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的侯爺們最近心氣很不順,原先對宋楠購置白紙坊的地皮的行為嗤之以鼻,以為宋楠既無實力又無眼光;但不料宋楠居然還真就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驚訝之余,不免有些一拳砸空的失落。
侯爺們聚在一起的時候閑聊的時候,話題也不免落到白紙坊中發生的事情上來,其實他們各自都曾派人偷偷窺視過即將完工的白紙坊南一區的新貌,嘴上說不過爾爾,心里卻是相當的吃驚的。
白紙坊那么個破地方,能被宋楠改造成這幅模樣,侯爺們像是醍醐灌頂一般,仿佛一下子認識到了這地方的價值所在,這要是讓宋楠盡數干成功了,豈不是白白讓宋楠撿了大元寶。
侯爺們開始埋怨朝廷將大批的地皮賣給宋楠,又拿出祖制的關于私人不得囤積宅第的規矩來說話,侯爺們慫恿了監察院的言官們在朝上叫嚷,但這一回連楊廷和都不好意思附和他們,正德更是以一句:“當初你們都同意,還說賣了那些廢棄的地皮可以緩解朝廷財政的壓力,現在卻來啰里啰嗦,當真可笑。”直接便封了他們的口。
是啊,當初宋楠提出買地的時候,正德可是征求了外廷和侯爺們的意見的,大家都認為宋楠是個傻帽,恨不得看著他掏出幾十萬兩銀子買些破地回去;在宋楠去錢莊借款無門的時候,很多侯爺見到宋楠還故意陰陽怪氣的假裝關心問上兩句。現在可好,人家弄出了點名堂來,大伙兒又看著眼饞,這也實在說不過去。
侯爺們當中也有明白人,既然無法阻止,何妨參與其中分上一杯羹,這也許是彌補損失的最好辦法。然而當他們試探性的提出這個建議之后,卻被宋楠一口回絕,一點面子也沒給他們。
侯爺們氣的七竅噴火,大罵宋楠之余,聚在一起的時候也開始商量著如何遏制宋楠的計劃,原則便是,我們吃不到肥肉,別人也休想吃到。
“我覺得,我們該暗查宋楠手頭錢財的來源,宋楠忽然有了大筆的錢銀來投資開發,這錢是從何處而來?大伙兒還記得當年宋楠扳倒范亨王岳之事么?便是通過核查范亨王岳的家產,查出其侵吞內承運庫的事情。那這一回,咱們是否也能查查他?”振威營提督、長平侯錢太昌在一次聚會之中提出了這個建議。
本來還熱熱鬧鬧的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眾侯爺看著錢太昌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似乎覺得錢太昌是個白癡一般。
“怎么了?諸位,老夫的建議有什么不對的么?這難道不該查一查么?”
“哎!錢侯爺,你這個辦法不妥啊,查宋楠?這是在開玩笑么?這是要跟宋楠公開翻臉決裂么?”果勇營提督安泰候鄧標低聲道。
“翻臉就翻臉,難道咱們一幫侯爺還怕了這小子不成?你們是不是擔心英國公會出面干涉?放心,英國公可是明說了,宋楠的一切行為跟英國公府無赦,老公爺的態度很明了,根本就不會袒護宋楠。”
“長平侯,你一大把年紀了,怎地還這般意氣用事?且不說張老公爺的話有幾分是真,便是出自真心的話,咱們這么冒失的去查宋楠的底細,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是啊,錢侯爺,我等知道你和宋楠之間的過節,令郎成為駙馬之事卻是是錦衣衛攪黃了的,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私事牽扯進來,需知咱們這一查,動靜可就大了。冷靜啊,錢侯爺。”
眾人七嘴八舌的勸說,錢太昌也是無言以對,他確實是憋了一肚子火,兒子錢秀本就要成為駙馬的人選,錦衣衛忽然出來插了一腿,將兒子酒后侵犯兩家歌女的事情給抓了個現行,一下子便將事情攪黃了。如果自己的兒子當真是個紈绔倒也罷了,問題是錢秀跪在自己面前指天畫地的說是冤枉的,好像是著了被人的道了。錢太昌無從查證此事,但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今日也是情緒流露,出了這么個主意。
