板最大的克星便是火焰了,自己一時不察竟然白白葬送了五六十名兄弟的性命,真是后悔莫及。侯大彪急忙下令停止攻擊另想他策,遠遠圍觀的百姓們也是驚慌失措眼中濕潤。
然而,禍福相依并非虛言,在短暫的心灰意冷之后,侯大彪猛然發現,王府大門上方的城樓中的士兵忽然一桶桶的往下潑水,將大門口沖天的火焰澆滅,侯大彪一下子便明白了這是為什么。
“大門是木頭的,也怕火燒,這幫狗日的自己暴露了弱點,你們不燒,老子替你燒。”侯大彪大叫道。
周圍眾人恍然大悟,侯大彪立刻下令即刻搜柴干草,百姓們一起幫忙,一捆捆的柴禾和干草被送到大門口,很快王府衛士們便驚愕的發現,數百錦衣衛頂著門板提著一捆捆的柴禾干草點著了便朝大門臺階上扔,扔完了就跑,壓根不讓火油澆到門板上的機會。王府門前不一會再次烈焰騰騰起來,火焰竄起數丈,幾乎要燒到門頭上的門樓了。
張欽大聲下令趕緊取水澆滅,王府的水龍隊也被調集而來,站在兩側的墻頭朝下澆水,這邊澆滅剛澆滅,外邊又開始放火,一場生死大戰硬生生演變成放火和滅火大賽;幾番來回之后,厚重的王府大門被燒的凹進去半尺,本是銅釘紅漆氣派非凡的王府大門,此刻變得黑漆麻烏不忍直視。
張欽知道
,照這樣下去,大門是保不住了,須得趕緊準備即將到來的肉搏戰了,于是趕緊命人稟報安化王,請求增派人手準備正面擊退進攻的錦衣衛,畢竟己方的人數還是占據優勢的,若不是懼怕錦衣衛的火器,根本就不需要采取守勢。
王府大門口如火如荼之際,宋楠和王勇率五十名火銃親衛悄悄離開前門繞往王府后方,宋楠知道正面攻入的難度,必須要內部開花才能奏效,所以他命侯大彪不管用什么辦法,總之要攻的兇狠猛烈,將王府的大部分防御精力吸引往前方,自己則帶部分人從后而入,偷入王府之中來個背后偷襲。
宋楠知道北面的內墻是最難突破之處,但宋楠還是選擇了從此處突破,一來是此處距離前門甚遠,一旦打起來可讓衛士們無法及時調度支援;二來正因為內墻之處工事嚴密,所需人手不需要太多,這正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關鍵,越是難已突破之處的進攻便越教人猝不及防。
數十根長繩子勾上外墻城頭,一群人猴子般的爬上外墻上,往王府內放眼望去,可見整座王府亮如白晝,處處是驚慌跑動的人影,遠遠傳來似有嘈雜哭叫之聲,王府中亂成一團。
前門處沖天的火光令人矚目,宋楠暗暗點頭,看來侯大彪為了造成巨大的壓力,開始放火燒門了,宋楠知道,憑火燒燒開府門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接下來的肉搏也不一定能取勝,時間拖得越久便越是不利,但造成的聲勢很是嚇人,如果能吸引的王府衛士的大部分去前門拒敵,對自己是及其有利的。
數十步外的內墻之上也是燈火通明,每隔幾丈便有風燈高挑,墻頭的衛士們忙忙碌碌來來往往,抬著一包包的物資往下運去,宋楠知道這是在將弓箭火油等物資運往大門處御敵。
好消息是先前還擔心一入外墻墻頭便會被發現蹤跡,現在看來,這幫人忙的嘈雜喧鬧,根本沒注意到幾十步外的外墻墻頭有數十人正窺伺著他們;壞消息是,內墻墻頭人數眾多,粗略看去至少四五百人在忙活,內墻另一側還不知有多少人。
無論如何,不能老是趴在滿是荊棘瓷片的墻頭,尋了個時機,眾人從墻頭順利溜下,宋楠打頭沿著墻角的暗影慢慢往西移動身子,當發現一段內墻墻頭上空無一人,想來這里的物資已然搬空了,而左近兩側的衛士們還在數十步開外,宋楠果斷下令沖過中間的空地,有驚無險的來到內墻墻根之下。
王勇低聲湊在宋楠耳邊問道:“大人,看來內墻城頭人數不少,打起來便會驚動頗大,硬來勝算不大啊。”
宋楠低聲道:“咱們穿
著王府衛士的服飾,大可大搖大擺的冒充,你爬上去瞧瞧,若被人察覺也好給我們做掩護。”
王勇點頭,緊了緊腰身,側耳聽了一會,確定只有兩側遠處有人聲,于是拋上繩索勾住墻垛三步兩步爬了上去,剛剛探出頭來左右張望,猛然聽腳步聲響,一名衛士頭目正沿著石階登上內墻,雙方四目相對都呆了一呆。
那衛士頭目反應過來正欲張開嘴巴大叫,王勇伸手一借繩索之力,身子如大鳥一般的飛在半空中,手中寒光一閃,一柄匕首脫手飛出刺入那衛士口中,硬生生將那句叫喊聲掐成兩半,落地時手臂扼住那衛士的頭頸猛力一扭,喀拉一聲衛士頭頸折斷,軟軟的癱倒在石階一側。
但這聲短促的叫喊還是引得數十步外的幾十名忙碌搬運的衛士側目看來,一人高聲叫道:“怎么了?”
王勇道:“他娘的,好像被蛇咬了一口。”
“蛇?冰天雪地的哪來的蛇,你喝多了吧。”那人疑惑道。
王勇暗罵自己不夠急智,忙道:“許不是蛇,也許是磚頭擦傷了,總之手上流血了。”
那人叫道:“兄弟,知足吧,一點小擦傷便大喊大叫,前面打得難解難分,一會兒咱們都要去吃刀子,留著力氣待會哭爹叫娘吧。”
王勇哦哦兩聲,遠處的一群衛士轉頭不再理他,各自忙著搬運物資;王勇松了口氣,朝墻下學了兩聲貓叫,片刻后數十根繩索無聲無息的拋了上來,不一會齊刷刷冒出一片腦袋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