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五六二 全面封鎖

初春的京城醒的很早,幾乎在曙光乍現的片刻時間,街頭上便開始熙攘起來。全文字閱讀西直門外,進城的百姓排成長龍,緩緩的向城門口移動;和平日相比,今日的城門口的盤查似乎甚是嚴厲,不時有人被拉出隊伍拖到城門左近的營房中接受盤查。

城門外的護城河橋上,兩名騎著馬的漢子夾雜在進城的人群中緩緩進城,他們頭上的竹笠壓到眉梢,身上披著黑色的大氅,看質地倒是名貴的布料,只是大氅上破爛了數處滿是泥污,還有幾根細細的樹枝鉤掛在破洞處,像是兩個從山野之中鉆爬了一夜的人。

兩人面帶倦容,不時地催促前面挑筐擔籮的百姓們快走,手中的馬鞭也有意無意的在前后左右百姓們的頭上盤旋,惹來周圍擁擠百姓的一陣陣白眼和暗地里的咒罵。

城門后方,一名值守城門的京營千戶帶著十幾名親衛士兵雙目如隼般盯著那兩名騎馬的漢子,低聲回頭問身邊人道:“是他們么?”

“回千戶,好像是他們,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瞧他們身上的大氅樣式,正是東廠緹騎的裝束。”

那千戶沉吟道:“去傳我之命,讓楊百戶攔住他們,抓來問問。”

親衛士兵拱手應諾,飛速跑到城門洞內關卡口,朝一名叉腰而立的京營百戶而語幾句,那百戶回頭看了一眼,遙遙拱手。

兩名騎馬的漢子焦急的隨著人流進了城門洞中,大聲催促著前后百姓快些行走,嗓音中盡是焦急之意,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周遭圍上了十幾名士兵來,一名軍官叉腰攔在馬前,冷冷打量著自己。

“你,你,下馬接受檢查。”那軍官叫道。

馬上兩人對視一眼,前面馬上上的矮壯漢子沉聲道:“我等有要事進城,請兄弟通融通融,耽誤不得。”

“誰和你稱兄道弟?我瞧你們兩個的樣子便不是什么好東西,瞧你們鬼祟的樣子,怕是偷雞摸狗之徒,取下斗笠,下馬接受檢查,再啰嗦可不跟你客氣。”

馬上兩人明顯有些發怒,矮壯之人低喝道:“兄弟當真不給面子么?”

那軍官曬道:“怎么著?想抗命闖城門不成?”話音剛落,身邊虎視眈眈的十幾名士兵不約而同的將手搭上腰間刀柄,緩緩的將兵刃往外拖出。

矮壯馬上漢子緩緩取下斗笠,露出一張斑斑駁駁滿是坑洼疤痕的臉龐來,看著讓人幾乎要嘔吐出來。丑漢子低喝道:“你是哪個營的兵馬?可知我們是什么人?膽敢耽誤我們的大事,你有幾個腦袋?”

“廢什么話!告訴你又如何?我等是奮武營的兵馬,咱們是英國公府小公爺張提督的屬下,你們打算怎樣?有本事去找張提督告狀去。”

“你們!”矮壯漢子瞠目發怒,眼看便要發作,后面馬上的瘦高漢子忙策馬上前來,拱手行禮。

“諸位兄弟,我等進城確有要事,我們是東廠衙門的人,趕著京城回稟督主要事,諸位通融則個,這幾兩銀子諸位兄弟拿去喝茶。”瘦高漢子從懷中摸出一大錠銀子拋向京營百戶。

那百戶伸手接過,在手中掂量了掂量,噗地一聲將銀子丟在地上,嗤笑道:“當老子是叫花子么?老子們盡職盡責守城門,少跟我們玩這些花樣,東廠的人又怎樣?今日還就要查你們。”

“劉公公的面子你們都不給么?實話告訴你們,這件事可是天大的大事,你們要是耽擱了我等回稟此事,怕是全部要掉腦袋。”瘦高漢子厲聲喝道。

“哈哈哈。”奮武營楊百戶大笑起來,指著馬上兩人叫道:“瞧瞧這兩個家伙,比咱們奮武營還蠻橫,劉公公是誰?你們認識么?”

幾名士兵嘿嘿笑道:“什么劉公公馬公公的,也許他認識咱們,咱們卻是不認識他。”

矮壯疤臉漢子怒罵道:“反了反了,你們這幫狗東西,連內廷劉公公也敢辱罵,我東廠緹騎何時入城需要接受盤查了?你們聽好了,若再耽擱我等的要事,教你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楊百戶裝作害怕的樣子舉手笑道:“哎呀,老子好怕。”旋即神色變冷,喝道:“兄弟們聽著,我懷疑這兩人混入京城作奸犯科,給我拿下了。”

十幾名士兵轟然應諾,一哄而上便要將兩人拉下馬來,矮壯疤臉漢子伸手便要拔出腰間兵刃反抗,高瘦漢子忙阻止他,指了指城門洞內左近十幾名彎弓搭箭的士兵,矮壯疤臉漢子知道硬來沒有好結果,只得放棄抵抗,任由士兵們七手八腳的將兩人拉下馬來。

士兵們推推搡搡的將兩人押往左近營房,疤臉漢子大聲高叫:“我要見你們上官,你們這幫沒長眼的狗東西。”士兵們七手八腳的在他身上搗了不少拳腳,教他吃了不少暗虧。

吵嚷間,營房中那名奮武營千戶邁步出來,探頭問道:“吵吵嚷嚷作甚?”