“老焦,你怎么看這件事?”錢太昌求助于揚威營提督安平候焦正泰。他知道焦正泰和自己一樣,對宋楠沒什么好印象,原因很簡單,揚威營跟宋楠所領的駐扎在白紙坊北部的神樞營轄區交接,自年前神樞營建立之初,雙方士兵之間產生的轄區摩擦便接連不斷。雙方經歷了十幾次的摩擦,好幾次釀成士兵群毆事件,若非大家都有所節制沒動兵刃,怕是早就鬧的滿城風雨了。
開始的時候神樞營完全不是揚威營的敵手,從氣勢上也弱了些,吃了不少暗虧,焦正泰暗中得意不已,全京城之中,除了自己,誰敢欺負宋楠?但神樞營平叛歸來后,形勢一下子逆轉了過來,神樞營明顯加快了擴充的步伐,裝備人數的提升,以及平叛成功帶來的心理上的自信,在雙方的摩擦中神樞營連番告勝,每每看著鼻青臉腫的屬下將官士兵跑到面前來告狀的時候,焦正泰除了大罵他們一頓之外,卻無計可施。
這種士兵之間的摩擦其實正常的很,領軍將官們也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之前團營占上風的時候,神樞營也沒哭天搶地的把事情鬧大,據說宋楠曾經對手下人說過這樣的話:慫包就要挨打,我是不會替你們做主的,有本事自己找回場子。可見上層將領壓根不會將這些事情上升到某個高度。
焦正泰也深悉此點,所以吃了虧也只能忍著,但身為長久以來的自信和驕傲被打破的屈辱感揮之不去,焦正泰甚至默許手下人去挑釁滋事找回場子,但回回都被神樞營算計,弄得灰頭土臉的回來,以至于在團營內部傳出笑話來,其他團營的將士更是大肆嘲笑揚威營為慫包營。
雖然焦正泰告誡自己不要將這些當一回事,但畢竟也是好面子的人,自然而言將這一切歸結于宋楠身上,若非宋楠實在令人生懼,他怕是親自帶著兵馬打上門了。
“錢侯爺,諸位侯爺說的話是不錯的,宋楠可不是隨便能動的,咱們大可不必趟這渾水,咱們團營侯爺們只管抱團抓著團營兵權,得些實惠便罷了,這等冒險之事還是不要做的為好。劉瑾多大勢力?皇上多么寵信他?到頭來還不是拿宋楠沒法子,還被宋楠給弄得凌遲而死,這小子不是個軟柿子,是頭吃人的猛虎啊,咱們犯得著跟他死磕么?”
“焦正泰,沒想到你果然是個慫包,難怪你手下的慫包連個叫花子神樞營也干不過,我算是見識了。”錢太昌怒道。
焦正泰氣的臉上抽搐,叫道:“錢太昌,你這老東西嘴上不積德么?有本事你振威營跟老子揚威營換防,老子倒要瞧你多大本事制得住神樞營。你這老東西就是屬狗的,好話聽不進,就知道咬人。”
錢太昌怒道:“你說的什么好話?你怕宋楠怕的要死,本候可不怕。”
焦正泰啐了一口道:“老子的意思是不必跟宋楠正面對抗,完全可以憑借咱們的手頭的東西智取,偏偏你聽不進去。”
其他幾位侯爺們在一旁勸著架,聽著焦正泰話里有話,紛紛道:“錢侯爺,聽焦侯爺把話說完嘛,都是老兄弟了,罵來罵去叫外人看見了豈不是笑話。”
錢太昌氣鼓鼓的坐下,端著茶杯一口口的喝茶不說話。
效勇營提督曾全問道:“焦侯爺,你剛才說要智取,不知可有什么妙計么?”
焦正泰擦了擦嘴角的吐沫,氣呼呼的道:“老子不說了,被這老小子差點氣死。”
“別啊,這是咱們大家的利益,有辦法便說出來啊。”眾人勸道。
焦正泰氣息稍順,瞪眼道:“宋楠這廝是背后陰人的鼻祖,劉瑾都斗不過他,咱們倒要自己往上湊,這不是找不自在么?我說的法子就是,宋楠不是在白紙坊要轟轟烈烈的大干一場么?讓他折騰去,咱們回頭命京城各商會都下個通告,凡京城所有商家,絕不準買宋楠建造的商鋪片磚只瓦,叫他所有的銀子都打了水漂;你們想想,宋楠還不是要乖乖自己來找咱們和解么?”
眾人靜默半晌,轟然道:“好法子啊,既不跟他翻臉,又沒什么把柄叫他抓住,他也沒法子拿咱們怎么著,妙計妙計。”
焦正泰瞟著錢太昌一臉的得意,口中道:“外地的商賈若想進入京城,須得加入我們的商會才有作為,咱們放出話去,但凡在白紙坊中的商家,京城商會一概不予接洽;你們想想,在京城中有那個商家能不加入商會還能做得了生意?外地商賈除非是腦子被驢兒踢了,否則誰會買宋楠的鋪子和宅子?不信宋楠這廝不低頭,不管他的錢有多少,架得住這么耗下去?”
“妙!妙!妙!沒想到你這老東西一臉的忠厚長相,心思卻是這般的玲瓏,這計策可算是釜底抽薪的妙計了。”這回連錢太昌也轉怒為笑,連聲夸贊起來。