“稟千戶大人,抓到兩個形跡可疑之人,硬說他們是東廠緹騎,兄弟們看著不像,便直接抓來打算拷問一番。”楊百戶答道。

奮武營千戶疑惑的打量面前這兩人,皺眉問道:“你們是東廠的人?怎地這幅摸樣?東廠緹騎哪有你們這么狼狽的;這披風大氅倒是東廠的式樣,但破破爛爛的,也不知是從哪個破爛堆里掏出來的,就這也敢冒充?”

眾士兵大笑不已,疤臉漢子叫道:“腰間腰牌拿出來便知,你們這幫人不分青紅皂白拿人,你手下出言不遜,怕是禍事臨頭了。”

那千戶將信將疑,使眼色命人搜查,楊百戶親自動手,果然在兩人身上摸出了兩塊腰牌來,那千戶仔細來回翻看,愕然道:“原來是東廠曹役長和鄭役長,你們居然真的是東廠緹騎。”

“如假包換。”矮壯漢子沒好氣的道。

“失禮失禮,本人奮武營第一千戶所千戶王子成,手下兄弟不認識兩位兄弟,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么?奶奶的,一幫家伙亂搞一氣,還不放了兩位東廠的兄弟。”

士兵們忙松開緊緊鉗住兩人的手腳,矮胖漢子怒哼一聲道:“你們等著瞧吧,老子現在沒空找你們算賬,回頭再找你們理論,我們的馬呢,還不牽過來。鄭兄弟,咱們須得盡快了,早朝恐就要開始了,遲了便見不到劉公公了。”

兩人急匆匆便要上馬離去,卻聽那名叫王子成的千戶叫道:“誰讓你們走了?”

“王千戶,回頭咱們再說,現在我等有要事稟報劉公公,不能耽擱。”兩番役回頭問道。

王子成微笑道:“我說了不準走便不準走,你們要硬來可別怪我不給你們面子,我奮武營可不受你東廠管轄,乖乖過來,我手下雖誤抓了你們,但即便是誤會放人也是有手續的,兩位是公事,我們也是公事,先辦了我的公事,兩位便可自便。”

兩名番子怒道:“誤抓了人還要什么手續?”

王子成道:“我家提督小公爺軍紀嚴得很,用不著你們回頭找我們麻煩,我這手下的幾名兄弟也是要受罰的,只是沒有你們的口供畫押,如何證明他們辦錯了差事?”

“沒聽說過,被誤抓之人還要錄口供的,你們這是什么鳥規矩。”矮胖子曹役長怒罵道。

王子成冷笑道:“這話要是讓我家張提督聽到,你兩個怕是要挨嘴巴子,你東廠的規矩便是規矩,我奮武營的規矩便不是規矩么?”

矮胖疤臉的曹役長叫道:“沒空跟你啰嗦,鄭兄弟,快走。”

兩人抖動韁繩便要馳走,卻發現數十名士兵已經堵在前路,個個亮出兵刃來虎視眈眈。瘦高的鄭役長見機甚快,叫道:“王千戶,我等不追究你手下便是,此事就當沒發生過。”

王子成笑道:“那可不成,豈不是教兩位役長吃了啞巴虧,傳出去有人會造謠說我奮武營欺負東廠的人,我們可擔不起。”

“王千戶,你這般纏雜不清是何道理,難道你存心要耽擱我二人的公務不成?我等有要事要稟報劉公公,誤了此事,劉公公不會饒了你。”矮胖子終于看出了點端倪來,今早上的事情實在是蹊蹺,這幫人搞來搞去倒像是特意的拖延時間一般,眼看辰時將至,見不著劉公公,昨夜香山別院和香山腳下發生的事情便無從通報給劉公公,那可是樁大事。

王子成勃然大怒道:“兩位真是不識抬舉,東廠的人就是這般跋扈,來人,拿了他們,本千戶懷疑他們的腰牌是假冒的,拿下人來羈押,再去東廠衙門核實身份。”

“你他娘的敢!”疤臉曹役長終于勃然大怒,拔出腰間兵刃挽了個刀花。

“拿下!”王子成暴喝一聲,士兵們蜂擁而上,兩名役長終不敢當真動手,眼睜睜看著自己兵刃被繳走,二度被人控制住。到此時,也終于明白,今日無論如何也見不到劉公公了,聯想到香山別院昨夜發生之事,心中一片冰涼。

王子成心中其實也很忐忑,小公爺下達的在西直門堵截所有東廠番役的命令讓人有些不解,這么做擺明了和劉瑾作對,也不知小公爺是怎么想的。事已至此,多想也是無益,遵上官之命堵住西直門再說。

“楊百戶,帶著兄弟們睜大眼睛,但凡東廠番子進出,一律扣押起來。”

“卑職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